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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禁第一
刑罰之行尚矣積聖累賢未有能去者也非好殺人欲
民之不相殺也非使畏已欲民之自相畏也然而憲令
所加寛猛或異苟失權時之制則致逺恐泥矣故大司
寇之職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國詰四方一曰刑
新國用輕典新國者新辟地立君之國用輕法者為其

民未習於教二曰刑平國用中典平國承平守成之國
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三曰刑亂國用重典亂國篡弑叛
逆之國用重典者以其化惡伐滅之蓋四海之内千八
百國國政或異人心豈同苟執一以御之是膠柱而鼓
瑟欲盡五聲之變不可得也夫新辟地立君之國居處
未安衣食未足君臣之義未固上下之情未接從而急
之則魚淰鳥獝不復聚矣其可不用輕法邪篡殺叛逆
之國紀綱大壊風俗大惡强弱相勝衆寡相暴從而緩

之則羊很狼貪難以制矣其可不伐滅之邪承平守成
之國人各有業事各有制緩之將恐縱急之將恐擾其
可不用常行之法邪以大言之則天下之理亦然漢興
高祖初入關約法三章曰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蠲
削煩苛兆民大説此非刑新國用輕典者邪周道既衰
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時作刑以詰四方五刑之屬三千
蓋多於司刑所職五百章此非刑亂國用重典者邪洪
範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

友剛克燮友柔克皆聖人所以適時之變也奈何以三
尺之書齊萬邦之政俗雖殊而弗察事雖變而弗知治
之不及古豈不有由也哉
   刑禁第二
小司寇以三刺斷庶民獄訟之中一曰訊羣臣二曰訊
羣吏三曰訊萬民聽民之所刺宥以施上服下服之刑
刺殺也宥寛也民言殺殺之言寛寛之上服劓墨下服
宫刖是四刑亦三刺也羣臣士以上羣吏府史胥徒萬

民民間有徳行不仕者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
孤卿大夫位焉羣士在其後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
羣吏在其後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長衆庶在其後此則
所訊之人也噫凡有血氣之類莫不愛其生君大夫士
之於牛羊犬豕猶無故不殺况於人者萬物之靈父母
生之拊畜長育顧復之恩至而後免於其懐刑之大者
伏鈇鑕其次亦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痛哉刑
期無刑蓋不獲已苟得其情亦哀矜而勿喜矧可不慎

以及于非辜者乎故聖人求之以五聽麗之以八議三
宥以卹其非意三赦以異於全人猶恐聰有所不聞明
有所不見下情有所不達議法有所不平於是有外朝
之位以詢于衆焉必羣臣羣吏萬民之意同然後刑殺
可不謂慎乎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
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
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洪範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
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古之王者於有事且與下

民共之後之效一官者往往自用同官為僚或疑其賣
已閉口不與論職事况他人乎斷獄弊訟一出其臆如
是而刑不濫邪賢於先王逺矣
   刑禁第三
鄉士掌國中辨其獄訟異其死刑之罪而要之旬而職
聽于朝司寇聽之斷其獄弊其訟于朝羣士司刑皆在
各麗其法以議獄訟獄訟成士師受中協日刑殺若欲
免之則王㑹其期遂士掌四郊二旬而職聽于朝若欲

免之則王令三公㑹其期縣士掌野三旬而職聽于朝
若欲免之則王命六卿㑹其期期謂鄉士遂士縣士職
聽于朝司寇聽之日王欲赦之則用此時親往議或命
三公六卿往議之也君之於民猶親之於子也親則不
忍其子君焉得忍其民哉推其不忍之心則人無有可
戮罪無有可刑王欲赦之固其理也然而天討有罪王
者奉之以作五刑刑者非王之意天之意也非天之意
天下之人之意也殺人者死而民猶有相殺傷人者刑

而民猶有相傷苟有以不忍而赦之則殺人者不死傷
人者不刑殺傷之者無以懲其惡被殺傷者無以伸其
寃此不近於帥賊而攻人者乎是故先王雖有不忍之
心而不敢輙赦必於外朝與掌事者議其可否焉赦者
非王赦之情可赦也否者非王不赦情不可赦也如此
民何有不服令何有不行王符述赦曰養稂莠者害禾
稼惠姦宄者賊良民誠哉不可不慎也
   刑禁第四

掌囚掌守盜賊凡囚者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桎梏下罪
梏王之同族拲有爵者桎以待弊罪及刑殺告刑于王
奉而適朝士加明梏以適市而刑殺之凡有爵者與王
之同族奉而適甸師氏以待刑殺由此觀之先王之制
雖同族雖有爵其犯法當刑與庶民無以異也法者天
子所與天下共也如使同族犯之而不刑殺是為君者
私其親也有爵者犯之而不刑殺是為臣者私其身也
君私其親臣私其身君臣皆自私則五刑之屬三千止

謂民也賞慶則貴者先得刑罰則賤者獨當上不媿於
下下不平於上豈適治之道邪故王者不辨親疎不異
貴賤一致於法其所以不肆諸市朝而適甸師氏者為
其有恥毋使人見之也文王世子曰公族其有死罪則
磬于甸人其刑罪則纎剸亦告于甸人公族無宫刑獄
成有司讞于公其死罪則曰某之罪在大辟其刑罪則
曰某之罪在小辟公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公又曰宥
之有司又曰在辟及三宥不對走出致刑于甸人公又

使人追之曰雖然必赦之有司對曰無及也反命于公
公素服不舉為之變如其倫之喪無服親哭之公族之
罪雖親不以犯有司正術也所以體百姓也刑于隱者
不與國人慮兄弟也弗弔弗為服哭于異姓之廟為忝
祖逺之也素服居外不聽樂私喪之也骨肉之親無絶
也公族無宫刑不翦其類也古者諸侯之禮亦如是之
懿哉孟子謂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執之舜
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終身訢

然樂而忘天下彼天子父猶不可曲法而况官之子孫
乃用䕃乎
   刑禁第五
司救掌萬民之衺惡過失而誅讓之以禮防禁而救之
凡民之有衺惡者三讓而罰三罰而士加明刑恥諸嘉
石役諸司空其有過失者三讓而罰三罰而歸于圜土
衺惡謂侮慢長老語言無忌而未麗於罪者過失亦由
衺惡酗醟好訟若抽拔兵器誤以行傷害人麗於罪者

誅誅責也罰撻擊之也加明刑者去其冠飾而書其衺
惡之狀著之背也嘉石在外朝之門左使坐焉以恥辱
之既而役諸司空也圜土獄城過失近罪晝日任之以
事而收之夜藏於獄亦加明刑以恥之故大司寇以圜
土聚教罷民凡害人者寘之圜土而施職事焉以明刑
恥之其能改者反于中國不齒三年其不能改而出圜
土者殺以嘉石平罷民凡萬民之有罪過而未麗於法
而害於州里者桎梏而坐諸嘉石役諸司空重罪旬有

三日坐朞役其次九日坐九月役其次七日坐七月役
其次五日坐五月役其下罪三日坐三月役使州里任
之則宥而舍之司圜掌收教罷民凡害人者不使冠飾
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
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圜土
者殺雖出三年不齒凡圜土之刑人也不虧體其罰人
也不虧財善哉為國乎人之大惡豈一朝一夕必有漸
也放僻邪侈之情動而無所畏忌則涓涓以成江河毫

末以尋斧柯或伏尸市朝或流血刀鋸雖其悔之猶噬
臍也是故先王之馭民必早為之所過輕者則坐諸嘉
石稍重者則歸于圜土皆未入于五刑也若因兹困辱
遂能自新則復為齊民何刑殺之及哉此亦使民遷善
逺罪之術也孔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
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易曰屨校滅趾无咎此之
謂也成康所以刑錯不用非一助邪
   刑禁第六

萍氏幾酒謂苛察沽買過多及非時者謹酒謂使民節
用酒也司虣掌憲市之禁令禁以屬遊飲食于市者若
不可禁則搏而戮之以屬遊飲食謂羣飲食者也夫酒
之為禍久矣君子以覆其邦家小人以不免刑戮可稱
數哉酒誥曰文王誥教小子有正有事無彛酒越庶國
飲惟祀徳將無醉又曰妹土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
走事厥考厥長肇牽車牛逺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厥父
母慶自洗腆致用酒此言文王告其民之小子與羣吏

無得常飲酒若庶國君臣民衆飲酒亦唯祭祀以徳自
將無令至醉故戒康叔當以文王之法往使妹土之人
為純一之行勤種黍稷奔走事其父兄農功既畢始牽
車牛逺行賈賣用其所得珍異孝養其父母其父母善
子之行子乃自潔厚致用酒養也文王之法民之置酒
唯祭與養耳而小人用之疏數無其時多少無其節羣
飲食於市井以妨其業以費其財以興淫邪以起鬭訟
是以禁之也然則聖人之於天下事為之制曲為之防

果如何哉昔曹參去齊屬其後相以齊獄市為寄謂獄
市者所以并容擾之姦人安所容乎蓋是時天下初定
故從民之欲而不擾亂豈常行之道邪獄市不可以不
治姦人不可以不禁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
三曰緩刑而十有二曰除盜賊是救饑之政雖則緩刑
至於盜賊不可不急其刑以除之也噫酒𣙜之官未罷
則萍氏之禁司虣之令不復行矣然而緩刑仁也除盜
賊義也凶年饑饉而仁義存焉亦不减於先王矣

 
 
 
 
 
 
 
 旴江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一      宋 李覯 撰
   官人第一
為人上者孰不欲進賢而賢或不進孰不欲退不肖而
不肖或不退豈知而縱之邪人未易知也知人則哲帝
堯猶以為難彼色厲内荏言行不相顧者滔滔皆是也
非久與居胡能睹其真偽耶久與居者非鄰里鄉黨而
誰邪故閭胥凡春秋之祭祀役政喪紀之數聚衆庶既

比則讀法書其敬敏任恤者族師月吉則屬民而讀法
書其孝弟睦婣有學者春秋祭酺亦如之黨正正歲屬
民讀法而書其徳行道藝州長正月之吉各屬其州之
民而讀法以攷其徳行道藝而勸之以糾其過惡而戒
之若以歲時祭祀州社則屬其民而讀法亦如之鄉大
夫三年則大比攷其徳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鄉老及
鄉大夫帥其吏與其衆寡以禮禮賔之厥明鄉老及鄉
大夫羣吏獻賢能之書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

史貳之退而以鄉射之禮五物詢衆庶一曰和二曰容
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閭胥二十五家之吏凡
因㑹聚則書其人材族師毎月朔書春秋祭酺又書黨
正夏正之月書州長正月之朔攷春秋社又攷是一歲
之中凡幾書凡幾攷至于三歲鄉大夫乃攷而興之獻
其書于王退而又詢衆庶寧復有賢能者乎其詳如此
其慎如此而官謗不戢治道不登未之有也孔子曰昔
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察其言而觀

其行不見其人之姓名不知其身之善惡才不才决於
數百言難乎為無失矣
   官人第二
司士掌羣臣之版以徳詔爵以功詔禄以能詔事以久
奠食徳謂賢者凡賢者能者皆先試以事久而有功然
後授之以爵得禄食也爵以貴乎人天下之人共貴之
以富乎人天下之人共富之高冠大蓋吏民趍走事
之恐不及天下共貴之也稟財給榖農桑賦貢奉之而

不暇天下共富之也天下共貴之而貴非其人天下共
富之而富非其人則君命果義乎衆心果服乎且人各
有能有不能孟公綽不可以為滕薛大夫禆諶謀於國
則否况其下者乎苟非試其事考其功而遽與之爵禄
則曠天官敗公事何足道哉王制曰論定然後官之任
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禄之所謂官之者使試守也堯
舜豈不聖而試臣以職慎之至也若是則賢者必用不
肖者必舍能者必行否者必藏嗇夫之印綬不可以幸

而得也奚高位之辱哉夫位有高卑禄有厚薄言其操
柄則無所不重州縣之職前世以為徒勞者而民命繫
之未聞明試其功而居位受禄一官之效則仕而後學
之有美錦者不使人學製焉民所以死生貧富顧不重

   官人第三
大宰歲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聽其致事而
詔王廢置三歲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宰夫歲終

則令羣吏正歲㑹月終則令正月要旬終則令正日成
以攷其治治不以時舉者以告而誅之司㑹以參互攷
日成以月要攷月成以歲㑹攷歲成以周知四國之治
以詔王及冡宰廢置歲計曰㑹月計曰要日計曰成凡
百官府旬終月終皆考其治狀若治不以時舉者宰夫
以告冢宰而責之至于歲終又考非直責之而已其有
功無功司㑹以詔冢宰冢宰以詔王而廢置之置者進
其爵廢者退其爵也及三歲則冢宰大計其治大無功

不徒廢必罪之大有功不徒置必賞之也噫先王所以
課吏考功如是其宻也日入其成是無一日而可敖盪
歲終廢置是無一歲而不勸懲三年有成則申之以誅
賞有功者驟獲其利無功者卒伏其辜雖能言之類亦
知勸勉媿恥矣况智者乎舜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
明彼三歲而一考九歲而後黜陟蓋帝道寛簡抑時世
之然未若周公之典垂後昆之韙也董仲舒曰古所謂
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非謂積日絫久也故小材雖絫

日不離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輔佐必也不求功
實而以日月為限三年而遷一官則人而無死孰不可
公卿者乎
   官人第四
冬官考工注其曰某氏者官有世功若族有世業以
名官者也官有世功則以官為氏若馮相氏保章氏師
氏保氏韋氏裘氏冶氏之類是也族有世業則以氏名
官若桃氏為劍築氏為削鳬氏為鍾㮚氏為量之類是

也甚矣事之不可以不常也易曰天地之道常久而不
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
於其道而天下化成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善
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矣夫以聖人之徳履天子
之位尚曰久於其道必三十年必百年而後仁政可成
殘殺可去况於中人以下分職授政而可以不久者乎
是故先王建官有世守之至以為氏也漢文景至武帝
之初國家無事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倉氏

庾氏是也然則古之治天下皆如此乎吏之於民必相
知心然後治也吏知民心則明明則政平矣民知吏心
則信信則令行矣欲相知心豈一朝一夕而可哉上下
未相知或知之未久遽委而去之後來者亦如此則是
吏未嘗知民心民未嘗知吏心吏以所治為傳舍事或
不舉則曰以待後人民視所屬如過客理或不勝亦曰
以待後人官何以修衆何以服謂其有功邪進其爵可
也重其賞可也如其職事則久之為貴故漢有當遷而

増秩留者矧伊無功之人而可虚受禄食往來於道路
間邪
 
 
 
 
 
 旴江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二      宋 李覯 撰
   官人第五
地官序鄉老二鄉則公一人老尊稱也王置六鄉則公
有三人也三公者内與王論道中參六官之事外與六
鄉之教其要為民是以屬之鄉焉誠哉民事之重宰相
所宜躬親也以三公之爵而聯六鄉之吏非躬親而何
召公為伯聽男女之訟不重煩勞百姓止舍小棠之下

國人被其徳説其化思其人愛其樹甘棠之所為作也
而陳平曰决獄責廷尉錢榖責治粟内史丙吉謂宰相
不親小事何也苟决獄不平錢榖出入不節民鬭相殺
傷不止而宰相不知尚可調和隂陽順四時遂萬物之
宜也哉此皆華言誤天下事慎聽之也故先王以民惟
邦本造次顛沛無或忘之既使大臣為鄉老又取其鄉
之人為吏所謂使民興賢出使長之使民興能入使治
之者也蓋使民自舉能者因入之而使之治民之貢税

田役於内謂為比長以上之官也夫能盡知人之情偽
與其土所有其俗所宜莫若其鄉之人也因以為吏孰
不治乎宓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
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
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子賤受教於單父之人猶以至
治况使單父之人躬為吏乎漢之賢人仕州郡者多矣
刺史二千石往往有能名未必非其所助也東西南北
之人言語猶未相通而責之善政難矣哉

   官人第六
大司徒凡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諸公之地
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
食者參之一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參之一
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諸男之地封
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大哉封建之禮此周之所以
本支百世乎荀卿有言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
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稱偏焉富辰曰昔周公弔二叔

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魯衞毛聃郜
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
邢茅胙祭周公之子也然則先王於其族類有不厚乎
詩曰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䦧于墻外禦其侮平王
東遷而晉鄭是依其世與年過于所卜由此塗出也豈
嘗有兄弟之國敢問鼎之輕重者哉故段灼表于晉武
帝曰滅周者秦非姬姓也代漢者魏非劉氏也雖云割
地譬猶囊漏貯中亦一家之有耳縱令後世子孫還自

相并蓋亦楚人失繁弱於雲夢尚未為亡其弓也其於
神器不移他族則始祖不遷之廟萬年不改其名矣善
哉灼之知言也漢雖有七國之變而梁孝以睢陽城守
晉雖有八王之亂而元帝以琅邪中興魏氏王公有名
無實禁防壅隔同於囹圄曹爽一死而司馬家取之如
運諸掌上灼之言不亦善乎
   官人第七
大行人掌大賔之禮及大客之儀以親諸侯春朝諸侯

而圖天下之事秋覲以比邦國之功夏宗以陳天下之
謨冬遇以協諸侯之慮時㑹以發四方之禁殷同以施
天下之政此六事者以王見諸侯為文圖比陳協皆考
績之言王者春見諸侯則圖其事之可否秋見諸侯則
比其功之高下夏見諸侯則陳其謀之是非冬見諸侯
則合其慮之異同六服以其朝歲四時分來更迭如此
而徧時㑹無常期諸侯有不順服者王將有征討之事
則既朝王命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發禁命事焉王十

二歲一巡狩若不巡狩則衆同衆同者六服盡朝既朝
王亦命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命其政四時分來歲終
則徧矣六服朝歲則下文侯服歲一見甸服二歲一見
男服三歲一見采服四歲一見衞服五歲一見要服六
歲一見是也夫君臣之禮不可以不接不接則上恩不
下流下情不上通嫌疑易以生毀譽易以入在易天地
不交則否柔進而上行則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先王
知其如此故制諸侯之朝逺者不過六歲以之圖事比

功陳謨協慮發禁施政則言何以不見納行何以不見
知奸邪何以介其間左右何以塞其路漢刺史奏事京
師其斯之謂乎石顯五鹿充宗疾京房欲逺之元帝以
房為魏郡太守房自請歲盡乘傳奏事天子許焉房
發詔止無乘傳奏事房意愈恐由此觀之臣子不得見
君父其禍何如詩曰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
日之中尚曰如三月三秋三歲况其久者乎
   官人第八

内小臣奄上士四人寺人王之正内五人内竪倍寺人
之數酒人奄十人漿人奄五人籩人奄一人醢人奄一
人醯人奄二人鹽人奄二人幂人奄一人内司服奄一
人縫人奄二人舂人奄二人饎人奄二人槀人奄八人
守祧奄八人内小臣稱士者異其賢其餘蓋皆不命也
夫宦官之位天象所有指其居次則或在帷薄之内論
其職掌則或聞牀第之言固不可以詘辱俊乂渾淆男
女其用腐身之類是乃制事之宜矣然而先王不以恩

奪義不以私廢公雖其䙝臣無得過寵奄稱士者止於
四人况可為卿大夫乎哉漢文帝時趙談驂乘爰盎伏
車前曰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
人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如使之尸天官又非驂乘
之比也自鄭衆謀誅竇憲為大長秋封侯其後孫程定
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策續以五侯合謀梁冀受鉞
高冠長劍紆朱懐金者布滿宫闈苴茅分土南面臣人
者蓋以十數故曰三世以嬖色取禍嬴氏以奢虐致災

西京自外戚失祚東都縁閹尹傾國豈不哀哉唐之北
司同歸于亂説命曰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信

 
 
 
 
 旴江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三     宋 李覯 撰
   教道第一
立人以善成善以教教而不善邪是堯舜之民鄙夭矣
不教而善邪是桀紂之民可封矣移風俗斂賢才未有
不由此道也故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一
曰六徳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
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物猶事也民三事教成鄉大夫舉

其賢者能者以飲酒之禮賔客之既則獻其書於王矣
知明於事仁愛人以及物聖通而先識義能斷時宜忠
言以中心和不剛不柔善於父母為孝善於兄弟為友
睦親於九族婣親於外親任信於友道恤振憂貧者禮
五禮之義樂六樂之歌舞射五射之法御五御之節書
六書之品數九數之計以鄉八刑糾萬民一曰不孝之
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婣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
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亂民之

刑不弟不事師長造言訛言惑衆亂民亂名改作執左
道以亂政也大哉先王之所以敺民而納之於善也教
以開其前如得大路終日行而弗迷失刑以策其後使
不敢反顧而况賔興以勸之哉養天性滅人欲家可使
得孝子國可使得忠臣矣學校不立教法不行人莫知
何人可師道莫知何道可學耳何以為正聲目何以為
正色口何以為正言身何以為正行明者幸而得之昧
者不幸而失之將欲求腹心於中林訪忠信於十室不

易得矣小雅菁菁者莪孟氏君子三樂善為國者可無
意哉
   教道第二
外饔邦饗耆老孤子則掌其割亨之事謂養國老庶
老也酒正凡有秩酒者以書契授之所秩者謂老臣九
十日有秩也夫養老之禮自古帝王未始不隆之也王
制曰凡養老有虞氏以燕禮夏后氏以饗禮殷人以食
禮周人修而兼用之五十養於鄉六十養於國七十養

於學達於諸侯有虞氏養國老於上庠養庶老於下庠
夏后氏養國老於東序養庶老於西序商人養國老於
右學養庶老於左學周人養國老於東膠養庶老於虞
庠虞庠在國之西郊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養老夏后
收而祭燕衣而養老商人冔而祭縞衣而養老周人冕
而祭𤣥衣而養老凡四代之制雖時有改然其道則莫
之變也卿大夫之致仕者為國老士為庶老其餘非賢
不可皆養亦引户校年以行復除八十者一子不從政

九十者其家不從政也養老之禮有三老焉有五更焉
天子無父矣欲為人子而不可得也無兄矣欲為人弟
而不可得也是故父事三老所以教天下之為人子也
兄事五更所以教天下之為人弟也親冕而總干袒而
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獻祝䭇在前祝鯁在後公卿奉
杖大夫進履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意莫不為臣然而
以父兄事人者孝弟之心無所用之因以教天下之孝
弟也天子之尊且事他人為父兄天下之民敢遺其親

父親兄乎是一舉而孝弟之風洋洋乎九州之外矣噫
盛哉
   教道第三
大司徒施十有二教二曰以陽禮教讓則民不爭陽禮
謂鄉射飲酒之禮也黨正國索鬼神而祭祀則以禮屬
民而飲酒于序以正齒位一命齒于鄉里再命齒于父
族三命而不齒國索鬼神而祭祀謂歲十二月大蜡之
時建亥之月也必正齒位者為民三時務農將闕於禮

至此農隙而教之尊長養老見孝弟之道也凡射飲酒
比鄉民雖為卿大夫必來觀禮齒于鄉里者以年與衆
賔相次也齒於父族者父族有為賔者以年與之相次
異姓雖有老者居於其上不齒者席於尊東所謂僎也
大哉先王之所以和鄉黨睦親戚有如此夫彼一命者
天子之下士公侯伯之上士子男之大夫也而與鄉里
齒焉再命者天子之中士公侯伯之大夫子男之卿也
而與父族齒焉三命者天子之上士公侯伯之卿也雖

云不齒亦異席而已非敢居其上也然則貴而驕人少
而陵長者不容於其間矣鄉飲酒義曰六十者坐五十
者立侍以聽政役所以明尊長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
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養老也民知尊
長養老而后乃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長養老而后
成教成教而后國可安也經解曰鄉飲酒之禮廢則長
幼之序失而爭鬭之獄繁矣夫二人同居亦一長一幼
如使幼皆順長則爭何由興推此以及千萬人宜乎其

獄訟之寡也而况尊人之長以及吾長養人之老以及
吾老則輕重可知矣輕重可知而不孝不弟者其唯禽
獸之心乎若是則教焉得不成國焉得不安也哉
   教道第四
大宰以九兩繫邦國之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宗繼别
大宗收族者也大宗者其先祖之負荷族人之紀綱乎
大傳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
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

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
五世則遷者也别子謂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後世以
為祖也别子之適子適孫世世繼别子為大宗百世不
遷族人五世外者皆為之齊衰三月母妻亦然故大宗
有族食族燕之禮所以收族也夫五服者人道之大治
也然而上盡於高祖旁盡於三從上盡於高祖則逺者
忘之矣旁盡於三從則疏者忘之矣故立大宗以承其
祖族人五世外皆合之宗子之家序以昭穆則是始祖

常祀而同姓常親也始祖常祀非孝乎同姓常親非睦
乎内則曰適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婦雖貴富不敢以貴
富入宗子之家雖衆車徒舍於外以寡約入子弟猶歸
器衣服裘衾車馬則必獻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
非所獻則不敢以入於宗子之門若富則具二牲獻其
賢者於宗子夫婦皆齊而助祭焉終事而后敢私祭然
則族人之重宗子何如哉重宗者尊祖之義也噫所生
猶或不孝况逺祖乎同産猶或不睦况族人乎是先王

民有禮而刑不足以齊之也
   教道第五
小司徒之職掌建邦之教法以稽國中及四郊都鄙之
夫家九比之數以辨其貴賤老幼廢疾凡征役之施舍
與其祭祀飲食喪紀之禁令酇長各掌其酇之政令以
時校登其夫家比其衆寡以治其喪紀祭祀之事曽子
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喪祭之謂也哀哉死者乎為
其形之將敗也而人惡之矣為其心之無知也而人倍

之矣是故絞紟衾冒以周其内棺槨牆翣以文其外為
使人勿惡也朝夕之奠以繼其養神明之器以備其用
為使人勿倍也君子過哀則幾毀滅小人直情則將忽
忘是故哭之有節服之有斷此聖人所以制喪禮也春
履雨露而怵惕秋履霜露而悽愴孝子以天時之變念
其親之不得見也是故散齋七日致齋三日隂幽以思
而祭者可見矣祭之日入室必有見乎其位出户必有
聞乎其聲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蓋非牲牷

肥腯粢盛豐備而已此聖人所以制祭禮也人有貴有
賤有富有貧而未有無親者也其禮雖異其情則同王
制曰庶人縣封葬不為雨止不封不樹喪不貳事亦其
喪禮也庶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亦其祭禮
也然㝠㝠之民勸於利而懲於威苟非上之所財成則
末由也已故小司徒有其禁令而酇長治之也三年問
曰將由夫患邪淫之人與則彼朝死而夕忘之矣然而
從之則是曽鳥獸之不若也夫焉能相與羣居而不亂

乎揚子曰人而不祭豺獺乎是喪祭之禮廢則人不如
禽為其上者所宜憂也 
 
 
 
 
 旴江集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四     宋 李覯 撰
   教道第六
鄉師正歲稽其鄉器比共吉凶二服閭共祭器族共喪
器黨共射器州共賔器鄉共吉凶禮樂之器吉服者祭
服也凶服者弔服也比長主集為之祭器者簠簋鼎俎
之屬閭胥主集為之喪器者夷槃素俎掲豆輁軸之屬
族師主集為之此三者民所以相共也射器者弓矢楅

中之屬黨正主集為之為州長或時射於此黨也賔器
者尊俎笙瑟之屬州長主集為之為鄉大夫或時賔賢
能於此州也吉器若閭祭器者也凶器若族喪器者也
禮樂之器若州黨賔射之器者也鄉大夫備集此四者
為州黨族閭有故而不共也此鄉器者旁使相共則無
廢事上下相補則禮行而教成夫有其禮者必有其財
而後可行也由士以上則田禄足矣庶人農力或不免
凍餒而求其備禮不亦難乎故禮不下庶人者以此苟

非乏財則人無禮不立何斯民之不得用哉先王患之
乃使比長閭胥族師集罰物以為服器民有用者則共
之若有故而不共則鄉大夫以公物補焉民無傷財而
可得服器則夫能言者肯不行禮哉如是而不行禮則
納之刑辟其又何辭宜乎其天下大服也任延為九真
太守駱越之民無嫁娶禮法各因淫好無適對匹不識
父子之性夫婦之道延乃移書屬縣各使男年二十至
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齒相配其貧無禮聘令

長吏以下各省俸禄以賑助之同時相娶者二千餘人
其産子始知種姓彼一郡守猶能教人以禮而助之以
財况四海之富乎哉
   教道第七
典命上公九命為伯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
九為節侯伯七命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七
為節子男五命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五為
節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

加一等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亦如之公之孤四
命其卿三命其大夫再命其士一命其宫室車旗衣服
禮儀各眡其命之數侯伯之卿大夫士亦如之子男之
卿再命其大夫一命其士不命其宫室車旗衣服各眡
其命之數夫宫室取以待風雨是則蓬茨足矣衣服取
以禦寒暑是則紵絮足矣車馬取以代勞是則柴轂足
矣器物取以利用是則瓦釡足矣然而耳目之欲雖窮
壯極麗猶未足以厭之也先王因人之情而制之以為

貴賤等級使貴者得以逞賤者無所覦則上下有體而
朝廷以尊費用有節而財力不乏至于庶民亦有以防
之故大司徒以本俗六安萬民六曰同衣服謂民雖有
富者衣服不得獨異也不然則人人可以僭上上下一
體則朝廷不尊家家可以大費費用無節則財力乃乏
亂患所以作禮讓所以衰也仲叔于奚繁纓以朝而仲
尼惜之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而賈
誼長太息無意乎民則已苟有意哉是所先急也

   教道第八大司樂凡建國禁其淫聲過聲凶聲慢聲淫聲若鄭衞
也過聲失哀樂之節凶聲亡國之聲若桑間濮上慢聲
惰慢不恭也大胥掌學士之版以待致諸子版籍也大
胥主此籍以待當召聚學舞者卿大夫之諸子則案此
籍以召之漢大樂律曰卑者之子不得舞宗廟之酎除
吏二千石到六百石及關内侯到五大夫子先取適子
高七尺以上年十二到年三十顔色和順身體修治者

以為舞人與古用卿大夫子同義也深矣乎聲之感人
也如水之激如草之偃自生民以來莫之能免也樂記
曰志微噍殺之音作而民思憂嘽諧慢易繁文簡節之
音作而民康樂粗厲猛起奮末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
廉直勁正莊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寛裕肉好順成和動
之音作而民慈愛流辟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淫
亂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禁其淫過凶慢之聲而舞人
又取卿大夫子有中和祇庸孝友之徳者是聲與人無

不正也聲與人無不正則聞之且見之者焉得不正乎
子夏曰今夫新樂進俯退俯姦聲以濫溺而不止及優
侏儒獶雜子女不知父子樂終不可以語不可以道古
此新樂之發也噫舞者男女自相雜子夏已疾之而况
白黛黒笑言於尊俎間乎董仲舒所謂民之師師者
宜不宜也然則天下多淫辟之罪有以矣夫
   教道第九
師氏掌以媺詔王以三徳教國子一曰至徳以為道本

二曰敏徳以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惡教三行一曰
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
長保氏掌諫王惡而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
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乃教之六儀一曰祭祀之容二曰賔客之容三曰朝廷
之容四曰喪紀之容五曰軍旅之容六曰車馬之容以
媺詔王告王以善道也諫者以禮義正之國子公卿大
夫之子弟師氏教之而世子亦齒焉養國子以道者以

師氏之徳行審諭之而後教之以藝儀也師保詔王以
善諫王之惡王者既立乎無過之地矣又使教養國子
而世子與焉是策之上也王制曰樂正崇四術立四教
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
書王太子王子羣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
俊選皆造焉則古之教人者世子無不在也文王世子
曰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齒於學之謂
也故世子齒於學國人觀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

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衆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
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衆著於
君臣之義也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
也然而衆知長幼之節矣故父在斯為子君在斯謂之
臣居子與臣之節所以尊君親親也故學之為父子焉
學之為君臣焉學之為長幼焉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得
而國治夫將以宗廟社稷屬之可不教乎賈誼有言天
下之命繫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三

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文中子曰
儲后不訓而晉業隳矣觀惠帝之失天下可無寒心也
哉荀卿曰聖王有百吾孰法焉欲觀聖王之跡則於其
粲然者矣後王是也道過三代謂之蕩法貳後王謂之
不雅然則舍周其何適哉孔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
不復夢見周公噫猶有望於今之世乎 
 

 
 
 
 
 
 
 
 旴江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五      宋 李覯 撰
  明堂定制圖序
  五宗圖序
   明堂定制圖序
臣伏以明堂者古聖王之大務也所以事上帝嚴先祖
班時令合諸侯朝廷之儀莫盛於此然而年世久逺規
模靡見經傳所出參差不同羣儒譸張各信其習修墜

補闕何所適從臣雖顓䝉嘗竊議於斯矣臣謹按周禮
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
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大戴禮盛徳記曰明堂者自
古有之凡九室一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
牖禮記月令天子正月居青陽左个二月居青陽太廟
三月居青陽右个四月居明堂左个五月居明堂太廟
六月居明堂右个中央土居太廟太室七月居總章左
个八月居總章太廟九月居總章右个十月居𤣥堂左

个十一月居𤣥堂太廟十二月居𤣥堂右个此三書者
皆聖賢之所作述學者之所傳習而一事殊制乖逺如
此注釋之家亦各未為精當考工記五室鄭康成解之
木室於東北火室於東南金室於西南水室於西北土
室於中央故聶崇義三禮圖其為明堂接太室四角以
為四室蓋用此也且既以五室象五行矣則木火金水
之王當在東南西北之正何乃置之四角而云木室兼
水火室兼木若必如是則中央之室復何所兼哉此説

誠未可用也盛徳記九室蔡伯喈之徒傳之接四室之
角又為四室聶崇義誤以為秦人明堂圖者是也按秦/實無
明堂但後儒見月令有天子居明堂之文以月令是秦/相吕不韋所作春秋十二紀之首章疑為秦之明堂耳
然今觀月令明堂十有三位無九室之説蓋崇義誤取/大戴九室之堂以為秦制也又鄭康成亦駮大戴云九
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似秦相吕不韋作春秋時所益/者非古制也噫康成注禮記既知月令是吕不韋所作
春秋矣而月令豈有九室之文哉何以輙駮大/戴九室以為出於吕氏春秋乎誠舛繆之甚也然其四
室之角復為四室未知何所施用將以象五行享五
帝乎則五室足以備之矣安用其餘將以配十二辰乎

則四隅各兩室重在一方之上覈其意義反覆不安此
説亦未可用也月令十三位本無此總數但以一大室/四太廟八左右个其實十
三/位鄭康成注青陽左个則曰太寢東堂北偏云太寢者/欲明明堂
與太寢/制同孔穎達正義以為云東堂者則知聽朔皆堂不
於五角之室中且夫謂之廟與个者當須各是一位豈
同在一堂靡所限隔而可稱為廟與个也蓋康成既執
明堂為五室若於此十三位又為限隔則是室數頗多
與已意相違故曲飾其辭以為三位同在一堂貴不害

於五室之文耳此説固不可用也至唐李林甫等注月
令青陽左个則曰寅上之室青陽太廟則曰卯上之室
青陽右个則曰辰上之室明堂左个則曰巳上之室明
堂太廟則曰午上之室明堂右个則曰未上之室太廟
太室則曰太廟明堂總名太室中央室也總章左个則
曰申上之室總章太廟則曰酉上之室總章右个則曰
戍上之室𤣥堂左个則曰亥上之室𤣥堂太廟則曰子
上之室𤣥堂右个則曰丑上之室觀此言太室處中央

餘十二位各置其辰之上誠合於理然其謂太廟明堂
總名及十三位俱以為室則誤矣明堂之上既獨以子/午卯酉為太廟則太
廟安得為明堂摠名哉十三/位不俱謂之室解見於後又其人但知十三室各在
其辰之上而不謀所以建立之處且太室既居中矣若
以餘室連太室而為之則四面各可置一室四角缺處
又各可置一室復不能令各在其辰之上其餘四室更
何所安就欲巧而成之愈乖於方位矣或將逺太室而
為則未見有明文言之者是此説亦未可用也後魏時

