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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序曰:子不語怪力亂神,為千古之格言也,而後玩筆硯者,不孰淳素,見競浮華,有所不知,終身之恥,故有作《齊諧記》、《白澤圖》者,有著《亂離》、《妖亂》等誌者,有緝《搜神》、《幽明》等錄者,惟力也巋然獨存。頃於市貨故紙束中,得古之雜說,於中一段,說角抵之戲,且多猥俗。愚居閑,遂加潤之以故事,演成斯記。或曰:「聖人所不言,子何須有述也?」愚則對曰:「大道散則德者立,德壤則仁義薄,仁義生則忠孝起也。當仲尼之為也,有所不知,蓋闕如也,何必繁細乎?聖人之德已立矣,後宗孔者枝葉異也,儒七墨三是也。是故紀奇異則近怪矣,序離散則近亂矣,紀幽冥則近神矣,述角則近力矣。此四類,非孔門寄雜家流也?」或曰:「子述此,豈非斯文之類與?」復對曰:「誌怪者,豈神耶?言力者,豈力耶?昔梁簡文帝著《馬槊譜》,而不聞蕭綱是騎將也。愚今所著,豈出乎稗官之儔也,條理於後。」
○述旨
夫角力者,宣勇氣,量巧智也。然以決勝負,騁□捷,使觀之者遠怯懦,成壯夫。已勇快也,使之能鬥敵。至敢死者之教勇,無勇不至。斯亦兵陣之權輿,急競之萌漸,天生萬物,含血啼息者,無有喜怒之性。六情未始有,從教而得者,本乎天然。且如攻鬥力者,始乎陽(本其怒戲),常卒乎陰(欲勝情至,計譖興被害)。以禮飲,始乎治(尊卑有別,酢酬有次),常卒乎亂(耽酒淫液)。故相搏者,始嬉戲,常卒怒擊(今貓犬虎狼,始以輕爪弱牙麵相擊齒,終則鬥),是知喜極則怒生。戲亦氣也,氣逸而下;鬥以氣也,氣奮而上。戲氣發乎脾,鬥氣生乎肝。故曰:夫有血氣,必有鬥心也。豈不然也?上古之人淳素,以食飽飲足,或以前肱為格擊,手赤未取勝負別,若雞犬鬥敵而已。則知出自然,豈因教訓後能耶?上古之□亦同此矣。又以人之性氣,猶大澤焉,平時渺彌焉。大風鼓之巨浪起(若人之忿),小風吹之細文生(若人通悅)。若角力之氣,中等風作,浪波動搖也,非適非小。則大近於怒,小存於喜。競力角技,則非喜非怒。此角力,是兩徒搏也。且虎有爪牙之利,故以器仗格之,則非徒搏也。人彼此皆空相擊,可雲徒搏也。晉侯夢與楚於搏是也。《釋名》云:「相搏也,手搏其上,摩挲猶未然也。手上下之言也。」
○名目
一、相搏。《穀梁傳》:「魯公子季友帥師敗莒拿,公子季友謂拿曰:『吾二人不相悅,士卒何罪?』屏左右而相搏。季友處下,左右曰:『孟勞。』(驚取刀,魯寶刀)季友以殺之。」此則始相徒搏,後處其下,左右救之,曰令用刀也。今之用力,可謂相搏也。《釋名》曰:「搏,四指廣搏以擊之也。」然且始舉手擊,要終在撲也。
一、相撲。蓋取其見交分勝負之名,則取撲倒為名故也。《通俗文》云:「爭倒曰相撲也,言其交相爭也,今率土俗間隻呼為相撲也。」又《晉書》云:「相撲,下技也。」又見《北齊書·諸王傳》。相字入聲呼。
一、相扌費(音費)。蜀土荊襄之間,扌費扌費則爭力競倒之謂也。相扌費之名,《荊楚歲時記》:「荊楚之人,五月間相結伴為相扌費之戲。」即撲也。俗間或相叉(音堆)撲也,亦曰相叉(醜佳反),皆非雅正。
