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文库
建炎三年三月己卯朔,詔金人已退,當進幸江寧府,經理中原。
庚辰,中書侍郎、兼御營副使朱勝非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兼御營使。勝非自平江還朝,以晡入見,是夕鎖院。故事,命相進官三等,至是勝非特遷五官,為宣奉大夫。熊克《小曆》,勝非拜相在庚辰,《日曆》在己卯。按:勝非《閒居錄》亦云:「三月一日至臨安,以晡入見」,則降制必在初二日也。勝非自記當得其真,今從之。
初,金人攻泰興縣,有嚴起者,率軍民拒之,賴以免者甚眾,詔授保義郎、閤門祗候。
金人分兵犯江陰,至夏港,距城八里而近。守臣胡紡遣統制官王換等拒敵,且謂承事郎、簽書判官廳公事李易曰:「吾曹有死城郭之義,公母宜勉之少避。」易歸告其母蔣氏,蔣氏曰:「我去,則汝決不肯堅守,願與汝同死生。」聞者感泣。既而金人以潮生有備,亦引去。此以鄭純所作《序》及胡紡《祭文》,易紹興十一年八月癸未《陳乞加封狀》參修。《序》以為建炎庚戌三月二日事,故附於此日。 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禦使馬擴應詔上書,言:
前日之事,其誤有四,其失有六。始者任用非才,不能乘機拓境,取侮夷狄;虜既退師,略不為備;陛下乘時御極,不知西據蜀險,就六路形勢,力治兵戰,以圖恢復,反使翠華淹處淮甸;甘蹈覆轍,泥於請和,使勢力日益窮蹙,此四誤也。
金既入寇,童貫遁歸;京闕被圍,遽割三鎮;復隳信誓,其實無能;其後金人既自界大河,而我不能倚以為固;信王脫於拘囚,結集忠義,所得壯勇不啻數十萬,顒望王師,相為策應,奈何群言譖沮,禁止渡河,反使金人簽軍南渡;既連陷大名、東平,略不為備,遂使金人乘勢蹂躪,此六失也。[四庫]按:《北盟會編》載擴疏二千餘言,此係節文。
竊料金人遠來,人馬疲乏,且自爭玉帛子女,飽其負載,兼淮西仍多民兵,彼顧前無利,計後有害。又有江北不及渡者西兵,與諸軍潰卒,往往奪路會合於范瓊,睥睨金陵、鎮江,守把舟船,而天雨連降,平地水發,道塗泥濘,馬步俱不能進,是以賊心頓沮,不思渡江以迫大駕,此皆上天眷佑有宋,許陛下得以圖維。
臣今輙以機速利害,畫為三策,願陛下幸巴蜀之地,用陝右之兵,留重臣使鎮江南,委健吏以撫淮甸,破金賊之計,回天下之心,是為上策;都守武昌,襟帶荊、湖,控引川、廣,招集義兵,屯布上流,扼據形勢,密約河南諸路豪傑,許以得地世守,用為屏翰,是為中策;駐蹕金陵,備禦江口,通達漕運,亟制戰艦,精習水軍,厚激將士,以幸一勝,觀敵事勢,預備遷徙,是為下策。若貪顧江湖陂澤之險,納探報之虛言,緩經營之實,績倚長江為可恃,幸金賊之不來,猶豫遷延,候至秋冬,使金賊再舉,驅集舟檝,江淮千里,數道併進,方當此時,然後又悔,是為無策。
累數千言,皆切事機。
是日,日中有黑子。按:《宋史》繫己卯朔。