有李謐者愍大禮之淪亡憤先儒之異議作明堂制度
論以折衷於世其指以月令為宗而采周禮大戴之言
以參合之云其室居中者謂之太廟太室當太室之東
者謂之青陽太廟當太室之南者謂之明堂太廟當太
室之西者謂之總章太廟當太室之北者謂之𤣥堂太
廟以是為合於周禮之五室又云四面之室各有便房
謂之左右个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是為合於大戴
户牖之數今雖圖象莫存然按文察之謐之所言竊所

未諭且太室四面各為一室則四角缺處各方二筵二
筵之地乃為兩便房如東南角二筵地便當為青陽/右个及明堂左个矣他皆倣此
址既狹况地形斜角不知何以置之復何以能令各在
其辰之上夫分十二辰之位當須尺步平均然後能正
也豈有四面之室既以二筵為一辰左右之个乃以二
筵為兩辰哉舉兹一隅又知其不足取法也臣愚竊謂
考工記盛徳記月令三家所指制度誠大同但立言質
略意義弗顯訓傳之士泥文太過因而背馳李謐之志

稍欲搴而合之矣奈不得其㫖尤而效之臣以月令之
文最為明著輙亦取以為本而通之周戴月令雖秦人/所作然皆追
述古先聖王之道其中雖有官名時事不合周法者蓋/吕氏欲以古道行之於時故稍或損益之豈可謂皆非
古制/歟夫以白虎通曰明堂上圓下方八窓四闥上圓法
天下方法地八窓象八風四闥法四時九室法九州十
二坐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法七
十二風斯言合於事理因亦取之臣謹詳考工記是言
堂基修廣非謂立室之數東西九筵南北七筵是言堂

上非謂室中東西之堂各深四筵半南北之堂各深三
筵半若堂室共在九筵七筵之内則雖如鄭氏五室之/制從東至西亦須三室已據六筵之地外東堂止
有一筵半西堂止有一筵半毎筵深一丈三尺五寸從/南至北又三室據六筵之地外南北之堂各纔半筵深
四尺五寸狹隘甚矣况室數更多豈可容哉蓋記者上/言堂上之修廣次述室中之丈尺本非一貫而談也四
堂東曰青陽南曰明堂/西曰總章北曰𤣥堂五室凡室二筵是言四堂中央
有方十筵之地自東至西可營五室自南至北可營五
室十筵中央方二筵之地既為太室矣欲連太室而
餘室則不能令十二位各直其辰當須於東南西北四

面各虚方二筵之地四角缺處又各虚方二筵之地周
而通之以為太廟而太室正居中所謂太廟太室者言
此太廟之中有太室也太廟之外當子午卯酉四位上
各畫方二筵地以與太廟相通不為/室所謂青陽明堂總
章𤣥堂等太廟者也以其當青陽之堂上故曰青陽太/廟餘三面皆倣此或問於臣曰經
所謂太廟太室者當是青陽等四太廟居四方而太室/在其中央故云太廟太室也子何須謂太室四旁虚地
為太廟而云太室在其中哉臣對曰太室四旁既不得/不有虚地既有虚地而經云太廟太室則太室四旁虚
地非太廟而何且青陽等四太廟去太室猶隔二筵之/地何以得云太室在四太廟中央乎又問曰子必云四

太廟不為室而與十太廟相通者何哉臣對曰中既有/太廟子午卯酉又各名太廟而地實相接則不得不相
通/也當寅申已亥辰戌丑未八位上各畫方二筵地以為
室所謂左入右个者也八个之室并太室而九所謂九
室也室四面各有户户旁夾兩牖所謂三十六户七十
二牖也青陽明堂總章𤣥堂四太廟前面各為一門出
於堂上門旁夾兩窓所謂八窓四闥也以廟之與堂當/有所限隔故各
為一門也謂之闥者小門也以太廟所出故其制異於/羣室之户耳窓牖異者亦以廟門旁變於室中之制也
四廟九室共十三位而白虎通云/十二坐當是畧中央土所居矣左右之个其實皆室

但以分處左右形如夾房故有个之名也太廟之内此/謂
太室四旁二筵地/非青陽等太廟也以及太室其實祀文王配上帝之位也謂之廟者義當然矣土者分王四時負載萬物於五
行最尊故天子當其時居太室用祭天之位以尊嚴之
也四仲之月各得一時之中與餘月有異故復於子午
卯酉之方取二筵地假太廟之名以聽其朔也此謂青/陽等太
廟也或問於臣曰太室四旁各二筵之地既為太廟又/已當子午卯酉之正人君若尊嚴仲月何不止於此聽
朔而乃復於其外别取二筵地假太廟之名哉臣對曰/太室四旁各二筵地雖為太廟而當子午卯酉之正可

以聽仲月之朔矣然若以此二筵地便為子午卯酉之/位則餘辰又不正矣與夫連太室而為室何異哉秪如
以太室東户前二筵地便為卯位聽仲春之政南户前/二筵地便為午位聽仲夏之政則辰已二位須過在東
南一角豈復能當青陽右个明堂左个之上哉故宜各/於太廟之外别取二筵地與左右个並列而假太廟之
名然後能使十/二辰皆正也若是則三家之指曷有異哉但周禮言
基而不及室大戴言室而不及廟稽之月令則備矣然
非白虎通亦無以知窓闥之制也臣又詳鄭説明堂九
階南面三階三面各兩階且毎面各三位而獨南面三
階其餘各兩階求其義則靡所法象揣於事則不便升

降今觀聶崇義所謂秦人明堂圖者其制有十二階似
恐古之遺法也當亦取之禮記外傳曰明堂四面各五
門今按明堂位曰九夷之國東門之外八蠻之國南門
之外六戎之國西門之外五狄之國北門之外九采之
國應門之外時天子負斧扆南嚮而立南門之外者北
東上應門之外者亦北面東上是南門之外有應門
也既有應門則不得不有臯庫雉門矣明堂者四時所
居四面如一南面既有五門則餘三面皆有五門矣鄭

康成注明堂位則云正門謂之應門孔穎達正義曰正
門謂之應門者以明堂更無重門非路門外之應門天
子宫内有路寢故應門之内有路門明堂既無路寢故
無路門及以外諸門但有應門耳且既有東南西北門
矣而又有應門非重門而何歟觀其本意當謂變南門
之文以為應門也又但見王宫有路門其次乃有應門
今明堂無路門之名而但有應門便謂更無重門而南
門即是應門矣且路寢之前則名路門其次有應門明

堂非路寢乃變其内門之名為東門南門而次有應門
夫復何害於義抑夷蠻戎狄之君既在四門之外而外
無重門則是列於郊野道路之間矣豈朝㑹之儀而草
草若是乎王宫常常所居猶設五門以限中外明堂者
效天法地尊祖配帝而止一門以表之是豈協於事宜
也則四面各五門斷在不疑矣臣又詳鄭康成注考工
記夏后氏世室則云世室者宗廟也商人重屋則云重
屋者王宫正堂若太寢也周人明堂則云明堂者明政

教之堂也此三者或舉宗廟或舉正寢或舉明堂互言
之以明其同制又注玉藻曰天子廟及路寢皆如明堂
制仍與諸儒抗荅多方援引固以為三者同制後學承
之莫有非者臣愚竊謂之不然矣苟路寢有四時之位
則天子自可坐而聽朔奚用逺赴明堂若以尊嚴國政
當假祭天之廟以聽之則事畢而還復於路寢居其時
之堂何所為也宗廟之祭堂事室事一面而足四方之
堂未聞所施設也雖世室有五室之説亦/未必如鄭注有四堂也既曰明堂將

以事上帝也宗廟將以尊先祖也而以已之正寢與之
同制蓋非尊祖事天之意也矧鄭之此説並由胷臆必
謂明堂宗廟路寢同為五室三代皆然但修廣之度因
時而變周監二代其為宗廟則法修廣於夏其為路寢
則取尋尺於商其為明堂則自為度筵之制實皆不改
於五室焉此説既非經見安用迂闊而談奚不直謂周
家作宗廟則法於夏路寢則法於商明堂則自為之各
求其制以示於世乎得非康成見世室有五室既以五

行推之明堂之文復有五室求其説而不獲及重屋之
下都無室數遂乃巧為之辭以謂其制皆同乎又當見
明堂位稱太廟天子明堂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
門以為魯行天子之禮魯之太廟既如明堂則周之太
廟亦如明堂矣臣謂若周之太廟制如明堂魯之太廟
又如明堂則是魯之太廟如周之太廟也何不曰太廟
天子太廟而云明堂哉斯蓋魯行天子禮樂享帝告朔
當倣於周然以人臣不敢立天子政教之堂故於周公

之廟畧擬明堂之制以備其禮非周之宗廟如明堂也
或問於臣曰路寢制如明堂雖經無明文然太史職云/閏月詔王居門終月先儒皆以為天子閏月聽朔於明
堂門中還而又處於路寢門也既閏月聽朔於明堂門/中還而又處於路寢門則是常月聽朔於明堂之上還
而處於路寢之上其居位亦當如在明堂中時也然則/路寢亦如明堂有四時之位明矣臣對曰太史職閏月
詔王居門終月蓋止是朔日詔王居明堂之門聽一月/所當行之事終盡而返耳豈復有明文言還處路寢門
哉蓋鄭氏之徒欲明三者/同制妄生枝葉以言之也又况蔡伯喈以為明堂太廟
太室太學辟廱雖名别而事同其為紕繆不已甚乎袁
準正論駮之詳矣大戴亦云其外有水名/曰辟廱於斯則誤也若其建置之

所則淳于登云明堂者在國之陽三里之外七里之内
丙已之地玉藻聽朔於南門之外康成之注亦與是相
合夫稱明也宜在國之陽事天神也宜在城門之外建
置之説兹焉可取於戲哲人既往禮器凋敝先王大法
散在簡策而言近指逺學者多迷專門自用互相非毀
故自漢興迄于有唐布政之宫屢曽營繕而規為鹵莽
莫合聖制羣議交鬭誰將正之明君賢士疚心久矣臣
生長草野涵泳恩澤仰兹大典輙所究尋伏惟我國家

拓境踰四溟太平僅百載徳義充溢禮教興行封泰山
祀汾隂耕藉田郊見上帝遺文逸美於是交舉聖神
之衷殆將經始於斯堂乎四方有識注望多矣臣身雖
賤微亦願此時稍禆萬一自託不朽故今敢先以所見
制度具圖以獻圖凡以九分當九尺之筵東西之堂共
九筵南北之堂共七筵中央之地自東至西凡五室自
南至北凡五室毎室二筵則取於周禮考工記也一太
室八左右个共九室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

二牖則協於大戴禮盛徳記也九室四廟共十三位則
本於禮記月令也四廟之面各為一門門夾兩窓是為
八窓四闥則稽於白虎通也十二階則采於聶崇義三
禮圖也四面各五門則酌於明堂位禮記外傳也堂之/下門
之内本無修廣之數故今但圖五重門即不計其丈尺/舊説明堂宫方三百步自可因宜處置也或問於臣曰
臯庫雉應門之號四面皆同何也臣對曰四堂者皆天/子所居所居之而皆若王朝焉無東西南北之異也今
但變其内門之名以誌四方而應門以外諸門不改焉/耳又問曰既云路寢不與明堂同制而明堂之門乃假
王宫諸門之名何也臣對曰明堂之上所以事天尊祖/布政教之所也故不與王寢同制門者限内外通出入

而舊圖無所法象但以天子聽政所居/象如王朝故假宫門之名亦何害於理况取諸書畧無
偏棄異同之論庶可息焉古先之模或在於是號曰明
堂定制圖鴻覆無私儻垂甄録施之於用必有可觀若
夫棟宇之高卑土木之文飾至尊所居之服御上神所
享之儀物此禮官學士之職非小臣之能盡也輕議國
容罪當殊死謹上
   五宗圖序
大傳曰别子為祖注云别子謂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

後世以為祖也又曰繼别為宗注云别子之世適也族
人尊之謂之大宗是宗子也又曰繼禰者為小宗注云
父之適也兄弟尊之謂之小宗又曰有百世不遷之宗
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其繼别
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
則遷者也注云遷猶變易也繼别子别子之世適也繼
高祖者亦小宗也先言繼禰者據别子子弟之子也以
高祖與禰皆有繼者則曽祖祖亦有也則小宗四與大

宗凡五説者曰别子謂公子諸侯之庶子也若細别言
之則妻之所生為適妾之所生為庶若秪據正體言之
則妻之長子為適其次子以下及妾所生通得謂之庶
子也諸侯之適子適孫繼世為君而庶子不得禰先君
故自與其後世子孫為始祖也云若始來在此國者謂
非君之親或是異姓始來在此國者亦得謂之别子自
與其後世子孫為始祖也别子之適子世繼别子為大
宗族人尊之雖五世以外皆為之齊衰三月為其母妻

亦然所謂百世不遷者也其别子之庶子不得禰别子
則自使其適子繼已而為小宗所謂繼禰者為小宗也
繼禰則與親兄弟為宗也又其適子則繼祖與同堂兄
弟為宗也又有適子則繼曽祖與再從兄弟為宗也又
其適子則繼高祖與三從兄弟為宗也其庶子皆不得
繼禰各自使其適子繼已而為小宗焉是自高祖之後
至𤣥孫凡四世就此第四世小宗之三從兄弟而言則
其人有小宗四矣宗共繼禰者親兄弟也又與之共宗

於繼祖者同堂兄弟也又與之共宗於繼曽祖者再從
兄弟也又與之共宗於繼高祖者三從兄弟也然則四
宗備矣又與四宗共宗於大宗是為五宗也其於小宗
各以本服服之親兄弟齊衰期也同堂兄弟大功也再
從兄弟小功也三從兄弟緦麻也至第五世繼高祖之
父者與四從兄弟無服不復為之宗所謂五世則遷者
也若世數尚少則小宗或有三或有二或有一其曰小
宗四者蓋極言之耳不必皆然也凡人生子或衆或寡

今此圖盡為二子以甲乙第之斯蓋設法貴於省文若
庶子之多者可以此例推之也甲者皆適也乙者皆庶
也適者皆為小宗庶者皆不繼禰其㫖甚明弗復盡注
贊曰吾於三宗見孝弟之至焉高祖以上逺矣而數十
百世尊其正體不忘祖也何孝如之袒免以外疏矣而
合之以食序以昭穆厚同姓也何弟如之先王之所以
治天下此其本歟周衰法弛斯道以亡庶匹適者有之
矣幼陵長者有之矣祖以世斷逺則忘之矣族以服治

疏則薄之矣骨肉或如行路尚何有於天下乎於戲書
燔簡脫幸存其畧而學者弗之察吾甚病焉故表之以
圖云
 
 
 
 
 旴江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六      宋 李覯 撰
  富國策十首
   富國策第一
愚竊觀儒者之論鮮不貴義而賤利其言非道徳教化
則不出諸口矣然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孔子曰足
食足兵民信之矣是則治國之實必本於財用葢城郭
宫室非財不完羞服車馬非財不具百官羣吏非財不

養軍旅征戍非財不給郊社宗廟非財不事兄弟婚媾
非財不親諸侯四夷朝覲聘問非財不接矜寡孤獨凶
荒札瘥非財不恤禮以是舉政以是成愛以是立威以
是行舍是而克為治者未之有也是故賢聖之君經濟
之士必先富其國焉所謂富國者非曰巧籌筭析毫末
厚取於民以媒怨也在乎强本節用下無不足而上則
有餘也節用之説何如曰凡言國計者未嘗不以儉徳
藉其口也而皆不得其説必以茅茨土階冬裘夏葛為

帝王之徳是乃非聖無法不近人情宜乎人主之弗聽
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使齪齪吝嗇下同匹夫不得
自廣則安用尊卑為哉周制王有六寢后有六宫内官
百有二十人女奴不在其數食用六榖膳用六牲飲用
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罋衣
有文繡器有寳玉次舍共具所至無闕用四代之禮備
四夷之樂玩好有焉匪頒有焉好用有焉王及后之用
財皆不㑹計其所以自廣何如哉若是而從墨翟之道

晏嬰之學以儉陋為是則周公之制作果非乎故曰凡
皆言儉徳者皆不得其説也愚以為時有不同事有通
變用之不足則禮從而殺亦聖人之意也有周而上兵
農未分天子六軍諸侯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
皆出於民居則為比閭族黨州鄉行則為伍兩卒旅師
軍必耕而食必蠶而衣國之經費兹不與焉故以九州
之財奉千八百君而有餘也秦漢而下兵農漸異衣食
縣官者動數百萬内嚴宿衛外驅戎狄轉運千里賞賜

鉅萬國之經費日以廣焉故以九州之財奉一君而不
足也當其有餘之時用之可以盈禮遇於不足之際則
宜深自菲薄如周之制尚當裁减甚於周者非敢聞也
小過曰君子以用過乎儉語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
不孫也寜固儉非聖人之中制有時而然不得已也故
孝文帝躬衣弋綈革舄韋帶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欲
為一臺度用百金廢而不為夫豈不知説耳目便身體
極至尊之用哉葢念不傷財不害民損上益下之道也

故其十二年而賜民租税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税
孝景之時乃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至武帝之初
七十年間人給家足都鄙廪庾盡滿而府庫餘財京師
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大倉之粟陳陳相因語後世之盛
王必稱文景其故何哉以能適時之變過自菲薄而然
也於惟一祖二宗創業屬統功徳至矣延洪於我后靡
不勤且儉矣而今羌戎背恵邊境暴師勞費不息帑藏
不實此其過自菲薄損上益下之時也伏惟日損之又

損之以文景之心為心則天下幸甚
   富國策第二
民之大命榖米也國之所寳租稅也天下乆安矣生人
既庻矣而榖米不益多租稅不益増者何也地力不盡
田不懇闢也周制井田一夫百畆當今四十一畆有竒
人無易業而一心於農農時不失農功不粗則地力可
盡也既又賦之以萊或五十畆或百畆或二百畆課其
餘力治其曠土則田可墾闢也經界既毁王法弗復然

猶能者時出焉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以為地
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參分去一為田六百
萬畆治田勤謹則畆益三斗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
里之増减輙為粟百八十萬石矣漢捜粟都尉趙過能
為代田一畆三二夫三百而播種於中苖生葉
以上稍耨隴草因隤其土以附苖根盛暑隴盡而根深能
風與旱一嵗之収常過縵田一斛以上善者倍之此盡
地力之效也孝景詔曰郡國或磽狭無所農桑或地饒

廣薦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議民欲徙寛大地聽之
此墾田之意也今者天下雖安矣生人雖庶矣而務本
之法尚或寛弛何者貧民無立錐之地而富者田連阡
陌富人雖有丁强而乗堅驅良食有粱肉其勢不能以
力耕也専以其財役使貧民而已貧民之黠者則逐末
矣冗食矣其不能者乃依人莊宅為浮客耳田廣而耕
者寡其用功必粗天期地澤風雨之急又莫能相救故
地力不可得而盡也山林藪澤原隰之地可墾闢者往

往而是貧者則食不自足或地非已有雖欲用力末由
也已富者則恃其財雄膏腴易致孰肯役慮於菑畬之
事哉故田不可得而墾闢也地力不盡則榖米不多田
不墾闢則租税不増理固然也今將救之則莫若先行
抑末之術以敺㳺民㳺民既歸矣然後限人占田各有
頃數不得過制㳺民既歸而兼并不行則土價必賤土
價賤則田易可得田易可得而無逐末之路冗食之幸
則一心於農一心於農則地力可盡矣其不能者又依

富家為浮客則富家之役使者衆役使者衆則耕者多
耕者多則地力可盡矣然後於占田之外有能墾闢者
不限其數昔晁錯言於文帝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
爵今宜逺取秦漢權設爵級有墾田及若干頃者以次
賞之富人既不得廣占田而可墾闢因以拜爵則皆將
以財役傭務墾闢矣如是而人有遺力地有遺利倉廪
不實頌聲不作未之信也管子曰與之在君奪之在君
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惟上所裁擇

   富國策第三
貨莫貴乎金賄莫重乎帛所貴乎金者以其器成而可
革革之而不耗也所重乎帛者以其用功甚省而有益
於寒也今兹乗輿之器享燕之用内賞賜羣臣外交通
四夷必不可毋用金銀百官在位六軍在籍夏有暑冬
有寒必不可毋用絲帛何以使金多而足用帛賤而易
致哉愚以為東南之郡山高者鮮不鑿土深者鮮不掘
失職之民網漏之姦晝夜合作足蹈重泉而不憂於陷

首戴川澤而不虞於壓鑛石雲涌鑪炭之熖未之有熄
一泥一沙蔑遺利矣是金非不出也平原沃土桑柘甚
盛蠶女勤苦罔畏饑渇急采疾食如避盗賊繭簿山立
繰車之聲連甍相聞非貴非驕靡不務此是絲非不多
也金盡出而用不足盖用之者衆也絲雖多而帛不賤
盖不専以為帛也古者以金銀為幣與泉布並行既而
稍用為器飾然亦未甚著也今也翕然用之亡有品制
守閭閻者唯財是視自飲食頮沐之器玩好之具或飾

或作必以白金連斤絫鈞以多為惬財愈雄者則無所
不至矣舉天下皆然故金雖盡出而用益不足也古者
錦文不粥於市不示民以奢也今也庶民之家必衣重
錦厚綾羅縠之衣名狀百出弗可勝窮工女機杼交臂
營作争為纎巧以漁倍息其為帛者盬工惡絲而已故
絲雖多而帛不賤也金不足則價騰躍價騰躍則出邦
布而市之費日増焉猶不能登其數則率民而買之彼
農民未嘗蓄金銀一旦當具則必資於豪黨資於豪黨

則或壊其産焉官増其費民壊其産此實弊之大也帛
不賤則貧民弗可得貧民弗可得則紵絮不足以禦冬
而凍者多矣官之税買其價弗損而唯行濫之得帛行
濫則軍吏之衣莫能完固而貧者多矣官價弗損人民
多凍軍吏多貧此亦弊之大也今將救之則莫如明立
制度其用金銀上下有等多少有數匹庶賤類毋得僣
擬則金不可勝用也君子小人服章有别民非布帛毋
得輙衣工機之功將復其本則帛不可勝用也果能此

道矣是宿弊之源可坐而塞也孔子曰為政先禮禮其
政之本乎制度禮之實也善為政者得無留意哉
   富國策第四或曰前所謂敺㳺民而歸之謂逐末也冗食也末者何
事冗者何名其所以敺之請言其術曰所謂末者工商
也所謂冗者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工不造琱琢商
不通侈靡偽飾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
賈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故工之所作賈之所粥商

之所資皆用物也用物有限則工商亦有數今也民間
滛侈無度以竒相曜以新相夸工以用物為鄙而競作
機巧商以用物為凡而競通珍異或旬月之功而朝夕
敝焉或萬里之來而墜地毁焉物無益而利無筭故民
優為之工商所以日多也古者祀天神祭地祗享人鬼
他未聞也今也釋老用事率吾民而事之為緇焉為黄
焉籍而未度者民之為役者無慮幾百萬廣占良田利
宅媺衣飽食坐談空虚以誑曜愚俗此不在四民之列

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官有定數今也郡縣之治未免寛
貸冐名待闕傭書雇納請嘱之流動以千計内滿官府
外填街陌交相賛助招權為姦狗偷蠶食竭人膏血此
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執左道以亂政殺假於鬼
神時日卜筮以疑衆殺周禮有醫師掌疾醫瘍醫以治
萬民之疾病疕瘍其員不過十數今也巫醫卜相之類
相摩轂相擊也或托滛邪之鬼或用亡驗之方或輕
言天地之數或自許人倫之鑒迂怪矯妄獵取財物人

之信之若司命焉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天子
諸侯大夫士用樂庶人無用樂之文况新樂之發子夏
所不語匹夫熒惑諸侯孔子誅之今也里巷之中皷吹
無節歌舞相樂倡優擾雜角觝之戯木棊革鞠飬玩鳥
獸其徒之數羣行類聚往来自恣仰給於人此又不在
四民之列者也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
寒而不耕者凡幾夫不織者凡幾女奈何民不饑且寒
也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民饑寒而上不匱者未之有也

欲敺工商則莫若復樸素而禁巧偽樸素復則物少價
巧偽去則用有數利薄而不售則或罷歸矣如此則工
商可敺也欲敺緇黄則莫若止度人而禁脩寺觀止度
人則未度者無所待而皆罷歸矣禁脩寺觀則巳度者
不安其居而或罷歸矣其不歸者後數十年物故盡矣
如此則緇黄可敺也欲敺官府之姦則莫若申明憲令
慎擇守宰法嚴而吏察則無所措手無所措手則不得
不罷歸矣如此則官府之姦可敺也欲敺方術之濫則

莫若立醫學以教生徒制其員數責以精深治人不愈
書以為罪其餘妖妄託言禍福一切禁絶重以遘募論
之如法為之既艱則不得不罷歸矣如此則方術之濫
可敺也欲敺聲伎之賤則莫若令民家毋得用樂衣冠
之㑹勿納俳戯申命闗防呵其過往用之既少則不得
不罷歸矣如此則聲伎之賤可敺也敺之有術復之有
業然而不力於農者未之信也
   富國策第五

或曰釋老之弊酷排者多矣然以脩心飬真化人以善
或有益於世故聖賢相因重其改作今欲敺緇黄而歸
之無乃已甚乎曰夫所謂脩心化人者舍吾堯舜之道
將安之乎彼脩心化人而不由於禮苟簡自恣而已矣
昔孟子之闢楊墨曰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
無父也今山澤之臞務為無求於世呼吸服食謂夀可
長非為我乎浮屠之法棄家違親鳥獸魚鼈毋得殺伐
非兼愛乎為我是無君兼愛是無父無父無君不忠不

孝况其弗及者則罪可知矣故韓愈曰釋老之弊過於
楊墨也然而曰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則言之太暴敺
之無漸何者飽食安居其習巳乆一旦歛數十百萬人
而冠之則驚擾甚矣故前所謂止度人而禁脩寺觀者
漸而敺之之術也緇黄存則其害有十緇黄去則其利
有十男不知耕而農夫食之女不知蠺而織婦衣之其
害一也男則曠女則怨上感隂陽下長滛濫其害二也
㓜不為黄長不為丁坐逃繇役弗給公上其害三也俗

不患貧而患不施不患惡而患不齋民財以殫國用以
耗其害四也誘人子弟以披以削親老莫飬家貧莫救
其害五也不易之田樹藝之圃大山澤藪跨據畧盡其
害六也營繕之功嵗月弗已驅我貧民奪我農時其害
七也材木瓦石兼収並采市價騰踊民無室廬其害八
也門堂之飭器用之華刻畫丹漆末作以熾其害九也
惰農之子避吏之猾以傭以役所至如歸其害十也果
去之則男可使耕而農夫不輟食矣女可使蠺而織婦

不輟衣矣其利一也男則有室女則有家和氣以臻風
俗以正其利二也戸有増口籍有増丁繇役乃均民力
不困其利三也財無所施食無所齋民有羡餘國以充
實其利四也父保其子兄保其弟冠焉帶焉沒齒弗去
其利五也土田之直有助經費山澤之富一歸衡虞其
利六也營繕之勞悉已禁止不驅貧民不奪農時其利
七也良材宻石亦既無用民得築盖官得繕完其利八
也滛巧之工無所措手棄末反本盡縁南畮其利九也

宫毁寺壊不傭不役惰者猾者靡所逋逃其利十也去
十害而取十利民人樂業國家富强萬世之策也何憚
而不為哉將以存而勿論乎則董仲舒以為諸不在六
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説滅
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將以為民
祈福乎則詩云豈弟君子求福不回此皆賢人之至論
先聖之法言也少留神明孰禦焉
   富國策第六

古人有言曰榖甚賤則傷農貴則傷末謂農常糶而
常糴也此一切之論也愚以為賤則傷農貴亦傷農賤
則利末貴亦利末盖農不常糶有時而糴也末不常糴
有時而糶也以一嵗之中論之大抵斂時多賤而種時
多貴矣夫農勞於作劇於病也愛其榖甚於生也不得
已而糶者則有由焉小則具服器大則營昬䘮公有賦
役之令私有稱貸之責故一榖始熟腰鎌未觧而日輸
於市焉糶者既多其價不得不賤賤則賈人乗勢而罔

之輕其幣而大其量不然則不售矣故曰斂時多賤賤
則傷農而利末也農人倉廪既不盈竇窖既不實多或
數月少或旬時而用度竭矣土將生而或無種也耒將
執而或無食也於是乎日取於市焉糴者既多其價不
得不貴貴則賈人乗勢而閉之重其幣而小其量不然
則不予矣故曰種時多貴貴亦傷農而利末也農之糶
也或闔頃而収連車而出不能以足用及其糴也或倍
稱賤賣毁室伐樹不能以足食而坐賈常規人之餘幸

人之不足所為甚逸而所得甚饒此農所以困窮而末
所以兼恣也易繫辭曰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
為非曰義財者君之所理也君不理則蓄賈専行而制
民命矣上之澤於是不下流而人無聊矣此平糴之法有為而作也管仲行於齊李悝行於魏耿夀昌行於漢
國不失實人獲其利自晋迄隋時或興廢厥聞未昭唐
天寳中天下平糴殆五百萬斛兹全盛之事也大宋受
命將百年矣榖入之藏所在山積平糴之法行之乆矣

盖平糴之法行則農人秋糶不甚賤春糴不甚貴大賈
蓄家不得豪奪之矣而官之出息常什一二民既不困
國且有利兹古聖賢之用心也然其所未至則有三焉
數少也道逺也吏姦也一郡之糴不過數千萬其餘畢入
於賈人至春當糶寡出之則不足於饑也多出之則可
計日而盡也於是賈人深藏而待其盡盡則權歸於賈
人矣是數少之弊也倉儲之建皆在郡治縣之逺者或
數百里其貧民多糴則無資少糴則非可朝行而暮歸

也故終弗得而食之矣是道逺之弊也舉掌之人政或
以賄槩量不均行濫時有及其出也或减焉或雜焉名
曰裁價實則貴矣是吏姦之弊也今若廣置本泉増其
糴數則蓄賈無所専利矣倉儲之建各於其縣則逺民
可以得食矣申命州部必使亷能則姦吏無以侵刻矣
如此利國便人事可經乆是謂通輕重之權不可不察
   富國策第七水旱之憂聖王所不免堯湯之事賢愚嘗共聞也故君

人者務多蓄積以為之備王制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
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㓙旱水
溢民無菜色周禮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恵鄉里之
委積以恤民之囏阨門闗之委積以飬老孤郊里之委
積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積以待覉旅縣都之委積以待
凶荒此皆計國用之餘随便蓄積以須乏困故時可灾
物可夭苗可槁地可赤而人不可饑也自井田法壊軍
國務煩政取一切或未猶逺兵有儲邊有備則國之幸

矣吏之能矣元元之民自為之而已矣夫民之無知靡
衣媮食豐嵗粒米狼戾有不愛也食之亡節用之亡度
或委於糞土或腐於甑甗或以飫狗馬或以肥雞鶩計
口論費幾何而不倍蓰也及其㓙年則家不素蓄人不
豫備室如罄矣突不黔矣草木之根實不足以飽矣於
是强者為盗賊弱者轉而死溝壑父母妻子不能相保
此禍亂之階善為國者所宜留意也嚮者天地嘗有灾
矣百姓嘗有饑矣使以安撫為號者擁節而宵征吏以

勸誘為辭者弗絶於耳或出御府之金或下鬻爵之令
君心勤止不翅慈母然而榖生有時不可以坐而待也
儲峙有數不可以從天降也求之甚至得之幾希以此
振民不亦難矣愚竊跡古制之宜於時者莫若義倉之
為愈也盖豐年損其有餘儉年救其不足事至纎悉功
垂無窮故隋開皇中始立社倉終於文皇得無饑饉唐
太宗曰既為百姓先作儲貯官為舉掌以備㓙年非朕
所須横生賦斂利人之事深足可嘉今宜於天下縣治

各建倉廪踵唐之制以義為名然唐之用心固善矣斂
散之法則未盡得宜彼計民稼種以畮税之及無田者
亦各有差則能入粟之人非窮民也至㓙年則入粟之
家或自有貯備不當賙救於是窮民享之矣出此而入
彼有䘮而無得奚以異於厚斂乎今莫若以農末之民
各分戸等每於秋成以次入粟謂之寄留至㓙年則下
戸之乏食者凖數給還其上戸則轉以給窮民書其轉
給之數積以嵗年數登若干者拜以爵級以寵異之則

富人樂輸窮民受賜矣與夫臨事而鬻爵無粟而虚求
不可同日而語也
   富國策第八
昔在神農日中為市致民聚貨以有易無然輕重之數
無所主宰故後世聖人造幣以權之其始以珠玉為上
幣黄金為中幣白金為下幣但珠玉金銀其價重大不
適小用惟泉布之作百王不易之道也根周苗漢蔓於
隋唐或因或革模法無常獨開元之號最得中制相承

遂至於今斯固先史商之乆矣大抵錢多則輕輕則物
重錢少則重重則物輕物重則用或闕物輕則貨或滯
一重一輕利病存乎民矣至以國計論之莫若多之為
貴何者用有常數不可裁减故也朝家治平日乆泉府
之積嘗朽貫矣而近嵗以來或以虚竭天下郡國亦罕
餘財夫泉流布散通於上下不足於國則餘於民必然
之勢也而今民間又鮮藏鏹之家且舊泉既不毁新鑄
復日多宜増而却損其故何也錢非温也不可衣而弊

之也非脆也不可食而盡之也然而安在哉是有姦人
銷之也姦人所以得銷者以惡錢容於市銅像銅器容
於寺觀也竊觀人間或銷法錢殽雜他巧以為惡錢其
作必於重湖大江窮山深谷風濤所阻猛獸所在人不
得見吏不得呵是法令無由而勝也銷一法錢或鑄四
五市人易之猶以二三則常倍息矣民既蓄惡錢不可
使勿用利之所在是法令亦無由而勝也國失法錢而
民得惡錢惡錢終不可為國用此錢所以益少也又緇

黄之家競禮銅像易模變巧動必滿堂鐃鉦鐘磬之噐
所在雷震謂取於官則有害冶鑄其私則以錢為之耳
新故渾殽公私莫辨是法令亦無由而勝也用之廣矣
利數倍矣故槖焉而熖鍜焉而聲者徃徃而是披榛而
行𠂻甲而商者不絶於道緩則恣所為急則鬭而死是
法令亦無由而勝也像則日新器則日長其所銷者寜
有紀極此錢所以益少也今欲絶盗鑄莫若去惡錢去
惡錢非急誅之謂也欲辨銅像銅器莫若一取而銷之

勿得復用也何謂絶盗鑄莫若去惡錢夫盗鑄之人散
在幽逺卒以法繩之則吏必苛察獄必寃濫閭里之間
將不安居焉苟有利矣雖死而必求苟無用矣雖縱之
弗為惡錢去則盗鑄者無用無用則盗鑄自絶矣故曰
絶盗鑄莫若去惡錢也何謂去惡錢非急誅之謂也今
人間既多惡錢一旦急之則莫敢出莫敢出則是銷法
錢之銅而積之無用之地國既失實民且傷財固莫若
下令収惡錢而銷之除其殽雜償以銅價示之期日要

之重典民既畏法而喜於得直將畢入於官官挾其銅
因以資冶鑄則法錢益増惡錢盡去矣故曰去惡錢非
急誅之謂也何謂欲辨銅像銅器莫若一取而銷之勿
得復用也今寺觀櫛比像器之設遽數不終必詰之
作之新乎因之故乎取之官乎得之私乎則是増吏員
不足以按廣獄城不足以繫令愈急而姦愈生非術之
善也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則銅積足以資冶鑄工
巧無所措其手銷錢之弊不禁而止故曰欲辨銅像銅