一、角。漢武帝元封二年春,始作角戲。應劭曰:「角,技也。,相觸也。」文穎曰:「此樂為抵者,兩相當也。角力,角技藝、射禦,故為角。蓋雜伎樂也。」顏師古曰:「,當也。非謂觸。」文說是也。至元封六年夏,京師民觀角於上林、平樂觀。至元帝初元五年罷此戲也。今觀諸公注解,「角」字義晦昧,蓋「角」與「榷沽」同用也,比較量之謂也。角量其觸,此則相扌費也。兩兩相當,則今之步打、拔河也。疑漢世力夫相對以手擊格,謂之角也,後世變體,遂一一出場也。《西京賦》云:「臨回望之廣場,呈角之妙戲。」注:「角,戲也。今人兩兩相當,角力也。」
一、角力。則角量力,其取工巧鈍拙,分其勝負,故謂之角力。《晉書》「角,校力」是也。然則名言有雅有俗,雅則曰「相扌費」,俗則曰:「相撲」。或以方土呼名,爾熟者為俗(荊楚呼「相扌費」爾),聞生者為雅(回器上土,鬥相撲也)。今會諸名,以「角力」為雅,故以為首目也。究其始,則其來雖遠,見史分明,則盛於西漢也。
○考古
若稽諸古,《左傳》有「晉侯夢與楚子搏」,《穀梁》公子季友與莒拿搏,又秦堇父與叔梁紇以力相高,皆角力之意也,其來尚矣。西漢作角戲,皆其始也,以西漢則盛行矣。魏文帝言奮威劉展有手擘,能空手入白刃,帝持甘蔗為仗,下殿數交,二中其臂。此是單角其手技,非爭交競力也。晉庾東者,闡之父也。武帝時,西域健胡趫捷無敵,晉人莫能校力。帝募勇士,惟東應選,遂撲殺之,名振殊俗。《晉書》云:襄城人王弘與潁川功曹劉子竺會於界上,子竺謂弘曰:「襄城人不知潁人能撲。」弘對曰:「相撲下技,不足以明優劣。」
北齊南陽王綽字通,以五月五日生,為性凶悖。文宣又無道,奏蠍蛆置浴斛,令宮人裸露臥中,帝綽同觀而笑噱。後韓長鸞誣告綽反,後主不忍顯戮,使寵(一作龍)胡何猥蔭於後園與綽相撲,因格而殺之。宋王敬則,帝令公卿自呈本技所長,敬則紅帛糾發拍張。齊曹武,材力之將,為雍州。致錢七十萬,為桃蟲兒、茹法珍誣而奪之。曰:「人傳曹武每好風景,招人拍張武戲。」帝果疑之。拍張亦角力也。《齊書》言戲則徒手拍擊也,如有操執,則又習戰也。
《隋書》:柳彧字幼文,事後周,入隋為侍郎。上疏云:「見近代以來,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戲,遞相誇競,至於麋費。請禁之。」
隋有陶氏子,本鄠縣人。出家,尫羸,為眾所輕,號法通。通憤其欺侮,遂苦告觀音。一日歸省母,睡臥庭樹,口出涎三升,母驚呼起。向夢有人遺三驢馱筋,令啖之,始盡一馱,聞母呼,覺。通覺身有力,舉物不以為重。時西番一道人於北門試撲,都無敵者,文帝患之。詔通,令與胡人角力。力者造通,為把赤豆麥,便粉碎。
唐寶曆中,敬宗禦三殿,觀兩軍教坊內園分朋驢鞠角。戲酣。有碎首折臂者,一更三點方罷。穆宗即位初年,幸神策軍,觀角及百戲,日晏方罷。續三月一日,幸左右軍及禦諸門,觀角雜戲。長慶元年,雲陽抵人張蒞負羽林騎康憲□錢,徵索不償。醉怒,蒞□憲幾死。憲男買得年十四,持木插擊蒞首,破限內,死。刑部奏覆,敕曰:「康買得童年能知子道,雖殺人當死,而父可哀,減死一等。」
文宗開成中寒食節,禦勤政樓,觀角。
太和三年,京兆杜公之治蜀也,酷易軍政。南蠻蒙嵯巔以兵掠城下,士人多潰散。刑州有善角者,多力無對,窘迫刺發,衣衲坐於佛寺廡下。會有蠻三人馳入,偽呼曰:「王有急,時續遣兵七十萬繼至。」坐僧曰:「榜可看否?」二人曰:「有何不可?」遂展之前。僧乃悉拽之,拉其頭,摔於井中。餘一乃走。(出《成都記》)