辛巳,尚書右丞葉夢得罷。夢得初執政,上諭之曰:「今日兵、食二事最大,當擇大臣分掌。」門下侍郎顏岐等頗疾之,乃語知杭州康允之曰:「上欲以次對授公,而為左丞沮止。」允之怒,與其將曹英謀,以為陳通餘黨在者三千餘人,聞夢得秉政,不自安,皆謀為亂。上不信,岐等証之。夢得與朱勝非舊不相能,勝非入相,首言夢得議論不協。會杭州士民上書,訟夢得過失,有及其閨門者。是日,上批:「夢得深曉財賦,可除資政殿學士、提舉中太一宮、兼侍讀、提領戶部財用,充車駕巡幸頓遞使。」夢得執政,凡十四日,而罷辭不拜,遂徑歸卞山。朱勝非《秀水閒居錄》云:「初四日,留身,奏葉夢得方除執政纔旬日,何為遽罷?上曰:『提領財用亦有例。』余曰:『頃在揚州,張愨以中書侍郎兼此事,至於自作酒肆,人以為非體,遂罷。』上曰:『數日來,尚書論夢得知杭州過失三四十封,其間進士姓周人及其閨門,其言可駭,恐台諫聞之不便。姑罷政事,且留他在此,待降出書本令卿看。』余曰:『果如此,夢得豈敢復留?』上曰:『待他有請,卻與一郡。』夢得果請,除帥江西。尋降出士民所陳三十七書歸堂。」按此所云與其《行述》全不同,然勝非初相,執政罷免,無容不知。趙甡之《遺史》稱,「勝非言夢得議論不協」,今從之。夢得除帥江西,諸書皆無此事,恐是明受中指揮,姑附此,當求他書參考。
同知樞密院事盧益守尚書左丞,未拜,復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益之罷,《日曆》不書,似因張澂《論二相疏》中及之故也,當求他書參考。
嚮德軍節度使、御營使司都統制王淵同簽書樞密院事,仍兼都統制。淵自平江赴行在,既對,遂有是命,諸將多不悅者。淵輕財好義,家無宿儲,每曰:「朝廷官人以爵,使祿足代其耕也,若切切事錐刀、愛爵祿,我何不為大賈富商耶?」
尚書吏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孫覿試戶部尚書。
資政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江淮兩浙制置使呂頤浩為江南東路安撫制置使、兼知江寧府。自乾德以來,輔臣以本職典藩者,惟呂餘慶、郭逵及頤浩。
樞密院編修官秦梓改宣教郎,以其弟檜久在金,特優之也。
禮部侍郎、充御營使司參贊軍事張浚言:「江北之地,其勢須變為藩鎮,然後可守。乞詔宰執詳之,俟金人畢退,即便施行。江南一帶,非依重鎮,擇近上文武臣寮守之,許以便宜行事,恐不能堅守,乞早賜措置。」時朝士張虞卿等十九人上疏,亦以藩鎮為言。朱勝非奏:「宜仿藝祖初議,權時制宜,行在為京師,淮北為藩方,淮南為郡縣。」會多事,不果行。虞卿,齊賢遠孫也。齊賢,冤句人,淳化中宰相。熊克《小曆》以虞卿為建安人,而洪邁《夷堅甲志》云:「虞卿,齊賢裔孫,居伊陽。」今從之。《小曆》又云:「倉部郎中張虞卿等,乞建藩鎮。」按《日曆》,虞卿以今年四月戊午除虞部員外郎,此時勝非已去矣,當建言時未為倉部,克誤也。勝非《閒居錄》亦不云虞卿為何官。今闕之,俟考。浚又請沿江要害州軍置強弩,營選州禁兵,縣弓手為之。仍專置軍器提舉官,募公私匠人以除戎器。乃命諸路。憲臣措置制造赴行在 。
命學士、給、舍輪日於禁中,看詳臣民章奏條上,仍不用內侍輪送,止實封往反。以言者建陳,欲免交結之弊故也。
尚書金部郎中李迨、員外郎高士佃為主管車駕巡幸隨行左藏庫錢物官。兩浙轉運副使劉誨為主管車駕巡幸錢糧官。