器莫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也至於蠻夷之國舟車
所通竊我泉貨不可不察古之人曰錢者亡用器也而
可以易富貴富貴者人主操柄也果慎斯術則操柄無
失而羣下服從有國之急務也
   富國策第九
縣官食租衣税古之道也自漢而下兵益興經費益
足日生他名猶罔克濟勢不可已非上失也山澤之富
天地所以飬人者鬻鹽之利博矣故東郭咸陽致生累

千金吳王濞富埒天子孝武因置鹽鐡官是時國用饒
給而民不益賦未必不由此也朝家酌古鹽法有因有
革或引之池或汲之井或熬之海一出公上人不能私
此其因者也東南列郡官自斥賣舟運銜尾倉儲如坻
商旅之行斂手無措此其革者也然先王之制未有始
善而末不弊者盖作法之時上心切至吏皆圗功人皆
畏法而姦謀未生始以是善也累世之後事同凡常吏
或觧弛人或慣習而姦謀日生末以是弊也官初糶鹽

時操其贏甚厚而郡國鹽積常不足於糶今之郡國昔
之郡國也戸口蕃息則倍蓰矣而糶益少鹽益滯者何
也是姦謀入焉耳彼鹽之來逺者逾江湖嵗於波月於
風焉近者亦百數十里維堤堰宿葭菼焉軍之窮吏之
狡者家於是食於是私賣其什之幾而足以他物固其
常也既輦而倉則舉掌之人又私賣其什之幾而足以
他物無慮公鹽常失其半而半他物焉民之食鹽既多
私賣者矣而公鹽之出不可賒貫故坐肆占賣者郡纔

數十以數萬家之食仰數十戸之鹽一銖一兩不可與官為市必取於斯人之徒其勢必小其權量増以糞土
常不啻以倍價取半鹽矣公鹽貴而汙私鹽賤而潔山
澤之甿城邑之豪競食之而竊販者亦交馳焉是則民
雖衆多或食私鹽或食糞土利輸於姦而官之糶益少
鹽益滯矣令非緩也法非輕也利之所誘雖日刑人號
痛之聲動乎天地弗能禁也故今日之宜莫如通商商
通則公利不減而鹽無滯也何謂商通則公利不减夫

官自糶鹽利信厚矣然舟有壊倉有堕官有俸卒有糧
費已多矣若官鬻鹽而糶與商人使自行之既權其息
因取闗市之税而費省焉是公利不减也何謂商通則
鹽無滯夫商人衆而務售則鹽不殽雜所至之地又以
貫於市人則列肆多得斥賣賣者多而務售則鹽亦不
殽雜昔啖糞土者今皆食鹽昔憙竊販者今皆公行鹽
之用益廣是以無滯也公利不减而鹽無滯財用以足
刑罰以清治世之懿也或曰官鬻鹽而糶與商人有息

焉有税焉息寡而税薄則公利損息多而税厚則商不
來何如曰不若寡薄之為愈也寡薄則何以使公利不
損曰東南和糴幾二百萬轉漕之費不為不多矣今糴
鹽與商以米㩁折則數百萬斛可坐致淮海是於公利
少也哉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此通變之時不可忽

   富國策第十
或曰天下之貨茶最後出而國用頼焉今兹有説乎曰

茶非古也源於江左流於天下浸滛於近代君子小人
靡不嗜也富貴貧賤靡不用也有國者從而籠之利一
孔矣而世之所貴家之所蓄則非有公茶者何公茶濫
惡不味於口故也每嵗之春芽者既掇焙者既出則吏
呼而買之民輓而輸之矣民之淳或以利而姦也吏之
察或以賄而闇也於是乎行濫入焉草邪木邪唯恐器
之不盈也塵邪煤邪唯恐行之不昻也商筭而行或不
售也則販者鮮矣倉儲之乆或腐敗也則水火乗之矣

是以邦之泉布竭於市估而積之亡用之地息未収而
本或䘮矣若東南列郡則吏自斥賣課不甚多時或不
登焉而民之自用常數倍矣來有甚逺價有甚貴而人
争取之者味羙也塗有甚險法有甚重而人争販之者
利厚也廵按之使逐捕之卒日馳於野黥額之吏鞭背
之人日滿於庭愁怨愈多而姦不可禁督責愈重而財
不可阜勢之所運末如之何也巳今日之宜亦莫如一
切通商官勿賣買聽其自為而籍茶山之租科商人之

稅以此較彼殊塗一致且商人自市則所擇必精所擇
精則儥之必售儥之售則商人衆商人衆則入稅多矣
又昔之所以披草莽懐兵刄務私販者禁嚴故也既已
通商則當安行夷路自實官府亦入稅多矣况不滯本
泉不煩威獄利國便人莫善於此或曰子謂通茶鹽之
商其如逐末何曰昔之未通商也文峻而網宻富厚重
慎之子罔㳺其間故蚩蚩細民以身易財者入焉若法
通商則大賈蓄家射時而趨細民何利焉非逐末之路

也於戯鹽始於漢茶始於唐取以濟時事非師古異日
邦財饒衍王道寖昌棄之於民不勝大願
 
 
 
 
 
 

 
 
 
 
 
 
 
 旴江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七     宋 李覯 撰
  强兵策十首
   强兵策第一
兵之作尚矣黄帝堯舜以來未之有改也故國之於兵
猶鷹隼之於羽翼虎豹之於爪牙也羽翼不勁鷙鳥不
能以死尺鷃爪牙不鋭猛獸不能以肉食兵不强聖人
不能以制褐夫矣所謂强兵者非曰日尋干戈暴骨萬

里逞一朝之忿以求横行天下也必有仁義存焉耳仁
義之説何如曰歴觀世俗之論兵者多得其一體而未
能具也儒生曰仁義而已矣何必詐力武夫曰詐力而
已矣何必仁義是皆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愚以為仁義
者兵之本也詐力者兵之末也本末相權用之得所則
無敵矣故君者純於本者也將者駮於末者也孫子曰
主孰有道將孰有能道道徳也能智能也又曰將者智
也信也仁也勇也嚴也乃知君則專用道徳將則智信

仁勇嚴並用之矣昔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不敢逺引
請以漢事明之韓信言於漢王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
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大王
之入武闗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約法三章秦人
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
定也此項王失仁義而漢王得之之謂也及信為將以
木罌缶渡而虜魏王背水陣立赤幟而破成安君成安
君不聽廣武君䇿以為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故身死泜

水上此成安君失詐力而韓信得之之驗也然為將者
多知詐力而為君者或不通仁義故雖百戰百勝而國
愈不安敵愈不服也所謂仁義者亦非朝肆赦暮行賞
姑息於人之謂也賢者興愚者廢善者勸惡者懲賦斂
有法繇役有時人各有業而無乏用樂其生而親其上
此仁義之凡也彼貧其民而我富之彼勞其民而我逸
之彼虐其民而我寛之則敵人望之若赤子之號父母
將匍匐而至矣彼雖有石城湯池誰與守也雖有堅甲

利兵誰與執也是謂不戰而屈人之兵矣若彼貧其民
我亦貧之彼勞其民我亦勞之彼虐其民我亦虐之而
望敵人之來是猶以鴆漿待渴者以附子呼飢人彼寧
無聊必死而已孰為來哉敵無歸心而誓必死則我雖
以太公為將孟賁為卒飛兎為騎太阿為兵未易可圖
也而况吾民不附自生他變亦不可不慎也國家積徳
累仁為之百年矣黎民懐惠且歌舞矣不幸戎心怙亂
阻我王命師興三嵗未獲振凱雖天𠂻勤恤而軍事惟

煩或以財賦或以力征元元無知頗或愁怨而西方尤
甚矣伏惟發徳音為天下慮内以紓吾民外以誘來者
則邊鄙可安大功可立有識之願也
   强兵䇿第二
或曰天下之事宜何慮哉曰以天下為一身則諸夏腹
心也邊徼手足也腹心安寧氣和而神旺則手足之疾
非吾禍也若腹心不寧役其氣而疲其神以專治手足
手足未愈而腹心殆矣故用兵之法必修諸内而後行

諸外彼長于技擊風氣勁直强則犯上弱則離散執而
誅之用力非少舎而弗問時復侵軼顧權制之何如耳
故當今之慮若興屯田之利以積穀於邊外足兵食内
免饋運民以息肩國以省費既安既飽以時訓練來則
奮擊去則勿追以逸待勞以老其師此䇿之上也若宿
兵於外仰給於内前不敢進後不敢退雖曰無功幸免
於敗千里饋糧二十致一材木敝於車輦牛馬死於牽
徬男女困餓室家空虚行之數年敵承其敝此䇿之中

也若帥師深入贏糧而隨少人則攻戰不足多人則饋
饟不繼道險而有伏勢孤而無援與無知之俗争一旦
之命萬一蹉跌禍在不測此䇿之下也今將出上䇿則
何如曰屯田之利建議者多矣而執事未之從者其以
地少可耕之田乎軍無可耕之人乎今之郡國民既庶
矣誠少曠土可以耕也今之禁衛卒素驕矣誠無勤者
可以耕也然而可耕之田安取之哉曰邊郡之民有困
者矣有不安其居者矣苟募其徙内地授以生業使之

安堵乃以其故田宅𨽻於屯官則不患無田矣然而可
耕之人安取之哉曰邊郡之兵自禁旅之外别置屯軍
凡天下廂之冗役者法之流移者民之願從者合而籍
之以𨽻於屯官則不患無人矣田既入人既聚然後辨
其夫畮列之廬舎授之耒耜教之稼穡明立勸課時加
督察勤則有賞惰則有刑然而農功集矣既又為之什
伍立其長帥賦以兵器與其甲胄乗其閒暇習之戰鬭
是謂因内政以寄軍令也然而武事興矣食既足兵既

練禁旅未動而屯軍固已鋭矣以紅腐之積濟虎貔之
師利則進戰否則堅守國不知耗民不知勞而邊將髙
枕矣彼其不忠不孝愚弄其民於矢石間而我以餘力
馭之亡有日矣或曰屯田固便矣徙民内地不亦擾乎
抑其授以生業於國用何如哉曰民得去兵冦輕賦役
而就善地若水之於下魚之於淵也今募其徙是順民
之政也漢武帝徙闗東貧人於隴西北地西河上郡凡
七十餘萬口後加徙猾吏於闗内當是之時弗聞其擾

也且以輦運之費為徙民之生業不亦多乎輦運則連
年不息民業則一與之而巳矣暫勞永逸其此之謂乎
然則民樂内徙而邊郡虚如之何曰嚮者民多而兵少
故鬭者寡而驚者衆如使民少而兵多則鬭者衆而民
有賴矣以兵易民何虚之有哉在漢趙充國在唐婁師
徳皆以屯田利盡西土威震羌胡兹薦紳先生之所常
言也惟熟圖之   强兵䇿第三

或曰屯軍之耕自養可矣禁旅坐食胡能給之曰古者
制農田百畝百畝之分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
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農夫食五人其人之食上年
則人四鬴中年則人三鬴下年則人二鬴計一夫之耕
其登穀不寡矣今屯軍之耕姑以下農夫為率一夫耕
而食五人則十萬夫耕所食禁旅四十萬人矣以二十
萬夫耕則餘四十萬人之食三年耕則有二年之蓄矣
雖有凶旱水溢巖廊之上可無西顧之憂也然則屯田

之利可施於天下乎曰今天下公田往往而是籍沒之
産未嘗絶書或為豪黨占佃或以裁價斥賣公家之利
亦云薄矣其勢莫若置屯官而領之舉力田之士以為
之吏招浮寄之人以為之卒立其家室藝以桑麻三時
治田一時講事男耕而後食女蠶而後衣撮粒不取於
倉寸帛不取於府而帶甲之壯執兵之鋭出盈野入盈
城矣其所輸粟又多於民而無養士之費積之倉而已
矣此足食足兵之良筭也或曰議者多稱鄉軍何如曰

周禮小司徒㑹萬民之卒伍而用之家出一人比為伍
閭為兩族為卒黨為旅州為師鄉為軍此先王之法也
管子作寓令之政卒伍定乎里而軍政成乎郊連其什
伍居處同樂死生同憂禍福共之故夜戰則其聲相聞
晝戰則其目相見緩急足以相死故能外攘戎狄内尊
天子以安諸夏也夫設鄉軍以自衛前哲之意深矣人
之愛親戚重財物盖天性也冦賊之來將殺我丁强虜
我老弱蹂躪我田宅掠取我金帛則凡噍類皆有鬭心

矣君人者因民心而利𨗳之既訓練之又將領之則其
守戰至死非賞罰使之然也竊觀近世鄉無軍目人不
知武事家不藏兵器寇賊之來則以袒裼之軀投餌於
虎口賊去信宿則吏卒至吏卒至而無所獲益為勞敝
矣雖然豈唯野而巳哉不曰郡乎曰縣乎自非方鎮多
無備豫客軍百十僅如逆旅幸而治平矣萬一有狂夫
大呼則奚以待之故鄉軍之名不可不察也近者亦籍
戸而為之矣萬家五百亦巳多矣然恐將吏未得人訓

習未得理何者統帥則縣令也縣令豈皆賢偏禆則戸
民也戸民豈皆善撫御或失變故無常此謂將吏未得
人也令之所教姑令習射曽不知坐作進退之節心背
左右之冝耳不辨金鼓目不别旌旗一旦用之敺市人
耳此謂訓習未得理也如欲將吏得人莫若精擇縣令
勿拘官序一以材能縣令得人則偏禆之選亦得人矣
然後明戰陣之法以授之則訓習得理矣如此則鄉軍
日强也屯軍以征戎鄉軍以守備郡國之勢皆王之藩

屏也
   强兵䇿第四
或曰地勢西北髙東南下地髙而寒其民體厚而力强
氣剛而志果地下而温其民體薄而力弱氣柔而志回
故西北之兵能辛苦有成功而東南之士少所立此士
大夫咸知之也而子謂郡國屯軍可以征伐意者非東
南之謂歟曰是老生之論也夫民之性情有地氣矣是
之謂風也教而使之在君長矣是之謂俗也聖王不擇

民而教賢將不擇士而使擇民而教是國無顔冉未可
學也擇士而使是世無賁育未可戰也水至柔也揚之
以風則可使覆舟金至剛也冶之以火則可使成器頋
所用之方畧何如耳江南有卑薄之稱荆楚有剽輕之
議其傳非一世矣然楚若敖篳路籃縷而其後世常與
晉争諸侯吴太伯㫁髮文身而其後世亦先晉歃項籍
以八千人起㑹稽而殺秦降王遷漢王於蜀分裂天下
號稱為霸宋武帝以百餘人起丹徒而誅桓正晉遂平

齊地長驅闗洛是則東南之士亦甞與西北校矣惟其
將之才不才也然以今日之事言之則習有所多技有
所長亦不可不察也若夫沙平草淺千里在目土不成
丘水不成谷馬肥人輕來往電駭雙帶兩鞬左右馳射
此非南軍之所長也山陵險阨草木蓊蔚江流吞天巨
浪時起行人疑惑飛鳥不度徒歩相搏短兵相擊此亦
非北軍之所長也北征而用南軍衆則笑之矣南征而
用北軍未有言其不可者竊所未諭也江海之濵或一

盗肆虐一邦被擾則命王人帥王卒以捕之以多擊少
以短擊長費或甚厚而功或不立此亦一失也嚮者征
南蠻谿洞則可監矣去平地而即險阻出中國而入瘴
癘狡穴未堙而吾軍殆矣竊惟廟筭之深未必不及此
也盖郡國無精兵不可不内發故也載使置軍屯田隨
便興發則何征而不服何討而不誅哉至若以古名將
將之以騎戰之法教之舎此所短從彼所長則運之天
下亦猶袵席間也

   强兵䇿第五
兵矢者軍之神靈也甲胄者人之司命也故一夫奮劍
則千人披靡孟賁袒裼則童子闗弓能殺之矣然兵不
利不若無兵之愈也無兵則慎所擊而逺於敗矣甲不
堅不若無甲之愈也無甲則知所避而免於死矣有兵
而不利有甲而不堅而假之以求勝恃之以求生則誤
大事取大禍莫斯之甚也故周官考工為器之法天有
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後可以為良凡

器皆然况於兵乎故其為弓也取六材必以其時凡相
幹欲赤黒而陽聲角欲青白而豐末膠欲朱色而昔筋
欲小簡而長大結而澤漆欲測絲欲沈六材之全然後
冬析幹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體氷析灂春被
弦其為矢也前弱則俛後弱則翔中弱則紆中强則揚
羽豐則遲羽殺則趮是故夾而揺之以眡其豐殺之節
橈之以眡其鴻殺之稱凡相笴欲生而摶同摶欲重同
重節欲疏同疏欲㮚其為戈殳㦸矛之柲也攻國欲短

守國欲長置而揺之以眡其蜎炙諸墻以眡其橈之均
横而揺之以眡其勁其為甲也眡其鑚空欲其惌眡其
裏欲其易眡其朕欲其直櫜之欲其約舉而眡之欲其
豐衣之欲其無齘是先王之為兵甲必及其時必美其
材工則必良事則必試如此其至也惟今郡國之貢兵
器果何如哉聚工而作卒嵗後巳未甞試也連輿而出
方舟而上無不受也簡閲不明則精粗不别精粗不别
則制作必濫制作濫則工不必巧材不必美况天時乎

况地氣乎加以師興之際卒然求取斬木以為弩伐竹
以為箭或取非其時或産非其地備數而止行濫固多
暴之日則焦濡之雨則朽以之應敵不知其可矧新甲
之制出於一切次紙為札索麻為縷費則省矣乆將奈
何凡此之類皆有識之所聞見也至於郡國兵庫或乆
不啟戰守之具未嘗修飾事至而慮亦非智者所能也
愚以為天下造兵宜専命守臣以蒞之總置使名以督
之工之選必難其人而進其食以優之材之取必善其

物而増其價以來之取之有地來之有時為之有法日
省之月試之善至多則賞惡雖少而刑上下檢察用為
急務其舊兵革勿絶繕完以備豫為政則龍淵太阿不
獨稱於古而蠻夷猾夏有血刃之期矣
   强兵䇿第六
孫子曰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故古者天子遣將於太廟
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制之
乃復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至淵者將軍制之故李

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决於外
不從中御也周亞夫之軍細栁軍中唯聞將軍之命不
聞天子之詔也夫古先哲后於王業亦艱難矣安不㤀
危其心亦至矣豈故欲示人以利器成人以威柄以天
下之命屬之於一臣哉蓋任賢之道不得不然也馬之
所以能千里者以其獨行也若使駕以輜車驂以蹇驢
役夫罷羸執轡其上則未必不傾覆矣况乎致逺哉鳳
之所以能千仞者以其自恣也若使繫之以線縷飬之

於園囿藩籬之類啁啾其側未必不憂死矣况乎冲天
哉用兵之法一歩百變見可則進知難則退而曰有王
命焉是白大人以救火也未及反命而煨燼乆矣曰有
監軍焉是作舎道邊也謀無適從而終不可成矣竊跡
其原蓋知之不盡信之不篤也知之不盡恐其不賢也
信之不篤懼其不忠也不賢而無所制則或敗事矣不
忠而無所監則或生變矣是故束之以詔令持之以親
貴焉然恐其不賢胡不選賢而任之懼其不忠胡不擇

忠而使之未見其賢而任之是國無賢耶未知其忠而
使之是下無忠耶與其用之之疑曷若取之之慎孔子
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必也授以
節度使之遵行耶則王人之微者自足為之矣安用大
臣哉大臣而尚可疑耶則小臣胡為而可信也彼誠不
忠耶則不知有君矣何憚於一小臣哉昔韓信平齊七
十餘城南靣稱孤與楚則楚重與漢則漢重鼎足之形
可坐而定也而藉金石之交荷解衣推食之徳蒯通之

説弗忍從也當是之時豈有監之者哉及其削爵為侯
居京師奉朝請乃欲外結陳豨内因諸官徒奴以行大
事誠非嚮者三分之勢也而卒以叛逆者君恩不終而
懐怨望也漢孝武之於霍子孟蜀先主之於諸葛孔明
皆託以六尺之孤而弗聞有變者君臣之義至深國士
之遇可懐也苟推赤心疇敢不順苟為疑之人亦無足
信者今兹兵興矣將用矣惟上心曠然與忠賢為一體
無置節目於其間則將才如神軍鋒如雷功業易可成


   强兵䇿第七
國之所以為國能擇將也將之所以為將能養士也人
莫不愛身而以身當矢石莫不愛死而以死衛社稷者
厚無所往也故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溪視卒如
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呉起吮疽而戰不旋踵李廣與士
卒共飲食而愛樂為用親非父母也倫非兄弟也然而
所以撫循盡得其歡心者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故臨敵

易將兵家所忌彼其推恩信分甘苦曠日持乆上下親
矣猶不能以有功一旦而易之則雖賢矣雖仁矣上恩
不可一言而洽也下情不可一顧而通也卒然用之則
安能以有為哉馬之馳矣而斷其蹄雖代以驥足弗能
行也子之孩矣而逐其乳雖繼以毛嬙弗能育也昔燕
以騎刼代樂毅遂有即墨之敗七十餘城盡反於齊趙
以馬服子代㢘頗遂有長平之降四十萬衆皆阬於秦
功或不可早建事或不可速成亦明主所宜察也竊觀

今之易將誠以敗衂不稱故也夫任人當審其賢不賢
未可責其勝不勝也不賢而勝非國之福也適所以召
敵也賢而不勝非國之患也適所以儆之也使彼勝而
驕我敗而怒以無功之將用無功之士竭智盡力以求
洒恥則不知山之有髙石之有堅水之有溺火之有焚
死之可畏生之可懐矣孰能當其鋒哉吳子謂魏武侯
曰人有短長氣有盛衰君試發無功者三萬人臣率以
甞之其可乎今使一死賊於曠野千人追之莫不梟視

狼顧何者恐其暴起而害已也是則一人投命足懼千
夫故其以三萬人而破秦十萬衆也今以敗而易之是
古名將無敗者乎孟明視敗於崤而秦伯復其位方有
焚舟之報荀林父敗於邲而晉侯赦其罪卒致曲梁之
功棄瑕錄用古之道也若賢而易之是雖有過人之畧
無所復用斯足以快盗心而巳矣不賢而易之是去劇
就閒如釋負擔斯足以遂其私而巳矣後之人將曰苟
勝焉何恤乎富貴苟負焉不過一左遷而巳任之不甚

乆責之不甚重人或苟且將焉用之幸而天威在上盗
不敢前如使易將之際羣情未安約束未定謀未及周
備未及設而犬羊乗之禍亦不可測也誠能注意賢才
期之逺大一勝勿遽賞賊平之後則茅土存焉一敗勿
遽罰事終不濟則鈇鉞存焉困獸猶鬭况大將乎是則
恥不足洒而賊不足平也
   强兵䇿第八或曰一敗勿罰過可畧也一勝勿賞何以使人曰勝而

勿賞是所以使人之術也愚甞深跡有國者之行事未
始不以賞使人也而或失使之之道焉夫爵者所以貴
也祿者所以富也富貴者是人之所欲也仁非伯夷叔
齊㢘非於陵仲子孰能不動其心哉故智者竭慮勇者
盡力辨者以説文者以檄不敢家其家不敢身其身不
逺於蠻貊之外不威於矢石之間日不為暑風不為寒
渴不暇飲飢不暇食孳孳焉從於王事者賞使之然也
雖有至性自天至誠發中不待勸沮而决所去就者兹

蓋非常之士豈可以衆人望之哉乃知賞之於使人至
矣其為失者賞之太速而浮於功也徒知賞之可以使
人而不知賞極則弗能使之矣舉億萬之衆贏千里之
糧足未履於山川手未煩於枹皷虜獲未盈車斬首未
數級而幕府巳獻捷矣朝廷已議功矣爵等有數而敵
人無數賜物有盡而賊衆無盡故天討未行而䇿命極
矣尺地未収而府庫殫矣身既已貴家既已富子女玉
帛所欲者陳於前矣兄弟親戚所愛者受其賜矣體習

宴安志在驕佚勝則無以加敗則失其舊畫虵之足世
所戒也是賞典雖在安能復使之哉其間亦有矜功䟦
以求姑息國家之弊多或由之唐季五代可覆而視
也此無他賞之太速而浮於功之咎也故曰勝而勿賞
是所以使人之術也古者師還飲至䇿勲事成而賞誰
云晩耶抑又聞之書曰徳懋懋官功懋懋賞無徳而官
則官不足以勸有徳無功而賞則賞不足以勸有功如
使傝受位私昵受賜則何以待功徳之臣哉位雖髙

與傝同賜雖厚與私昵同是徳不足貴而功不足重
其誰勉之哉今者明明在上誠日慎於賞爵則師可使
武臣可使力而四方無虞矣
   强兵䇿第九人莫不有才才莫不可用才取其長用當其宜則天下
之士皆吾臂指也故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
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决取其利愚者不愛其死因
其至情而用之此軍之微權也昔伊尹之興土功也强

脊者使之負土眇者使之推傴者使之塗各有所宜而
人性齊矣竊觀世俗之論則有異於此不求於巳而專
責於人不用其長而專攻其短適時則謂之違禮從權
則謂之壊法剛毅則謂之不遜倜儻則謂之不檢輕財
則謂之不儉為生則謂之不㢘見其一不問其二觀諸
外不察諸内以帷幄之談而校之老生之議以戎馬之
任而同之俗吏之選是猶責越客以騎射望燕卒以乗
舟雖其賢才何益於事哉蘇秦謂燕易王曰孝如曽参

義不離其親宿息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事
弱燕之危王哉㢘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
武王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於首陽之下有㢘如此王
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進取於齊哉信如尾生與女
子期於梁柱之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有
信如此何肯揚燕秦之威却齊之强兵哉故知善不必
皆可惡不必皆否置之有地使之有時一不可廢也小
之於大用是匹雛不能以舉千鈞也大才之於小用

是堯舜不能以牧羊也故曰多言多語惡口惡舌終日
言惡寢卧不絶為衆所憎為人所疾此可使要遮閭巷
察姦伺禍也權數好事夜卧早起雖劇不悔此妻子之
將也先語察事勸而與食實長希言財物平均此十人
之將也切切截截垂意肅肅不用諌言數行刑戮刑必
見血不避親戚此百人之將也訟辨好勝嫉賊侵陵斥
人以刑欲整一衆此千人之將也外貎怍怍言語時出
知人飢飽習人劇易此萬人之將也戰戰慄慄日慎一

日近賢進謀使人知節言語不慢忠心誠畢此十萬人
之將也温良實長用心無兩見賢進之行法不枉此百
萬人之將也明主誠能不牽於世俗之論而盡乎才用
之宜則不視而形不聽而聲不降席而横行乎四夷矣
   强兵䇿第十
將之有兵法猶儒之有六經也儒莫不讀六經而知道
者鮮矣將莫不讀兵法而適變者鮮矣世一賢士猶為
踵武國一賢將猶為比肩其故何也性生於内而學成

於外非學問之能移性也水之湍者决之也而聚鄭白
之工不能以流涸澤刃之芒者礲之也而盡南山之石
不能以利鉛刀本之不善末無及也然值承平之世言
堯舜者皆可以為善當有事之際學孫吳者未必能應
敵緩急之勢異也夫兵者詭道有形或不可視有聲或
不可聽合散如雷電隠見如鬼神而欲以昔人之餘論
既往之陳迹擬議於其間不亦難乎苟非有髙世之識
出類之才動如循環一歩百變者其孰能與於此哉楚

漢之時諸將多矣唯韓信起於餓𨽻戰而必勝攻而必
取未甞敗北者何也豈其兵法皆衆人之所未學者乎
蓋其用之非衆人之所及也是謂反兵法而用兵法也
兵法曰絶水必逺水客絶水而來迎之於水内令敵半
渡而擊之利欲戰無附於水而迎客也及信與龍且夾
濰水陣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
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此反半
渡之文也而卒以勝者雜於利而務可伸雜於害而患

可解也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而信攻趙未至井陘
口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趙軍望見大笑之此反前
左之文而卒以勝者䧟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
存也反其顯而用其微人以為拙已以為工智者不能
與其謀巧者不能同其伎用兵若此可以言學矣今以
衆人之識讀衆人之書而求以勝彼亦已疏矣昔趙奢
之子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甞與其
父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

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將括則已若必將之破趙
軍者必括也及孝成王使括為將藺相如曰王以名使
括若膠柱而皷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
趙王弗聽故有長平之敗乃知有將才者必習兵法習
兵法者不必有將才况以言取人孔子病諸兵戰之場
立尸之地固明主所宜留意也
 
 旴江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八      宋 李覯 撰
  安民策十首
   安民策第一
愚觀書至於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未嘗不廢書而歎也嗟乎天生斯民矣能為民立君而
不能為君養民立君者天也養民者君也非天命之私
一人為億萬人也民之所歸天之所右也民之所去天

之所左也天命不易哉民心可畏哉是故古先哲王皆
孳孳焉以安民為務也所謂安者非徒飲之食之治之
令之而已也必先於教化焉教化之説何如曰夫俗士
之論未有不貴刑法而賤禮義也以為天下之大可域
之於圄犴也羣生之重可摩之以刀鋸也聞有稱王道
誦教典也則衆共笑之矣必謂殺之而不懼尚何有於
教化乎是皆不睹聖人之情者也獨不知教失而後惡
化成而後刑刑所以不勝惡也善觀民者見刑之不勝

惡也則反之曰是教之罪也焉可以刑不勝惡而謂教
益不可用也譬諸人身導飬得理則無疾疾作而後
用藥藥所以不勝病也善觀身者見藥之不勝病也則
反之曰是導飬之失也焉可以藥不勝病而謂導飬益
不可用也記曰昏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滛辟之
罪多矣鄉飲酒之禮廢則長㓜之序失而争鬭之獄繁
矣䘮祭之禮廢則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衆矣聘
覲之禮廢則君臣之位失諸侯之行惡而倍畔侵陵之

敗起矣故禮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於未形使人日徙
善逺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居山者不知
居澤者不知獵習之之異也今欲令禁人以網罟詰
獵者以從禽雖日撻之弗可改也已民有以生之而無
以教之未知為人子而責之以孝未知為人弟而責之
以友未知為人臣而責之以忠未知為人朋友交㳺而
責之以信未知亷之為貴而罪以貪未知讓之為美而
罪以争未知男女之别而罪以滛未知上下之節而罪

以驕是納民於阱也雖日誅之死者弗之悔而生者弗
之悟也使民父子親夫婦和宗族相睦郷黨相信財不
以争力不以鬬肅肅雍雍相從於禮譲之地是為安乎
使民父子不親夫婦不和宗族不睦鄉黨不信財則必
争力則必鬭呼天扣心相從於刑戮之埸是為安乎此
周所以長世而秦所以不祀也洪惟聖神掃五代之弊
跨唐據漢拱揖三王教化之情靡不存乎中矣而或未
明未具無以觀示於下幸而昭然垂日月之光俾穴隙

之㣲咸有所見斯萬世之福也
   安民策第二
或曰欲教化之明且具則奚由曰莫若學校之宜於時
也夫士者衆之所仰望也服儒衣讀儒書而躬小人之
行是塗民耳目也士之不徳師非其師也師之不才學
校不脩之過也記曰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羙惡
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
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故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是故擇

師不可不慎也然則師者雖非人君之位必有人君之
徳也古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仕焉而已者
歸教於閭里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閭里之細猶以國
之老臣為之師况其大者乎師有其人教有其業詩書
禮樂以本之干戈羽籥以文之天子於是養老焉世子
於是齒胄焉黨正於是飲酒焉郷大夫於是賔賢能焉
父子君臣長㓜之道於是乎觀之六徳六行六藝之教
於是乎取之司馬辨論官材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

爵之位定然後祿之其不帥教者命國之右鄉移之左
左鄉移之右不變移之郊不變移之遂不變屏之逺方
終身不齒其教之也𤰅其選之也至善者必興惡者必
廢則其學者皆勸勉媿耻而求為君子矣士皆君子則
衆人望之若景嚮焉奚不善之云乎故曰君子如欲化
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也
後王多務古制未暇家自為學人自擇師學乎學孰孔
孰墨在我而巳矣師乎師孰堯孰桀在我而已矣故有

以無用之文為學以不令之人為師聽其言則欲齊名
於聖哲觀其行則或慙色於閭閻乗流一遷汗漫弗復
往者不知其非来者以為當然蚩蚩之氓何以取法今
者内有國子之館外有諸侯之學聖人之意有所在矣
然師以講説為名而不掌於教育士以文辭為業而不
舉其徳行師不掌教育則觧經之外人之賢不賢一不
當知也士不舉徳行則執筆之餘身之善不善一不足
慮也是則何補於事哉誠宜申命學官以教育為職時

無賢才則其咎也明著學版以徳行為選郷有善譽則
可進也如此而人材不多俗化不美是六經羣言皆欺
後世也
   安民策第三
或曰今茲京師首善每嵗論秀士矣轉而從徳行其
也而州郡之學無薦引之文欲一取之何如曰教而用
之學校之興於古也不教而用之選舉之隆於今也教
則易為善善而從正國之所以治也不教則易為惡惡

而得位民之所以殃也試者其言也用者其行也言有
偽善則取之矣行有真惡弗可得而知也然而授以操
柄加之人上是以赤子之肉投畀虎穴也况綉繢雕琢
之文又不足以為善言乎則其疇昔之志夙夜之學瀝
盡於數刻之試而胷中未始有一毫可為效官之資也
禮儀則習於同列政體則咨於老吏自受爵之日為學
製之始奈何欲致治興化也惟今太學論士既不觀徳
行矣而學士之版徒記姓名而巳求試而來報罷而去

以天子之辟雍與諸生假道而過耳郡國雖或興學而
士之進取罔由於此是皆存學之名失學之實也按唐
制自京師郡縣皆有學焉每嵗仲冬課試其成者長吏
㑹屬僚設賔主陳俎豆備管弦牲用少牢行鄉飲酒禮
歌鹿鳴之詩召耆艾叙少長而觀焉既餞而與計偕其
不在學而舉者謂之鄉貢此近古旁求之法也而一出
課試不由行實亦同歸於弊矣為朝家之計莫若斥大
七館使薦紳之族咸造焉増修州學使士庻人之秀咸

在焉擇賢以為之師分經以為之業限以積乆毋得擅
去日觀其徳月課其藝賢邪非一時之賢乆居而不變
乃其賢也能邪非一時之能歴試而如一乃其能也如
是而得人不精未之信也其有急於耕飬或素已成就
不在學者則循舊貢舉先其名譽後其課試舉之非一
人之舉必鄉曲共舉也用之非一人之用必天下共用
也如是而得人不精亦未之信也古者諸侯貢士一適
謂之好徳再適謂之賢賢三適謂之有功迺加九錫不

貢士一則絀爵再則削地三則絀爵削地畢矣誠能以
得士為賞失賢為罰則羣下孰不一意於察舉乎尚慮
有遺則莫若使大臣得舉所知漢法三公大將軍皆開
府辟召豈虚言哉或曰嚮者亦嘗先名譽而後課試矣
以其進者濫而取者私也今而復之其可乎曰進皆有
濫取皆有私顧其利害何如耳糊其名而易其書有司
不得輕重焉是吏之公也君子之道不逞於童子之雕
蟲是法之私也以名取之則亦反是矣吏之私者則刑

可速也法之私者雖聖人因之末如之何矣此賢者所
以日削教法所以不競也惟觧而更張之乃為邦之盛
節也
   安民策第四天之生人有耳焉則聲入之矣有目焉則色居之矣有
鼻焉則臭昏之矣有口焉則味壅之矣耳之好聲無窮
金石不足以聽也目之好色無窮黼黻不足以觀也鼻
之好臭無窮鬱鬯非佳氣也口之好味無窮太牢非盛

饌也苟不節以制度則匹夫擬萬乗之富或未足以厭
其心也故周禮大司徒之職施十有二教其九曰以度
教節則民知足謂以法度教民使知尊卑之節則民之
所用雖少自知以為足也又以保息六安萬民其六曰
同衣服謂民雖有富者衣服不得異皆深衣而巳則貧
者安也自周綱觧結禮樂崩壊商賈大者衣必文采食
必粱肉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千里
㳺敖冠盖相望乗堅策肥履絲曵縞兼并豪黨之徒以

