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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点瀹章
赞曰:伊公作羹,陆氏制茶,天锡甘露,媚我仙芽。
未曾饭水,先备茶具,必洁必燥。瀹时壶盖必仰置磁盂,勿覆案上。漆气食气,皆能败茶。《茶疏》
茶注宜小不宜大,小则香气氤氳,大则易于散漫。若自斟酌,愈小愈佳。容水半升者量投茶五分,其余以是增减。《茶疏》
投茶有序,无失其宜,先茶后汤日下投,汤半下茶,复以汤满,曰中投;先汤后茶,日上投。春秋中投,夏上投,冬下投。《茶录》
握茶手中,俟汤人壶,随手投茶,定其浮沉。然后泻以供客,则乳嫩清滑,馥郁鼻端,病可令起,疲可令爽。《茶疏》
酾不宜早饮,不宜迟骊。早则茶神未发,饮迟则妙馥先消。《茶录》
一壶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鲜美,再巡甘醇,三巡意欲尽矣。余尝与客戏论,初巡为婷婷袅袅十三余,再巡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来,绿叶成阴矣。所以茶注宜小,小则再巡已终,宁使余芬剩馥,尚留叶中,犹堪饭后供啜漱之用。《茶硫》
终南僧亮公从天池来,饷余佳茗,授余烹点法甚细。予尝受法于阳羡士人,大率先火候,次候汤,所谓蟹眼鱼目,参沸沫浮沉。法皆同,而僧所烹点,绝味清乳面不黔,是具人清净味中三昧者。要之,此一味非眠云肢石人,未易领略。余方避俗,雅意栖禅,安知不因是悟人赵州耶。陆树声《茶寮记》
评曰:凡事俱可委人,第贵成而已。惟瀹茗须躬自执劳,瀹茗而不躬执,欲汤之良,无有是处。
第十辨器章
赞曰:精行惟人,精良惟器,毋以不洁,败乃公事。
鍑音釜,以生铁为之,洪州以瓷,莱州以石,瓷与石皆雅器也。性非坚实,难可持久。用银为之至洁,但涉于侈丽。雅则雅矣,洁亦洁矣,若用之恒,而卒归于铁也。《茶经》
山林隐逸,水挑用银尚不易得,何况镇乎。若用之恒。而卒归于铁也。《茶笺》
贵欠金银,贱恶铜铁则磁瓶有足取焉。幽人逸士,品色尤宜,然慎勿与夸珍街豪者道。苏廙《仙芽传》
金乃水母,锡备刚柔。味不咸涩,作铫最良。制必穿心,令火气易透。《茶录》
茶壶往时尚龚春,近日时大彬所制,大为时人所重,盖是粗砂,正取砂无土气耳。《茶疏》
茶注、茶姚、茶瓯,最宜荡涤燥洁,修事甫毕。余沥残叶,必尽去之。如或少存,夺香散味。每日晨兴,必以沸汤涤过,用极熟麻布,向内拭干,以竹编架,覆而皮之燥处,烹时取用。《茶疏》
茶具涤毕,涯于竹架,侠其自干为佳。其拭巾只宜扫沙卜,切忌拭内,盖布帨虽洁,一经人手,极易作气纵器。不干亦无大害。《茶笺》
茶瓯以白瓷为上,蓝者次之。《茶录》
人必各手一瓯,毋劳传送。再巡之后,清水涤之。《茶疏》
茶盒以贮茶,用锡为之,从大坛中分出。若用尽时再取。《茶录》
茶炉或瓦或竹。大小与汤铫称。《茶解》
评曰:鍑宜铁,炉宜铜,瓦竹易坏。汤桃宜锡与砂。区则但取圆洁,白瓷而已,然宜小,若必用柴、汝、宣、成,则贫士何所取办哉。许然明之论,于是乎迂矣。
第十一申忌章
赞曰:宵人栾栾,腥秽不戒,犯我忌制,至今为嘅。
采茶制茶,最忌手汗、腹气、口臭、多涕、不洁之人及月信妇人。人忌酒气,盖茶酒性不相人,故制茶人切忌沽醉。《茶解》
茶性淫,易于染着,无论腥秽及有气息之物,不宜近。即名香,亦不宜近。《茶解》
茶性畏纸,纸于水中成,受水气多。纸裹一夕,随纸作气尽矣。虽再焙之,少顷即润。雁宕诸山,首坐此病。纸姑贻远,安得复佳。《茶疏》
吴兴姚叔度言,茶叶多焙一次,则香味随减一次,予验之良然。但于始焙极燥,多用炭著。如法封固,即梅雨连旬,燥固自若。惟开坛频取,所以生润,不得不再焙耳。自四五月至八月,极宜致谨。九月以后,天气渐肃,便可解严矣。虽然,能不弛懈,尤妙尤妙。《茶笺》
不宜用恶木、敝器、钢匙、钢铫、木桶、柴薪、麸炭、粗童、恶婢、不洁巾蜕及各色果实香药。《茶录》