徽猷閣直學士、江淮等路發運使梁揚祖落職,提舉亳州明道宮。揚祖既不渡江,又不赴行在,故貶。
尚書左司員外郎葉份充秘閣修撰、江淮等路制置發運副使、兼提領措置行在茶鹽。
壬午,詔新除簽書樞密院事王淵免進呈,書押本院公事。初,扈從統制、武功大夫、鼎州團練使苗傅自負世將有勞,以淵驟得君,頗觖望。起復武功大夫、威州刺史劉正彥常招降劇盜丁進等,以賞薄怨。事見二年十月。又淵既薦正彥,後檄取其所予兵,事見二年二月己卯。正彥執不遣,以此怨淵。上在維揚,宣政使、金州觀察使、入內內侍省押班康履頗用事,妄作威福,諸將多疾之。及幸浙西,道吳江,左右宦者以射鴨為樂。比至杭州江下觀潮,中官供帳,赫然遮道,傅等切齒曰:「汝輩使天子顛沛至此,猶敢爾耶!」有中大夫王世修者,能甫兄子也,靖康末知滎澤縣,以守禦功改京秩,遂為傅幕賓。世修常疾閹宦恣橫,為尚書右丞張澂言之,澄不納。世修退為劉正彥言之,正彥曰:「君言甚忠,當與君同去此輩。」俄聞淵入宥府,傅、正彥以為由宦者所薦,愈不平,遂與世修及其徒王鈞甫、馬柔吉、張逵等謀,先斬淵,然後殺內侍。鈞、甫柔、吉皆燕人,所將號「赤心軍」。議已定。此以王庭秀《閱世錄》修入。朱勝非《閒居錄》云:「正月間,王淵自揚州發大船十隻,皆是囊槖。杭人指言:『淵去年平陳通等,先令供郡中富民所寄贓物,既盡誅之,悉取其家貲,又以所供文字一一追來,違拒者亦殺之,所取不可勝計。今船中皆其物也。』內侍官搬家,舟亦數十隻,相繼到此,頗不循理,強佔民居,強市民物,眾皆怨憤不能平。及聞車駕渡江,諸軍潰亂,張逵建議誘說諸軍曰:『王淵為都統制,不能捍賊,致此狼狽。前日先發金玉百船來,便有不守揚州之意。今車駕幸杭州,王淵必來行見,杭州又似揚州矣。若能殺淵而取其物,及取內臣家計,可人人致富。眾人共為之,朝廷必不能遍罪。』奸謀蓋自此始。」是日,宰相朱勝非留身奏事,言王淵除命,諸將有語,乃令淵依執政恩例,不與院事。《行在錄》云:「壬午,傅、正彥請對。是日,王淵罷。」朱勝非《復辟記》云:「勝非言:『王淵除命,諸將有語。臣記武臣作樞,有免進呈書押故事,今淵既兼都統制,於武臣尤有利害,臣欲依故事免之,仍罷其兼管,庶弭眾論。』上然之。」按:是時諸老將皆不在杭州,必傅、正彥云云,而勝非有此請也。今掇取附見。傅等即部分兵馬,且使人告淵,以臨安縣境有劇盜,欲出兵捕之。康履之從者,有得小黃卷文書,卷末字兩行,曰:「統制官田押、統制官金押。」履問此何謂也,曰:「軍中有謀為變者,以此為信號,從之者書其名於前。」履密以奏,上命履至都堂諭勝非,使召淵為備。勝非問:「知其謀否?」履曰:「略知。期以來早集於天竺寺。」方諭其意,「田」即苗也,金即劉也,詐言謀於城外,以誤淵使遣部曲出外耳。履去,勝非即召淵告之。日暮,淵遣一將將精兵五百人伏於寺側。此以朱勝非《閒居錄》修入。是夜,城中驚惶,居民杜門不敢出,俗號為「沙魘」,人皆通夕不寐。
癸未,神宗皇帝忌,百官行香罷,制以檢校少傅奉國軍節度使制置使劉光世為檢校太保、殿前都指揮使。百官入聽宣制,傅、正彥令世修伏兵城北橋下,俟淵退朝,即捽下馬,誣以結宦官謀反,正彥手斬之。遂遣人圍康履家分兵捕內官,凡無須者,皆殺。傅揭榜於市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