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於奢侈室廬
輿服僣於上無限度而貪人恣行矣凡風俗之所以薄
獄訟之所以繁者民貪故也惟人之飬生豈甚相逺哉
食雖豐不過數人之榖也衣雖厚不過數人之帛也一
夫之田五畆之桑亦足以自為矣然有粟腐倉而甚於
饑錢朽貫而甚於貧藏姦挾詐晝争夜奪如盗賊之為
者有由然也天下之材其大者可室也天下之寳其貴
可器也天下之織其巧者可衣也天下之畜其珍者

可食也駿可乗也良可御也鄭衛之哇可樂也燕趙之
美可妃也昏姻之際賔客之接䘮之有具祭之有品以
多為貴以奢為禮婦人婢子愚夫小兒愛樂稱誦習以
為俗如是雖窮天地之産安能以濟一民之欲哉故其
甚富而貪不可熄也以此細民亦務相師法或有罄一
年之蓄而費於數刻冐死亡之辟而資於宴好善士所
不能化齊斧所不能威其故非他耻不若人也如使上
下有等奢侈有制在埶則尊無列皆賤富不得獨文貧

不得獨質萬金之居與下戸為伍則飽食之餘無所復
用庶乎亷譲可興而和平可致也
   安民策第五
為國者未有不欲其民富且夀矣薄稅斂所以富之也
而水旱乗之民亦弗可得而富也省刑罰所以夀之也
而癘疫奪之民亦弗可得而夀也水旱癘疫之來隂陽
之不和也夫陽一於復而六於乾隂生於午而成於亥
消息有數進退有時非猖狂妄行之物也無形焉盖非

逸而動勞而止也無情焉又非與於喜奪於怒也然而
不以其叙者有感而應有召而來也洪範九疇二五事
一曰貎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八庶徵曰雨曰
暘曰燠曰寒曰風貎曰恭恭作肅肅時雨若謂君行恭
則時雨順之言曰從從作乂乂時暘若謂君政治則時
暘順之視曰明明作哲哲時燠若謂君能照哲則時暖
順之聽曰聰聰作謀謀時寒若謂君能謀則時寒順之
思曰睿睿作聖聖時風若謂君能通理則時風順之反

是則狂恒雨若謂君行狂妄則恒雨順之僣恒暘若謂
君行僣差則恒暘順之豫恒燠若謂君行逸豫則恒煖
順之急恒寒若謂君行急則恒寒順之䝉恒風若謂君
行蒙暗則恒風順之其傳又曰貎之不恭是謂不肅惟
金沴木言之不從是謂不乂惟火沴金視之不明是謂
不哲惟水沴火乂之不聰是謂不謀惟土沴水思之不
睿是謂不聖惟金木水火土沴由是而言人君五事不
修則雨暘燠寒風不以其時水火木金土交相為沴水

旱所以狎至癘疫所以放行也然而君人者不以身為
身以天下之身為身也不以心為心以天下之心為心
也如使下皆狂則上誰與肅下皆僣則上誰與乂下皆
豫則上誰與哲下皆急則上誰與謀下皆䝉則上誰與
聖故明王欲肅則去下之狂欲乂則去下之僣欲哲則
去下之豫欲謀則去下之急欲聖則去下之䝉君明臣
忠百姓親睦然後可以致和氣也若能自知而不能知
人能自治而不能治人愚者在位貪者在職以戕賊元

元家愁戸怨靡所控告是雖堯為天子舜總百揆其何
以媚於上下神祗哉故去四㓙舉十六相所以為大功
也夫郡守縣令吾民之司命也漢孝宣與良二千石共
治顯宗謂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則民受其殃豈徒語哉
惟聰明睿智益垂意於任官則烖害可消而富夀在矣
   安民策第六
民之所從非從君也從其令也君之所守非守國也
其令也君端冕乎奥阼之位而民被堅執鋭履膓渉血

赴死萬里者令使之也君夙駕乎囿㳺之中而民居處
笑語如不知者令不及故也是民從令非從君也封疆
有固山川有險人猶踰之比閭小吏執三尺之法則老
姦大豪無敢違者是君守國不如守令也君以令用民
民以令事君令之所取民亦取之令之所去民亦去之
故令可一而不可變也是萬物之四時也天之於物也
春夏以出秋冬以内兹四時之常也如使柔風既扇疾
雷既奮植者向榮動者起蟄而革之以沈隂亂之以繁

霜則勾萌者傷而蠉蝡者死矣唯其鈍而晩出者相賀
得計也至秋冬則亦然是則勾芒再至而品物不以為
春黄落在兹而智者不以為秋也是故令之於民也與
其出而中廢不若勿出之愈也善人見勸而莫肯進懼
其令變而不必賞也惡人見禁而莫肯改幸其令變而
不必罰也朝一命焉夕一命焉羣吏奉承之不暇愚民
惶惑而失圖出令如此不若勿出之愈也先王慎乃出
令謂審之於内而後行之於外也其不可乎雖稷契之言

臯陶之謨不宜於時不足試也其可乎雖士傳言焉庻
人謗焉志之先定不足疑也夫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
昔子産治鄭其始也民疾之曰孰殺子産吾其與之及
其乆也民愛之曰子産而死誰其嗣之載使子産聞謗
遽改小國之政將何如哉洪範曰庻民惟星星有好風星
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謂
衆民所好不同而君臣政治各有常法不可失政教之
常以從民欲也何者善人少而惡人多也明明后誠能

謹令之所以出則羣心洗濯知所適從矣
   安民策第七君者親也民者子也吏者其乳保也親不能自育其子
育之者乳保也君不能自治其民治之者官吏也赤子
之在襁褓知有乳不知有母也細民之在田野知有吏
不知有君也乳之不才則飢之渇之驚之癎之親雖慈
不能幸其子以生也吏之不才則窮之役之殺之害之
君雖仁不能幸其民以安也然乳保之任不離帷房之

間親之卧起可以接也官吏之職必逺畿疆之外君之
視聽無由及也是故置吏不可不慎也竊思今之所謂
良吏者多不得其𠂻焉不思古道不觀人情各是其所
是非其所非而巳其務近名者則曰政必以猛其務隂
徳者則曰政必以寛其務自異者則曰前之政猛矣我
必以寛前之政寛矣我必以猛其務自守者則曰何必
以猛何必以寛斷諸法而已矣是皆一方之論也政必
以猛乎其如善人何多其逮捕峻其推鞫苛察則謂之

智深文則謂之公火之炎矣無間玉石霜之隕矣孰分
蘭蕙仁者之愛果如是哉政必以寛乎其如惡人何弛
其囚繫輕其撻戮以容姦為大度以緩令為識體鴟梟
鳴樹而弗忍言弋射虎豹食人而弗忍慮機陷義者之
斷果如是哉政必改前乎則前人之猛治者皆惡人也
改以寛孰謂可哉前人之寛治者皆善人也我改以
猛孰謂可哉政必以法乎則法輕而情重者何以威之
哉法重而情輕者何以恩之哉是故近名者刻薄之人

也隂徳者柔邪之人也自異者詭激之人也自守者畏
愞之人也皆不足以知治體矣仲尼曰寛以濟猛猛以
濟寛政是以和盖言寛猛不可偏任也失之於寛則濟
以猛失之於猛則濟以寛寛猛並行然後為治也何謂
寛猛並行哉於善則寛而於惡則猛也臯陶曰宥過無
大刑故無小過雖大而宥其寛也故雖小而刑其猛也
明主誠宜處寛猛之用以命羣吏謹察其所為而廢興
之則治道一致而百姓阜康矣

   安民策第八
赦者所以恤其民也贖者所以優其臣也民之無狀自
䧟罪辜或銜刀於市或刻其肌膚蚤刑暮犯纒綿弗絶
繞以叢棘被以五木託身獄吏畢命螻蟻聖人傷焉此
赦之所以作也羣公卿士盡瘁爾職以身從君以家徇
國而子姪有過或麗於法撻之戮之同夫甿𨽻則耻及
其門憂及其親聖人傷焉此贖之所以起也是則惻隠
之至念功之著而儒先之論未有言其可者何也所利

寡而所害衆也竊迹古先哲王之制刑法非期殺人乃以
生人也非欲作威乃以作福也夫物生有類類則有羣
羣則相争争則相害是以强者脅弱衆者暴寡智者詐
愚勇者苦怯或則以殺或則以傷不有王者作人之相
食且盡矣故先王立禮則天之明因地之性刑罰威獄
以類天之震曜殺戮也温慈恵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
也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其次用鑚鑿
薄刑用鞭扑大者陳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殺人者死

然後人莫敢殺傷人者刑然後人莫敢傷弱寡愚怯之
民有所頼矣故曰鞭扑不可弛於家刑罰不可廢於國
征伐不可偃於天下也若曰有赦焉有贖焉是皆仁者
之過也昔王符有言曰賊良民之甚者莫大於數赦贖
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傷矣其論甚詳前哲稱之然
今日之事又甚於古且國之大祀皆有期日天下所與
知也必以是時而赦是啓人以惡也挾其姦邪以逞其
欲脱身而行避吏幽逺天波一洒復為編戸者所至而

見也何百神受職之年有椎埋為姦之弊商旅或不敢
越疆孤嫠或不敢出戸此㝠㝠之民無告之甚也又衣
冠子孫負勢馳騁禽虜下戸貪暴無厭已之贖金無窮
而人之肌肉有盡孰能以敲扑之苦易銖兩之罰哉此
又㝠㝠之民無告之甚也與其赦之曷若使畏而不犯
與其贖之曷若使耻而不為幸赦而姦卒以不悛人鬼
以怒死亡以亟非所以恤之也幸贖而惡終以不悔辱
其祖考堕其門閥非所以優之也文中子曰無赦之國

其刑必平兹諸葛亮所以治蜀也古者公族其有死罪
則磬於甸人其刑罪則纎剸亦告於甸人獄成有司讞
於公公三宥之不對走出致刑於甸人故曰公族之罪
雖親不以犯有司正術也所以體百姓也公族尚然况
其下者乎儻留神明以義割㤙示天下以大公則萬世
永頼矣   安民策第九
先王之道取於民有制計口發財曰賦収其田入曰税

賦共車馬兵甲士徒之役充實府庫賜予之用稅給郊
社宗廟百神之祀天子奉飬百官禄食庶事之費諸侯
亦什一而税大國貢半於天子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
一皆市取其州美物每嵗貢之故太宰以九貢致邦國
之用一曰祀貢謂荆州包茅之屬也二曰嬪貢謂青州
之絲枲也三曰器貢謂梁州之銀鐵徐州之磬荆州之
丹兖州之漆也四曰幣貢謂雍州之璆琳梁州之熊羆
狐狸徐州之纎縞也五曰財貢謂荆州之杶幹栝栢楊

州之篠簜也六曰貨貢謂揚州之金貝荆州之大龜也
七曰服貢謂豫州之絺紵也八曰斿貢謂徐州之珠荆
州之璣雍州之琅玕也九曰物貢謂徐州之魚青州之
鹽揚州之橘柚也地之所生各有其宜貢之所入各有
其常地宜則物得其性靡不可用也貢常則人知其期
靡不必有也益於國而無損於民兹先王之所以冐天
下也地不以宜則物不美物不美而責之可用非市於
他邦不足以用也貢不以常則人無備人無備而責之

必有非買於蓄家不能以有也故取之於非其地求之
於非其常皆農人之病而商賈之利也管子曰嵗有凶
穣故榖有貴賤令有緩急則物有輕重人君不理則蓄賈
游於市乗人之不給百倍其本矣謂上令急於求是物
則重緩於求是物則輕賈人務蓄積而須上令之所急
求盖有百倍之息也况乎師興之際事出多塗昨求今
備猶以為晩市於他邦則民之常産納諸商人之槖買
於蓄家則嵗之常用抔諸賈豎之手饑寒之憂不逺而

至矣竊惟仁人在上豈欲剿吾民哉以國無素蓄故也
物無素蓄則事至而求事至而求則不得其常矣不得
其常則懼乎一方不能給也故均之列郡均之列郡則
不以其地矣古人有言曰旱則資車水則資舟物理然
也夫能以不用為用不急為急物皆有備則國不憂而
民不勞矣
   安民策第十
前志有之王法必本於農嗟乎衣食之急生人之大患

也仁君善吏所宜孳孳也昔周公遭變陳后稷先公風
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者七月之詩是也其一章曰
一之日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嵗此言寒
氣至矣人之貴者無衣賤者無褐何以終嵗乎三之日
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畆田畯至喜此言
夏正之月始修耒耜其二月舉足而耕耕者之婦子俱
以饟耒至於南畆其見田大夫又為設酒食焉言勸其
事又愛其吏也其三章則春日既温倉庚既鳴可蠺之

候女則遵墻下之徑而求柔桑又感事苦而有與公子
同歸之志也其三章則鵙鳴將寒絲事畢而麻事起又
染采以為祭服也其四章則取狐貉為裘以助女功既
而君臣及民因習兵俱出田也其五章則穹窒熏䑕塞
向墐戸以避寒氣而居之也其六章則穫稻為酒以助
飬老之具又以瓜瓠麻實乾荼之菜惡木之薪以助男
飬農夫也其七章則築塲圃納禾稼野功既畢入治宫
中之事晝取茅夜索綯且治野廬之屋而祈來年百榖

於公社也其八章則藏氷以備暑國君間於正事而饗
羣臣正齒位也是聖人為邦使民男女相助以業衣食
田官臨視與在隴畆叙其傷悲時其嫁娶果菜必備室
廬必葺憂思勤苦如此之至因其閒暇然後講武事飬
耆老饗羣臣正齒位禮義以興王業以成豳有雅頌不
其至哉今天下之廣生民之庻天子坐乎法宫之中責
成於諸吏之近民者果盡得人耶狃富貴者以田野為
鄙事嗜儒雅者以離俗為清賢姦贓庸闇復甚於此纎

悉之談何自入哉或獄訟不决經年逮捕或功役繁興
連頭驅掠閭里之内煩費百端奪其農耕亂其蠺織徃
徃而是也此其無故事有可假法有可誣也誠申命四
方以吏課為後以農政為急勸農之官交舉其職時行
屬縣問民疾苦土田墾闢稼穡蕃滋百姓樂業而無寃
人則書以為功反是則劾以為罪或幾乎農時不違而
頌聲可作也
 

 
 
 
 
 
 
 
 旴江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九     宋 李覯 撰
   平土書
 生民之道食為大有國者未始不聞此論也顧罕知
 其本焉不知其本而求其末雖盡智力弗可為巳是
 故土地本也耕穫末也無地而責之耕猶徒手而使
 戰也法制不立土田不均富者日長貧者日削雖有
 耒耜糓不可得而食也食不足心不常雖有禮義民

 不可得而教也堯舜復起末如之何矣故平土之法
 聖人先之夏商以前其傳太簡備而明者莫如周制
 自秦用商鞅廢井田開阡陌迄今數千百年學者因
 循鮮能道平土之謂雖道之猶鹵莽未見其詳於戯
 古之行王政必自此始儒有欲談三王可不盡心哉
 抑焉知其不復用也於是本諸經該諸傳記條而辯
 之云
一曰按周禮大司徒職曰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

以求地中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乃建王國焉
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樹之此王畿廣輪之數也
二曰按司馬法曰王國百里為郊二百里為州三百里
為野四百里為縣五百里為都又按周禮載師職曰以
㕓里任國中之地以場圃任園地以宅田士田賈田任
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逺郊之地以公邑
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縣地
大都之田任畺地杜子春以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

郊鄭康成以二百里為甸地三百里為稍地四百里為
縣地五百里為畺地鄭注不甚詳明其意然也先儒皆/同周禮亦謂五百為都其曰甸稍
縣都者/是也此王國逺近之别也然司馬法與周禮其言頗
異意者文王在岐作司馬法及周公攝天子位從而增
損之以為周禮乎今本周禮為定下意/倣此
三曰按大司徒職曰令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
使之相受四閭為族使之相𦵏五族為黨使之相救五
黨為州使之相賙五州為鄉使之相賔又按遂人職曰

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鄼五鄼為鄙五鄙為縣五
縣為遂皆有地域而溝樹之鄭司農云百里内為六鄉
外為六遂康成謂異其名者示相變耳今據百里内近
郊逺郊之地也近郊逺郊既為六鄉其餘又以為場圃
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也場圃任園地郊/甸皆冇之今獨
於郊言/者畧也百里外甸地也甸地既為六遂其餘又以為公
邑之田也司農云賞田者賞賜之田也康成謂圃樹果
蓏之屬季秋於中為場樊圃謂之園宅田致仕者之家

所受田也士田仕者亦受田所謂圭田也賈田在市賈
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
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公邑謂六遂餘地天子
使大夫治之自此以外皆然二百里三百里其上大夫
如州長四百里五百里其下大夫如縣正是以或謂二
百里為州四百里為縣遂人亦監焉家邑大夫之采地
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也王子/弟所
食邑亦三等母弟及王之庶子與公同食地在畺稍疏/者與卿同食地在縣又疏者與大夫同食地在稍故在

下別言王子/弟所食邑也然則稍地為家邑縣地為小都畺地為大都其餘亦皆以為公邑也此任地之異也
四曰按司馬法曰六尺為歩謂方六尺也歩為/方一尺者三十六歩百為
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
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又按周禮小司徒職曰
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
縣為都康成曰此謂造都鄙也采地制井田異於鄉遂
九夫為井方一里四井為邑方二里四邑為丘方四里

四丘為甸方八里旁加一里則方十里為一成四甸為
縣方二十里其實四/成也四縣為都方四十里四都方八十
里旁加十里乃得方百里為一同也又按匠人職曰一
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
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
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
尋深二仞謂之澮康成謂井里之制小司徒經之匠人
為之溝洫相包乃成耳又按遂人職曰夫間有遂遂上

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冇洫洫上有涂千夫有
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康成謂十
夫二鄰之田百夫一鄼之田千夫二鄙之田萬夫四縣
之田由斯而言是六遂之地所有田也舉六遂則六鄉
自明矣此制田之例也然司馬法又與周禮之言有異
司馬法有歩畮夫屋井周禮如之但不别為屋耳司馬
法十井為通十通為成周禮則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
丘為甸一甸旁加一里為成司馬法十成為終十終為

同周禮則四成為縣四縣為都四都旁加十里為同又
司馬法止為一制無逺近之殊周禮則三百里以外都
鄙為井田鄭云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地其界曰都鄙所居也二百里以内鄉
遂為十夫百夫千夫萬夫則是殊制矣今亦本周禮為

五曰按康成注葢依王制凡地除山陵林麓川澤溝
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餘以為田覯謂王制之云
抑未為得康成取之良誤矣夫山川之廣狹自非目見

不可以億度者也地埶或數百里平易無山川者或聫
屬有之城郭涂巷之類又不得知其多少載使山川之
廣城郭涂巷之多則三分地或不止占一分也山川之
狹城郭涂巷之少則三分地或不能占一分矣以是而
云三分去一未知何從得之也今覯所計秪除王城及
五溝五涂有成數可見者裁去之自餘悉以平地例為
田其中所有山川城郭等占廢令執事者自依所占丈
尺裁去之定法之始不宜豫言也且經所謂方十里為

成方百里為同亦皆以平地例制之耳未嘗言有外物
占其間也推此以往他可知矣
六曰按匠人職遂廣二尺深二尺溝廣四尺深四尺洫
廣八尺深八尺澮廣二尋八尺曰尋鄭/注重屋義然深二仞而遂人
職遂溝洫澮川皆無尺數康成謂遂溝洫澮皆所以通
水於川也遂廣深各二尺溝倍之洫倍溝澮廣二尋深
二仞以南畮圗之則遂從溝横洫從澮横九澮而川周
其外焉其尺數皆依匠人是則經之互文明矣而川之

廣深康成不解賈釋云此川亦人造雖無丈尺之數葢
亦倍澮耳是則川廣四尋深四仞也又遂人職遂上有
徑溝上有畛洫上有涂澮上有道川上有路康成謂徑
畛涂道路皆所以通車徒於國都也徑容牛馬畛容大
車涂容乘車一軌八尺曰軌鄭/注經涂義然道容二軌路容三軌覯
謂涂容乘車一軌廣八尺也然則畛四尺徑二尺明矣鄭/云
徑容牛馬畛容大車謂容大車一軌廣六尺然皆無文/可據以意言之耳既以涂依洫廣道依澮廣則徑畛自
可依遂溝二/尺四尺也而匠人職遂溝洫澮康成云遂上亦有徑

覯謂既以互文觀之則溝上亦有畛洫上亦有涂澮上
亦有道也其尺數亦如之矣然此五溝五涂所占不寡
而康成之注止以萬夫為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為
方八里旁加一里為一成絶不言溝涂所占若以溝瀆
涂巷巳在三分去一之數則此五溝五涂者本經緯於
田間固不別在一處苟田在於此而溝在於彼則云巳
在三分去一之數可也今田與溝混在一處則萬夫不
得止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不止方八里也若以溝

涂不别出秪就減夫田為之則名為授田百畮而又以
溝涂占之非所以損上益下之義也且遂徑至小而川
路至大臨遂徑者則所減甚少臨川路者則所減甚多
名曰平土其實不平至矣是豈聖人之意乎今覯悉計出
之見於後然萬夫則於舊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有所
増占一甸則雖於舊八里之外亦有所増占其如有旁
加一里因就用之固猶不出一成之内其要皆在以官
地為溝涂不害民田而已耳抑又鄉遂之地一統於公

故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可以増占都鄙受封各有里
數故一成之外不可别求雖封邑不止于一成然自一
成為之始則其餘方免不足也
七曰按萬夫舊方三十三里少半里凡數三分有/一為少半則是
三十三里一百歩也三百歩/為一里萬夫之間自東至西九十
遂九十徑遂廣二尺徑廣二尺則六十歩也此歩直謂/廣六尺不
言方也後/以意察之九洫九涂洫廣八尺涂廣八尺則二十四歩
也兩旁二川三路川廣四尋為三十二尺路廣三軌為

二十四尺則一十八歩有四尺也東西計増一百二歩
有四尺自南至北九十溝九十畛溝廣四尺畛廣四尺
則一百二十歩也九澮九道澮廣二尋為一十六尺道
廣二軌為一十六尺則四十八歩也兩旁二川二路其/廣
同/之則一十八歩有四尺也南北計増一百八十六歩有
四尺 東西増一百二歩有四尺并舊三十三里一百
歩通計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 南北増一百八
十六歩有四尺并舊三十三里一百歩通計三十三里

二百八十六歩有四尺 又以所増之地拆之為夫以/舊
方三十三里一百歩歸為/萬夫外所増者并筭之則東西所増從一百二歩有
四尺横三十三里一百歩求歩得一百二萬歩其竒以
為尺則得二十四萬尺南北所増從一百八十六歩有
四尺横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求歩得一百八十
七萬八千九百七十二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二十四萬
六千九百二十八尺積尺得四十八萬六千九百二十
八尺歸之為歩又為一萬三千五百二十五歩二十

此以三十六尺/為方一歩也積歩得二百九十一萬二千四百九
十七歩二十八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二百九十
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每萬夫并五溝五
涂所占通計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
二十八尺也
八曰按五十里為近郊以兩面合言之方百里也王城
當中方九里自王城四面拒于近郊之表各從四十五
里有半其横各百里以萬夫如舊方三十三里一百歩

則面可置三萬夫今既増之則不能容適可置二萬夫
矣且以城之外則有野涂毎面三門固有三涂其埶必
當中間直出于郊則二萬夫須避而處兩角以每面而
視之則各有二萬夫統而論之則四角纔四萬夫也百
里為逺郊以兩面合言之方二百里也自近郊之表拒
于逺郊之表各從五十里其横各二百里東西二面各
可置五萬夫南北二面各可置三萬夫皆以地形相軋
纔足容此一十六萬夫也二百里為甸地以兩面合言

之方四百里也自逺郊之表拒于甸地之表各從一百
里其横各四里東西二面各可重行置二十萬夫外行/一十
一萬夫裏/行九萬夫南北二面各可重行置一十六萬夫外行九/萬夫裏
行七/萬夫亦皆以地形相軋纔足容此七十二萬夫也其餘/皆不
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其數見於後
九曰按近郊之内方百里為方一里者萬凡里九夫則
九萬夫也除王城九里為方一里者八十一是為七百
二十九夫其餘方一里者九千九百一十九為八萬九

千二百七十一夫四角置四萬夫之田每萬夫并五溝
五涂所占共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
二十八尺四段通計四萬一千一百六十四夫九十九
畮九十一歩有四尺外猶有四萬八千一百六夫有八
歩三十二尺此地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也十曰按逺郊之内方二百里為方一里者四萬凡里九
夫則三十六萬夫也除近郊之内巳占方一里者萬為
九萬夫則此逺郊方一里者三萬為二十七萬夫四面

置一十六萬夫之田每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共一萬
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十六段
通計一十六萬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畮六十四
歩一十六尺 東面一行五萬夫前筭每萬夫各有川
路四周其外葢如近郊四萬夫在四角不相接者也今
此五萬夫成列則其間當省四川四路謂自西/而東者凡一川
一路南北之廣几歩二尺東西之長三十三里二百二
歩有四尺求歩得九萬九百一十八歩其竒以為尺則

得一十二萬一千四百四十八尺歸之於歩又為三千
三百七十三歩二十尺積歩得九萬四千二百九十一
歩二十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九夫四十二畮九
十一歩二十尺此五萬夫之間所省四川四路共省三
十七夫七十一畮六十六歩有八尺西面亦如之 南
面一行三萬夫其間當省二川二路謂自北/而南者凡一川一
路東西之廣九歩二尺南北之長三十三里二百八十
六歩有四尺求歩得九萬一千六百七十四歩其竒以

尺則得一十二萬二千四百五十六尺歸之於歩又
為三千四百有一歩二十尺積歩得九萬五千七十五
歩二十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九夫五十畮七十
五歩二十尺此三萬夫之間所省二川二路共省一十
九夫有一畮五十一歩四尺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
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畮三十四歩二十四尺卻於上
十六段一十六萬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畮六十
四歩一十六尺之内除此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畮三

十四歩二十四尺外猶占一十六萬四千五百四十六
夫五十三畮二十九歩二十八尺 逺郊二十七萬夫
除此十六段占一十六萬四千五百四十六夫五十三
畮二十九歩二十八尺外猶占二十萬五千四百五十
三夫四十六畮七十歩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也
十一曰按甸地之内方四百里為方一里者一十六萬
凡里九夫則一百四十四萬夫也除逺郊之内已占方
一里者四萬為三十六萬夫則此甸地方一里者一十

二萬為一百八萬夫四面置重行七十二萬夫之田每
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共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
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七十二段通計七十四萬九百
六十九夫九十八畮四十歩 東面外行一十一萬夫
其間省十川十路每一川一路計九夫四十二畮九十
一歩三十尺共省九十四夫二十九畮一十五歩二十
尺 東面裏行九萬夫其間省八川八路共省七十五
夫四十三畮三十二歩一十六尺 上兩行中間又省

一横川一横路謂自北而南/横亘九萬夫前筭每萬夫南北廣三十
三里二百八十六歩有四尺九萬夫南北共廣三百五
里一百八十歩今以其間先巳既省八川八路每一川
一路南北廣九歩二尺八川八路共巳省七十四歩有
四尺九萬夫猶廣三百五里一百五歩有二尺則此川
路横三百五里一百五歩有二尺從九歩有二尺求歩
得八十二萬四千四百四十五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一
百九萬九千三百七十二尺歸之於歩又為三萬五百

三十八歩有四尺積歩得八十五萬四千九百八十三
歩有四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則此一横川一横路所
省八十五夫四十九畮八十三歩有四尺凡東面兩行
二十段之間省十八川十八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
二百五十五夫二十二畮三十一尺有四步西面亦如
之 南面外行九萬夫其間省八川八路每一川一路
計九夫五十畮七十五歩二十尺共省七十六夫有六
畮四歩一十六尺 南面裏行七萬夫其間省六川六

路共省五十七夫有四畮五十三歩一十二尺 上兩
行中間又省一横川一横路謂自西而東/横亘七萬夫前筭每萬夫
東西廣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七萬夫東西共廣
二百三十五里二百一十八歩有四尺今以其間先槩
省六川六路每一川一路東西廣九歩二尺六川六路
共巳省五十六歩七萬夫猶廣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
十二歩有四尺則此川路横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十
二歩有四尺從九歩有二尺求歩得六十三萬五千九

百五十八步其竒以為尺則得八十四萬八千一百
六十八尺歸之於歩又為三萬三千五百六十歩有八
尺積歩得六十五萬九千五百一十八歩有八尺歩百
為畮畮百為夫則此一横川一横路所省六十五夫九
十五畮一十八歩有八尺凡南面兩行一十六段之間
省十四川十四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一百九十九
夫有五畮七十六歩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九百八
夫五十六畮一十四歩有八尺卻於上七十二段七十

四萬九百六十九夫九十八畮四十歩之内除此九百
八夫五十六畮一十四歩有八尺外猶占七十四萬有
六十一夫四十二畮二十五歩二十八尺 甸地一百
八萬夫除此七十二段占七十四萬有六十一夫四十
二畮二十五歩二十八尺外猶有三十三萬九千九百
三十八夫五十七畮七十四歩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
川/也是鄉遂之田制備矣
十二曰按一甸舊方八里旁加一里為成成方十里也

一甸之田方八里中有六十四井自東至西八井也井
有九夫自東至西三夫也三夫之間則有二遂二徑遂/廣
二尺徑/亦二尺八井則有十六遂十六徑八井之間及兩旁則
有九溝九畛溝廣四尺/畛亦四尺遂徑溝畛共増二十二歩有四
南北亦如之凡此井田為溝洫異於鄉遂萬夫此每/夫之四面從横皆為遂井之四面從横皆為溝以至
於邑丘甸不復別為限隔旁加為成乃為洫焉成之四/面從横皆為洫以至於縣都亦不復别為限隔四都旁
加為同乃為/澮周其外焉十里之中既取八里二十二歩有四尺以
為一甸之田及遂徑溝畛外止有一里二百七十七歩

有二尺每面分得二百八十八歩有四尺乃以二百歩
為二夫之田從二/夫也二夫之間及其外又以一歩二尺為
二遂二徑則計二百一歩二尺矣其餘更有八十七歩
二尺成之每面又為一洫一涂洫廣八尺/涂亦八尺然多是兩成
相接平分之則此面占一歩二尺以八十七歩二尺又
除此一歩二尺餘止有八十六歩矣今以二夫之田為
二行前以二百歩/為二夫者也又以八十六歩為一行共三/行也四面每
面内第一行横列二十四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夫每

面第二行二十六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八夫第三行
不成夫者以畮言之四面每面横一百歩從八十六歩
者二十八段共一百一十二段每段為方一歩者八千
六百是為八十六畮四角每角方八十六歩者一段共
四段每段為方一歩者七千三百九十六是為七十三
畮九十六歩積畮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每/段
巳有遂徑溝畛間/之不復計為夫矣一成之中除一甸之田及遂徑溝畛
洫涂所占外旁加更得田二百八夫其不成夫者又得

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鄭云旁加一里謂加一/井也今此不得為井矣
又計成之面横百歩者二十八横八十六歩者二共横/二千九百七十二歩又其間為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
畛兩旁二半洫二半涂共横二十八歩通計三千歩/凡三百歩為一里此横十里畧無差也四面皆然
成為縣經曰四甸其/實四成也四縣為都四都六十四成也方八
十里旁加十里加一/成也為百里謂之一同一同百成矣前
筭成法每一成合各為一洫一涂四周其外然以多是
兩成相接故平分之各占半洫半涂今此一同百成其
中六十四成四面皆有接每面各秪占半洫半涂如前

法矣至於旁加三十六成則四旁三十二成各一面無
接四角四成各回曲兩面無接也既無接則當為全洫全
涂乎曰否凡一同之外當為澮與道也澮周於同道周
於澮若是則須變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也半洫半/涂其廣
一歩二尺一澮一道其廣/五歩二尺然則増四歩也三十二成各一面無接變其
一靣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澮道所増之地横十里
從四歩求歩得一萬二千内除横二十八歩從四歩前
是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二半洫二半涂皆為/從者展計

一百一十二歩外猶占一萬一千八百八十八歩歩百
為畮是為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前筭一成之田其
不成夫者猶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今復増
此澮道所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外止有九千八
百八畮九十六歩 四成皆囬曲兩面無接變其兩面
之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 一面如上所計増占一
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 一面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歩
本十里也其四歩/已人右面所計矣從四歩求歩得一萬一千九百八十

四歩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四歩前是二十遂二十
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歩之地矣展計
一百四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九十六尺歸之於歩又為
二歩二十四尺通計一百六歩二十四尺外猶占一萬
一千八百七十七歩一十二尺歩百為畮是為一百一
十八畮七十七歩一十二尺前筭一成之田其不成夫
者猶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今復増此兩面
澮道所占共二百三十七畮六十五歩一十二尺外止

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 一同百里
為方一里者萬凡里九夫則九萬夫也今此筭一同百
成成中一甸甸六十四井井九夫是為五百七十六夫
旁加又得二百八夫總計七百八十四夫百成則七萬
八千四百夫也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
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
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又四成成有九千六百
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八萬八千

二十九畮二十二歩二十四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
九千八百八十夫二十九畮二十二歩二十四尺統論
之則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二百八十夫二十九畮
二十二歩二十四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
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七百一十九夫七十畮七十七歩一十二尺雖然
此獨以一同言之耳如兩同相接則又省焉别見於後
今據稍縣都並是兩同相接無用此制然述法之始須/先定一同而後可議其有接無接故特先為此制也亦
恐山川隔破其間或有獨置一同之處焉耳經曰同間/謂之澮誠謂兩同間為一澮也洫以下意亦同以都鄙

而形鄉遂是以前二萬/夫之間皆省一川也
十三曰按稍地二十同其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無
抵甸地也甸地雖有萬夫之川與之相接然其/制度不同故此稍地別為澮道若無接然也其四
同各四面皆有接在四/角也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無接
每同無接之面凡十成 中間八成每成之一面變其
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如前所計每成増占一百一
十八畮八十八歩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
畮九十六歩 左右二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

以為一澮一道亦如前所計每成増占一百一十八畮
八十八歩又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以囘/曲故
此一面又變之然與他同接故但為半澮半道半洫半/涂共八尺半澮半道共一十六尺然則増一歩二尺地
矣/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歩本亦十里也其四/歩巳入右面所計
矣/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二千九百九十六歩其竒以為
尺則得三萬五千九百五十二尺歸之於歩又為九百
九十八歩二十四尺積歩得三千九百九十四歩二十
四尺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一歩二尺前是二十遂

二十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歩之内矣
展計二十六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百四十四尺歸之
於歩又為九歩二十尺通計三十五歩二十尺外猶占
三千九百五十九歩有四尺歩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
五十九歩有四尺每成兩面増占一百五十八畮四十
七歩有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七百六十九
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有接之面凡二十六成 二十
四成處三面每面/八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

澮半道所増之地横十里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三千歩
其竒以為尺則得三萬六千尺歸之於歩又為一千歩
積歩得四千歩内除横二十八歩從一歩二尺前是二
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二半洫二半涂展計二十八歩
其竒以為尺則得三百三十六尺歸之於歩又為九歩
一十二尺通計三十七歩一十二尺外猶占三千九百
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歩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六十二
歩二十四尺每成除此澮道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

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
二十一歩一十二尺 二成處兩角每成之一面變其
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如前所計増占三十九畮六
十二歩二十四尺又一面亦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
半道皆以囘曲/故又變之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八歩四尺
本亦十里也其一歩二/尺巳入右面所計矣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二千九百
九十八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萬六千有八尺歸之於
歩又為一千歩有八尺積歩得三千八百九十八歩有

