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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饒别集卷第一

　賦上十三首

　　成都二首

　　　黄冶賦并序

蜀道有青城峨眉山皆隱淪所託辛亥𡻕有以鑄金

術干余者𥨸嘆劉向累世懿德爲漢儒宗其所述作

振於聖道猶愛信鴻寳幾嬰時僇况流俗之士能無

感於此乎因作賦以正之

漢武帝遵世承百蠻以寧自謂德成堯禹功高湯

武聞升龍於鼎湖乃𠂀心於斯語有方士李少君譎

詐丕誕乗邪進取盛偁化丹砂爲黄金可以登青霄

而輕舉時董大夫侍側帝曰子知其術乎仲舒進曰

臣惟聞天地變化聖人鎔範方士之言臣以爲謟至

如圓方爲爐造化爲冶鼓風爲槖熾陽爲火玄黄之

氣絪緼和粹禀而生者爲仁爲智是以生寳寔繁終

古不匱天地之鎔範鼓鑄也如是及夫堯舜之化大

道爲罏中和爲冶聲教爲槖文朙爲火以法天爲造

以得賢爲寳是以得其鴻名後天難老至於仲尼無

位大莫能致猶鑄顏於與冉底於極智聖人之鎔鑄

也取𩔗一本有天地字若乃不務逺徳营信秘録祈年永久

以極嗜欲斯則不由於正道無益於景福帝曰善乃

罷方士而去之故得漢道隆盛令名不虧

　　　𦘕桐花鳯扇賦并序

成都夾岷江磯岸多植紫桐每至暮春有靈禽五色

小於玄鳥來集桐花以飲朝露及華落則烟飛雨散

不知其所徃有名工繪於素扇以償稚子余因作小

賦書於扇上

桐始華𠔃綠江曙粲鮮葩𠔃泫朝露樹曄曄𠔃霞舒

鳥爛爛𠔃星布彼嘉桐𠔃貞且徛當暮春𠔃彂英

豈鵷雛之珍族又棲託乎瓊枝彼零露𠔃甘且白㴠

晚月𠔃洒鮮澤豈青鳥之靈儔常飲吮乎玉液有嘉

糓而不喙有喬松而不適獨羙露而愛桐非人間之

羽翮逮花落而春歸忽雨散而川寂悵丹穴之何遠

想瑤池而已隔爰有妙工圖其麗容宛宛𠔃若飱珠

於芳蘂飄飄𠔃疑振羽於光風感班姬之素扇空皎

㓗𠔃如霞亦有羙人增華點絢雀伺蟬而輕䳱南朝𦘕扇

重蟬雀女乗鸞而㣲眄未若繪斯禽於珍箑動凉風於

羅薦非欲發長𬒮之清香掩高歌之孤轉庻玉女之

提携列崑墟之瑤宴乃爲歌曰

青春晚𠔃芳節闌敷紫華𠔃䕃碧湍羙斯鳥𠔃𩔗鵷

鸞具體㣲𠔃容色丹彼飛翔於霄漢此藻繪於氷紈

雖清秋而已至常愛玩而忘飡

　　再至江南四首

　　　通犀帶賦并序

客有以通犀帶示余者嘉其珍物古人未有詞賦因

杼此作盖盡其羙焉

君子以良玉比德豈不以温潤而近人惟駭雞之至

實亦含章而可珍包黄中之粹色彂竒彩之彬彬芝

草繞葩而獵葉烟霞異狀而輪囷雖復孕玄兎於月

魄隱青鵉於鏡塵顧霄漢之悠逺悵工人之弗眞匠

者以其靈可禦邪光能遠燭剪截本末彂揮藻縟砥

若礪金剸如切玉析以爲帶加之盛服御之則祔身

禠之則韞櫝似逹人之巻舒不專玩乎掌握矧乎白

璧雖美尚不掩瑕何兹物之無玷豈待瑩而增華溫

𠔃如玉氣舒虹粲𠔃若晨光爍霞彼廓落之繁飾諒

無足以偁嗟若乃名山岑寂珍圖譎詭栁谷則麟馬

粲然扶風則魚龍隱起徒有象而無施故雖奇而莫

擬然則美服珍玩近於禍機虞公㓕而垂棘𨑰莊武

残而龍劍飛先哲所以聞象則服防患則㣲經𠉀委

珮而去宣子辭環以歸

　　　鼓吹賦

鼔吹本軒皇因出師而作前代將相有功目假之今

藩閫皆備此樂余徃歲剖符金陵有童子六七人皆

於此藝特妙每曲宴奏之及再至江南並逾弱冠悲