《吳興雜錄》云:七月中元節,俗好角力、相撲,雲秋瘴氣也。
《酉陽雜俎》云:張芬曾為韋南康行軍典藝,且過人力。舉七尺牌,趡鞠過半塔。彈力五斗,以新塗泥壁彈子,打「天下太平」字。又能拳上倒枕,走十間地不落。
光啟中,左神策軍王卞由振武軍到鎮,排設次,命角。有一魁岸者無敵,主帥壯之,遂邀三人相次敵之,皆負。時有一秀才在末席,告帥曰:「某撲得。」主帥駭其言,堅請敵之。秀才降階入廚,少頃而出。遂撩綰衣服,握左拳,向魁岸者微笑曰:「此兒隻消一指必倒矣。」及乎相逼,秀才候魁岸者嗔目相視之際,急展左手而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合座大笑。秀才徐步而出,濯手而登席焉。主帥詰之何術,對曰:「此輩怕醬。以塗於掌,此人見,果然自倒爾。」主帥合筵大笑。
唐僖宗弱齡登位,為宦者所狎,多以蹴踘、鬥鴨、畋遊微行內園,恒排角之徒以備卒召。能步打,謂俳優名野豬曰:「朕作步打進士,然合得一狀元。」野豬曰:「或遇堯舜禹湯知舉,陛下不免落第。」帝笑而已。
後唐莊宗性多能,癖好俳優並角戲。或云:「自能此戲。」嘗詔王門關曰:「勝與作對,供養太后。」又先約之曰:「卿不可多讓。」門關退謝者數四,又謂之曰:「卿一拳倒者,與節制。」及出手,果一拳下而仆。尋除幽州節度使。
唐京兆大寧坊力者張,翰劄刺左膊上曰:「生不怕閻羅王。」唐王力奴雇刺工刺其胸,作山亭水榭,樹木鳥獸悉備焉。
唐棋客楊河(一作汀)者,不知何許人也,圍棋至逸品格,著《四聲局圖》,甚精悉。止就軍府,署隨軍要籍。而性好相撲,身形魁偉,為人所苦求,必與人敵戲。咸通中,遊江囊。僧寺中著棋後,問僧中還有角者否?僧曰:「皆耄年老宿,聞隨軍有抃力,可悅群公,願憑檻以觀之。」河隻脫寬衣,以腳蹴起庭中,搖帛石再蹴,手接擲高後,接如擊踘焉。
唐郝惟諒本江陵人也,聚率男於私家鬥武力。嘗寒食節,與其徒遊於郊外,步蹴角力,因醉於野。迨宵分,始悟入塚間,為人間是葬事也。
元和中,京兆東市惡少季和子,父名拿眼。和子父子性忍,嘗攘殺貓狗,為坊市之患。嘗臂鷂立於函子行,為紫衣二人懷中出牒云:冥司追(下闕)。
會昌中,左軍壯士管萬敵富有膂力,扛鼎挾輈,眾相推服。一日,與儕輩會於東平酒肆,忽有麻衣掌蓋,直人其座便飲,旁若無人。萬敵扼腕嗔目,略非所憚,同席推挽,竟不微動,而觀者漸多。乃曰:「某與管供奉較弱力,以定後先。請供奉拳某三拳後,乞搭供奉一搭。」遂袒膊抱樓柱而立。萬敵怒其輕己,欲令殞於拳下,盡力奮以三拳,如扣木石焉。觀者咸驚。樓震,其人略不微動,即而笑曰,「到某搭供奉矣。」於是奮臂而起,掌大如箕,可丈餘,亢屹而下,前後有力之輩,方甚恐栗,非常人,眾擁萬敵謝而去,俄失所在。萬敵寢疾月餘,力遂稍減。
咸通中,京兆左軍有張季弘,勇而多力。常經勝業坊,遇泥濘深溢,有村人驅驢負薪而至,適當其道。季弘怒之,因提驢四足,擲過水渠數步,觀者無不驚駭。後供奉襄州,暮泊商山逆旅。逆旅有媼,謂其子曰:「惡人歸矣,速令備辦茶饌,勿令喧噪。」既而愁憤呼歎,咸有所懼。季弘問媼,媼曰:「有新婦悖逆,製之不可。」季弘曰:「見母憂恐,謂有何事,若是新婦,豈不能其語耶?媼曰:「客未知子細,新婦壯勇無敵,從皆畏懼,遂至於此。」弘笑曰:「其他即非某所知,若言壯勇,當為主人除之。」母與子遽叩頭曰:「若此,母子無患矣,雖窮困,當力為酬贈。」