八尺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一歩二尺前是二十遂
二十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之一歩二尺
之/地展計三十五歩二十尺展歩尺之詳見上此後凡不/相筭而但言成數者葢前有
類者矣覆尋/之可見也外猶占三千九百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歩
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每成兩面
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
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 每同
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

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
其八成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其二成成有九
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又二十四成成
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又二成成
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
九十九萬四百六畮四十七歩有四尺一切以夫折之
則又為九千九百四夫六畮四十七歩有四尺統論之
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三百四夫六畮四十七

歩有四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
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六百九/十五夫九十三畮五十二歩三十二尺四同各四面
皆有接每同四面三十二成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
以為半澮半道每成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
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
歩一十二尺 四角四成各回曲兩面變其半洫半
涂以為半澮半道每成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
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

八歩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
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
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八
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其四成成有九千八百四
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九萬一千
一百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尺一切以夫折之則
又為九千九百一十一夫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
尺統論之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三百一十一

夫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
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六百八十八夫有一畮六歩
二十/四尺凡稍地二十同同九萬夫合計一百八十萬夫今積得
田一百七十六萬六千一百一十二夫九十九畮二十
七歩有四尺葢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一
百八十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三萬三千八百八十七夫七十二歩三十三尺
十四曰按縣地二十八同各四面皆有接其制如稍地
之角角置四/同者也二十八同同九萬夫合計二百五十二萬

夫今積得田二百四十七萬二千七百三十五夫七十
畮一十三歩一十二尺葢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
澮道也以二百五十二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四萬七千二百六十四夫二十九畮八
十六歩二/十四尺
十五曰按畺地三十六同其三十二同各三面有接一
面無接其制如稍地之正正置十六/同者也四角四同各二面
有接二面無接囘曲/故也每同前左右兩行一十六成以自/内視
角為/前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計増

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
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 後左右兩行一十六成每成
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計増占三十九
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
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 前角一成變其兩
面各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計其増占二百三十七
畮六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六
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 左右兩角二成每成

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又一面變其半
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又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
澮半道計共増占一百五十八畮四十七歩有四尺外
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
二尺 後一角一成其兩面各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
澮半道計共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
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
四尺 每同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

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
邉三十六成其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
歩又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
十二尺又一成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
尺又二成成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
尺又一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
百成通計九十八萬九千六百一十四畮有四歩一十
六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九千八百九十六夫一十

四畮有四歩一十六尺統論之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
八千二百九十六夫一十四畮有四歩一十六尺其餘
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
千七百有三夫八十五/畮九十五歩二十尺凡畺地三十六同同九萬夫合
計三百二十四萬夫今積得田三百一十七萬八千九
百一十四夫六十三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葢其餘盡
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三百二十四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
占六萬一千八十五夫三十六畮七十四歩二十四尺/凡五涂各有所隔徑隔於溝畛隔於洫涂隔於澮道隔

於川所隔之處必有橋焉川之水必决路而洩之以歸/於大川各随地埶所向不可定其隔處井田之徑畛涂
道亦如鄉遂為橋澮之水亦洩而歸諸大川也司險職/曰周知其山林川澤之阻而達其道路康成謂川澤之
阻則橋梁之下文曰設國之五溝五涂而達其道路康/成雖不復解然以上文觀之此為橋梁亦明矣匠人職
澮之下曰専逹於川各載其名盖/謂大川也以此察彼知其皆然是都鄙之田制備矣
十六曰或曰大哉王畿之廣輪王國之逺近任地之異
制田之例山川之不億度溝涂之有増占自萬夫以至
于一同自近郊以至于畺地繄子之論詳矣其所以授
於民多少之數可得而聞與曰夫治民必先定其居處

而後可使之樂業也故司空執度度地以居民正為此
焉今六鄉六遂各七萬五千家也然此纔謂農民其餘
有百工商賈庶人在官者凡此之類抑又多矣載師職
曰以㕓里任國中之地康成謂㕓民之區域也里居也遺
人職曰掌鄉里之委積以恤民之囏阨康成謂鄉里鄉
所居也縣師職曰掌邦國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康成
謂郊里郊所居也賈釋云鄉里據國中即六鄉之民居/在國中載師以
㕓里所任/地是也郊里據在郊即六鄉之民/所居郊者也然則六鄉之居布

在國中外至近郊逺郊也遂人職曰辨其野之土以頒
田里夫一㕓田百畮則六遂之居在甸地者也舊說㕓/者二畮
半一家之居孟子曰五畮之宅樹之以桑當從孟子五/畮為正甸地既一㕓五畮則郊内國中亦各五畮也
然康成注遂人謂㕓城邑之居注載師云以㕓里任國
中而遂人職授民田夫一㕓田百畮是㕓里不謂民之
邑居在都城者與鄭意以六遂之民雖田在甸地而居
於國中且甸地於國二百里也去家二百里而耕孰為
便哉抑王城方九里為方一里者八十一凡里九百畮

為七萬二千九百畮盡以為遂民之居一家五畮纔可
容萬四千五百八十家况王宫祖社朝市國宅之屬及
鄉民所居在其中乎則六遂七萬五千家於何置之苟
鄭意都城是都邑之城則六遂所管與都邑異遂民不
可越在都邑也又其往來亦非近矣且康成既以六鄉
之居有在於郊則六遂之民奚為不可居甸乎是失之
甚矣大司徒職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
室數制之康成亦謂城郭之宅曰室葢鄭以六遂居在

國中故於都邑亦云室在城郭也其經意但以室數為
家數豈分於城之内外與其實采地之民或居城郭或
在野焉其地葢亦不出一㕓五畮之數也或曰敢問莫
非王民也而吾子之論以六鄉為農人而百工商賈之
類不與其數何哉覯觀鄭注則然且裁其理至當矣夫
農人國之本也三時力耕隙而講武以之足食以之足
兵或致之於庠序習禮義為賢才是天民之良者也故
為之鄉為之遂以編著之而統于司徒司徒教官也若

夫工商之類棄本逐末但以世資其用不可無之安足
比於農人哉抑其各有所統工則統於司空賈則統於
司市庶人在官者各統於其官府其餘皆然雖不繫於
鄉遂可也曰既不繫於鄉遂則其所處郊乎國乎曰聖
王敦本尚儉雖有工賈必不甚衆庶人在官者亦有常
數其餘益寡矣國中或可以居之抑其朝夕有事於市
朝當在國中乃為便也
十七曰或曰奠民之居既承教矣耕田之數願聞其

曰按大司徒職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
室數制之不易之地家百畮一易之地家二百畮再易
之地家三百畮此都鄙授田之制也不易之地嵗種之
故家百畮一易之地二嵗一種故家二百畮再易之地
三嵗一種故家三百畮以地利有厚薄宜差之也又遂
人職曰辨其野之土上地夫田百畮萊五十畮餘夫亦
如之中地夫田百畮萊百畮餘夫亦如之下地夫田百
畮萊二百畮餘夫亦如之此六遂授田之制也亦以地

利有厚薄故差其萊數以平之萊田之休不耕者也至
六鄉之田未見明文惟小司徒職云乃均土地以稽其
人民而周知其數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
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
二人以覯觀之若以為都鄙六遂乎則中地下地巳増
其田萊畮數榷其收入亦必無偏不容更有七人六人
五人所食之差也此盖是六鄉授田之制以郊地狹隘
而六鄉分之矧塲圃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

田在其間則雖有中地下地不得更増其畮數但以其
家人多少制之七口以上則授之以上地六口則授之
以中地五口以下則授之以下地焉其實皆百畮也地/有九等所養男女自二人以至十人/七六五者舉中地之三等而言也今據逺郊之内田二
十萬夫近郊四萬夫逺/郊十六萬夫其不為萬夫之川者又有一十
五萬三千五百五十九夫四十六畮七十九歩四尺近/郊
四萬八千一百六夫有八歩三十二尺逺郊一十/萬五千四百五十三夫四十六畮七十歩八尺葢以
為六鄉之田也里也里居/也塲圃也宅田也士田也賈田

也官田也牛田也賞田也牧田也其餘則王城之外有
環涂環涂/七軌有野涂野涂/五軌有郊四郊皆/有神兆有明堂明堂在國/之陽三里
之外七里之内丙已/之地宫方三百歩有藉田藉田/千畮有學虞庠在國/之西郊有榭
榭所以講軍實足以臨見王之士卒而已其所不奪/穯地瘠磽之地於是乎為之其埶須在城之外也
或有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其不為萬夫之川/者亦未計出五溝
五涂所占/也下同又其餘則以待餘夫也或曰郊内無餘夫之
文子何以言之曰六鄉之人不得不有餘夫且舉遂則
鄉可知矣亦計郊内地猶有以待之也甸地之田七十

二萬夫其不為萬夫之川也又有三十二萬九千九百
三十八夫五十七畮七十四歩八尺盖以為六遂之田
也㕓也其餘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又
其餘則以為公邑也或曰子既言鄉有餘夫而於遂何
以不言且遂人職巳著之矣曰遂之餘夫所受之田屬
公邑耳不可析言也遂之家數與田既有定限其地域
溝樹之矣若有餘夫其田何從而得必外取於公邑
焉曰然則六鄉餘夫所受之田何以不為公邑曰郊内

地狹其隙者必不甚多且近偪王國故雖以待餘夫不
復別稱為公邑也或曰公邑獨遂之餘夫耕之乎曰不
然康成謂士工商以事入在官而餘夫以力出耕公邑
覯謂亦非獨士工商而已也雖庶人在官者畜牧之家
之餘夫亦出耕於此焉民之生息嵗月浸多積數世之
後其餘夫豈可勝數公邑雖廣或弗能容矣是聖人先
有以待之也若稍以外則八十四同稍地二十同縣地/二十八同畺地三
十六/同除名山大澤不以朌凡當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不廢悉以班之其餘以

為王子弟食邑公卿大夫采地又其餘則以為公邑也
其食邑采地之内則自以授其所管之民其餘亦或有
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又其餘則以待餘夫也
又弗能容則亦當出耕於其所近公邑其人則繫於都
鄙其田稅則歸於王官是公私兩利之意也或曰遂人
云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於畿康成謂去山陵林麓
川澤溝瀆城郭宫室涂巷三分之制其餘如此以至於
畿康成固知都鄙為井田矣則其意謂公邑自稍以外

亦如甸地為萬夫之川與曰是康成之誤也此川上有
路以達於畿止謂由此路而往可通於畿耳以明其所
以為道路於田間者非妄也將以利往來之人内通於
國外通於畿國近而畿逺逺之可達近可知矣是以省
文言畿而不言國也非謂一槩為萬夫之川以至於畿
也且自稍以外公邑誠以采邑之餘一切使大夫治之
後復欲爵禄於人又取之以為采邑也公卿大夫寔有
定員若有王子弟則世世生息安有紀極是采邑之増

無世無之苟今公邑盡為萬夫之川他日造都鄙為井
田又當改作乎何勞力之甚也若造都鄙而循用萬夫
之川非制也以覯論之甸地公邑自依六遂萬夫之川
稍縣畺地公邑亦循都鄙井田之制或近或逺隨宜而
變於義當矣或曰都鄙授田則有不易百畮一易二百
畮再易三百畮凡三等遂地授田則有上地田百畮萊
五十畮中地田百畮萊百畮下地田百畮萊二百畮凡
三等鄉地授田則有上地家七人中地家六人下地家

五人雖以地利差其口數其田實皆百畮凡一等而康
成之義自六鄉以及甸稍縣都悉以不易一易再易通
率之云一家受二夫且不易一易再易獨是都鄙授田
之制豈可以包鄉遂乎曰康成固妄矣非徒不可以包
鄉遂也雖都鄙之制有不易一易再易然須定有一百
畮不易者二百畮一易者三百畮再易者合六百畮而
三家受之此則可云通率一家受二夫也若多少稍差
則巳失之矣况其積筭數百萬夫而乃公言通率一家

受二夫何其徒用心哉今則皆不取焉但備舉鄉遂都
鄙授田之明制使執事者躬相地宜而頒之不敢以預
言也
十八曰或問田里之論則然矣其王子弟食邑公卿大
夫采地小大之法何如曰康成謂其制三等百里之國
凡四都一都之田稅入於王五十里之國凡四縣一縣
之田稅入於王二十五里之國凡四甸一甸之田稅入
於王其意以公采地為一等百里之國也王之母弟/及庶子同

采地為一等五十里之國也稍疏/者同大夫采地為一等二
十五里之國也最疏/者同又其注載師謂家邑大夫之采地
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然則三
公百里之國在畺地卿五十里之國在縣地大夫二十
五里之國在稍地也畺地三十六同同為百里之國一
是為三十六國也縣地二十八同同為五十里之國四
是為一百一十二國也稍地二十同同為二十五里之
國十有六是為三百二十國也此其大畧耳苟有名山

大澤占之則依所占減焉或王子弟公卿大夫人數少
食之不盡則以其餘為公邑以俟後耳然今按周禮公
三人其鄉老二鄉則公一/人盖此三公兼之卿十有五人三孤六官及六/卿大夫每鄉卿
一/人大夫則冬官巳亡唯五官在五官之屬大夫三百三
十七人煩不/備舉若加以冬官之屬及公邑又别有大夫治
之其數盖不下四百人也今稍地為二十五里之國三
百二十或有名山大澤占之則從而減焉又王子弟最
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若是大夫之邑其不足者多矣然

縣地為五十里之國一百一十二雖有名山大澤占之
及王子弟稍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而卿止於十有五人
其餘地盖尚多也大夫之邑不足其取諸此乎雖王之
母弟庶子衆多畺地弗能容之取於此亦可也又其餘
乃以為公邑焉或曰禮云天子立三公九卿二十七大
夫八十一元士於周禮何其不同也曰此夏禮而商因
之者也其地則公百里卿七十里大夫五十里至周則
自卿以下增其員而減其祿盖後世政事漸繁事繁則

官不得不増官多則祿不得不減勢使然也
十九曰或人請問賦稅之法覯對曰按太宰職以九
斂財賄一曰邦中之賦二曰四郊之賦三曰邦甸之賦
四曰家削之賦五曰邦縣之賦六曰邦都之賦餘三者/不出於
田里故/不舉康成謂賦口率出泉也今之筭泉民或謂之賦
此其舊名與鄉大夫以嵗時登其夫家之衆寡辨其可
任者皆征之遂師之職亦云以令其財征皆謂此賦也
是則周時巳如漢筭泉但漢法筭泉人百二十周之賦

泉數則未聞矣又按載師職曰凡任地國宅無征園㕓
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
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此征則皆指田稅也康
成謂國宅凡官所有宫室吏所治者也周稅輕近而重
逺近者多役也園㕓亦輕之者㕓無榖園少利也經又
曰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
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亦謂宅不毛者罰以一里二十
五家之泉今詳司農注引孟子云㕓無夫里之布其意

可取盖凡稅者各随其地所出田有穀則輸其穀宅有
桑麻則輸其布帛唯㕓里在國中者人衆宇廣無所樹
藝則課之出泉布亦料其㕓地所可樹藝多少二十之
價而取其一焉若城外之宅可樹桑麻而怠廢不為者
則依國中例課之出泉布盖樹桑麻易為功而出泉布難為力所以罰之使其勤耳故曰宅不毛者有里布也
田不耕者出屋粟康成謂罰以三家之稅粟周禮不為/屋但以三
家之稅粟借/文以稱之焉葢不耕一夫之田則納三夫之稅粟倍重

之亦以罰其怠也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謂出
夫稅家稅夫稅者百畮之稅家稅者出士徒車輦給繇
役盖勤而就田業則有夫家之稅間而無職事者亦有
夫家之稅與其無地而輸財孰若受田之獲利也此亦
以勸其勤耳大畧自國以至於畿稅輕者不减二十而
一重者不逾十二漆林雖重/顧亦少焉皆以役多少叅折之也此
賦稅之定令也或曰古者皆謂周稅什一今此論何其
等級之多乎曰其謂什一舉近郊而言也古之言質舉

近而畧逺也後儒耳目不接得其畧而失其詳因謂皆
什一也夫周禮豈可誣哉抑不獨於周然也其言夏商
什一者亦猶是也後凡言什/一者意同或人又問曰幸卒業於賦
稅矣其所以制軍旅具車甲願因言焉曰按夏官司馬
曰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軍將皆命卿
二千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
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
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康成謂軍師旅卒兩伍皆

名也伍一比兩一閭卒一族旅一黨師一州軍一鄉
家所出一人此則六鄉為六軍七萬五千人也又按遂
人職曰以嵗時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簡其兵器教之
稼穡康成謂遂之軍法追胥起徒役如六鄉若是則六
遂亦為六軍七萬五千人也但以王家迭而用之則其
興發常六軍耳故止言六軍也此鄉遂制軍之法也又
按司馬法通三十家出匹馬士一人徒二人成三百家
出革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終三千家出革車十乘

士百人徒二百人同三萬家出革車百乘士千人徒二
千人此雖井田顧未與周制同今按春秋成元年三月
作丘甲杜氏注以為丘出戎馬一匹牛三頭甸出長轂
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此
甸所賦今魯使丘出之譏重斂故書左傳哀十一年季
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
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
如是則以丘亦足矣杜氏亦謂丘出戎馬一/匹牛三頭是賦之常法若不度於

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
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訪焉以是
觀則丘賦實周公之典舉丘則甸明矣如此一同百甸
甸旁加為成/則百成也亦百乘也百乘則戎馬四百匹牛一千二
百頭甲士三百人歩卒七千二百人乘數雖同而士卒
之制多少異矣今亦本周制為定葢甸以内六鄉六遂
則為十二軍迭用其六軍稍以外八十四同則為八千
四百乘亦逺近異制矣如有名山大澤占之同數/不滿則亦依數減之矣以一

切而言則畿内千里合當百同故古謂天子萬乘也大
凡康成謂成之一甸同之四都出田稅其旁加者甸旁
以治成之洫都旁以治同之澮覯謂溝洫始為之也則
用力多後治之也則用力寡矣曷足免其田稅乎今觀
車賦止於甸不言成豈非旁加者不與車賦但主為治
洫乎總百成之旁加者既各盡治其洫又共治其同之
澮以役折役於事為宜且其治洫澮一嵗中豈數數然
哉是賦稅軍旅車甲之議盡矣

二十曰或曰古之人皆謂周為公田公田百畮其二十
畮以為八家之居八家各受百畮以為私田通九百畮
為一井公田借民力以耕不稅其私田詩春秋論語孟
子之說皆然特周禮為異稅夫無公田康成以為周之
畿内用貢法稅夫無公田/夏之貢法也邦國用助法制公田不稅夫/商之助法也
畿内用貢法者鄉遂及公邑之吏旦夕從民事為其促
之以公使不得恤其私邦國用助法者諸侯専一國之
政為其貪暴稅民無藝此論何如曰天子之政自國而

形天下者也豈有天子之國自稅民田而令諸侯但為
公田而不稅哉雖其嵗入同歸於仆一然非所以身率
之謂也且畿内有鄉遂公邑之吏旦夕促之以公而諸
侯之國豈無其吏能促之者乎苟為其貪暴稅民無藝
則若王政明諸侯奉法雖使之稅敢過制乎若王政不
明諸侯不奉法雖為公田彼不能外取乎是皆非通理
之論也覯謂周之畿内以及天下諸侯一用貢法稅夫無
公田也公田商禮也抑文王之時雖已受命尚為商之

諸侯其田猶依商禮至武王得天下周公攝政作禮樂
方遂變之故言周為公田者其原在聞之於文武之時
而不知周公已變之也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商人
七十而助周人百畮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
者藉也則孟子既知周制與商異矣其下文又曰詩云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
助也孟子雖知周制與商異然見詩有公田之文其詩
又是周雅故復疑周亦為公田如商之助也其曰由此

觀之雖周亦助則疑之之辭也既疑周為公田故至滕
文公使畢戰問井地乃對以圭田餘夫公田之說謂今
可行也夫圭田亦商禮也周則曰士田矣餘夫二十五
畮葢亦商禮也周則皆百畮矣然則孟子所稱悉是所
聞商時之禮徒見周詩引公田乃復疑是周制耳不然
何以上文云周人百畮而徹如徹取之謂與至如周詩
所引公田亦非指言當時之事葢以幽王政煩賦重君
子傷今而思古故引古公田以諷之亦不言之公田果

在何王之時也獨其上章云播厥百榖既庭且碩曽孫
是若鄭箋云曽孫謂成王也若以成王之時則周公巳
作禮樂矣而曰雨我公田是周制果為公田也然康成
何以専指曽孫為成王夫孝孫曽孫抑是事宗廟之通
稱禮曰稱孝子孝孫以其義稱也其稱曽孫某謂國家
也若是則人君能繼先祖有國家君子取其廟中之稱
而稱之曰曽孫皆可也豈成王得専之哉安知詩人所
指不謂武王也文王也苟詩人所指謂武王以上則自

是周公未制禮之前誠無害於周禮之夫稅也且孟子
對齊宣王亦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是乃正
指九一公田在文王也文王則依商禮决矣獨至周詩
而疑之疑之又不明辨從而遂其疑謂答畢/戰也顧亦先後
反矣先言徹後/言公田也春秋宣十五年初稅畮左傳曰初稅畮
非禮也榖出不過藉以豐財也覯謂魯之先田稅既定
矣然山林川澤之旁歴世之後或頗墾闢以有餘畮宣
公又履而稅之傳稱穀出不過藉葢丘明謂周家雖

不謂公田然其井邑之所出稅穀亦不過商時藉數如
孟子所謂其實皆什一之義也非謂周有公田而借民
力以耕也公羊曰古者什一而藉穀梁曰古者公田為
居井竈葱韭盡焉是皆舉商禮以言之也大凡先儒多
稱商禮抑非止聞之於文武之時而不知周公巳變之
也葢亦孔子商之子孫其服行尚依商禮檀弓夫子曰/夏后氏殯扵
東階之上則猶在阼也殷人殯扵兩楹之間則與賔主/夾之也周人殯扵西階之上則猶賔之也而丘也商人
也予疇昔之夜夢坐奠於兩楹之間夫明/王不興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將死也而論語曰周

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誠夫子其身之私則法
先祖天下之公則從時王且周制文於商也其可忽諸
先儒徒見夫子行商禮因謂天下之法盡當從商則其
所言多稱商禮傳之積乆後世莫知其本源誤謂之為
周制故言周制者或以商禮雜亂其間則後世之言益
不可信也如有若之對哀公盍徹與實止謂周家什一
之徹法不足更疑其道公田也夫如是則詩春秋論語
孟子皆不謂周公之制有公田後世諸儒解之者非也

康成惑之亦非也自王國以至於藩服一也或曰助法
不善與周公故變之也曰助法善之大也周公變之慮
之深也夫周公以民益頑吏益猾公田之耕或不盡力
藉榖之入或有隠欺不如一委之民而制其賦稅稅有
所常責有所在安坐而視其入也禮制愈崇國用愈廣
何暇從容如上世乎雖然無所増重也第謹其定數耳
於民既無傷於國則不乏是聖人慮之深制之中也或
曰敢問司馬法既為井田而周公變之何也曰司馬法

雖為井田然其未方也唯井方一里成方十里同方百
里焉其餘十井為通則長十里廣一里十成為終則長
百里廣十里皆不方也周公欲以封邑諸侯羣臣故自
井以上皆方之邑方二里丘方四里甸方八里縣方二
十里都方四十里成與同則仍依司馬法方者依之不
方者改之無小無大皆方也舉而用之之易也井田既
變則車賦亦不得復依司馬法矣故以丘甸制焉且一
甸六十四井雖盡再易之地猶可授一百九十二家其

出甲士歩卒共七十五人不為多矣抑征討有時非常
常而用也故士卒之數増焉皆聖人以義制事預備不
虞之道也或曰司馬法文王時所作而周公敢變之何
也曰夫孝者謂能承其志意非必盡循其政令膠柱而
不改也况文王雖作司馬法而未之施行乎文王在岐
為諸侯見商祚將盡知天命在巳故經始司馬法待其
即天子位而行之文王大勲未集武王克紂而崩周公
攝政乃取其書而述傳之可則因否則革廣以衆制而

為周禮焉益無過也曰文王聖人也其為書安有否而
可革者乎曰聖人因時制宜文王之時與周公之時異
故文王以其時而言周公以其時而變也或曰諸侯之
國亦井田也其制何若曰亦猶都鄙而巳矣始之為鄉
遂次之為都鄙或滿以萬夫或極以一同至於諸侯則
不言其田制其取諸都鄙亡疑矣欲知外者觀諸内欲
知逺者本諸近兹不待備言而可鑑也大哉周公乎接
文武之聖救商人之敝以之為禮禮無不中以之為政

政無不和土天下之廣也而一塊莫敢争先為之限也
口天下之衆也而勺飲無所闕先為之業也率飽煖之
民而納之於仁義驩焉可不反顧矣其曰兼三王不亦
宜乎後雖有作者周公其弗可改也巳曰然則如之何
則可曰法而行之復為一周乎
右定著二十章經析其㣲注擇其善極數明用㑹異
同勁正備具無越此書矣猶懼其未可以灼見也作三
圗以翼之一曰王畿千里之圗二曰鄉遂萬夫之圗三

曰都鄙一同之圗圗之矩畫頗髙廣故别行不綴於篇
明明后如欲舉周公之制觀是書按是圗以令之其如
取諸掌乎若猶未也敢私於學禮者故書
 
 
 
 
 

 
 
 
 
 
 
 
 旴江集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     宋 李覯 撰
  潜書 廣潜書野記
   潜書十五篇并序/
 泰伯閒居有書十五篇憤弔世故警憲邦國遐探切
 喻辭不柔伏噫道未行速謗何也姑待知者而岀之
 乎乃命曰潜書
吾民之饑不耕乎曰天下無廢田吾民之寒不蠶乎曰

柔桑滿野女手盡之然則如之何其饑且寒也曰耕不
免饑蠶不得衣不耕不蠶其利自至耕不免饑土非其
有也蠶不得衣口腹奪之也鉏耰未乾喉不甘矣新絲
出盎膚不縫矣鉅産宿財之家榖陳而帛腐傭饑之男
婢寒之女所售弗過升斗尺寸嗚呼吾乃今知井地之
法生民之權衡乎井地立則田均田均則耕者得食食
足則蠶者得衣不耕不蠶不饑寒者希矣
浮屠以不殺為道水飲而蔬食舉世稱其仁夫雞豚狗

彘待人而後生者也食人之粟以滋其種類一日無人
則饑而死然而天下之民所以不愛其資豢而畜之者
用扵其家故也神靈之祭賔客之奉扵是乎取之今且
使民無揺手扵其間則何待而粒之哉吾見其無遺種
矣抑將不殺其身而務絶其類乎仁者不為也抑將奪
人之食以飽無用之禽乎仁者不為也嗚呼浮屠之仁
歟止扵是而巳矣
善卜筮者能告人以禍福不能使禍福必至扵人喜福

而怠脩則轉而之禍怛禍而思戒則易而為福若是則
龜筴皆妄言故歌大寜者無驗扵昏主恤危亡者常失
扵明后善言天下者言其有以治亂不言其必治亂
夢者之在寢也居其傍者無異見耳目鼻口手足率故
形也魂之所逰則或羽而仙或冠而朝或宫室輿馬女
婦奏舞興乎其前忽富驟榮樂無有極及其覺也撫其
躬亡毛髪之得扵是始知其妄而笑此無他獨其心之
溺焉耳苟合以希聲盗勢以驕人齧利以封巳趑趄笑

呵晨作暮已從而視之犬言彘裾未始有變而其人且
囂然自謂賢智顯大莫與為對嗚呼將幸而覺邪抑將
冥冥没没遂至扵死邪如其覺也當自笑之矣
左右奉飬被服教戒子非尊扵母也勉征繕聽誅殺民
非貴扵君也母以有子而尊君以有民而貴無子無民
母出君滅人之扵其配成之以厚禮無子而出之者不
以宗廟之重私一女也天之扵立君命之以符瑞無民
而滅之者不以天下之大私一人也然則恃母之尊而

不能飬子家之逐妻也倚君之貴而不能愛民國之䘮
王也苟得其心少康一旅為有民苟失其心商王億兆
無民矣是故聖人簡役而輕賦喜徳而憚刑
名位不立貴賤不分天下其何如曰亂而巳矣名位既
立貴賤既分天下其何如曰亂而巳矣敢問何謂也曰
無名之亂統不一也有名之亂欲而争之也古人有言
曰萬乘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弑其君
者必百乘之家貴令而驕賤承而辱能無覦心者㡬希

矣是故君子位髙而徳脩外榮而中懼恭儉以下人恩
澤以結物為是戒也夫
天之制兵革其有意乎見其末者曰為一人威天下眀
其本者曰為天下威一人生民病傷四海寃呌湯武之
臣不得以其斧鉞私扵桀紂是以庸君中材抽手入袖
不敢加禍扵無辜之草木噫後之人其可以放蕩之徳
席其上哉
虎豹之性喜噬人者也去其爪牙則可使為羊豕擾而

畜之無害矣貪暴不順小人之常心唯其逸才者可以
逞其惡扵天下莽篡卓弑是皆有過人之才故能梏同
列之手使之無動才乎才有徳以為功無徳以為亂官
乎人者宜如何聞之曰無徳而才猶資盜以兵
周之制其仁矣乎八家九頃以足其食五畆樹桑以為
其衣媒氏以時其婚姻庠塾以賢其子弟疾瘍有醫賣
儥有平管㣲司隠王心察察嗚呼秦漢之國亦嘗有意
扵是乎乃知古之天下君飬民也後之天下民自飬也

奈何以惡政惡吏困自飬之民哉
事親以孝事君以禮聖人以是師天下也佛之法曰必
絶而親去而君剔髮而偏衣捐生以事我其獲福不知
所盡此獨何歟受親之體而不飬扵其側食君之田而
無一拜之謁家有叛子而族人愛之邦有傲民而吏不
肯誅以佛之主其上也紂為諸侯逋逃主而諸侯伐之
佛為天子逋逃主而天子未嘗怒哀哉
有吏扵人上者曰爾無為孽且伏大刑雖婦人㓜子咸

信而懼矣若曰多賄予罪大不問則天子必降誅時人
將指而唾今浮屠之言曰人死則為鬼善有美報惡有
無極苦其扵訓愚葢少附扵理若繼之曰侈我宇嚴我
像衣食我徒雖弑君父亡所恤而王公大人反朋而和
之何也
犬之無事時叱則走遺骨則争及其噬人也臨之以箠
而弗抑役之以食而弗顧愛其家不敢愛其身也受天
子禄守天子土械姦民劾惰吏而致之法上官一言巨

室一金則解而出之不待旦睎勢而懼懐賂而喜妥首
揺尾良犬之耻
天之疾惡也常有以助之失徳之君民不若是之困也
亡不若是之速也以有天為之助焉政毁扵下氣變扵
上君取其一天取其十賦人未空其帑而水旱之酷巳
奪其稼矣刑人未潰其膚而癘疫之行已殘其命矣是
以夫婦愁痛寇賊竊發惡之一毫怨丘山矣此豈天之
不仁歟疾其惡幸其死謂民不困則亡不速故也嗚呼

為人上者無為天之所助戒哉
襁褓者智乎冠衣者智乎謂襁褓智而冠衣懵則臧獲
必笑子之在母也違而出閫則啼呼不安指其父則嘻
笑而歸之其心未始不在父與母也巋然而角泠然而
語其智益多其孝益不足釋哺乳而逐醉飽背庭闈而
謟妻妾則是智者孝之賊歟昔以見飬而從親今以自
飬而忽之病尫聾瞽未嘗去膝下智者果孝之賊矣噫
先王之任智也亦如是乎故壯齒慙扵嬰兒賢母不願生

才子
孔子之言滿天地孔子之道未嘗行簠簋牲幣廟以王
禮食祥/吏其死不食其生師其言不師其道故得其言者
為富貴得其道者為餓夫悲夫
   廣潜書十五篇并序/
 嵗辛未泰伯以潜名書後七年羇栖山巖即而廣之
 復為十五篇心愈苦言愈多嗚呼其亦見險而不能
 止者乎

聖人以道彊其/兩人乎奚其言之峻也曰否人斯有之也
人有之而不自憙跳而逐諸物放蕩以溺死聖人因其
有而品節之使之堅守而弗去不然則聖人違天而病
人其何徳之有焉舉天下之事無若聖人之道之易行
也無若聖人之徒之安以榮也親我所愛也而孝存焉
長我所畏也而悌著焉夫婦莫不欲和也而義生焉男
女莫不欲别也而禮成焉敎子飬孫飲觴食豆以善鄉
黨僚友心平而體胖内明而外治憂患以除耻辱以逺

推之國放之天下莫之能逆也已孰若是蕩蕩者乎拾
小而遺大瞭利而眊害神罷扵詐筋絶扵争日之樂而
月之憂慶未徹席而弔位焉吁我有之誠易行也而安
榮繼之屈己以從物盖難能也而憂辱終之然猶世俗
輕去此而適彼是不忍再精思而咻之者衆也
受命扵天乎受命扵人乎受命扵天性善是也受命扵
人從俗是也背國而從偽者謂之叛其得罪死背天而
從人者始雖得志天其不討乎

人誰無過與孔門髙弟自宰我子貢冉有季路或不免
扵譏今兹雖有罪庶可以辭乎曰大圭嘗玷不害其為
寳也若碔砆甚粹宻焉猶為石也石而缺斯棄之矣賢
者之責也偹故小過孔子譏之今兹之所謂是者折諸
賢門猶有罪也今兹之所謂罪者刑戮而未施刀鋸焉
奚竊議扵彼哉
易曰閑有家悔亡家之不閑未始能無悔也彼莫不惡
其家之亂也而罔念所以啟之者妾婢寡則無怨女婚

姻時則無曠夫怨女曠夫亂由是出也欲戕扵性女什
扵士閨門之内不見徳而見色吁巳則為之而謂人巳

浮屠法其有功扵兹乎何也曰天生民而胙之畎畆其
庳則手扵工足扵商為有益扵人而後食其報不然父
母不得私其子放諸餓莩而已矣今夫閒民童其首而
衣之緇所之飽煗而安肆是有功扵惰也古之敎者曰
天道福善禍淫今夫大猾隂賊恤其謫之及乃美僧飯

大佛屋謂之懴悔因施施無復色憂是有功扵惡也宫
室之度非財不侈巨木丹碧庶人鮮或用淫巧無所彈
其繩惟宅浮屠無藝不憚窮山裂石必致之淫巧日富
焉是有功扵末作且寵奇貨也苟去浮屠氏是使惰者
苦惡者懼未作窮奇貨賤是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浮屠
也宜乎其排之而不見聽也
嘗學斷獄乎吾為子舉其要坐獄而問之曰功爾言之
罪爾言之從而詰之曰功信矣而罪如此其大也尺寸

之功不足以贖也是其人雖欲不服何辭哉若功不及
齒牙而惟罪是詰雖滔天其人將曰我有功而弗問而
専咎予欲其無辭難矣昔之排浮屠者盖猶有過徒非
其非而弗及其是雖栁宗元尚不聽退之況其庳者乎
胡不窮之曰爾之道以慈悲普濟率民講報應以威之
使不敢放扵惡其大者則曰見性也吁亦是矣雖然爾
之慈悲普濟而不以禮節之六畜蠢動壹意是不知父
子之可親而他人之可疏也親疏不别是夷狄也爾之

報應而不以信守之一財媚佛則反禍為福是招權鬻
獄汚吏事也爾之見性而不漸諸訓典左右如其真是
赤子不得成人也見丹而丹見素而素不肯一御其心
而之他率斯道則上不得正其下下不得忠其上絶其
維而逸之野鹿焉疾子䘮心焉孰謂天下國家也以是
窮之而弗聽者是偶人也與偶人語尚何取其聽哉
孟子有言曰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雖聖人未之有異
而浮屠何其介哉彼此盡能泊然以循其法者也惟人