流年之倐忽憶前歡而悽愴乃爲此賦

追昔吳㑹之年思爲衞霍之將懷瀚海而發憤想狼

居而在望厭桑濮之遺音感簫鼔之悲壯每聞兹樂

心焉猶尚爰有侲童岀西京賦頴秀含聰思慮未敢專和

發中䌓㑹曲折變態不窮交簻爍電揮手成風或累

彂而碎隱或徐弁而從容管孤引以嚖嚖鼔輕投而

逢逢若乃清景妍和嘉客來萃登高䑓而互動對芳

樹而並吹見鵬鶚之爭厲聳壯士之憤氣𩿾鶚争壮士怒皆鼓

吹曲名忽疑朔鴈叶於寒煙胡沙蔽於天地其始也若

伐木丁丁響連青喧禽萬族聲應崖谷其縱也狼

羊闘角奔兕相觸轉石振於崩溪燎野焚於寒竹其

終也如風飊暫息萬籟皆肅天地霽而雷霆收川波

靜而魚龍伏昔我往矣子衿青青我今來思突而棄

𠔃諒昔人之多感覩移柳而興悽惜𡻕年之易往歎

親好之長暌於是勉其成人再命迭作念所思而不

見慨悲翁之蕭索所思悲翁並曲谷音豈殊於今昔情自有

於哀樂乃知孔將比於鳴蛙陸反思於唳鶴彼衰退

於傷並荣華之昭灼

　　　白芙蓉賦并序

金陵城西池有白芙蓉素蕚盈尺皎如霜雪江南梅

雨麥秋後風景甚清漾舟綠潭不覺隆暑與嘉客泛

玩終夕忘疲古人惟賦紅蕖未有斯作因以抒思庶

得其髣髴焉

朱朙夕霽佳木凝隂蘭未歇其秀色鳥尚流其好音

泛回塘𠔃清景暮環修渚𠔃碧流深誠有感於逝節

更新於賞心是時黛葉已繁瓊英始彂揺瑞彩於

波上挺纎莖於蘋末忽疑臣蜯濯漪暫覩其朙月復

似處子映松遙覿其氷雪煥列宿於長河耀良於

方折㸃白露於葭菼散飛鴻於林樾余乃鼔輕枻入

澄瀛楚詞曰楚人呼池澤中曰瀛度柳𣏌越蘭蘅斐回容與放志

遺榮近汀洲而菱宻出蓮徑而潭平飛鸂𪅙起鵁鶄

揮水珠而濺葉𨔝波紋而抗莖傳羽而適性合金

絲而冩情管度風而音遠歌臨流而轉清既而稍憇

川隂暫遊霄外極望漪瀾靜無夕靄又如游女解珮

於漢曲宓妃採蓮於湍瀬舒蘊藻以爲席倚立荷以

爲盖彂巧笑之芬芳感嘉期之來㑹嗟夫楚澤之中

無蓮不紅惟斯華以素爲絢猶羙人以禮防躬銀輝

光而流燭玉精氣而舒虹雖有貴其符采且未匹其

華容由是南國之姝以爲麗觀延華頸於沼沚曵羅

𥚑於磯岸且謂降玄實於瑶池徙靈根於天漢悵霄

路𠔃永絶與時芳𠔃共玩𦗟高柳之早蟬悲此𡻕之

過半彼妍姿之昭灼待風雨而消散乃爲歌曰

秋水濶𠔃秋露濃盛華落𠔃歎芙蓉菖花紫𠔃君不

識萍實丹𠔃君不逢想佳人𠔃宻靜處顔如玉𠔃無

冶容

　　　重䑓芙蓉賦并序

吳興郡南白蘋亭有重䑓芙蓉本生於長城章后

居之側移植蘋洲至今滋茂余頃歲徙根於金陵桂

亭奇秀芬芳非世間之物因爲此賦以代羙人託意

焉昔柳惲爲吳興太守顧座客而歎曰遊汀洲以採

蘋憶瀟湘之故人悲白日之已晚惜青春之不返且

欲捨瓊蘃於桂山折瑶華於蘭畹客乃偁曰彼有清

川爰生瑞蓮紅葩煒而曄曄翠葉小而田田此花大於常蓮

而葉小於衆荷願得薦佳名於君子恱麗色於當年於是縱

蘭棹泛淪漣吟朱鷺於篴管鳴鵾雞於瑟絃臨漪瀾

以遠望歎華艶之何鮮是日際海澄廓微風不起涵

麗景於碧湍爛朝霞於清沚鮮膚秀頴攅立叢倚疑

西子之顔配自館娃而戻止逺以意之若珠闕玲瓏

疊映崑峯粲玉女之光色抗霓旗以相從迫而察之

若桂裳重復欝撓丹谷思江妃之窈窕發紅羅之紛

郁爾其映蘭芷出蘋萍掩萋萋之衆色挺嫋嫋之修

莖泫清露以濯秀流鮮飈而彂精雖草木之無情亦

獨立而傾城若乃行潦既收秋光始靜見凉野之夕

隂悵回塘之餘景思摘芳以贈逺更臨流而引領翡