不宜近阴室、厨房、市喧、小几啼、野性人、童奴相哄、酷热斋舍。《茶蔬》
评曰:茶犹人也,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圣人致严于习染,有以也。墨子悲丝,在所染之。
第十二防滥章
赞曰:客有霞气,人如玉姿,不泛不施,我辈是宜。
茶性俭,不宜广,则其味黯淡,且如一满碗喂半而味寡,况其广乎。夫珍鲜馥烈者,其碗数三,次之者碗数五。若坐客数至五,行三碗,至七,行五碗,若六人以下,不约碗数,但阙一人而已。其隽永补所阙人。《茶经》
按《经》云:第二沸留热以贮之,以备育华救沸之用者,名日隽永。五人则行三碗,七人则行五碗,若遇六人,但阙其一。正得五人,即行三碗。隽永补所阙人,故不必别约碗数也。《茶笺》
饮茶以客少为贵,客众则喧,喧则雅趣乏矣。独啜曰幽,二客曰胜,三四曰趣,五六曰泛,七八日施。《茶录》
煎茶烧香,总是清事,不妨躬自执劳。对客谈谐,岂能亲莅,宜两童司之,器必晨涤,手令时盥,爪须净剔,火宜常宿。《茶疏》
三人以上,止艹热炉,如五六人,便当两鼎炉,用一童,汤方调适。若令兼作,恐有参差。《茶疏》
煮茶而饮非其人,犹汲乳泉,以灌蒿。犹饮者一吸而尽,不暇辨味,俗莫甚焉。《小品》
若巨器屡巡,满中泻饮,待停少温,或求浓苦,何异农匠作劳,但资口腹。何论品赏,何知风味乎。《茶疏》
评日:饮茶防滥,厥戒惟严,其或客乍倾盖,朋偶消烦,宾待解酲,则玄赏之外,别有枚施矣。此皆排当于间政,请勿弃髦乎茶榜。
第十三戒淆章
赞曰:珍果名花,匪我族类,敢告司存,亟宜屏置。
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日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日炙、七日末、八曰煮、九曰饮。阴采夜焙,非造也;嚼味嗅香,非别也;膻鼎腥瓯,非器也;膏薪庖炭,非火也;飞湍壅潦,非水也;外熟内生,非炙也;碧粉漂尘,非末也;操艰扰遽,非煮也;夏兴冬废,非饮也。《茶经》
茶用葱、姜、枣、播皮、茱芙、薄荷等煮之百沸,或扬令滑,或煮去沫,斯沟渎间弃水耳。《茶经》
茶有真香,而人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建安民间试’茶,皆不人香,恐夺其真,若烹点之际,又杂珍果、香草,其夺益甚,正当不用。《茶谱》
夫茶中着料,碗中着果,譬如玉貌加脂,蛾眉着黛,翻累本色。《茶说》
评曰:花之拌茶也,果之投茗也,为累已久,惟其相沿,似须斟酌,有难概施矣。今署约日,不解点茶之铸,而缺花果之供者,厥咎悭吝;久参玄赏之科,而阶老嫩之沸者,厥咎怠。悭与怠,于汝乎有谴。
第十四相宜章
赞曰:宜寒宜署,既游既处,伴我独醒,为君数举。
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痛、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茶经》
神农食经,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茶经》
华佗食论:苦茶久食益意思。《茶经》
煎茶非漫浪,要须人品与茶相得。故其法往往传于高流隐逸,有烟霞泉石,磊块胸次者。陆树声《煎茶七类》
茶候,凉台净室,曲几明窗,僧寮道院,松风竹月,晏坐行吟,清谈把卷。《七类》
山堂夜坐,汲泉煮茗,至水火相战,如听松涛,倾泻人杯,云光滟潋,此时幽趣,故难与俗人言矣。《茶解》
凡士人登临山水,必命壶觞,若茗碗薰炉:置而不问,是徒豪举耳。茶特置游装。精茗名香,同行异室,茶罂、铫鉒、瓯洗、盆巾,附以香仓小炉,香囊匙筋。《茶疏》
评曰:家纬真清语云,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可想其致也。
第十五衡鉴章