之愚父母徒惑其富厚安閒捐孺子而奴之厥初未有
知也既長而悔盍歸乎無業以衣食也不得巳而終焉
其心豈異人哉是鍾梵不足以樂怨曠奈何其欲隂陽
之和也
為禮不為財先王以是鑿人耳目中下之世人不知禮
而利之圗雖在埶或可以貨取故囂囂者舉疑其上浮
屠氏睨其機也又使之疑天地夫古之事上下神祗也
惟天子二王周公後諸侯雖大國弗敢及因吉土而壇

牛必在滌三月然後用齊明盛服惴惴惟恐其不稱也
今浮屠埽民家而召之且賛之謁佛畫坐誦累譯之言
謂之加持吁孰謂天地之大而為一飲食若臣僕然乎
盖疑之者漸也
善賊者必搏人之親愛而質之攻之則并殺縱之則幸
而生孰忍以其貨故而血所愛也善贓者必誘時之貴
仕而質之飾情以為亷借力以為勤一釣而得舉則負
其埶而馳攻之則連坐縱之則幸而免孰敢以其民故

而病貴臣也舉一人而刳剔億萬人其罪在此不在彼
也戒之戒之無為賊子所質
後之俗何其粲粲乎相髙以富相矜以侈吾財之所可
貿易雖國寳必用之財之不給帷帟粧櫛之不逮人則
妻妾詬其無能女子羞泣不肯升車以嫁故民刑扵争
吏禽扵貪豈曰不愛身耻其不若人也正其禮謹其禁
㧞其僣本而域之扵三代畜財千萬朽貫而無所施設
或㡬乎其亷且讓也

婦人從人者也從之斯尊之矣卑其夫未有能從命也
夫弱扵外婦強扵内下上其心而莫之制何所弗及哉
舉天下而漸其風亂矣王化之存者㡬何是故婦人扵
夫家不可不使之盡禮也必待其敵而後禮焉則周之
女前嫁商而後嫁秦乎往者不可追來者不可期是無
地而致婦道也然則何彼襛矣之詩斯妄言乎
仁義曷居乎䘮禮仁義之盡也今也求諸篇盖彬彬焉
而士大夫諱讀職敎化者不以是病也遇哀而哀哀忘

則己賢者無以節不肖者不勉焉吁㣲三尺法㡬何其
不錦衣而舞柩也法禁怯而不禁豪禮則左右而勝焉
知禮而違曰吾能不自愧乎知禁而犯曰誰敢言哉雖
然士大夫未見其尊親也夫燕雀必有啁噍之頃焉哀
而不以禮是以燕雀送其親也
周之季樂敗矣而夷音篡之流連遂至扵今彼邪人者
猶以為歉也又取而歌其淫辭音之動人也多矣而其
言及牀笫焉中材兒曹狂舞怨泣之弗暇人道扵是愈

無别矣忍人哉吾民何罪而以是蠱也吁仲尼弗復司
寇矣是螻蟻不得飲血扵兩觀也
法言曰大人之學為道也小人之學為利也吾嘗策之
矣為道乎實不待率也為利乎以利輔道斯嚮道矣誘
之嚮道漢事然也察州郡辟公府句/小吏賤人或勉為
善也誘之違道近事然也不求其徳而試其言冠緌之
下或屠販之器也吁今之立乎道義之門者聞人足音
葢欣然矣

善之本在敎敎之本在師師者所以制民命其可以非
其人哉古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為民立師
也學校廢師不命扵上而學者自擇焉識不至擇不精
是能言之類莫不可師也然則父儒而子墨朝華而暮
戎不足恠矣嗚呼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照之末光乎
   野記二篇并序/
 予居東郊外耳目所得有可以為世戒者作野記二
 篇

里之氓有慕都邑之侈者以其畜牛易人之乘馬既數
嵗矣土田之腴舍牛而不獲倉廩菽粟耗于馬腹饑餓
且不救而馬之能卒無益扵甑釡噫今之絶故賤而友
新勢忽講習而嚮奔走有不病其田而空其菽粟者乎
春陽既作草之百名生扵穹陵扵絶澤扵不迹之地霧
雨所盥風氣所弄苖堅蔓驕生理自若舍是而入田畆
者則根與稻争潤葉與粟誇暖角長等碧疑過者之目
農人之父病其為稼害也掘而去之不遺種火變水腐

狼藉道側願為糞土蕪弗可得矣噫安爾類計爾材不
自齒扵嘉穀則奚禍之來
 
 
 
 
 
 

 
 
 
 
 
 
 
 旴江集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一     宋 李覯 撰
  慶厯民言三十篇并序/
 慶厯三年屏居里中自念生而宦學其秉心也勞其
 慮事也多既不克進且為編戸以死終無一言其何
 補於世記曰上酌民言則下天上施故為慶厯民言
 凡三十篇
  開諱 備亂 審姦 防蔽 效實 慮永

  謹聽 辯儒 廣意損欲 本仁 愼令
  考能 止幸 裁舉 精課 懋節 崇衛
  省盗 釋禁 南畧 敵患 柬士 儲將
  逺私 正局 厚農 復教 孝原 天諭
   開諱
身莫不惡死而未嘗有不死國莫不惡亡而未嘗有不
亡等死耳殤不若彭之壽等亡耳秦不若周之世壽雖
髙而歸之死世雖永而歸之亡然而以死亡為諱者是

不智也聞死而愠則醫不敢斥其疾言亡而怒則臣不
敢爭其失疾不治則死或非命失不改則亡或非數是
諱死而速死諱亡而速亡智者果如是哉故古者天子
即位卿授之策曰慶者在堂弔者在閭誡亳社忌子卯
惴惴唯恐如桀紂也鄙諺有之厲人憐王謂絞纓射股
擢筋餓死甚於腫胞之疾嗚呼君人者得聞此言也則
寢不瞑食不㫖尚何從欲之有乎
   備亂

治之民思亂亂之民思治何也生無事之時身安而意
侈刑弛矣急之則驚斂輕矣加之則怨力未嘗鬭自謂
勇心未嘗謀自謂智知兵之利而未見兵之害小不得
意則欲翼而飛矣故曰治之民思亂也處多難之世城
者不肆野者不稼彊者僵於戰弱者斃於餓父母妻子
刼束屠膾然後見兵之害而不獲兵之利幸而有主則
將雨其槁矣故曰亂之民思治也思治矣雖中才可得
其歡思亂矣非聖人不能弭其漸大禹之戒曰予臨兆

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故智者慮亂於治愚者謂治
不復亂悲哉
   審姦
盗之未泄也日與之接而不知其盗姦之未露也日與
之居而不知其姦衣纓言動與人同而盗姦在其心知
之固未易也及夫贓出械見刑殺於市而衆人皆知其
盗謀行亂作國家敝敗而後世皆知其姦知其盗非衆
之智由獄吏之讞也知其姦非後之賢由史臣之筆也

觀書者睹曩時之禍皆笑其不知姦矣而不曰我之姦
者亦待史筆而後知也漢元帝謂幽厲任巧佞自以石
顯愈於彼故京房曰臣恐後之視今如今之視前嗚呼
安得敢言如房者乎
   防蔽
人主不知亂作者左右蔽之也彼豈不愛於君幸其滅
亡耶蓋懼誅耳平居以佞邪席其身養君之欲迎君之
非君有問焉必曰安於㤗山也然而亂且起國且危是

昔者欺吾君也君一怒焉則死不待頃於是纊君之耳
不使聞危亂姑緩吾死何暇慮長久也陳後主之沈客
卿隋煬帝之虞世基勢敺之然曷足怪也故邪臣非不
愛其君不得其事君之道也昏主非不愛其國不得其
守國之術也不得事君之道者始不正也不得守國之
術者終不明也若曰臣之愛君而終用之不照之以明
則雖欲孝宗廟其如宗廟何
   效實

官名也事實也有名而無實天下之大患也上弛而下
偷文書具口舌給而信其行事是見駑稱驥而不考之
千里也國不一官官不一事何從而得其實盍責之主
者乎縣焉何實責之郡郡焉何實責之諸道諸道外也
羣司内也内外之實責之宰相宰相之實上觀之天而
下察之人乎上觀之天隂陽調乎下察之人國富乎兵
强乎百姓康樂乎四夷協服乎此不待下席而灼見矣
責有所在罪有所當故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地廣

大荒而不治亦士之辱如是人人莫敢不自盡昔唐徳
宗不知盧杞姦邪蓋不思其實矣去四海之廣而投諸
奉天非姦非邪誰使然也彼誠有所合合則信信則惑
惑則非是而是非矣嗚呼君人者其亦愼其合乎其亦
愼其合乎
   慮永
亡國之君不皆惡非桀非紂則所由漸矣漸者何也基
禍於彼而受禍於此也天下之勢一往而不反若決河

堤使東流也基禍之主外久安而内自賢道失於心而
弗思權移於人而弗寤然祖德或未没民心或未解故
有幸而免也受禍之主乗亂得位名雖為帝治不在已
囚拘旒纊之下弗獲忠義之助故不幸而及也漢獻帝
唐昭宗其何罪歟故明者舍近而謀逺無謂未足患將
為子孫患彼具臣者寄位如邸舍幸當其時無事不暇
念身後也人主為萬世計不可溺苟且之議禍不在身
而在子孫既足動其心矣而况倉卒之可虞哉

   謹聽
讒者沮善者也諫者抑惡者也名之諫者皆知好焉名
之讒者皆知惡焉然而人主不免於信讒者讒似乎諌
也愎諫者諫似乎讒也君曰可用臣曰不可用不可之
辭同而情則異矣用君子而小人沮之是為讒用小人
而君子抑之則為諫君子小人之心忽怳而不可見是
讒諫所以亂也好諫而不愼則姦臣進惡讒而不察則
正人退世有信讒則衆非之矣愎諫則衆笑之矣彼非

狂易病惑豈不知諫之利而讒之害顧謂之諫者非諫
謂之讒者非讒也太甲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
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讒與諫皆逆心之物姑以道
求之而已不如是則貝錦之文或起於青蒲之上而刳
肝瀝血未必不疑其間我也嗚呼艱哉
   辨儒
儒者關治亂乎曰然用則治不用則亂乎曰非也用儒
而治者有之矣用儒而亂者有之矣故儒得其人則為

福不得其人則為賊以小人之質而被聖賢之文如虎
斯翼固攫人於都市耳夫古之事多矣或同而異各有
去/聲也小人用之則稱其一而隠其二以罔上而行私
矣飾灾異則曰堯水湯旱而不曰宋景退熒惑解多壘
則曰獫狁至太原而不曰守在四夷欲擅其權則曰舜
德無為而不曰明目達聰治不如古則曰帝王不相沿
襲而不曰一變至道此類如物怪變化不可勝窮故助
王鳯者數稱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吕霍而弗肯稱

也嗚呼用儒至此是秦之湯火有不妄也
   廣意
人感隂陽氣以生陽主動隂主静動則為謀為慮為决
斷為事業静則為懈惰為因仍為逸樂動勝静則昭静
勝動則聾理必然也升髙居廣出外行逺明視逹聽博
覽詳問親賢臨衆講禮播樂如是者宜於陽陽得其宜
則勝隂深宫重闈時坐數卧治容巧笑厚酒邪聲俳戱
伎巧説媚譖愬如是者宜於隂隂得其宜則勝陽是故

君子朝聽政晝訪問夕修令而夜乃安身非九女當御
不得進鄭聲佞人舉放逺之懼隂之勝陽也五載一廵
守至於四嶽毎歲祀天九祭地二明堂聽朔十有二孟
春耕籍四仲教戰皆在國之外廟則有四時十二月之
享社則有春秋祈報學則有合樂養老之禮皆天子躬
親之外朝則有三詢三刺大廷則謀及庶人欲陽之勝
隂也夫心官於耳目耳目狹而心廣者未之有也耳目
有得則感於心感則思思則無所不盡矣人臣飾其辨

以誣上一降席則指為過舉是背經違古而閉其君之
思也
   損欲
形同則性同性同則情同聖人之形與衆同而性情豈
有異哉然則衆多欲而聖寡欲非寡欲也知其欲之生
禍也五霸莫盛於齊桓公以内嬖亢夫人者六豎刁以
自宫愛易牙以蒸子幸終於五公子爭立死六十七日
而殯七雄莫大於秦始皇以殿阿房塟驪山終於項籍

燔其宫室牧兒燒其藏椁禍生於欲誠足畏也如使欲
而無禍堯舜固爲之矣何自苦如是彼多欲之君莫不
自謂無禍恃四海之力矜一人之智以天地未足為長
久而不知智力非禦禍之器也聖人寡欲故能得所欲
衆人多欲以所欲奉他人耳孟子曰昔者太王好色愛
厥妃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樂其有麋鹿魚鼈夫
能損上益下與百姓偕樂其誰曰不可
   本仁

術於仁者皆知愛人矣而或不得愛之說彼仁者愛善
不愛惡愛衆不愛寡不愛惡恐其害善也不愛寡恐其
妨衆也如使愛惡而害善愛寡而妨衆則是仁者天下
之賊也安得聖賢之號哉舜去四㓙而諡以仁聖湯初
征自葛放桀南巢而仲虺謂之寛仁武王梟紂白旗而
孟子曰以至仁伐不仁仁者固嘗殺矣世俗之仁則諱
刑而忌戮欲以全安罪人此釋之慈悲墨之兼愛非吾
聖人所謂仁也夫守國在政行政在人人不忠而亂乎

政政亂則國將從之而且以不誅為仁是輕國而重仁
也故明主持法以信馭臣以威信著則法行威克則臣
懼而後治可圖也
   愼令
君出令而臣沮之何如曰下制其上也民從令而君改
之何如曰上欺其下也上欺下則民心惑下制上則君
權輕民既惑則不聽君既輕則不威上不威而下不聽
其漸亦足憂也夫為令之弊有四初不審終不斷言者

矜聞者爭也洪範有大疑則謀及卿士庶人卜筮彼作
事不咨於衆慮不待盡而輙行使人有以詬病是初不
審也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謂政
治不可從民欲耳彼有沮之則不計利害大小而遽改
是終不斷也君陳以謀猷入告而順之於外曰惟我后
之德彼議一事則夸以為功使其黨間而疾之是言者
矜也秦誓曰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彼
聞人之功恥居其下雖善必沮是聞者爭也人主能知

弊之所在則可以行令矣
   考能
言一也而所由生者異或生於心或生於耳生於心者
帥志而言言則必形於事生於耳者剽人之言施之事
則悖矣故上不好言則利不在言言者皆志也上之好
言則言可近利無志者亦言矣鈔古書畧今文變白為
素析一為二以希世願用一易其褐則言且忘矣何有
於事而况偶句諧韻言非其言者豈足問哉嗚呼天下

皆以言進未能不以言取既取矣胡不試之以事事讎
於言然後命以其官可也王制曰論定然後官之試此
職也任官然後爵之以能而命也如是則無曠官矣
   止幸
亂始於恩怨始於幸亂始於恩進非其人也怨始於幸
有望而弗獲也選舉所以籲賢能而曰必多取則不肖
入之矣賢者寡用之可盡而不肖滿天下用一不肖舍
一不肖尚有怨矧用一不肖舍百不肖乎夫萬物以類

動彼能是我亦能是用彼而舍我宜其怨也器玉者純
於玉則碈知其賤不免於用碈則山石皆待沽矣有國
者啓人之幸而欲人不怨人之類盡官而後可也傳曰
民之多幸國之不幸寵不肖以敗其官不幸大矣而况
怨且怒哉
   裁舉
唯善能舉其類不善亦能舉其類以堯之聖而問諸朝
驩兠共工尚相歎美矧郡縣之逺聰明所不接邪賢人

在下位不使賢人舉之而必曰長吏長吏皆賢邪彼不
肖之相好亦若賢之於賢不肖之惡賢固如賢之惡不
肖好同而惡異也不肖位乎上而望其進賢難矣賢知
賢不幸而非其屬又不得舉然則賢人不遇豈天命哉
故責所舉之賢不若責舉者之賢舉者賢則所舉賢舉
者不肖則所舉不肖一不肖達而舉十不肖十舉百百
舉千如此則剥道成矣
 旴江集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二     宋 李覯 撰
   精課
虞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此百代常行之制也有
功者升有過者黜無功無過者職其舊如是可以勸功
而懲過世之考績則異於此無功無過者升是升不必
功也有過者職其舊是過不至黜也功無益而過無損
懲勸安在哉故妄庸人一出選部雖梏其手雖鉗其口

而尊爵自至此董生所謂累日以取貴積久以致官廉
耻賢不肖所以無辨也夫進人不問其功而問其久彼
草木久則長大可用人之材不能日夜生息亦已明矣
三歲而進一官是三歲而材一變乎如此則牛馬走抑
可以久而用之矣
   懋節
使人以賞罰衆人之使人也使人以禮義聖人之使人
也賞罰外也可去可就禮義内也一中其心天地四方

無所逃矣有賞罰而無禮義安則可非濟危之具也誘
之以賞利有厚於賞者脅之以罰禍有大於罰者利厚
於賞則去賞禍大於罰則就罰叛國之利或厚於賞死
戰之禍或大於罰有以動小人之心矣學以禮行以義
交游之讐尚復之况君乎杯酒失意尚死之况國乎名
焉吾賞耻焉吾罰意氣感發非有令之者也世俗誠大
壊矣學者為官不為道仕者為身不為君見得其虎聞
去/聲其鼠父子昆弟之詔告妻妾之耳語非富非貴如

舉其諱上之人又從而啓之賞先於功而功不立罸輕
於過而過不改無事而禄有事而賞位孺稚輿貨財而
後行則是禄為我有而事以賞傭也禮義既銷矣而賞
罰且玩階之者其誰乎孔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
學道則易使信矣嗚呼三代不可作安得六國之士而
與歸乎
   崇衛
圖國在忠用忠在力濟力在權力者兵也食也權者所

以制兵食也忠而無力則忠非其忠力而無權則力非
其力忠非其忠死無益也力非其力令不從也奬周室
者豈特桓文之忠齊晉之力也豈特齊晉之力覇王之
權也無力無權則豫譲一劍徒自快耳天下古之天下
也而彊弱異謂秦曰彊者非也彼秦取以彊而守以弱
罷侯置守是也秦亡積千載而天下之弱彌甚刺史郡
守寄客於外兵非吾兵食非吾食以服人者三尺法耳
一旦當事則刑罰鞭扑非亂賊所畏也授首且不暇孰

為勤王哉義苟在焉胙之以國何害苟為不義陳勝吳
廣豈嘗據大權也
   省盜
盜不能禍天下而召天下之禍彼殺人以求食人固讐
之安能禍天下盜既多殺既極讐者弗能報而後姦雄
起焉盜者人之讐也而姦雄以誅盜為名是孝子慈孫
夫婦之相哭者望之不啻如濯熱因天下之心收天下
之權如此乃能禍天下人主知盜而不憂者以其舉錯

非姦雄之利也而不知姦雄不為盜故防姦雄莫若除
盜賊姦雄不得盜賊之資則不敢起嗚呼殺人者人之
賊而巳矣惡殺人者誠國之賊也
   釋禁
與衆同利則利良民不與衆同利則利㓙人㓙人嗜利
盜之所由興也山海之貨職在商賈久矣而曰屬之吏
屬之吏則衆不得錯手足法重矣而利亦重法重則良
民憚利重則㓙人入然而董之以法是敺其為盜也彼

㓙人者豈曰死可欲而生可惡哉過在歆諸利而謂不
必死耳不幸而幾於死則莫若為盜為盜又不必死也
夫能弛其禁達其利則㓙得與良齒胡為苟免於兵刃
間哉
   南畧
南北離合繫天下盛衰漢之衰則離逮晉而合晉之衰
又離逮隋而合近者唐之衰又離逮宋而合距長江之
固因中原之擾擾則自救且不給胡治於彼哉後雖有

明王興彼業巳成彼守已完非數十百年不可取此前
事之驗也北擾矣而南又離離則米帛金錢之漕弗復
跨淮而上如疾將病而絶之食耳此後事之憂也俗人
皆以吳楚之兵弗如北而不知姦雄謀事常伺天下之
衰當其盛時尚可論彊弱及其衰也雖曹公用兵弗能
與孫權爭馬超韓遂在關西為後患故也然則如之何
則可曰宿師樹賢以扼其咽然後可也
   敵患

夷夏奚若曰所謂夷者豈被髮衣皮之謂哉所謂夏者
豈衣冠裳履之謂哉以德刑政事為差耳德勉刑中政
修事舉雖夷曰夏可也反是則謂之夏可乎愚儒之咤
則曰彼夷我夏而不曰内自修内自修則德刑政事四
者備當而後曰夏勝夷可矣是謂知彼知已百戰不殆
彼欲虛吾國困吾民應之以儉則國可富民可逸然猶
不能是堕其術内也嗚呼夷夏非古之夷夏也先為不
可勝以待彼可勝善矣不然禍且日至豈徒由余所笑

   柬士
天下有攻守草昧之時攻天下者也繼體之君守天下
者也攻之兵雖怯而勇乗勝也守之兵雖勇而怯未之
試也不試巳然况敗歟夫戰在氣三皷而竭曹劌所以
克齊然而人不見勝唯敗是聞怯則宜也爲政者務兵
多以彊國而不知其弱國兵多則不擇不擇則大抵怯
耳勇者尚怯况眞怯哉敺十怯以向一勇敗不足疑言
之者必曰某以若干敗於若干以為彼太公孫子勢不

可校後雖勇士固心醉矣非弱國而何胡不芟其冗轉
其資以厚敢死使以寡勝衆而後氣可復庶乎彊國矣
   儲將
死生存亡在將將之難也百夫長猶不可虛矧其上者
乎資舟於旱資車於水先事而求則詳以實驗也事至
而求則粗以言擇也用人者皆曰以能不以行彼閭巷
細謹誠不足問豈大節之可違哉孫子語將能則曰智
信仁勇嚴不信而任事則事反不仁而御衆則衆殃如

是而曰能不必行可乎矧彼言者又非能也以言擇將
天下皆欲言婢兒庸保亦知誦書傳學計策以自進進
者多矣可盡用乎兵蓋不祥之器學者未得其千一而
志意已壯壯則思用不用則聚而怨怨則無不為是有
國者教之叛也獨奈何
   逺私
晉侯以勃鞮用趙衰趙王以繆賢得藺相如皆奄人也
謂奄之賤而能進賢何也曰賤故能進賢貴則疾之而

已矣古之奄給房闥使令蓋甚賤賤則雖賢人當國何
害故進之後之奄為帝王耳目蓋甚貴貴則有威福玉
食之罪婞然唯恐賢者之繩已故疾之豈古之奄才而
後之奄不才勢不便耳使勃鞮繆賢復生且不免為譛
人夫非晉趙之時而垂晉趙之聽是賢者弗可得而不
肖售矣
   正局
周官内宰大夫士十有四人九嬪世婦妾御屬焉彼天

子后妃猶以大夫士治之矧羞服匪頒好用之式而有
不在有司者乎外自省寺重之以殿中六局所以奉乗
輿者備矣顧奪而歸諸奄何哉有司奉法而奄人阿意
奉法則用節阿意則欲逞此利害甚明白然而弗思者
夫其殘民乎
   厚農
先王之馭民也節其所為後王之馭民也極其所為夫
惰之志在逸先王節之則不得逸農之業在勞先王節

之則不甚勞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有屋粟閒民
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誰謂其逸哉什一而稅用其力
歲不過三日春耕則田畯饎焉秋斂則蜡祭息焉誰謂
其勞哉王道消政出苟簡賦乎曰農役乎曰農田有榖
而桑有繭非敢愛也五兵之用百工之材皆農無有而
必責之是行商蓄家籍農之産廪農之食矣彼惰游未
始及於政且開宂食之路以進之逸者極其逸勞者極
其勞勞而不貳者戅而巳矣嗚呼使天下皆戅則可不

幸而有心則羣入於惰欲望九年之蓄難矣
   復教
樂正以詩書禮樂造士王太子王子羣后之太子卿大
夫元士之適子皆造焉說者必曰為化民也為選賢也
而不曰愛諸臣之子保諸臣之家也人不教不善不善
則罪罪則烖其親墜其祀是身及家以不教壊也故明
主推恩羣臣必先教學與其寵於今孰若無辱於後不
務教而務官之以市井言未學而仕其幸大矣智者慮

之則為禍亦大彼不善之資而假之位鮮不及也嗚呼
官者上之所輕雖曠何損家者下之所重可不自為謀
哉齠齓腰印組鼓篋齒庠序勞逸誠不同而禍福存焉

   孝原
禮職於儒儒㣲而禮不宗故釋老奪之孝子念親必歸
於寺觀而宗廟不跡矣夫祭祀豈徒自盡其心以交神
明而巳蓋有君臣父子夫婦親疏長幼貴賤上下爵賞

政事之義是謂教之本也彼寺觀何義哉嗚呼釋老不
存則寺觀不屋非宗廟何適儒之彊則禮可復雖釋老
其若我何
   天諭
畏天者昌習天者亡何謂畏天髙宗成王是也何謂習
天元成是也人之情非所常見而見之必懼懼必思懼
之情同而所思不同明主思之以為在德德修而灾異
消然後愈知天之明而德之益也闇主思之以為在數

故任數而不修德德不修而禍未至然後愈知天無心
而數有定也惟天之仁又出灾異以申勑之彼必曰前
既無害此奚為哉亦數而已矣灾異愈多不懼愈甚耳
習於聞目習於見心習於思習之久則不聞不見不思
焉耳然而上帝之怒不足獨當下延衆庶上累廟社甚
可痛也嗚呼人不可玩况天乎天而可玩君命何足道
哉此孤臣正士所以泣血於地下也
 旴江集巻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三     宋 李覯 撰
  記
   袁州學記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詔州縣立學惟時守令有哲有愚
有屈力單慮秪順德意有假官借師苟具文書或連數
城亡誦弦聲倡而不和教尼不行三十有二年范陽祖
君無擇知袁州始至進諸生知學官闕狀大懼人材放

失儒效闊疏亡以稱上㫖通判潁川陳君侁聞而是之
議以克合相舊夫子廟陿隘不足改為廼營治之東北
隅厥土燥剛厥位面陽厥材孔良瓦甓黝堊丹漆舉以
法故殿堂室房廡門各得其度百爾器備並手偕作工
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舍菜且有日旴江李覯諗
於衆曰惟四代之學攷諸經可見已秦以山西鏖六國
欲帝萬世劉氏一呼而關門不守武夫健將賣降恐後
何邪詩書之道廢人唯見利而不聞義焉耳孝武乘豐

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學術俗化之厚延於靈獻草茅
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聞命而釋兵羣雄相
視不敢去臣位尚數十年教道之結人心如此今代遭
聖神爾袁得賢君俾爾由庠序踐古人之迹天下治則
撢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猶當仗大節為臣死忠為
子死孝使人有所法且有所頼是惟朝家教學之意若
其㺯筆以徼利逹而巳豈徒二三子之羞抑為國者之
憂此年實至和甲午夏某月甲子記

   建昌知軍㕔記
人得擇官久矣天下唯股肱郡簡於帝念其餘在所欲
夫食飽居安人情所不免故分田之廣狹公膳之有亡
官舍之媺惡凡仕者鮮不以為言建昌軍距行在三千
里浮汴淮江湖不幾月不至吏巳禄縣官無古圭田之
比厨無子錢以勞賔客屋數十个蓋偽李氏時作其壽
將百年度制卑陬尤不稱事是以當世髙足之人聞之
憮然莫肯為來有不幸而至者什不一二過此則物故

不容於它取自竄焉政以是厖民以是創秋陽炙天井底
或凌噫匪夷匪蠻匪海山瘴蠱之地獨無富侈之資以
奉俊良使永永來為人父母誠可歎已今虞部張公其
不幸而至者乎公本於質直而文無害嘗治四郡左官
是邦惟思昔人必葺之義廼更浮橋遷集賓亭作廻車
院而本㕔及焉㕔之築土方五丈架梁三十有五尺取
材於山因役於軍蚩蚩斯人不費不勞自春徂夏厥功
以濟民不有勞惟公之勞公不有利惟民之利有問焉

者必告之曰官舍羙矣則其去就之心宜稍異於昔所
謂民之父母或數來其為利豈少哉草茅生請書以見
意慶厯七年六月丁巳記
   建昌軍儀門記
觀古君臣之間近則禮為之厭逺則尊得以伸故畿外
諸侯門阿之制與天子凖宫隅城隅各下一等天子五
門諸侯有三門臺而道屏於中為宗廟朝廷大抵不甚
異蓋南靣之君分土而治不若是無以貴於一國民知

其君之貴然後知王室之尊堂陛之言亦此類也自罷
侯置守於今幾世弱權削威居無常人有地數百千里
而宫室輿服靡所張顯唯中門立㦸非出入不開東西
兩夾門趨走之士紳笏磬折於其外非召呼不敢前以
此異於他官舍謂之儀者有意也哉太常博士吳公使
建昌既視事曰神人在上萬事有經萬民有業吾守臣
布行詔書奉順德意而吏職修矣披牒治訟若人四支
雖終日運動不為勞心廼行府署唯㕔事葺其餘屋古

老卑小或如翼覆地其中無光或如衣之敝随補随破郡
治所在而陋於一邑不務改作俾民何觀謀於僚屬其
心同聽於輿人其言樂自儀門始以及内寢不日而備
君子謂吳公以文學進宜其知治道父兄皆大臣其耳
目固不隘官為博士宜用心於禮位當刺史在可行之
地此一役也以儀門為始夫豈徒哉盍書之以示後覯
應曰唯慶厯八年冬十一月甲子記
   建昌軍集賓亭記

康定二年夏六月太守慎公作新亭於軍門之南越孟
秋工告成事郡人李覯請為記曰惟兹軍築於閏唐額
於吾宋同之列郡數十年矣然規摹儉固未始斥大雖
視事有㕔罷休有堂而僚屬之所㑹賓客之所交以宴
以游舉無其地公臨郡數月政既巳成事既巳省因謀
别館以為賓榮詢諸耇老則僉以郡署之前昔嘗有亭
號三善者毁徹雖久基兆可指公乃相其地而築之且
取籍沒之材以足其用不賦一錢不役一丁而厥功以

成飛飛其櫩角角其楹達以重關周以階櫺姑山右顧
積翠在掌旴水前來鑑裏萬象乃位賓主乃列尊爼有
緌有紳以笑以語心澄欲仙意逺還古噫誠太平君子
好事之一端也然民隠之不恤主恩之不宣而汲汲於
厨傳則何以為政室漏之不補庭草之不剪而區區於
簿領則何以為禮合是二者蓋鮮能焉今公之所治多
務大體明而不苛斷而不酷得政之和公之所居罔不
畢葺作而不費飾而不奢得禮之至兹亭之興率是道

也慄慄其威如風之凄民之服之千里弗違煦煦其仁
在物為春民之戴之千載如新召伯聽訟勿伐其棠矧
兹攸宇其誰敢忘君命不駕匪夙則夜敢圖兹石以告
來者
   南城縣署記
慶厯二年㑹稽錢得臣仲基以大理丞為南城宰西安
周夢臣旻臨川滕平叔夷甫佐之於是改作主簿尉署
及縣㕔之兩翼既訖功得臣受命刺白州夢臣監雩都

銀冶而平叔考且滿使覯記其事覯曰古者諸侯卿大
夫士其宫室以命數為之等示民有尊也今之郡縣有
社有民雖九品僚屬皆命於天子其勢固不得居陋室
如閭閻氓然世以土木為難事者財民之財力民之力
也是以亷吏善人或憚而不為乃至隘不可容壊不可
支巻席避雨露坐迎涼者有之矣吾邑三君子以居之
所不安為人之所難為捃官之餘用假吏之餘力木材
如涌而民不出一簮築作再朞而民未嘗舉趾非奢非

儉可次可舍事成而去豈曰自為蓋將壯官府利來者
是可記也若夫舞智恃巧陵民匱財已欲佚而忘人之
勞已欲樂而遺人以憂則有識者當伐鼔於其門豈吾
之所得記哉謹用斯言諗於好事時則五年春正月也
   邵武軍學置莊田記
慶厯七年春三月幾望武陽假守宋公以治學官成識
之巳詳後三甲子有竒教授龔君與其學子授使者以
幣走三百里謁於余曰敝邑得天故吾公來昔昏以旦

昔寒以燠視人如其身視學如有神言必於是行必於
是雖牒訴盈庭簡墨在前而與士大夫講解對問猶燕
居時故自庠門開不幾月慕焉而來者不絶將恐褊小
弗能容又翼中門築兩齋矣鄉之善良喜公之為子弟
之有屬也不愛其貲願易土田以備糧用凡出泉若干
萬得田若干頃歲食若干人既有成矣而公之記所未
書吾惟子之望覯聞命竊商之曰儒者詬釋氏為其籠
於世也而不解其所以然釋之徒善自大其法内雖不

韙而外彊焉童而老約而泰無日不在乎佛民用是信
事用是立儒者則不然其未得之借儒以干上既得之
則謂政事與文學異孳孳唯府史之師顧其舊如蟬蛻
及其困於淫辟恤乎罪疾欲聞性命之趣不知吾儒自
有至要反從釋氏而求之吾游江淮而南不一日有庠
序者不一邦踵其地而問之棟字修歟或曰為去官之
舎館矣委積完歟曰充郡府之庖厨矣刺史在歟日某
院叅禪某寺聽講矣噫釋之行固久始吾聞之疑及味

其言有可愛者蓋不出吾易繫辭樂記中庸數句間苟
不得巳猶有老子莊周書在何遽冕弁匍匐於戎人前
邪之氓尚克有夫婦父子不盡㧞髮為寺奴則幸
矣何暇彼之詬哉今宋公之仕唯其本之培下應其誠
優為之備教化之效也如此吾所謂學非若釋夸莊嚴
吾所謂田非與釋埓供養誠以今兹學者或自逺來居
處不寕則愁飲食外取則勞去愁與勞人雖下中得以
自盡於術况其卓者哉厲文之津茁道之芽入可以正

其家出可以表天下為民教子為國養材莫之尚已龔
君以道藝立其中又欲揚公之美於無窮皆應於義敢
不書公之學問無不該而其是非一之聖人故文辭可
法施於吏道民大恱蓋將揮之廟朝一郡一學乃其觕
聞命後三日冬十月辛酉書云
   䖍州栢林温氏書樓記
南川自豫章右上其大州曰吉又其大曰䖍二州之賦
貢與其治訟世以為劇則其民甿衆夥可識已雖然吉

多君子執瑞玉登降帝所者接跡䖍無有也疑其偩南
越襲瘴蠱餘氣去京師愈逺風化之及者愈疏乘其豐
富以放於逸欲宜矣故人許某家石城䖍屬邑也此年
夏踵予門道其鄉進士温某之為人曰温君少時求禄
而莫之得慨然自謂不得諸外盍求諸内不在吾身宜
在吾子孫乃圖山泉美好處奠居栢林因作講學堂房
數十其楹攻位之日𫉬五銖錢五萬於地士友珍之或
以青錢名其館凡書在國子監者皆市取且爲樓以藏

之性寛靜用地利自足不與俗人爭訟買直孳孳以教
子弟禮賓客為巳任琴歌酒賦夜以繼日許君不妄人
也今其所稱與嚮之疑者不類是䖍之福歟自古聖人
之徳業舉在於書聖人者非其智造而巧為之也天
之常道地之常理萬物之常情也天地萬物之常而
聖人順之發乎言見乎行事君得之以為君臣得之
以為臣父得之以為父子得之以為子兄得之以為
兄弟得之以為弟夫得之以為夫婦得之以為婦長

得之以為長幼得之以為幼反是則爭奪相殺未有能
巳者也今温君聚書勤勤是有意於聖人有意於聖人
則豈一家而巳鄰里鄉黨庶乎偃伏之矣然則䖍人之
成大名至大官盖未易知尚何吉之媿哉栁子厚於楚
越間山水如小丘小石潭袁家碣石渠石澗猶有記以
啟好遊者今有人為藏書之樓非特山水之勝記之以
啟好書者不亦可乎予欲一至欄邊四顧天外江山進
前文史相對清風兮我扇白雲兮我盖召屈原於湘魚