翠失其輝觧珠璣奪其光頴惟斯物之特麗宜獨秀

於寥天在靈境而何降居下澤而何偏有繁華而不

實嗟淑𩔗而莫傳念莊姜之無子非巧笑之未妍彼

天意之所屬諒難得而知焉此花無實徙根又不三数年故人間罕有乃

爲歌曰吳山秀𠔃烟景媚因淑女𠔃感斯瑞蓮雖多

兮無厥類蘭徒芳兮何足貴人已去兮代不留獨含

情兮託茲地

　　　山鳳凰賦

仰山在群之坤隅高松翳景名翬所集有䴡鳥殊色

殊色岀應瑞鸚鵡賦文如縟綉邑人呼爲山鳳凰其毛羽重

於身命雖遭繒繳終不𡚒飛比夫雄鷄断尾則殊知

異心矣余感而賦之以貽親友懿靈山之岑寂寔珍

禽之可依何文章之英麗信羽族之所稀混赤霄而

一色與白日而增輝煥若玉女携宓妃凌丹壑兮遊

翠微振桂裳𠔃垂組綬騰鏕駕兮曳鸞旗粲若夭桃

彂𠔃山已春朝霞爛𠔃露欲晞或飲于澗或集于磯

糅关蕖之絳采掩虹霓之夕霏既而衡網高懸虞人

合圍身桂纎繳足履駭機畏采毛之摧落不凌厲而

𡚒飛乃知玉之敗也以致其瓊弁翠之焚也猶襲其

寳衣何異夫懷祿躭寵樂而忘歸玩軒冕而不去惜

印綬而無時嗟乎乗君子之噐與茲鳥而同譏

　　　孔雀尾賦并序

故人以孔雀見遺死於中途將命者提挈一本作携空籠

與翠尾皆至余憫而爲賦

感君子之嘉惠意未忘於所知携珍禽以贈余諒有

貴乎羽儀去國之岑寂歴三湘之嶮𡾟念未飛之

衆雛懷獨宿之覉雌忽哀鳴而望絶遂委翼而長辭

異黄鵠之高翔揭空籠而載馳想綷羽而不見覩修

尾而增悲蘭色䒠欝金華陸離垂之𠔃疑拖綠盭音戾

綬名舉之𠔃如飛翠緌嗟紱冕之寄身與鎩翮而一槩

雖暫荣而可樂終以飾而賈害况復德輶如毛而鮮

舉福輕乎羽而莫載何必負斯尾之翹翹冐長途而

效愛

　　　智囊賦并序

余嘗感漢晁錯魏桓範皆號爲智囊不能全身竟罹

大患楊子偁或問多以智殺身雄對曰臯陶以其智

爲帝謨箕子以其智爲武王陳洪範殺身者遠矣余

久欲賦之比屬逾紀總戎願言不暇今俟罪江徼徬

徨歲深筐篋之中典籍皆闕聊以所記古今興敗粗

成此賦

夫天之清氣爲人而人之清氣爲智苟虚心而冲用

必存神而索至况悟養以保身豈憂患之能累何興

敗之相詭乃躁靜而殊致或朋遠而無疵或馳䳱而

役思故由於彼而入聖門出於此而爭利噐若乃淡

然玄黙應變無方韜随和而不耀匣于越而寳藏雖

不止如炙輠猶淵然如括囊君子所以有斯號者盖

欲保無咎於末光夫智可以養生乃能周物道無夷

險用有二拙得於身也祭以免而荀以全失於邦也

不容而湯不沒彼前軌之昭然曾未戒於危轍嗟

乎水濟舟以致遠亦覆舟於畏途智排患以觧紛亦

有患於不虞將必殆於無涯信莫尚於樞或有好

學務敏擇仁乃廬斯先哲之所履亦庶幾於不渝然

則大智閑閑不嬰世故舉始終而後入先奔沉而預

慮或衞足之無術故離形而盡去呂易宗於竒貨疾

知来於武庫雖乗勢與億中非淑人之所務鴟夷子

喟然歎曰昔我經世徒聞智索遺珠而不得復朙

燭其焉求與萬物而道夭又何謨於大猷今吾所謂

智者乗五湖之浩蕩未終老於扁舟

　　　積薪賦并序

此郡巖壑重復榛林欝盛樵採之子未嘗輟音往往

㳂流而下詣余求售余因積薪于庭竊有所歎乃爲

積薪賦

邈巖居之幽遠有楚澤之放臣方絶學以自㸑誠未

暇於披榛悲顔子之飯煤感萊蕪之生塵時束藴一本

作緼字以請火訪蓬茨於善鄰乃遇樵客維舟水濵余

卂言之曰樵採賤業常棲隱淪詩既嘉於刈楚傳亦歎

於析薪爾豈延瀨之客不取金而且貧豈叔敖之子