赞曰:肉食者鄙,藿食者躁,色味香品,衡鉴三妙。
茶有千万状,如胡人靴者,整缩然;率牛臆者,廉襜然;浮云出山者,轮菌然;轻飚拂水者:涵澹然。有如陶家之子,罗膏上以水澄泚之,又如新治地者,遇瀑雨流潦之所经。此皆茶之精。有如竹箨者,枝干坚实,艰于蒸捣,故其形粗瘁然。有如霜荷者,茎叶凋阻,易其状貌,故厥状萎瘁然。此皆茶之瘠老者也。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叶卷者上,叶舒者次。《茶经》
茶通仙灵,然有妙理。《茶解序》
其旨归于色、香、味,其道归于精、燥、洁。《茶录序》
茶之色重、味重、香重者,俱非上品。松罗香重,六安味苦而香与松罗同。天池亦有草莱气,龙井如之,至云雾则色重而味浓矣。尝吸虎丘茶,色白而香似婴儿肉,真精绝。《岕茶记》
茶色白,味甘鲜,香气扑鼻,巧为精品。茶之精者,淡亦白,浓亦白,初泼白,久贮亦白。味甘色白,其香自溢,三者得则俱得也。近来好事者,或虑其色重,一注之水,投茶数片。味固不足,香亦杳然,终不免水厄之消。虽然,尤贵择水。香以兰花上,蚕豆花次。《茶解》
茶色贵白,然白亦不难。泉清瓶洁,叶少水洗,旋烹旋啜,其色自白。然真味抑郁,徒为目食耳。若取青绿,则天池、松罗及齐之最下者,虽冬月色亦如苔衣,何足为妙。莫若余所收洞山茶,自谷雨后五日者,以汤薄瀚,贮壶良久其色如玉。至冬则嫩绿,昧甘色淡,韵清气醇,亦作婴儿肉香。而芝芬浮荡,则虎丘所无也。《岕茶记》
评曰:熊君品茶,旨在言外,如释氏所谓水中盐味,非无非有。非深于茶者,必不能道,当今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
第十六玄赏章
赞曰:谈席玄衿,吟坛逸思。品藻风流,山家清事。
其色湘也,其馨歇音备。也。其味甘,梗也。吸苦咽甘,茶也。《茶经》
《试茶歌》曰,木兰坠露香微似,瑶草临波色不如。又日,欲知花乳清冷味,须是眠云跂石人。刘禹锡
饮泉觉爽,啜茗忘喧,谓非膏粱执袴可语。爱著煮泉小品,与枕石漱流者商焉。《小品》
茶侣、翰卿、墨客、缁衣、羽士、逸老、散人,或轩冕中超软味世者。《七类》
茶如佳人,此论甚妙,但恐不宜山林间耳。苏子瞻诗云“从来佳茗似佳人”是也。若欲称之山林,当如毛女麻姑,自然仙风道骨,不挽烟霞。若夫桃脸柳腰,亟宜屏诸销金帐中,毋令污我泉石。《小品》
竟陵大师积公嗜茶,非羽供事不乡口。羽出游江湖四五载,师绝于茶味。代宗闻之,召人内供奉,命宫人善者,烹以炯师,师一吸而罢。帝疑其诈,私访羽召入。翼日,赐师斋,密令羽供茶。师捧匝喜动颜色,且赏且嚷,曰:此茶有若渐儿所为者。帝由是叹师知茶,出羽相见。黄逌《跋陆羽点茶图》
建安能仁院,有茶生石缝间。僧采造得八饼,号石岩白。以四饼遗蔡君谟,以四饼遣人走京师,遗王禹玉。岁余,蔡被召还阅,访禹玉。禹玉命子弟于茶苛中选精品,饷蔡。蔡持杯未尝辄日,此绝似能仁石岩白,公何以得之?禹玉未信,索贴验之,始服。《类林》
东坡云蔡君谟嗜茶,老病不能饮,日烹而玩之,可发来者之一笑也。孰知千载之下有同病为焉,余尝有诗云:年老耽弥甚,脾寒量不胜。去烹而玩之者几希央。因忆老友周文甫自少至老,茗碗薰炉,无时暂废。饮茶日有定期。旦明、晏食、隅中、浦时、下春、黄昏,凡六举。而客至烹点不与焉。寿八十五,无疾而卒。非宿植清福,乌能毕世安享视好。而不能饮者,所得不既多乎。尝畜一龚春壶,摩挲宝爱,不舍掌珠用之。既久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真奇物也,后以殉葬。《茶笺》
评曰:人论茶叶之香,未知茶花之香。余往岁过友大雷山中,正值花开,童子摘以为供。幽香清越,绝自可人。惜非瓯中物耳。乃予著《瓶史》,月表擂茗花为斋中清玩。而高廉《盆史》亦载茗花,以助吾玄赏。(昨有友从山中来,因谈茗花可以点茶,极有风致,第未试耳。姑存其说,以质诸好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