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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豐末,治神宗山陵。韓康公尹洛,凡上供之物皆預辦,雖中貴人不敢妄有所求。蓋公之子宗師從洛之賢士大夫遊,有所聞,必白公施行之。又朱光庭、杜純孝錫皆府官,薦為山陵司屬,二人忠信有余,多所論列,役成而民被其賜。

公以功拜使相,判大名,既去,而人益思之。先是,神宗靈駕次永安,公迎於郊。

朱太妃護駕於後,公亦迎之。太妃還禁中,偶為宣仁太後言,宣仁怒曰:『韓某先朝老臣,汝安得當望塵之禮?』太妃泣謝,公之名重如此也。

韓持國大資知潁昌府,時彥以狀元及第,為簽判。初見持國,通謁者稱『狀元』,持國怒曰:『狀元無官耶?』自此呼時彥『簽判』雲,彥終身銜之。馬涓巨濟亦以狀元及第為秦州簽判,初呼『狀元』,呂晉伯為帥,謂之曰:『狀元雲者,及第未除官也。既為判官,不可曰「狀元」也。』臣濟愧謝,晉伯又謂巨濟曰:『科舉之學既無用,修身為己之學其勉之。』時謝良佐顯道作州學教授,顯道為伊川程氏之學。晉伯每屈車騎,同巨濟過之,則顯道為講《論語》,晉伯正襟肅容聽之,曰:『聖人言行在焉,吾不敢不肅。』又數以公事案牘委巨濟詳覆,且曰:『修身為己之學不可後,為政治民其可不知。』巨濟自以為得師,後立朝為臺官有聲,每曰:『呂公數載之恩也。』賢於時彥遠矣。

初,哲宗幼沖,起文潞公以平章軍國重事,召程頤正叔為崇政殿說書。

正叔以師道自居,每侍上講,色甚莊,繼以諷諫,上畏之。潞公對上恭甚.進士唱名,侍立終日,上屢曰:『太師少休。』公頓首謝,立不去,時公年九十矣。

或謂正叔曰:『君之倨,視潞公恭,議者為未盡。』正叔曰:『潞公三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為上師傅,其敢不自重?吾與潞公所以不同也。』

識者服其言。

三年,範忠宣公為尚書右仆射,有吳處厚者,以蔡確《題安州車蓋亭詩》來,上以為謗訕,宣仁太後得之,怒曰:『蔡確以吾比武後,當重謫。』呂汲公為左丞,不敢言。忠宣乞薄確之罪,不從。初議貶確新州,忠宣謂汲公曰:『此路荊棘已七八十年,吾輩開之,恐自不免。』汲公又不敢言,忠宣因乞罷政,以觀文殿大學士知潁昌府。劉摯罷,哲宗與宣仁太後復用忠宣為右相。宣仁太後寢疾,宰輔入問,後留忠宣曰:『卿父仲淹可謂忠臣,在章獻太後朝勸後盡母道,在仁宗朝勸帝盡子道,卿當似之。』嗚呼,宣仁後之所以望忠宣者,群臣莫及也。