之口呼李白於海鯨之背潄寳玉之餘潤拭明珠使
去纇酒酣興盡交揖而退其樂可言邪而未之得也皇
祐五年秋七月庚子記
   麻姑山重修三清殿記
覯幼時讀顔魯公麻姑仙壇記觀其稱道壤地之殊絶
人物之瓌怪目想其處謂如鈞天帝庭非下土所髣髴
也及長游山縱觀所有則歌吟雲煙饜飫水石而已其
餘古屋數百楹或腐或濕無足可居惟仙若神何以顧

享噫物有愈衰而後復理之常也則所謂三清殿者今
爲復之先乎按是殿之作背山嚮陽得地之正由五代
迄兹載祀逺矣雖其營繕頗甚盛壯而木窮於蠧瓦困
於雨日壊月堕幾將壓焉潁川陳公某鄉之耆德勇於
為善一見其事惻然於中乃發家財以葺之工之巧者
必至材之良者必備或改以新或完其舊昔撓以隆昔
卑以崇赭焉而霞烘堊焉而雲溶眞儀之位得以如禮
山英水靈若喜若慰雖大道之要本乎澹泊安在土木

之華而後張顯然名山之景列在圖籍非有游覽之盛
不足稱述故言神仙者必曰崑崙之墟海中洲島宫闕
之侈視珠玉不啻如土芥世俗相承以為美談若麻姑
山著稱久矣元和辭人白樂天軰咸有詠歌粲於屋壁
自爾以來言者溢口書者滿牘天下靈境兹不後焉苟
非崇飾棟宇嚴事上靈其何足觀之則潁川公之意豈
徒然哉覯之視公大父行也見命為記謹書其略於時
歲在辛巳大宋康定二年

   重修麻姑殿記
三代之英既往禮教不競人欲大勝欲莫甚乎生惡莫
甚乎死而道家流誦秘書稱不死法以啖之故秦漢之
際神仙之學入於王公而方士甚尊寵然或云延年或
云輕舉皆人耳目間事久而未驗衆則非之矣佛之徒
後出而言愈幽逺其稱天宫之樂地獄之苦鬼神之為
非人可見雖明者猶或疑焉是故浮屠之居貨賄竭天
下宫室僭王者而黄冠師窮智役辯終弗能及自非當

世好事慕方外之游者孰克廻面於眞靈之境哉麻姑
之名聞之於葛稚川傳申之以顔魯公記峩峩兹山得
道之所始也自唐而下祀禮不絶築宫度人以嚴其事
而殿屋之設歲月積久雨淫風虐撑拄弗暇將無以布
几席陳香燭為鸞鶴戾止之地羣目蚩蚩莫肯營救故
潁川陳君策字嘉謀博識之士肥遯州里頃嘗游山周
覽及是將命工徒一新其制言未果行而卒其子今山
陽司冦諫弟詢不忘孝思盡禀先志乃出家貲以幹厥

事斬木而山空伐石而雲愁役不逾時營繕以畢脩廣
有度奢儉有宜禮神之位兹亡所媿論者謂真帝在上
庶方無虞歲不凶灾物不疵癘故其人得厚本節用爲
富家者往往而是内和親戚外禮鄉黨餘力乃以奉釋
老求善祥兹亦平時之盛觀也可無傳歟巖巖有堅請
勒其志於時歲在辛已大宋康定二年
   麻姑山仙都觀御書閣後記
皇祐三年以御書明堂及明堂之門篆飛白二體藏諸

名山麻姑仙都與焉夏六月道士黄太和為覯言今者
聖人肆筆而山藪得之其奚翅金簡玉字蓋猶嵎夷昧
谷天象所出入撮土勺水罔不光華非復與塵俗等幸
哉願有志焉以示後何如覯伏思念王者制作史書樂
歌幽則物鬽逺則夷貉耳者必聞口者必誦安在愚儒
識之况禮不斥尊其可以犯已而又念江南卑薄與上
國人不日接異時故老既没傳聞將失實史官記注祕
莫得見則吾君之行禮彼山之受賜曷從而知之先正

盛公亦嘗為御書閣記所以述太宗之事殆可繼也矧
兹嚴父配天古之大事漢收秦燼失其根萌冉冉至唐
名在實去五代魚肉誠所不暇祖武宗文志亦未集佑
啓我王及此希闊如廢斯起如斷斯續合符天鬼匪自
羣議禮明樂備又申之以翰墨河圖大訓永以華國周
公宗祀而文字無傳宣王蒐岐陽而石鼔非手書未有
華實相副若是之彬彬者也昔漢武帝封泰山太史公
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曰命也犬廼者季秋大饗而知

其說者有不在焉則謂之何尚從仙宇見是寳書抑天
幸也故就叙其語俾刻之云
   眞君殿記
峩峩西屏神之山下根無地髙出天百靈有位有几筵
樓殿靡迆紘紫煙眞君之名世所傳來斯為賢去為仙
玉京路險不可攀凡肉欲飛無羽翰崇堂設像鼎以新
再拜怳若登天門借問經始其何人吾邑陳侯字仲温
後十五歲維甲申李覯泰伯為之文

 
 
 
 
 
 
 
 旴江集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四     宋 李覯 撰
   大平興國禪院十方住持記
佛教初由梵僧至中國不知其道而務駕其說師徒相
承積數百年日言天宫地獄善惡報應使人作塔廟禮
佛飰僧而巳厥後菩提達磨以化縁在此土始傳佛之
道以來其道無怪譎無刓飾不離尋常自有正覺思而
未嘗思故心不滯於事動而未嘗動故形不礙於物物

有萬類何物而非已性有萬品何性而非佛佛非度我
而我自度經非明我而我自明無緇素才拙一言開釋
皆得成道繇兹立大精舍聚徒説法以衣鉢相傳授居
無彼我來者受之嗣無親疏能者當之諸祖既没其大
弟子各以所聞分化海内自源而瀆一本千支羣居之
儀率從其素故崇山廣野通都大城院稱禪者往往而
是庸俾邪妄無識洗心從學王臣好事稽首承教蓋與
夫老氏之無為莊周之自然義雖或近我其盛哉然末

俗多敝護其法者有非其人或以往時叢林私於院之
子弟閉門治産誦經求利堂虛不登食以自飽則一方
之民失所信嚮矣通人髙士疾之兹久而未克以澄清
逮宋有天下兵革既已息禮樂刑政治世之器既已完
備推愛民之心以佛法之有益也廣祠度衆不懈益勤
聖上莅阼體聞釋部之缺因詔凡禪居為子弟前旅有
者與終其身後當擇人以主之意將補鏬漏鋤榛蕪使
宗門愈髙大則建昌軍太平興國禪院復十方住持者

奉此制也院按舊記唐天祐丙子制置使陳暉所創號
顯源永興始有可幽師杖錫來居推輪法事逮李氏僣
江表其别子景達以齊王守臨川乃命德琳師以張大
其業琳師道行峭潔知解雄俊圜廻千里瞻仰弗暇樹
稼數十頃立屋累百楹至太宗時例以年號更賜今額
衆安法行刹此邦者莫與為等琳既化去道䘮不傳而
其徒以僥倖居之垂四紀矣凡鄉之學釋者雖知有眞
乗法印當迷而疑何所扣决今年夏主者元皓病物故

時侍禁馮君德宣光禄寺丞李君虞卿同權軍政深惟
天聖詔書求可以長是院為人師者粤有桑門上首耆
老識逹之士相與謀曰嘗聞建安崇儼師得法於石霜
楚圓和尚廵禮所至學者圍繞師避而處行今在邇抑
可以致之乎因列名以舉郡然其言乃就迎於撫州景
德院讓不可得而後至升堂之日㑹者萬計師據牀安
坐有問斯荅如鐘之鳴如谷之響重昏宿蒙氷解雪釋
歡喜讃歎洶動街陌論者謂國朝嚴佛事俾擇知識表

於禪林太平郡之福地也而儼師以正真道臨之燈燈
繼照曷有窮己然非吾儒文之不足以謹事始而信後
裔僉來謁予曰文子職也其可以辭重違父兄意故為
之一説時則景祐三年秋九月也
   太平院浴室記
釋氏東行乘風御霆山聞海驚言善言惡知死知生天
人之好地獄之暴有作斯報刑淫癸辛力過羿奡維彼
慈悲如童䝉師如膏肓醫還愚以智解囚於縲伊貴伊

富或士或女承流蹈舞涵淹肌髄繫絡心膂何土敢皮
何木敢枝以輦以歸繩者目亂斧者手胝彌國亘野川
邪谷哆筆不可畫雲霓出中日月走下冬温夏涼為隂
為光食甘寢香百事有備一物必良惟天之啓惟神之
契人不得議孰為禮經肯顧文吏江之南城風和氣靈
鐘鳴梵聲爰有禪居號稱太平太平之聚儼師是主以
訓以撫疑者得明饑者得哺堂房以新器備以陳霞朝
卉春唯是温室缺然將榛大冶陳宰儒兼佛解法與心

㑹斥其餘財成此勝槩材美石堅重雕複鐫圭方璧圓
下不居濕旁無見賢/遍天吾願釋子母意於水將意於理
爾身以澡爾心以洗洗心謂何匪塵匪沙匪刮匪摩去
爾美欲任爾平和無可不可所遇皆我萬物一馬何者
為因孰謂之果道不離人吾身佛身吾偽亦真門前舟
梁自失要津慶厯之歲是維戊子月云窮紀野夫言焉
以振厥始
   建昌軍景德寺重修大殿并造彌陀閣記

儒失其守教化墜於地凡所以修身正心養生送死舉
無其柄天下之人若饑渇之於飲食苟得而已當是時
也釋之徒以其道鼔行之焉往而不利無思無為之義
晦而心法勝積善積惡之誡冺而因縁作空假中則道
器之云戒定慧則明誠之别至於虞祔練祥春秋祭祀
之儀不競則七日三年地獄刼化之辯亦随而進蕃衍
光大繄此之由故嗣迦葉者師子達摩流為東山牛頭
傳龍樹者惠文惠思熾於天台灌頂二家之學並用於

世若夫律戒之盛凡出家者當由此塗按白居易撫州
景雲寺律和尚碑文如來十弟子中優波離善持律波
離滅南嶽大師得之南嶽滅景雲大師得之師南城人
初𨽻景雲寺徙洪州龍興終廬山東林度娑婆男女萬
五千人姜相國公輔顔太師真卿本道亷使楊憑韋丹
皆與友善樂天之敘如此南城於宋為建昌軍景雲為
景德寺律和尚之迹已無見土木之堅久者唯殿與門
殿之制不靡而其材良乃今所無基高而旁臝入風雨

者四靣如一將恐腐折後難為功寺僧義明乃營屋若
干柱以翼之且作彌陀閣於其前右兼壯與麗為永永
計先共謀者文憲宗正既而憲住他院正亦遂輟克有
終者唯明殿之財集於衆閣成於孀何氏始卒凡八年
明講經論頗憙事以雅於予來乞文因論釋之所由興
亦使其徒知此寺昔嘗有僧為律戒師於江之南度人
以萬數當世賢者與之游以為寺之榮而有所慕焉慶
厯七年冬十月已未記

   景德寺新院記
院墟於火力弗能復者數年矣壽安縣君黄氏以其夫
故都官陳員外所服若器斥賣以濟之其所謂殿堂及
諸棟宇之切於用者罔不備具此誠念死者之不可見
庶有益於㝠㝠間也凡大精舍之焚相望於天下浮屠
人難去/聲言其灾乃以為宫室之媺天人所欲得故取以
去且佛之説諸天之樂非人間所可髣髴是以其徒布
因求果願生彼界今乃悦人之土木而奪之則是人間

之美物諸天亦無有尚何足慕邪而悠悠者或信之餘
燼未寒新宫已圖往往是矣兹院僧固不辯不能飾其
説以驚俗殆廢不起非陳氏之喜事而壽安發之何以
及此嘉祐三年九月庚午記
   廻向院記
皇祐二年夏六月旴江大水龍安其東南鄉蓋菑之所
自始視其山破壊如擊甕盎泄所畜百源一道且怒且
鬭斬大樹瀦大屋當之者父母妻子廻靣相失不得其

屍以斂於是有去平而就高以避其復來者廻向院其
一也院之墟曰兵湖民寰而居甚卑以喧當水之來則
數十百家悉聚殿閣坐甍騎桷將顛者數僧徒嗷嗷乞
命魚鼈既免院主海元即其儕為久安計有德文者願
易之高燥地謂其别墅曰昇平相距五六里盍經營之
文守律戒知游藝士君子多與之語故列於官府而從
諗於里人而恱貧者輸其力而地以除富者效其貲而
屋以徹斂故材就新基曾未踰年厥功備具足之泥塗

今為崇高耳之喧囂今為寂寥後山如懐前谿如蟠晨
鐘夜梵夢寐天半松霜竹月繡畫秋色自危而安去苦
得樂昔人未知勝事在我噫民之欲善蓋天性然顧無
以道之爾夫水潦之後田里傷創斗粟百錢上農蓄家
且無餘食而文師以其情言非能取佛説以自照耀使
人惑之而衆莫不竭盡以受事若夫豐富之世而豪僧
辯口先焉雖圖天宫何足怪也為人上者常病於教化
謂不可為亦過矣昔吾遊其地今聞有成喜之是以記

時則三年秋某月也
   承天院記
慶厯中歸自京師有僧來訪曰自堯是為承天上首乃
言其院吾先君子嘗至焉今兹又新作往往有留題者
因責吾為詩厥後多故不果應近者復來且介秦氏甥
以院記為言覯伏念先人舊遊不勝燕雀啁噍之情其
僧又憙事吾甥又貧而為之請義不可拒問其所由來
則舊崇德院為尼媪宅間籍没當太平興國中有德琳

師迹其事為蓋古所謂豪僧者自閩來旴住太平院徹
草廬成大禪居是時禁令疏釋氏方騁與民交利琳致
資甚髙得請公上以崇德故名遷於雲山淳化三年斬
山木營繕使其徒元立主之大中祥符元年先帝封禪
例賜今額立死堯繼之於時景祐三年瞻相闔門鞠為
老屋木之腐者將折石之裂者將堕不有改作誰嗣前
人願與有力者圖之誠意一發和者日至曰殿曰堂曰
僧堂曰水陸堂曰羅漢閣曰厨曰庫曰廊曰門始終數

年繪素畢備於事勤矣而耻無聞故徼吾言以永之噫
浮屠人坐新宫享備器者皆是然而知子墨翰林之為
貴者幾何人邪或蹙於威力而後貨俗子取陳言以辱
金石者豈少邪堯師能不憚煩以來乞詩不獲又屬以
記傍吾親戚間求人為言唯謝絕之憂其指何邪安知
百千萬年後吾文將不行邪彼蚩蚩者將有聞而堯師
泯滅耶皇祐三年冬十有一月乙丑記
   承天院羅漢閣記

吾爲承天院記巳二年丘文遂來言院之羅漢閣身所
為也願復得一辭刻之始吾童子時與令佐著作陳微
之讀書湖上丘君乃其鄰以久游貫人事日與笑語無
忤及此見之髮色則異而顔靣益壯使之年實七十矣
少為賈人上下百越走兩川而歸克有貨財治土田築
室教子孫終之淑愼以從士大夫游又能精信於釋損
其贏以補之果若釋之云則雖老而死死且復生其得
意何有窮邪噫漢代初傳佛道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

奉其神漢人皆不出家魏亦循漢制石季龍僣位以其
出自邉戎應從本俗百姓有樂事佛者特聽之當是時
謂之何哉外國之神而已及東晉宋氏其法乃大蓋慧
逺居廬山名雖為釋實挾儒術故宗少文就之考尋文
義周續之通五經五緯而事之雷次宗亦從而明三禮
毛詩儒者嘗為弟子其人得不尊乎諸部佛經華藻爛
爛豈西域之文宜有所助焉者也今之釋樂乞言於文
士者亦將借助矣乎文士不必有古人之才足以埤釋

就令有之而民耳目日異矣庸可行哉丘君以舊故勉
而為之言時則皇祐五年秋七月也
   新城院記
出旴江門陸行數十里無善邸舎足容食息求之僧家
唯章山其庳則新城院焉前此予歸自信時秋大熱夜
發金谿日昃不到從者請息肩得兹院以宿下馬據牀
汲井泉飲且盥清風在竹不待呼召紅塵在路不敢随
入坐未安定意已順適仰而視其梁則毛姓繢名者作

焉有頃而繢至其禮甚卑立於堂下若吏民見官長之
為予既辭因揖而進之與之語蓋古力田敦樸之流及
院之本末則對曰殿興於開寳中則繢之王父母嘗有
勞焉堂鐘樓廊門成於景祐康定間則繢與婦徐實同
力焉予嘆曰民財有餘不以備鬭訟買直於圄犴而能
奉佛法徼福於窈㝠斯世俗以為難矣况於卑己尊賢
此道甚大誰宜知之凡人衣食足者或聞馬蹄聲在百
歩外閉門唯恐不及今吾亦布衣姑弛擔於此且無一

介與爾相聞爾何取於我而拳拳若是乎吾無乃克謹
名節未始得罪於鄉黨乎抑爾之聞見有異於衆人乎
既嘆而去五六年矣而不忘於心近者予有䘮繢又使
其子來賻辭益遜意益勤顧無以荅遂録嚮所言者贈
之使刻石為新城院記云時則皇祐三年冬十有二月
元祐辛未轉運副使張商英天覺過新城院題詩云/昔讀旴川集嘗聞㤗伯賢新成文刻在往事野僧傳
氣格終驚俗光芒合貫天田翁不知價只得十千錢宣/和庚子朱褒世德自國門待次還郷道過新成院讀泰
伯先生記張丞相詩欣歎久之恐丞相未知泰伯之志/也作絶句題於後云泰伯文章自昔傳虹霓白日貫青

天先生欲作酕醄醉/㪷酒何妨受十千
   撫州菜園院記
浮屠師曰可栖居建昌之交陽山善持其佛之法而言
行不妄且長於醫故士大夫禮之慶厯三年秋八月來
抵予曰栖臨川人母固無恙而異父弟亦學佛今住菜
園院曰智賓者是也兹院之廢數十年矣寳元中其鄉
人請於邑大夫願得智賓居之賓之來則四顧梗莽無
一瓦尺木之業栖告之曰吾嘗患吾佛之徒將遊吾州

而未能進必休於近郊之逆旅乞錢炊食雜於博徒倡
女間甚汙吾法今兹院與城相望果能興之以舍吾徒
豈不滿志矧吾弟主之而吾母居其旁足以躬晨夕之
養外張吾教内便吾家是不資他人吾力可為由此盡
散槖中凡醫之所得者給之説法者曰堂事佛者曰殿
館僧有位具饌有所大抵墻屋器用皆栖之為也工將
畢矣幸為栖志之予曰浮屠人盡心於塔廟固其職耳
能不以禍福誘脅殫吾民之力者蓋未之見今栖以醫

售其得財乃自奉其法而不掠於人且厚其弟以安乎
母不離吾孝友之道言乎其黨抑可尚巳故書以授之
使掲諸石云
   修梓山寺殿記
天下名山水域為佛墜者什有八九其次一泉一石含
清吐寒粗逺塵俗處靡不為桑門所蹈藉蓋佛之威靈
赫赫於世僧之辯慧有以得之故國不愛其土民不愛
其財以割以裂奉事之弗暇建昌軍江表之上游也地

靈源長筆不可譜由治城東走十餘里峰者如引岡者
如頓渟者影毛髮噴者化雲霧其間據形勝起塔廟者
往往而有梓山院乃其一焉道阻而僻游從之士罕至
目不睹紛華耳不聞勢利惟松君竹侯鼓舞風韻猿悲
鳥哀將送歲月宅於是者苟有以存諸心其安稳何如
哉然殿宇之作其來積久築者以圯蓋者以坼莊嚴不
充瞻禮無地軍教練使吳臻家故饒財心且喜事由景
祐中始謀營建凡立屋四楹塑像九軀所以奉經教福

祖考也噫佛以大智慧獨見性情之本將敺羣迷納之
正覺其道深至固非悠悠者可了若夫有為之法曰因
與果謂可變苦而樂自人而天誠孝子慈孫所不能免
也則斯殿之成與吳氏之用心亦可嘉已見屬為記其
何以辭時則歲在辛已康定二年秋九月也
   邵氏神祠記
李覯曰天子之祀曰泰厲諸侯曰公厲大夫曰族厲謂
古之有天下國家而滅絶無後其鬼無歸故與人為厲

耳江南地熱濕四時多癘疾其病者謝去醫藥閉門不
與親戚通而歸死於神神之號名則曰某王某王無乃
所謂古之有天下國家而滅絕無後者邪當其氣盛而
病革禳祈不可解則皆謂神曰五通者能有力於其間
故牲毛酒滓狼戾於五通之室矣建昌治城北有民邵
氏世奉五通禱祠之人日累什百景祐元年冬里中大
疫而吾家與焉乃使人請命於五通神不能言决之以
竹杯珓時老母病不識人妻子暨予相繼困甚唯五通

諗以無害疾之解去皆約日時雖寳龜泰筮弗是過巳
噫五通之為神不名於舊文不次於典祀正人君子未
之嘗言而有功於予其可以廢巖巖者石可伐可磨惟
德之報焉知其他
 
 
 
 旴江集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五     宋 李覯 撰
  序
   皇祐續藁序
覯慶厯癸未秋録所著文曰退居類藁十二巻後三年
復出百餘首不知阿誰盜去刻印既甚差謬且題外集
尤不韙心常惡之而未能正於今又六年所得復百餘
首暇日取之合二百三十八首以續所謂類藁者噫行

年四十四疾疹日發作其於文字間尚克有進也歟續
藁凡八巻時又有周禮致太平論十巻孤行焉皇祐四
年八月庚子序
   延平集序
世俗見孔子不用而作經乃言聖賢得志則在行事不
在書也噫孔子誠不用矣堯舜禹湯時聖賢有不得志
者乎奚其為典謨訓誥哉成王周公時有不得志者乎
奚其為雅頌哉心之志志之言言之文若凍餒然孰謂

得志而不衣食哉用之大其言者愈大虞書之厯象日
月星辰夏后之賦貢九州周人之職三百六十官不已
大乎今之君子固多靳儒至於布衣閭巷尚曰賢者行
而已不必文也彼顔閔氏時夫子在蓋無可復言非為
有德行不著書也游夏之徒不在德行科亦不措一辭
子思孟軻豈無德行乎是皆不才子無功於文而雷同
此說以自慰耳建安宋貫之仕逾二十年用雖不大志
亦未得然有君親之奉有政事之勤在他人投筆久矣

而貫之拳拳不翅褐博其學要諸仲尼餘鮮取焉多聞
而敏所嚮靡不克故集而行之者四五去年秋以南劍
監郡假守昭武既期又成十巻目以示覯曰延平集覯
嘆今人之異乎古美貫之之異乎今孰告吾君而大用
之其言又有大於此者因序以冠其首時則慶厯七年
冬十有二月也
   送余疇若南豐掌學序
工必以般者為其材巨木作寢廟也彼環堵則何工不

可御必以良者為其策天驥逐光景也彼一駑則何御
不可師必以孔子之徒者為其敺善性入訓典也彼曲
藝則何師不可今天下號多士而南豐大邑也讀儒書
者蓋百數薦於鄉第於廷往往有之大理丞周君出宰
之一年乃立學於先聖之廟命吾友余堯輔掌其教夫
周丞之明豈曰邑之人未嘗學且師邪若是則服大袂
之衣與令長抗賓主禮者何自出也是其有學有師久
矣然猶汲汲於斯者其將以先王之道浴而薰之耳其

將使其聞仁義忠信之說知夫古之所謂儒者如彼其
大也然後進可以治乎國退可以齊乎家出乎已而加
乎人罔不曰宜者是周丞上為天子育人材下為一邑
減爭鬭之獄也不然何地不可居何人不可法何必縣
學之興而堯輔教之邪堯輔好古博學慷慨有行義斯
足以應周丞之指惟學者何如耳至之日以吾言告之
謂之是邪請在下風以賀謂之非邪敢因是而弔焉故
為序

   送嚴介序
景祐中建陽嚴君以經術有名客授於兹邑予時多故
未始與游而見之者數矣一别不相聞今兹復來乃知
其久於江淮間自楚徂宿所至為人師以親老故歸養
焉善哉昔申生不行而死君子不以為孝章子得罪於
父出妻屏子而孟軻禮貎之必不得巳以情恕可也嚴
君在外二十餘年蓋亦不得巳者矣舜號泣於旻天負
罪引慝見瞽瞍瞽亦信順之唯聖人能以至誠感動其

親嚴君嚮時既不能感動然而人情老且病則憶念子
孫雖有忿怒宜自消釋嚴君之歸養此其時也若是則
經術之名固不謬其為人師益無愧矣至和元年秋八
月丁未旴江李覯序
   敘陳公燮字
陳公燮初字思道以避耆舊諱請改焉予命之曰中道
夫道者通也無不通也孰能通之中之謂也居東焉則
逺於西南焉則逺於北立乎中則四方均焉故易曰黄

中通理凡卦以得中為貴兹聖人之意也有問身之安
者必對以導養也有問食之美者必對以牲牢也言不
可不先其大者也病偃於牀而不肯納藥石曰人教我
以導養矣可乎餓踣於地而不肯受糗糒曰人教我以
牲牢矣可乎緩急之勢異也古之言王道者是亦先其
大者也後之執王道者是以輕藥石賤糗糒病餓且不
救者也王莽亦嘗井田矣房琯亦嘗車戰矣豈不取笑
孔子謂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而曰無道桓文之事者

過也荀卿之非孟子畧法先王而不知其統太史公論
儒者博而寡要勞而無功亦有以也吾觀夫子之行如
天焉其變化非凡可測於鄉黨恂恂居是邦不非其大
夫對問陣以俎豆至為司冦㑹夾谷時則不同也謂賜
也億則屢中由也不得其死至存父母之國則使子貢
惡言不入於耳則取子路使二子生乎今之世則暴人
也詐人也掌教化者將不齒焉其何髙第之有哉夫子
多能鄙事以博奕為賢乎已辭人之作或因於物或發

乎情雖不有用幸愈乎博奕也而俗儒必非之五子之
歌韻矣繫辭首章對矣使今世為之將以聲律坐矣禮
有本末用有先後本末副焉固醇矣有其本以慢其末
古人或不免焉畧其本而詳其末今人豈少哉雖然自
治可也父兄之於子弟師之於徒亦可也欲以區區之
有而齊天下之人汰哉見人一動作一笑語衣冠裳履
之間則斷夫賢不肖張目大言以不恤彊禦為烈此今
人之敝也道之不行蓋儒者自取之秦燔書漢鈎黨使

典章淪陷人士闉厄到今恨之豈唯在上者之過有由
然也夫知道者無古無今無王無霸無治無亂惟用與
不用耳公燮自閩來學志厲而材美庶乎其有成閩之
後生多好學者或傳其文有可愛恱而未獲與之語因
公燮請字而教焉且使之歸以告
   敘張延之字
張君延之解官鉛山遇我於葛陂神清氣和其言語可
聽雖一面知其非俗子以立字未善責於我我應之曰

所謂延者於兒豈不欲延其年以及髦期耶於家豈不
欲延其寵禄世世無有窮耶如是無他力於仁而已矣
孔子有仁壽積善餘慶之說夫仁天下之美道殺身尚
為之矧夫嚮勸甚明歴觀前志多有效驗可不務哉故
字之曰伯仁酒困不能執筆姑告其畧
   敘陳司理字
豫章陳君名世南南方之卦離離者明也字之曰公明
明之義廣矣哉其在天也為日為月為星為晝為暘在

水為止在火為燎在金為鑑其在人也為視為思為智
為文為見善為知過為應變為待時事親明則孝事君
明則忠治事明則姦無所容聽言明則讒無所入臨財
明則貧不失廉臨難明則死不失義凡天下之事未有
不須明以濟者也然而聖人約之以道曰䝉以養正明
夷以蒞衆貴乎明於内而晦於外也陳君公相子孫克
守家法儒雅幹正久次無悶斯有得於明者矣故敘以
告至和二年冬十二月戊子旴江李覯序

 
 
 
 
 
 
 
 

 
 
 
 
 
 
 
 旴江集巻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六     宋 李覯 撰
  表
   謝授官表
臣覯言今月十九日建昌軍進奏院逓到勑牒一道官
告一道伏䝉聖恩特授臣將仕郎試大學助教者畎畆
之中耕鑿殆忘於帝力蓬茨之下絲綸遽捧於王言身
未識於九重名巳參於一命閨門交慶鄉里知榮臣覯

中謝伏念臣生長荒陬世家寒士徒際恢儒之運謬懐
榮古之心四十無聞早畏仲尼之戒三千奏牘終慚曼
倩之才嘗策足於上都願刳肝於詔舉過䝉嘉惠首命
試言繄遼豕之自矜奈齊竽之有辨馮衍之孺人稚子
皆笑歸田周顒之芰製荷衣遂成習隠自兹潜伏何可
覬覦豈期天幸之來偶被藩臣之薦深虞累氣難用升
聞快炙羙芹敢望獻尊之賞油雲霈雨俄瞻旱稿之苗
雖釋褐之有光然事親而甚便不離郷井巳脫民編斯

蓋伏遇尊號皇帝陛下道貫幾深仁兼煦嫗時文再郁
將令三代同風多士巳寧猶恐一夫不獲故兹狂簡亦
預采收敢不䖍奉訓辭益敦學行庭闈是戀幸申為子
之誠犬馬未衰庻有報君之日
  啓
   謝范資政啓
右覯昨奉制命授前件官草茅之愚久不謀於仕進雨
露之澤俄下及於賤微俯伏承命銘感在心竊念覯門

地孤寒智識遲鈍學問近三紀奔走遍四方昔者充賦
報聞而罷數年退居閉闗却掃老母日見皓首雉子未
能應門苟非躬親難得衣食况思戴記啜菽盡歡之訓
且畏魯經逺遊有方之誡出疆載質自知不諧修身俟
死亦何敢怨伏遇某官以周召左右之賢當申甫蕃宣
之任棄席疲馬不忘舊物菅蒯顦顇必欲兼用特形慰
薦備聞朝廷致此妄庸亦蒙齒録夫冗散一官品秩至
下在他人視之則輕然衰族得之已幸稍殊編户便可

安居敢不祗承惠貺益進學藝大鈞播物非久具瞻蟠
木為器更當有望仰企牆仞下情無任感知荷恩激切
之至
   寄周禮致太平論上諸公啓
右覯啓伏以王者之法人必有業梓匠輪輿則當通功
易事瘖聾跛躃亦以其器食之故終日無所用心孔子
以為誡斯賊夫糧食揚雄之所惡覯也蚤以薄祐不
能及時上乏騏驥千里之力下無鈆刀一割之效退藏

山野日就衰老雖然用農夫之榖分工女之帛既得以
不死而無益於人平生技能唯在筆硯矧可不勉竭其
狂愚伏惟明公嘗以文知今也敢以文請十數年来篋
帙所存瑣瑣著述不復有獻謹録周禮致太平論十巻
塵於下風世之儒者以異於注疏為學以竒其詞句為
文而覯此書於注疏則不異何足謂之學於詞句則不竒何足謂之文惟大君子有心於天下國家者少停左
右觀其意義所歸則文學也者筌蹄而已日月光明固

不待燈燭之助至於豐屋之下幽室之中照臨所不到
處雖銖油寸蠟豈無頃刻之功邪聖人在阼賢人在庭
而小子言焉庻有補於萬一也臨啓慚惶何所逃責
 
 
 
 
 

 
 
 
 
 
 
 
 旴江集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七     宋 李覯 撰
  書
   上富舎人書
舎人執事士之不見禮於世乆矣古之君子以天下為
務故思與天下之明共視與天下之聰共聽與天下之
智共謀孳孳焉唯恐失一士以病吾元元也如是安得
不急於見賢哉後之君子以一身為務故思以一身之

貴窮天下之爵以一身之富盡天下之禄以一身之能
擅天下之功名望望焉唯恐人之先已也如是誰暇於
求賢哉嗟乎天下至公也一身至私也循公而滅私是
五尺豎子咸知之也然而鮮能者道不勝乎欲也今夫
卜相下藝先民之所不齒者也而所居之室重冠累盖
名卿大人引領而願見若饑之食焉以其能言已之禍
福故也士之能言天下國家之禍福而未嘗有人欲見
焉門未入而閽人拒之者有矣謁既上而辭以事者有

矣或貌若恭而情不在焉或言雖交而意不通焉遇之
以常人問之以常事一面而去有如道路吁可怪也彼
卜相之言禍福受之天而不可變者也雖其知之無益
於事士之言禍福在乎人而足以有為者也幸而聞之
則禍可轉而為福危可復安亂可復治兹有益之大也
貴無益而賤有益為一身而忘天下果其人之忠且賢
邪有志之士果宜𤨏𤨏於其間邪覯逺方之人弛擔都
下再期月矣惟其山林之狀而魚鳥之心懼取辱於形

勢之塗非舊相識曾未敢踵其門將求夫有古君子之
道者而為之依歸尚未能也今者友人董士廉自陳之
秦相遇於道既稱執事之德髙出於世且言誤聽嘗得
區區之姓名有與進之意伏而思之以執事之負雄材
得美仕是於其心靡有所不足矣而以草茅之微寘在
齒牙豈非有古君子之道以天下為務而急於見賢者
乎覯雖非賢焉敢自匿故兹浣濯衣冠請問左右竊念
覯資朴不美其生三十餘年所務唯學所好唯經於當

時之文誠未有以過人者至若周公之作孔子之述先
儒之所未逹歴代之所不行者嘗用功焉其志將以昭
聖人之法拯王道之綱製為圖書以備施用明王有作
舉而措之四海之内庶乎斯民之復有知也不幸寒餓
之鋒刼而去之有懐未果中夜長歎今兹箱篋草具畧
有存者旅窮無資弗及繕録執事若於暇日賜之從容
當挈其一二陳諸座隅必有可觀者矣吁古之所謂知
已者信其道也非徒利其身也不然何山之深而不可

廬何水之廣而不可漁著書傳道求聞於後世不猶愈
於碌碌食衆人之食乎不宣覯慚汗再拜
   上劉舍人書
舎人執事伏以今之學者露其才業日干於兩制之門
者誠以輕重斯文進退多士遇其知則朽株為春華咈
其意則夷路為太行故書不憚手之胝言不恤脣之腐
拳拳俯伏于下風唯恐不得請也覯誠愚闇竊謂不然
且吾君以兩制為賢使主天下之士士之得失天下之

本繫焉得一士為天下利繄兩制之功失一士為天下
害繄兩制之罪不得罪于君將得罪于民不見非于今
將見非于後賢人君子有位有名其肯舍功而趍罪以
自貽媿耻哉如是果才邪雖未嘗識面其必不棄矣果
不才邪雖日拜乎前其必不取矣則有志之士何足屑
屑於其門哉故自弛擔京師于今累月足迹罕及名卿
之堂者為是故也然今日所以請見於明公者盖亦有
說伏念覯生江南去明公之居不數百里自成童已知

讀明公之文辭矣繼聞决髙第效美官立朝廷正色直
言磊磊有烈丈夫之氣小人不佞抑好義者也聞古人
之風恨不得見况今人之得見而可不請見乎惄如於
心為日乆矣昨值明公銜命北方往來數月及節旄之
至則抱病邸舍倦於趨走幸今有間輙塵㸃賔次生平
所著貧無紙筆弗及自陳明公試引之座隅徐觀其用
心可也伏慮左右不察以覯為趍利而來者敢奉書以
為先不宣覯恐懼再拜