頃之,鄰伍鄉社悉來觀視。日暮,婦人荷束薪而歸,狀貌亦無他異。逆旅後園有磐石,季弘坐其上,置驢鞭於側,召而謂曰:「汝是主人新婦,我在長安即聞汝倚有氣力,不伏事阿家,豈敢如此?」新婦謂季弘曰:「乞押衙不草草,新婦分雪,新婦不敢不承事阿家,自是大人憎嫌新婦。」其媼曰:「汝勿向客前妄有詞理。」新婦因而言曰:「隻如某月日,如某事,豈是新婦不是,」每言一事,引手於季弘石上,以中指畫之,隨手作痕,深可數寸。季弘流汗神駭,但言道理不錯,闔扉假寐,伺晨而發。及回,問之,新婦已他適矣。
蒙萬嬴者,自言京兆鄠縣人也。唐僖宗咸通中,選隸小兒園蹴踘,步打球子,過駕幸處,拳球彈鳥,以此應奉。尋人相撲朋中,方年十四五,時輩皆憚其拳手輕捷。及長,擅長多勝,受賜豐厚,萬嬴乎號自此起。至昭宗朝,累累供奉,或諸道新進勇者,必悉無疏。五陵年少,幽燕任俠,相從詣教者數百。及隨駕鳳翔,城嬰閉既久,隨至華下,教坊雜伎,皆遂分散。入兩浙,武肅錢王待之甚豐。與樂工皇甫店相遇,攜手見武肅王曰:「某與皇甫供奉自小相聚,憶僖宗官家令其就康乃博士處,同唱《鵲踏枝》詞,今已二十年也,不期同受遇於此。」遂各領錢帛,令置酒相會,然猶出場累勝。年老,王令指教數人,令主青山伍子胥廟焉。長興中卒。
浙中李青州者,本齊帥王師範衙內應官都知也。凡所出敵,殊無敵者。時鄴中、真定,羅氏、王氏竟招色伎人,故師範厚禮,慮其亡逸。及歸梁祖,懼其狷急,遂附兩浙進奉綱船,投武肅王。王異,排勇幹者抗之,終無勝。後有陳賓形凝而捷,遂撲之,力減其價。李身板形而異,天成中卒。
王愚子者,揚州人也。屬楊氏子渭乘中原多故,遂偽立國曰大吳。時愚子形若塗漆,少小時嘗夢與金剛對,舁物似木薪,如是兩轉,因覺有力,遂好相撲,少有對偶。偽吳武義年中卒。有子號王八四,幼便受父訓,拳手亦高,而性尚儒學,讀書間談不素,亦自嫌粗行次,應奉國主李昇、景、煜,皆好此戲,令充對頭供奉,近江南不知所在。
謝建者,揚州人也。身長八尺餘,胸臃博三尺,絕有力,少有對敵,惟李長子相次耳。性略知書,多口述詞章,粗有可觀。酷於南宗禪學用心,聞歸長老精玄學,遂往宗教寺問之,不覺坐折寺碑中斷,平常恭□如也。
姚結耳者,江南□人也。膂力過人,少小多撲博為已任,時號「兼河頭」、「相撲都知」。偽唐中主深好此技,賞賜異於他人。而克惟性修善,多持念發願:「撲好手者遍,則出家為僧。」如是皆勝,自矜云:「舉國絕對。」便於廬山開先寺求苦行剃染,尋為禪者。觸犯勇氣,急作,擬毆其僧,自念:「摧挫出家,還起無明,人□歡此。」乃止。猶對請普僧前,將巨樹拔其根,劈其支干,褫其皮,如是數枝而止。其僧逃避。
李長子身長八尺,有勇力,多與謝建儒為偶對。掌瓊元北人,行客來江南。申鬼子形絕麼髍,快健絕倫,本揚州人。自餘眇小不可載,且紀其遊者也。
蜀王氏後主為與鳳翔李西平茂貞通好,送相撲人述述。次謁魏宗弼,號「六軍太尉。」弼子甚好雜藝,遊其門四方輻輳。弼子設奇,欲挫述之鋒。時有石彥能者,實蜀之高手角力者,且有文性學覽,諧謔談論,稍有可取。故弼子延之為客,號「石校書。」爾日弼子謂述曰:「欲見新客之技,奈何無偶對,難見精妙。」時賓設有宗郎中(忘名)、郤環推官,同詞曰:「石校書可與新客戲。」彥能遜讓者數四,尋被郤揭其巾,見新剃□,遂與出手。為石伺入腰交而倒,述憤其為儒生折,偽入廚求食,取庖刀欲自裁。廚人攢格,弼子以實告:「石原是此技人。」厚賞而罷。