哲宗親政,呂汲公欲遷殿中侍禦史楊畏為諫議大夫,忠宣曰:『天子諫官當用正人,楊畏不可用。』汲公方約畏為助,謂忠宣曰:『豈以楊畏嘗言公耶?』忠宣曰:『不知也。』蓋上初召忠宣,畏嘗有言,上不行,忠宣故不知也。忠宣因乞罷政,上不許。後楊畏首叛汲公,凡可以害汲公者無所不至。又李清臣首建紹述之議,多害正人。一日,哲宗震怒,謂門下侍郎蘇轍曰:『卿安得以秦皇、漢武上比先帝?』蘇門下下殿待罪。呂汲公等不敢仰視,忠宣從容言曰:『史稱武帝雄材大略,為漢七制之主,蓋近世之賢君,蘇轍果以比先帝,非謗也。陛下親政之初,進退大臣不當如訶叱奴仆。』哲宗怒少霽。罷朝,蘇門下舉笏以謝忠宣曰:『公佛地位中人也。』蘇公與忠宣同執政,忠宣寡言,蘇公平昔若有所疑,至此方知其賢。忠宣屢乞罷政,出知陳州。章用事,元黨禍起,忠宣獨不預。至呂汲公南遷,忠宣齋戒上書救汲公,怒,亦謫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忠宣欣然而往,每諸子怨章、忠宣,必怒止之。江行赴貶所,舟覆,扶忠宣出,衣盡濕,顧諸子曰:『此豈章為之哉。』至永州,公之諸子聞韓維少師謫均州,其子告章以少師執政日與司馬公議論多不合,得免行,欲以忠宣與司馬公議役法不同為言求歸,白公,公曰:『吾用君實薦以至宰相,同朝論事,不合即可,汝輩以為今日之言,不可也。有愧而生者,不若無愧而死。』諸子遂止。元符末,哲宗升遐,上皇即位之初,欽聖皇太後同聽政,忠宣公自永州先以光祿卿分司南京、鄧州居住,蓋二聖欲用公矣。遣中使至永州賜茶藥,密諭曰:『皇帝與太皇太後甚知相公在先朝言事忠直,今虛位以待相公,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醫治?只為左右有不是當人阻隔相公。』公頓首謝。又曰:『太後問相公:官家即位,行事如何?天下人何說?』公曰:『老臣與遠方之人唯知鼓舞聖德。』又曰:『天下有不便事但奏來。』公曰:『敢不奉詔。』又曰:『鄧州且去否?』公曰:『已出望外,如歸鄉裏。』又曰:『離闕下日,二聖再三言:太後在宮中,皇帝在藩邸,甚知相公是直臣。』公感泣不已。俄進右正議大夫,提舉嵩山崇福宮,繼復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宮使,召赴闕供職而公病。詔書有『豈唯尊德尚齒,昭示寵優,庶幾鯁論嘉謀,日聞忠告』之語,公捧詔泣曰:『上果用我矣。目明全失,風癉不隨,恩重命輕,死有余責。』將至畿內,上又遣中使賜銀合茶藥,促公入覲,仍宣謁見之意。公曰:『老臣昏忘,不可勉強。』中使曰:『朝廷有優禮。』

公曰:『老臣命薄,虛蒙聖眷。』又遣中使賜銀絹各五百,以繼道路之費。又遣國醫診視,所須並出內府,一錢不得取於公家,候公疾愈乃得歸。公乞歸潁昌養疾,上不得已,許之。每見輔臣問安否,乃曰:『範某得一識面足矣。』上知公不能起,始命相。公疾少間,令醫者在門不許受私謝,乃以天寧節所得冠帔請換服色。上批其奏曰:『冠帔可留與骨肉,醫者之服依所請。卿忠言嘉謀,宜時有陳奏,以副朕眷待耆德求治之意。』公表謝,復告老,詔不允。比詔至,公已薨矣。上與太皇太後聞之,震悼出涕。先是,公疾革,精識不亂,諸子侍讀,口占遺表,凡八事,命門生李之儀次第之。內一事雲:『若宣仁之謗議未明,致保佑之憂勤不顯,皆權臣務快其私憤,非泰陵實謂之當然。』蓋忠宣思所以報宣仁後之托也。諸子以其所言皆朝廷大事,且防後患,以公口占書一繳申潁昌府,用府印,寄軍資庫。公將葬,李之儀作行狀,且論平生立朝行己之大節。蔡京用事,小人附會,言公之子正平等撰造中使至永州傳宣聖語以為遺表,非公意也。正平與李之儀皆下禦史獄,捶楚甚苦。正平、之儀欲誣服,其傳宣中使獨不服,曰:『舊制凡傳聖語,受本於禦前,請寶印;出,註籍於內東門,遣使受聖語。』籍中使,從其家得永州傳宣聖語本,有禦寶,如所言。又驗內東門受聖語籍,亦同。

又下潁昌府取正平所繳納遺表,八事皆實,獄遂解。正平猶羈管象州,之儀羈管太平州。正平之家死於嶺外者十余人,獨正平遇赦得歸,不出仕,終身為選人。

蔡京者,紹聖初為戶部尚書,欲結後戚向氏,故奏展向氏墳寺,事下開封府,正平為開封府縣尉,往按視其地,曰:『向氏寺地步已足,民田不可奪。』府以其言聞,哲宗怒,京贖銅二十斤。京由此恨正平,故欲誣殺之。嗚呼!使忠宣無恙,相上皇於初載,天下豈復有今日之禍?公既病,不能朝,上皇始命相曰曾布與蔡京雲。

中,李參自荊南帥召為三司使,參政孫以參刻剝聚斂之材,不可用,改群牧使。蓋祖宗不以財計用人,至仁宗朝大臣所宗尚如此。元豐初,薛向自三司使除同知樞密院,雖以能吏治曉財用進,時朝廷下州縣令民戶養保馬,天下以為不便,宰執堅行之,向獨以為不可,以本官責知隨州。既死,至元初錄其言,謚恭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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