以好㢘而苦辛何乃負擔不已其生實勤客顧余而

歎曰貴則近禍富多不仁寄迹於此以養吾眞善大

雅之知言信蒭蕘之可詢既而交加累積高下齊均

矗若井幹疊似龍麟避汍泉而無浸先曲突以斯陳

苟知防患之術終無焦爛之賔嗟長孺之昧道常喻

此而求伸雖後來而高處亦居上而先焚使薪爲能

言之物豈容入㸑而揚芬未若生幽崖之側紏芳桂

之輪不近野田之燎免罹匠者之斤冐霰雪以終歲

齊天年於大椿

　　　欹噐賦并序

癸丑歲余時在中樞丞相路公見遺欹噐贈以古人

之物永懷君子之心嘗欲報以詞賦屬力小任重朝

夕盡瘁固未暇於體物今者公已歿世余又放逐忽

覩茲噐悽然懷因追爲此賦置公靈筵

昔周道砥平既安且寧赫赫公旦配德阿衡謂難守

者成難持者盈始作茲噐告于神朙至仲尼憲文武

之道思周公之德入太廟而觀噐覩遺法而歎息且

曰月滿而𧇊日中則吳彼天道而常然欲久盛而焉

得乃沃水而噐察微要終挹彼注茲受之若冲虛則

臲卼似君子之困䝉中則端平若君子之中庸既滿

則跌霆流電彂噐如坻隤水若河决非神鼎之自盈

異衢樽之不竭盖欲表人道之隆替朙百事之有節

然茲噐也不以中而自藏不以跌而自傷其過也如

彼薄蝕其更也浸彂輝光得其道者居則念於豊蔀

動乃思於謙受顏既復而不遠惠屢黜而何咎知任

重之必及悟物盈之難久雖神道之無形常參然於

前後昔與君子同秉國鈞公得之爲賢相余失之爲

放臣覩遺物之猶在懷好而悲辛欲克己以復禮

永德報於仁人

　　　蚍蜉賦并序

此𨛦多蚍蜉所居臨流寔繁其𩔗或聚於袵席或入

於盤盂終日厭苦而不知可禦之術因戯爲此賦令

稚子燁和之

惟江潭之下國况幽居於澤畔何蝼蟻之㣲物亦有

徒而凌亂或泮散於經笥或夤緣於食案余乃戯而

問之曰爾能居厚地而漏山阿無乃處吾身而爲大

患蟻不能言辭以意宣其㫖曰我禀形於造化亦一

氣之所甄嘗濟齊師之乏亦聞嬀德之羶覩封穴而

知雨驗寸壤而得泉出以時而不息故學者得而偁

焉戴粒而遊若巨鼇之冠神岳繞磨而行若日月之

麗清天若乃依垤緣壁滛滛弈弈其聚無聲其行無

迹值晏温而出逰當祁寒而入隙迅雷作而不駭微

雨灑而自適生雖瑣細亦有行藏止若群羊之聚進

如旅鴈之翔乗其便也雖鱣鯨而可制無其𫝑也雖

蛭蟥而不傷今願悔咼戢于垣墻豈同青蠅之㸃白

汙君子之衣裳

　　　振鷺賦并序

此𨛦帶江緣嶺野竹成林每向夕有白鷺群飛集于

林杪余所居在峯岑之上臨眺一川翫其往來有以

自適因爲此賦

日之夕矣川陸載隂有群飛之振鷺顧儔匹而㺯音

始遵渚以亂下若濤起於清潯俄矯翼以歸來疑霰

集於平林爾其遊止有度不徐不疾散雪彩於江煙

皎霜容於寒日映楓葉而暫見入蘆花而還失歎美

羽之翩翻感余生之憂慄若乃不爲鷁退常與鴻冥

乍回合𠔃如練忽寥落兮如星陋汀葭之靡靡棲岸

竹之青青又似素旄陳於曠野白筆森於廣庭悲夫

綠篠枝弱巢非所㨿簫瑟而多風亦扶踈而受露豈

不知陂澤可宿荆榛易固惡下流而不居恐獸之

當路逮乎天清潦收獨立蓮漪意態閑暇羽毛襂襹

或暫徃而得遊鯈或終夕而守空陂隱青莎以延佇

若田父之輟輜重■曰振鷺于飛于彼滄洲聊自適

於遐曠本無心於去留思有客於微子愧植羽於宛

丘信茲禽之可玩何必從海上之群鷗

李文饒别集巻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