○出處
凡具勇力之人,俠氣之類,合出幽燕,得崆峒之氣。然角力者少聞,復仇報義者多。次則五陵、杜、霸,諸陵多性躁急。酒酣之時,好為暴惡氣。輕沙之客,翹關扛鼎,撲射壺博。又曰:「中黃之士,育獲之儔。」注:「中黃國俗多勇人。又夏育、烏獲,古之力人。」然此技隨君主之所好,必逐處而出也,未必五陵。鄱陽荊楚之間,五月盛集,水嬉則競渡,街坊則相搏為樂。蜀都之風,少年輕薄者,□□為社,募橋市勇。壯者斂錢備酒食,約至上元,會於學社山前,平原作場。於時新草如苗,□侯人交,多至日晏方了。一對相決而去,或贏者,社出物賞之,采馬擁之而去,觀者如堵,巷無居人。從正月上元至五月方罷。王氏有蜀,此色人衣寬衣,貼金花帽,乘腳越異,少壯多隨從之。極至強梁,影庇起(一作越)法事極多。孟氏之世,此風浸微,備用而已。有名目者,劉仙子、王勝。三輔之間,此風最盛。自唐滅,寂寞無聞,縱有其人,散投諸國鄉。今東京自梁祖以來,惡少者無不業萃其間。舊例:屠羊豕者行,必隸相撲管轄焉,貴益其脂膏爾,此亦近人饌之意也。於今高手者,朝廷重之。河南有莊宗之遺俗,故人多習焉。
○雜說
淮南楊氏為吳國,有謝建粗知書,口占詞句,略堪采取。與惠照寺俗講法師彥光為深交。一日,建手調味鮮魚臛,召光公:「昨日日所謀善事,今朝已涅槃。所謂物為闍黎,且要早歸淨土。」光公爾日不赴,有偈子答云:「將知善事多磨,今日礙緣特入。煩我火頭金剛,別告大權菩薩。」(建親手造,故謂「火頭」。江南將火長為頭故云。)古賢集中罕見詩賦及,此兒有見《題牆上畫相撲者》曰:「愚漢勾卻白漢項,白人捉卻愚人骰。如人莫辨輸嬴者,直待牆隤始一交。」(雲是吳人顧著作)
吳越武肅王錢氏,每值八月十八日浙江潮水大至,謂之看潮。是日,必命僚屬登樓而宴,及潮頭已過,即斗牛,然後相撲。王謂人曰:「為軍家出力而激勇也。」嘗有掌筦庫者,手握匙牡,因有索取,開銷了不可得,主者責之。以匙錯誤,視其簽牌,又是此人。方悟向觀角力,不覺手握匙曲戾耳。
舊說角力人多不識字,而性強,庶事言「我能。」曾顧人作書曰:「我哥子在魏府衙中,亦祗候供奉。欲寄闌牢物子去一,氣筒一條,撥鏤黏竿一條,撥刺劄針五條。」遂問寫字漢曰:「汝『針』字怎生作?」曰:「金旁作十。」「阿底不得哥子難為文字,須為我作大『針』字。」隻得曰:「某平常通用隻如此作。」曰:「勿交涉,此是小『針』字,我交汝作。請教某曰,但作『蒸』字是也。」旁聞絕倒。
又傳相撲家母喪,同甲弟兄來說喭。到惠帳前,連叫靴子裏十哥。及出,一個彈指曰:「大無活計,大小母喪,不能直得報撥鏤銀棱頭哭杖。」
有問曰:「諸史止言有力惡少,而不言爭倒之形勢者何?」對曰:「不言相撲,避凡俗也,故微其文矣。上則夏育、烏獲、孟賁,近則張洲、鐵杖、魚俱羅等,但言有力能扛鼎,則角可知矣。」
又相撲善輸者,必為人所謔。長安自子老城到某坊府縣發丁力築沙堤,謔人謂貧負者曰:「築堤奉助喜也。」曰:「他自拜拜,何關涉我事?」曰:「此非沙堤墳軟土,是為汝磹背助也。」蓋迎官百戲前引之故也。
昔有沙門有勇氣,四方響風,往往相慕,多被相撲。嘗與數輩壯夫飲酒,散,連撲皆勝。此僧不知文字,攘臂自負曰:「我且為僧僧上了,為僧得了盡輸僧。」旁聞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