   上吳舎人書
舎人執事覯家江南結髪學問讀古人之書竊慕其所
為而不可得見將求今人之似古者而宗之蚤瞻暮望
唯恐弗獲天聖中聞執事以進士舉為太常第一詞章
卓異風動逺邇腐儒老生骨醉心死時則見執事之才
其後數年天子脩先帝故事親策賢良而執事褎然為
舉首推考經術以戴翼世務疑亡闕補言到聖處時則
見執事之識居山寥寥去上國三千里望風長懐無路

請謁有如衰根病芽棄置幽谷雖知有陽春之和皎日
之光不得與尋常草木並受其賜歉然於中積有年矣
今兹竊幸詔舉茂才州郡不明以妄庸人充賦弛擔以
來博聞髙誼心馳門闑若渇於飲故擇令日塵㸃賔次
重念覯性質無似不能與時世爭利捐造化之術而甘
於寂寞之道行思坐誦垂二十年其志幸一試用就尺
寸之效以章其身千載之後不與碌碌者同泯没為凡
鬼於地下聖人當天俊乂雲合有志如此豈敢自必執

事當世儒首言重蓍蔡可稱邪為天下稱之可進耶為
天下進之不敢求哀以犯公義所業䇿論五十首謹獻
諸左右潤色之暇稍賜觀覽千萬幸甚不宣覯再拜
   上王内翰書
内翰學士明公覯江湖凡人生得至愚之性天以六經
羣言煨燼之餘以成其愚而不與白雲清泉衣食之奉
以養之家貧事親漁釣樵斧不足以具甘㫖朅來人間
學習世務續鳬之脛乆而無成今兹聞國家求賢良文

學之士蒙不知今竊况於古謂版築飯牛之微或不為
時君所棄因出草廬從州郡之舉乞錢為食陸走三千
里西嚮轂下京塵㝠㝠勢利相軋既貧且病財不能以
備簡墨力不能以事趨走弊衣徒行僮僕楚語誠難以
候閽人之顔色以附名卿之焰也非夫烈丈夫抱義慷
慨不好苛禮者安能為覯之地哉伏惟明公盛德大名
震曜四海仕者學者以為依歸矧曩昔之幸嘗一拜於
門下今日之來不敢伏匿自絶髙義輙請見於賔客之

後明公亦留意乎所業䇿論五十道姑飾其藁以籍手
應用之文未免蕪累觀其大畧可也生平著明堂定制
圖一道并序平土書并圖三道皆繩先儒之誤以章聖
人大法施諸儒林粗可稱述舊本漫滅未敢自陳暇日
一問焉當指畫於座隅也質野之人言無遜避惟輕
其罪而已不宣覯再拜
   與章秘校書
秘校章君足下昨暮枉駕告以東南行徒歩不能送别

豈任依依覯初未相識每與丘思語頗得足下之為人
及問歐陽校理益信之他日足下顧我於邸舎氣和而
言正其辨說駸駸到義理憤世疾惡有大丈夫之芒角
此固不待觀文辭而後知其業也噫昔三代之人自非
大頑頓盡可以為君子何者仁義禮樂之教浸滛於下
自鄉徂國則皆有學師必賢友必善所以養耳目鼻口
百體之具莫非至正也足下生今世敎化風俗既無可
道况在公相貴富之家非愚且諛孰肯辱於門下是所

與居者又可料矣而能自立如此非天資超然異於衆
人乎夫將有為之士常憙其類盖類同則志合志合則
力并力并則事可行功可成禽邪人獵邪道或掎或角
庶乎有備也覯不肖承足下之風歡慰無極詩曰是藨
是蓘必有豐年抑強勉而已矣吳越美山水出囂塵臭
處而居之者飄飄若僊去然其人物愈衰少安定胡先
生瑗往來於其地思古人而不得見姑從之㳺可也逺
道慎飲食以適親意幸甚幸甚六月五日旴江李覯白

   上江職方書
知郡職方執事覯伏以新進俗儒樂㳺貴富之門者莫
不有求也或崇飾紙筆以希稱譽或邀結勢援以干薦
舉或丐禄粟之餘以免困餓或借威柄之末以欺愚弱
奴言婢笑情狀百出上之人以其求之私也作為關鍵
唯恐拒之之弗絶耳其間雖為有道義而來者亦多以
是疑之疑之不釋則所以待之之禮與衆無異故好古
㓗㢘之士拂衣逺遁羞與薦紳相聞者可勝道哉覯小

人世宅田野上天哀憐以古人之性授之讀書属文務
到聖處其言周公之作孔子之述盖多得其根本漢以
來諸儒曲見蕪說頗或擊去以此著書數萬言矣不幸
少年繆計屢乞鄉舉求而不得祗自穢汚今兹行年三
十餘固知非矣方將削迹塵路屏居林藪張皇本心洗
滌外慮未明者明之未備者備之使三代之道珠連玉
積盡在掌上所大願也若夫毁譽用舎計之已熟譽邪
惟天下自譽之覯不求譽也用邪惟天下自用之覯不

求用也懐姦攫利所弗忍聞頭斷胷裂直氣不死故常
望形勢之塗而不欲一舉趾以趨進於其中誠恐以常
人疑之以常人待之則㳺河蹈海不足洒恥近者訪舊
吳越彷徉而歸竊承明公以儒學吏術作鎮于此因念
今二千石當古諸侯之位而覯幸得尺寸地在治下為
居人苟復耿介自異不能一至門左以謝仁政則失所
以事邦君之禮輙敢䇿羸馬襲敝衣以貽閽人羞伏惟
明公聽其言察其意知其非有求而來者則覯也可無

悔矣不宣覯再拜
   上慎殿丞書
知郡殿丞執事覯伏以佩有青幨有彤生善殺惡為天
之工斯士之甚通策無馬呼無僮衣麻食菽于山之中
斯士之甚窮於戯以勢言之則弗類以道言之則無間
故吳公之治河南而賈誼薦陳蕃之守豫章而徐穉禮
風流未逺學者稱之今兹請謁敢以藉口竊念覯郡之
衣冠家也數十年來禄禀中絶天恤私門不惜中和一

㸃氣造為蕞爾之微躬生年未幾不憙他習惟文惟學
如哺如乳媚于耳目貫于心胷蚤夜專一其樂無筭勝
冠以還盖有成矣其或刮簡含墨騁騖文苑金無鑛堅
玉無璞頑尋英取華所嚮皆得至於仁義之淵禮樂之
源顧嘗吞吐堯舜掲厲商周先代諸儒或有慚德雖州
郡齟齬莫肯聞薦而縉紳先生當名路者多賜賞激謂
非凡人以此自信若當大任且貧且賤不怨不悔上事
老母旁無昆弟乞錢為食來往江湖零丁孤苦積有年

矣今者竊嚮明公以賢人之業仕聖王之時激昻朝著
指取郡寄惟兹桑梓輙枉旌斾雖壺漿之迎曽未至止
而愛民之譽樂善之稱隨風北來襲滿人耳此誠有志
之士剖堙鬱祈顧遇之秋林澤雖廣豈敢伏竄謹與諸
生犇問羈靮前之所陳固失謙讓但以渦沈俗間幸遇
明哲不能自言誰為言者郊次煩猥非敢願見視事之
後惟賜接納乃問乃聽騐其所有苟復碌碌與常儒同
則面欺之罪委于吏議可也不宣覯再拜

   上楊屯田書
知郡屯田執事竊以唐有天下垂二十世明皇文治之
盛也而燕公佐之宋有天下今數十年真宗文治之盛
也而文公佐之二公之才相似其遇時得君樹功立業
亦復不異然燕公既沒而均垍從偽隕其家世文公既
沒而執事之名籍甚當代其故何哉愚以為至忠大節
抑姦與正王家所頼天鬼所信惟文公有焉傳曰君子
善善也長惡惡也短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以文公

之賢其後世固當得志矣况執事聰明多識剛中能斷
為儒有學術歴官有政績盖如孔子之後而生伋文中
之後而生勃宜夫士大夫服膺之弗暇也覯草野之人
未得仕進頃因薄逰毎聽髙義前年冬龍圖髙平公在
㑹稽嘗以尺書來召且言執事監郡留意講學促令見
之屬以窮愁多故辨装不早及其至彼則執事西行且
數日矣高平公一見深以小人不得侍坐於長者為歎
羇旅之心悔恨多矣昨者還鄉竊聞車騎布惠兹土且

以水陸之逺才數百里敢求寧居以咈所願謹正衣纓
來伏賔位恭惟執事之明必有所以待之之道矣生平
志業未敢自陳苟賜從容當稍布于左右輕犯明哲伏
深媿畏不宣覯再拜
   上聶學士書
省判記注學士執事伏以哲人既沒禮樂失其師而竒
衺戰之雅正大潰遺音舊器殘破畧盡典經所志什不
存一儒其服者莫肯蹔寄目於其間將何以格天神召

和氣隂陽之錯行風俗之不脩職此故也吾王以一統
之大再造聖法與民惟新爰募儒林俾言大樂詔下之
日有識慰抃然古道廢乆能者誰何執事才兼萬人心
照億載聲音之道蚤所詳明因與一二君子專制其事
歴時未幾改作大備諒已韻莖英之啞起韶夏之僵后
䕫足蹈於幽墟師曠耳傾於鬼部朝之鴻碩疇敢措辭
覯江南賤夫行年二十八矣唯學古憙事其志燄然竊
聞朝家興復治世之作第恨其身不獲齒廷臣之末得

以升太廟侍圎丘聽八音之發不徒破堙鬱洗邪辟抑
以觀先聖王所以應天感人其法度何如也所懐未果
嗟憤何極雖然姑願一拜先生之容側聆至言以辨大
方因以卜已道之臧否幸亦多矣昨始至都下盖曾候
問僕人然卒未克吐其區區今兹是用有言於左右執
事其亦少留意乎覯嘗以明堂者古帝王之大事也而
去聖乆逺規模莫見周禮考工記大戴禮盛德篇禮記
月令室个之說參差不齊繇漢及唐老師大儒各執一

經相為矛楯有國者不知所以裁定遂使布政之宫缺
而不立雖有作者皆取臨時處置非復先王之法象覯
謂周禮大戴禮禮記皆聖人賢人之所作述不宜輙有
乖異反復思念則三家所指制度果同但立言質略意
義弗顯訓傳之士泥文太過遂成派分故嘗挾而正之
决而通之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三家之說坦然大
同堂室之度靡所回惑的的然如見成王周公享帝視
朔朝諸侯於其上因作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約五千

言非執事牽古知變不牽於世俗之論則不能以别此
書然恐計府少暇重以煩暑未逮熟觀之謹先以所著
潜書十五篇野記二篇禮論七篇塵穢几上試加一覽
可粗見其存心苟不以菲薄而棄之時因休沐曲賜甄
問則當奉法宫之議鋪陳於席次然後足以盡其才謂
其善則薦之可也譽之可也其未至者則教而成之固
儒師之職耳羇旅貧困無紙墨傭寫之資止於具草本
而已伏惟仁賢畧其常禮而鑒其苦心幸甚幸甚不宣

覯恐懼再拜
   上葉學士書
省判學士執事覯生江楚間始數歲竊習其家書見晁
董公孫之對問决科皆所以發天人之秘而彌縫國家
之務漢往而唐聯幾百祀雖治亂相變而異人時有其
稱得士之盛者率由是道及稍長鄉先生敎以速化之
術則謂當今取人一出於辭賦曰策若論姑以備數因
歴觀塲屋得雋者誠皆聲病靡靡之文而已借有材之

髙識之通以禄仕故不敢放其絶足越邪徑而趍大道
腐儒愞筆喜幸多矣私心憤疾往往竊垂義士之涕將
恐古道萎絶不能復萌芽至年十六時聞禮部奏貢士
之可者賜第於殿廷所得多當世豪俊而執事之五䇿
實流行於天下募其本而觀之則審刑政之㑹達權利
之變將以富國便人而納之於禮義良今日之急務而
衆賢之所未知者也其辭典而贍其意正而通洋洋乎
古人之風復歸於筆下覯雖不肖用是感激竊喜囂譊

流宕中亦有賢士大夫毅然執戈刜滛辭而遵理道者
重遇主上之明有司之公擢致髙等足以風四表而移
士心矣自時而後積十餘年㳺目於書肆則熟執事之
文采侍坐於先進則飽執事之治聲窈然如望梧桐之
宫聽鳯凰之鳴徒知其諧和中律噰噰盈耳而雲霧隔
之終不克一見其容狀不意今兹旅食都下而執事方
在省局門牆伊邇有請見之路是用上問興居以適所
願昔人有言曰唯賢知賢小人不敢自稱道顧可以當

執事之知乎伏念覯草茅匹夫受性不甚魯唯其心志
耿耿不忍自溺於流俗為學必欲見根本為文必欲先
義理晨夜探劚力盡弗已而州郡不肯薦鄉黨不見稱
年近三十隕穫日甚昨者因謂京師忠賢所萃䇿試亡
私奔走西嚮將覬覦其萬一未及弛擔而貢舉已罷矣
羇栖輦轂兩經晦朔親老食盡又當歸寧踽踽而來恓
恓而返士林不鑑其道有位不知其名背仕進之門而
復入於寒餓之水火此亦烈夫好義所宜惜之也生平

為文謹擇其二十四篇寫成一冊及所著明堂定制圖
一道并序草具其副塵諸左右莅事之暇時賜觀覽足
知覯心之所存焉冐黷威重伏增慙怖不宣覯再拜
   上李舎人書
脩撰舎人執事洪惟天之清地之淳矞雲膏露所禀無
幾甘泉紫芝僅承其餘是故其正氣也升之則為神降
之則為賢神所以造萬物賢所以治萬物其致一也賢
人之業莫先乎文文者豈徒筆札章句而已誠治物之

器焉其大則核禮之序宣樂之和繕政典飾刑書上之
為史則怙亂者懼下之為詩則失徳者戒發而為詔
誥則國體明而官守備列而為奏議則闕政修而民隠
露周還委曲非文曷濟禹益稷臯陶之謨虺之誥尹之
訓周公之制作咸曰興國家靖生民矣自周道消孔子
無位而死而秦嬴以烈火刼之漢由武定晚知儒術至
今越千載其間文教一盛一衰大抵天下治則文教盛
而賢人逹天下亂則文敎衰而賢人窮欲觀國者觀文

而可矣吾君接三后之遺烈對皇天之駿命身居九清
横制四海獷俗庭而兵革偃年榖豐而禮讓作太平盛
事漸而無纇繇是下明詔戒文弊抑末世之流宕復先
王之炳蔚方内豪傑翕然承風援毫者悉本三代㳺談
者羞聞五霸始自薦紳逮于韋布盡雍雍如也雖然羽
者必有鳯毛者必有麟文章之囿則宗主存焉伏惟執
事以大臣子知聖人道䇿名天階從事冊府竒辭髙識
日新又新潤色之任拾取如芥誠將輔君政而主師教

四三皇而七六經固蒸人之宗主而學者之指南也竊
念覯家於江表生而嗜學誦古書為古文不敢稍逗撓
行年二十八未獲薦用于時謗讟益多窮困益甚怳然
自疑其業之非是輙敢决正于左右未知蓍蔡之仁肯
錫之一言哉謂之是則區區姓名當由此而顯謂之非
則齒少氣盛猶足以改習然則謂執事為文章宗主而
指南於學者良不虚矣生平為文謹采其二十四篇寫
成一冊及所著明堂定制圗一道并序草具其副辱諸

侍者演暢多暇一賜觀覽千萬幸甚千萬幸甚藪澤庸
微干犯崇貴曷任畏罪不宣覯再拜
   上宋舎人書
脩撰舎人執事覯不肖竊謂文之於化人也深矣雖五
聲八音或雅或鄭納諸聽聞而淪入心竅不是過也嘗
試從事於簡䇿間其讀虚無之書則心頽然而厭於世
觀軍陣之法則心奮起而輕其生味縱横之說則思譎
詭而忘忠信熟刑名之學則憙苛刻而泥㢘隅誦隠遁

之篇則意先馳於水石詠宫體之辭則志不出於匳匣
文見於外心動乎内百變而百從之矣諒非淳氣素具
通識旁照則為其所敗壊如覆手耳韓子有言曰儒以
文亂徳豈謂是乎然則聖君賢輔將以使民遷善而逺
罪得不謹於文哉有周而上去古未逺而濬哲時起以
綱領之彬彬之盛如天地日月不可復譽其大而褒其
明也至于漢初老師大儒未盡凋落嗣而興者皆知稱
先聖本仁義數百年中其秉筆者多有可采魏晉之後

渉于南北斯道積羸日劇一日髙冠立朝不恤治具而
相高老佛無用之談世主儲王而争誇姦聲亂色以為
才思虛荒巧偽滅去義理俾元元之民雖有耳目弗能
復視聽矣頼天相唐室生大賢以維持之李杜稱兵於
前韓栁主盟於後誅邪賞正方内嚮服堯舜之道晦而
復明周孔之教枯而復榮逮於朝家文章之懿高視前
古者階於此也不意天宇之廣頽風未絶近年以來新
進之士重為其所扇動不求經術而摭小說以為新不

思理道而專雕鎪以為麗句千言萬莫辨首尾覧之若
㳺於都市但見其晨而合夜而散紛紛藉藉不知其何
氏也逺近傳習四方一體有司以備官之故姑用汎取
𤨏辭謬舉無如之何聖人之門將復榛蕪矣所幸明后
在阼賢臣在位慨然興念思遏其波凡曰有識孰不抃
慰然詢於輿人則僉謂執事與禁掖數公謀救斯弊用
心最切至覯僻逺之民也獲聞是語信之不疑誠以執
事負大才業角馳英俊之塲疊為天下第一遭時結主

坐致嚴近苟協咨同僚翊起正道鑿吾人之胷而歸以
中和之氣固其職矣雖然世俗之仕難以道諭易以名
誘誘之之術不在辭費胡不於廣衆之中擇其好古知
道有出於人者浴其塵垢被以羽翼使奮飛於天衢庶
夫聞見之者知所勸勉乎記曰以義度人則難為人以
人望人則賢者可知矣若必求徳行如顔閔文學如㳺
夏者而後取之則是待飛兎腰褭而乗車也伏惟稍卑
其論而聽小人之請覯家扵南楚生二十有八年矣自

総髪讀書羞以耿耿之心為流俗所昏醉開巻執筆輙
欲闚見古作者之狀貌為之浸乆非敢自謂有所得然
其用意不為不專矣家貧親老弗獲禄仕或怒其介或
笑其迂左排右擠溝壑是虞今兹旅食上國日聞髙義
不慚賤陋奉累閽守必欲招延雋傑激勸頑鄙顧可以
隗為始乎昔牛竒章見稱於韓吏部而名遂籍甚退之
非僧儒所可跂及也然而所以稱之者急於教道欲其
行之者多庸兹奨勵而已耳今覯雖不才抑猶未肯與

僧孺等列執事不為退之之事則已若其為之幸少留
意焉嘗所著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其意在賛明經義
以埤益一王之盛禮天門祕䆳未敢通獻謹繕其副陳
諸座隅并以雜文二十四篇録為一冊繼用塵凟潤色
多暇時賜財擇是所願也志切言直有犯威尊俯伏待
罪不宣覯再拜
   上范待制書
知府待制執事覯嘗聞之鶡冠子曰賤生於無所用中

流失船一壺千金始猶未信今乃知之嗟乎古之為士
者何其顯榮哉身弊緼而寵踰華衮腹藜糗而富埓千
乗故有以南面之王而擁篲於匹夫公子國相而執轡
於羸老兹戰國之事尚未足法漢有天命四履之逺化
戎為華而猶求賢如不及州郡察焉四府辟焉一介之
善無敢漏畧縣鄉小吏名汙賤者也翼之而仕角之而
朝者往往有焉此無他盖有國者慮下情之壅遏得人
以快耳目當塗者畏曠官之罪以舉賢為稱職習俗相

尚氣焰薫灼而然也故于時能言以上多自琢飾閨門
為仕進之階鄉黨乃榮名之路奨助風教夫豈小歟厥
後古道不逞辭科浸長不由經濟一出聲病源而海之
以至今日矧惟真帝在上皇天乃睠太平之根穏貫坤
厚四鄙酣寝無雞鳴犬吠之警法令流暢罔或牴牾役
夫賤類馳一乗之傳則足以呼舞諸侯矣三尺童子據
案弄筆則足以斬决强梗矣不待偉人深智而職事已
治故雖浮華淺陋之輩率為可用聲律取士孰不曰宜

學小則易工利近則可欲貟位有數而求之者多國朝
患其或私謁也於是糊其名易其書混致於考官之手
固不知其立身之行幹蠱之才雖有仁如伯夷孝如曽
參直如史魚㢘如於𨹧一語不中則生平委地况執其
柄者時或非人聲律之中又有遺焉薦於鄉奏於禮部
第於殿庭偶失偶得如奕棊耳名卿大臣以其無舉知
之責也閉其口不復言天下士俛視同術疏若秦越養
威重崇愛惡管庫之隸洒掃之僕皆得以保任而惜一

言以舉遺逸雖然好古㓗㢘之士寧忍餓而死耳安能
仰面以希其咳唾於戯學道之無益也如此夫宜其腐
儒小生去本逐末父詔其子曰何必讀書姑誦賦而已
矣兄教其弟曰何必有名姑程試而已矣故有縑緗凝
塵不記篇目而致甲科帷薄汙辱市井不齒而諧美仕
勸善懲惡將安在邪萬一史臣示書法於後世則赤墀
之下當有任其責者矣噫非大賢君子其曷能矯之覯
建昌南城人也生二十有九年矣齠齓憙事以進士自

業摘花蕊寫雲煙為世俗辭語頗甚可取愚不惟道之
隆替時之向背輙㳺心於聖人之藴志將以堯吾君羲
吾民晨夜精思頗為有得視闕政如已之疾視惡吏如
已之讐恨無斗水以洗濯瑕穢四顧悲歌時或涕洟然
而命薄計拙動成顛仆鄉書之不録况爵命乎孤貧無
依載其空文走南北楫焉而川竭蹄焉而路窮嘗㳺京
邑凡時之所謂文宗儒師者多請謁焉但伏執事之名
時最乆矣謀之於儒林則又謂執事表知樂之士有自

褐衣而得召者如覯等軰庶可依歸不幸未及弛擔而
執事以言左遷時異事變卒無所遇彷徨而歸又黜鄉
舉身病矣力窮矣仰喜朝車適留兹土故不逺五百里
犯風雨寒苦來拜於廡下古之君子居易以俟命不患
人之不已知今覯也踽踽而來若行賈之為者其故何
哉伏念家世貧乏㓜孤無兄弟老母年近六十饑焉而
無田寒焉而無桑喁喁科舉求不可望之禄以為養抑
疎濶矣每朝夕進側則見髪班體臞而食淡衣粗烏鳥

之情痛劈骨髓王城百舎天門九關銖銅不畜何路自
逹遐方小郡知已斷絶姦邪所怒哆冶所笑身無油脂
日就乾腊往時多事勤苦成疾今兹憂愁益復發作長
恐醫餌不繼忽沉溝壑内孤慈母上負明時所懐不伸
抱恨泉壌以此計校不宜黙黙是以來也伏惟執事以
文學名家以公忠許國封書言事及於母子夫婦間無
所隠諱庭辯宰相而辭不可屈此其心將大有為者也
不日祗奉明詔歸于帝右持衡制事當不因循然則仕

籍未甚清俗化未甚修賦役未甚等兵守未甚完異方
之法亂中國夷狄之君抗天子長驅大割用工非一肘
腋諮議豈宜少人漸而收之盍自今日覯雖不才以備
一人之數顧不可乎苟取其窮而通之取其賤而貴之
補罅續斷粗當益國不徒矯世俗騰舉士之名而已此
在高明熟慮之也弗復云云嘗所著明堂定制圖一道
并序前日度支魏公以列于座隅兹不再獻潜書十五
篇野記二篇禮論七篇共一冊謹用塵瀆常行所業五

巻亦以資閒暇一笑皆舊寫不精致恕而憐之可也不
宣覯再拜
   上孫寺丞書
寺丞執事當今天下職官孰輕重哉去於民不逺事之
一介必折諸其庭莫如縣大夫者吾邑之在江表亦繁
鉅矣戸口櫛比賦米之以斛入者歲且數萬自政不得
人二三年來尤為昏亂公庭攘攘塞耳不聞怨聲民錢
獄理交手為市刺史弗之恤㢘使弗之問裹粮北走路

宿一月然後至京師天門沈沈虎士交㦸朝無親黨袖
無金貝有能自逹其寃者乎是以窮夫細人拷棒且死
噤不得言唯仰首拜天以願雪活嗟乎聖人在上此何
罪也不意復有執事取而正之民之瘡痍洗刷鍼療吏
之宿贓奪諸其懐書牒訟争者不持尺布斗粟喜捷而
返里胥大徭隨候衙喝無土工木材之責綰弊布衣食
菜飲水晨而出暮不敢休勉勉哀矜與赤子為父母貪
人侈婦之所竊笑守道君子嗟嘆之不暇嗚呼仕今之

世處今之俗其心皎皎追古人為徒伏惟執事之事業
其小大何如也但恐聽詳則事滯愛極則姦生髙明多
見當自知矣小人無位請賛言之押券書移畝稅者立
判時遣無淹乆以匱其力則農不傷䑕竊狗偷得情則
已無姑息以枝其辭則捕逐之吏敢奉其職村氓僻陋
逺者二百里負米為食十捐六七以足薪芻房賃之費
旦入郭門夜馳而出往返猶且數日若必求其根待其
蔓或旬或月然後罷歸則將顛躓乞假之無地耒耜不

得深其田斧斤不得采其山矣賊徒狡獪心豈㢘恥昨
鞭今戮猶或不悛若必撫而哀之則將沿上官之語以
誣捕已者如此則雖白晝解人之衣貝者掩目而過矣
仰惟執事以明易慎以義奪仁情見則勿疑罪當則勿
恤乃古君子佩弦之流也玉光無瑕綱目無漏完粹精
宻可勝道哉覯邑外草萊之民也落魄不肖生年二十
三身不被一命之寵家不蔵擔石之榖雞鳴而起誦孔
子孟軻羣聖人之言纂成文章以康國濟民為意餘力

讀孫吳書學耕戰法以備朝廷犬馬驅指膚寒熱腹饑
渇顛倒而不變非獨人之云云坐而自歎且自笑者也
今者進不敢祈執事尺書之薦退不敢受里閭啓齒之
囑以希幸於左右觴酒臠炙非所懐也唯其公論末策
思得自陳以增盛德之分寸故為之一來執事以為何
哉不宣覯再拜
   上余監丞書
監丞執事覯南城小草民也竊聞執事以文辭判是非

取先天下豪俊馬首南嚮尹兹大邑盛名之下不獲愛
坐卧越四百里奔走來見嘗所著文家貧弗及更寫謹
獻舊藁一䇿凡九十五首約萬餘言以請命階闥伏念
覯十歲知聲律十二近文章思慮猖狂耳目病困者既
十年矣而公不舉於州郡私不信於閭里梯天莫見明
主窮海未遇知已朝談仁義暮學計策云云雖多徒取
笑恠老母坐堂親愛盈屋耒耜不供升斗之食桑麻不
足一帶之衣塵埃四走乞丐無地此亦立節丈夫所宜

歎惜者也今執事識量足以鑒臧否位望足以為升黜
亦奚吝開巻一覽思其所以哉夫驅馬而賣之者為市
人所貴賤未足以為駑良遇伯樂而弗一顧則雖日馳
千里皆驢材也伏惟少留念焉他日執事得位將相洗
濯四表𤨏𤨏之力一獻門下以託名於本傳之末顧不
美歟古之相遇者或以一言之善或目擊而道存意氣
所合唇齒後也不復浮辭唯増媿畏而已不宣覯再拜
   上蘇祠部書

通判祠部執事覯毎習觀書傳見古人有先後相因貴
賤相取刷浴塵穢挈而致之功名之境者未嘗不廢書
太息已或泣下何者兹道寂寥為日逺矣士之褐衣革
帶顛倒風塵時無不扼肘歎望曰我無知己一旦成大
聲享大任則復因循自守鮮能知人盖處賤而求人知
也則利在乎已既貴而知人也則利歸於人為已而不
為人是以然也繇此逹者自逹窮者自窮上下背馳不
翅胡越見天球河圖委在溝瀆不肯一濡足振起之而

安行自若者皆是也欲望張皇古道聳勸士類使碌碌
者聞風而勇善不亦難哉是皆假道義以自進其身身
既進則忘之矣真有道者果不如是伏惟執事以佐王
之才應期而出第進士為能官中賢良受清秩治道二
十五策霆轟風飛震伏天下非真有道者安能卓犖如
此是則夷高翦蕪為後進開路誠有望於執事也覯南
城賤民自以家世儒素生長好學由六七嵗時調聲韻
習字書勉勉不忘逮于今兹年二十七矣其間染采薫

香附合時律外尤存心於古學沉酣鼓舞其志不甚眇
小然而進不得州郡舉退不得鄉曲譽饑寒病瘁日就
顛仆抱其空文四顧而無所之今者竊嚮執事風采不
辭道路暑濕之勤夙夜奔走求通於門下以執事之明
其亦為之動心哉覯生平所著力弱貨殫不能盡寫今
所摯者舊文五巻盖備舉子常禮禮論七篇潜書十五
篇别寫為浄本一冊政治餘間首乞觀覽其餘篋帙細
碎苟蒙顧取續當具其藁以獻雖然猶未足以盡覯所

懐也覯往者毎見邦國政敎有玷缺不完者下民疾害
有酸楚未復者摭其條目雜然甚多因欲作狂夫策五
巻既成其五篇矣自以意切言直懼為世俗所忿誚執
筆瞻顧逗撓而止又以明堂者古先帝王之大事而去
聖乆逺規模莫見周禮考工記大戴禮盛徳篇吕氏春
秋十二記室个之說參差不齊繇漢迄唐老師大儒各
執一經相為矛楯有國者不知所以裁定遂使布政之
宫缺而不立雖有作者皆取臨時處置非復先王之法

象覯謂周禮大戴禮呂氏春秋皆聖人賢人之所作述
不宜輙有乖異反復究省則制度果同但立言質畧意
義不顯鄭康成蔡伯喈輩泥文太過遂成派分故嘗挾
而正之决而通之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三家之說
坦然大同堂室之度靡所回惑的的然如見成王周公
享帝視朔朝諸侯於其上因欲作明堂定制圗一道并
序遇病中廢未克成之復謂易者三聖之所以教人因
時動静而終之以徳義五經特是為深矣古今解者唯

王輔嗣尤得其㫖然亦未免缺誤况此經變動無常學
者不能知所凖的覯常撮其爻卦各有部分仍辨輔嗣
之失因欲作易論十篇然非汰思慮旬月間不可以措
筆是三書者他日即成就跪致於几席之側則夏時坤
乾未必不為仲尼所取也今之獻者聊可味其一臠耳
仰惟執事思古人相因相取之道而念其所以來之意
羽凡骨為飛仙起涸魚為雲龍藥石哺乳使其銜恩則
他日執事入坐廟堂出擁旄鉞遂大勲於時覯雖不才

東西指顧必有可用今也不敢豫自道幸執事裁之不
宣覯恐懼再拜
   寄上范㕘政書
慶厯四年六月四日應茂材異等科李覯謹西望再拜
奉書㕘政諫議明公閤下覯一二年來竄遯山谷竊聞
明公歸自塞垣㕘預朝政無似之人辱知最厚延頸下
風憂喜交戰喜者何謂冀明公立天下之功憂者何謂
恐明公失天下之名夫以明哲之性樹剛中之徳裁量

古今愍測衰敝昔者言之而不得行之誠無可奈何今
在行之之位矣盖當築邦家之基天不足為高地不足
為牢此所謂冀明公立天下之功也然塞孟津者非捧
土可足治膏肓者非苦口不宜遺闕之原豈是眇小若
曰患更張之難以因循為便揚湯止沸日甚一日則士
林稱頌不復得如司諫待制時矣此所謂恐眀公失天
下之名也嗟乎當今天下可試言之歟儒生之論但恨
不及王道耳而不知霸也強國也豈易可及哉管仲之

相齊桓公是霸也外攘戎狄内尊京師較之於今何如
商鞅之相秦孝公是強國也明法術耕戰國以富而兵
以強較之於今何如是天子有帝王之質而天下無強
國之資為忠為賢可不深計洪範八政首以食貨天下
之事未有若斯之急者也既至窮空豈無憂患而不聞
節用以取足但見廣求以供用夫財物不自天降亦非
神化雖太公復出於齊桑羊更生於漢不損於下而能
益上者未之信也况今言利之臣乎農不添田蠶不加

桑而聚斂之數歲月增倍輟衣止食十室九空本之既
苦則去而逐末矣又從而籠其末不為盗賊將何適也
况旱災荐至衆心悲愁亂患之來不可不戒明公何不
從容為上言之國奢示儉抑有前聞動人以行不煩虚
語必也省宫室之繕完徹服玩之淫靡放宫女以從伉
儷罷樂人以歸農業後庭愛幸使衣無曳地羣下賜予
使賞必當賢戒逸樂之蕩心慕淳樸之為德不唯惜費
亦足移風至於昭事神祗尊奉釋老務從中道無徇末

流郊祀天地禮之大者先王立法實有明文謂天下之
物無可以稱其德故牲用繭栗器尚陶匏大路越席以
昭其儉愚儒在野不覩大祀聞之道路有異於斯費鉅
禮煩願留意也寺觀所須未嘗盡見唯前年在京值修
開寳寺耳觀其所用誠難定數然以意論之害亦大矣
且時賣官雖大理評事無慮一萬緡耳假如此寺秪費
十萬緡亦當十貟京官矣彼十貟京官以常例任使數
年之後便當臨民以為萬戸縣尹則十萬家之禍又以

為十萬戸郡守則百萬家之禍矣若輟一寺之費而不
賣十貟京官是免百萬家之禍佛如有靈豈不歡喜一
寺尚爾其他可知孔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矯枉過正
此其時也設謂復于質略虧損國容無以觀示于下則
未知瑶臺瓊室孰若茅茨土階之榮也若以逺古之道
難為比擬則近世豈無其事哉隋之文皇既可為吾君
法矣唐之楊綰亦足作吾相師也此事尤淺近盖在明
公術内乆矣然恐富貴娛樂有以移人故敢告于左右

嗟乎人夀幾何時不可失無嗜眼前之爵禄而忘身後
之刺譏也覯才不適時體復多病非有望于仕進者也
所願草茅之下復見太平瞑目黃泉蔑遺恨矣所著慶
厯民言三十篇謹録上獻伏惟稍賜觀覽干犯鈞台寔
增慙汗不宣覯再拜
 
 
 

 
 
 
 
 
 
 
 旴江集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八     宋 李覯 撰
  書
   寄上富樞宻書
慶厯四年六月四日應茂才異等科李覯謹西望再拜
奉書樞宻諫議明公閤下伏以天時否結海内煩費力
支王業屬在賢人况樞宻擥軍國之權明公通古今之
道才位相稱功德可圖此有志之士所以願忠於僕人

也覯江南人請言南方事當今天下根本在於江淮天
下無江淮不能以足用江淮無天下自可以為國何者
汴口之入嵗常數百萬斛金錢布帛百物之備不可勝
計而度支經費尚聞有闕是天下無江淮不能以足用
也吳楚之地方數千里耕有餘食織有餘衣工有餘材
商有餘貨鑄山煑海財用何窮水行陸走饋運而去而
不聞有一物由北來者是江淮無天下自可以為國也
萬一有變得不為廟堂之憂而姦雄之幸乎議者多輕

東南謂為怯弱而不知為官軍則怯為亂賊則勇矣今
之卒伍例非勁健必也少有材力自已别營衣食安肯
𣵀墨而就拘哉唯無聊之人填壑是懼不得已而為之
耳謂之怯也不亦宜乎若夫驍悍之資狡猾之性因縁
怨憤過有覬覦則安知其無勇也世俗但見藝祖取之
之易而謂事勢常然殊不知以我宋應天之始乗李氏
失政之餘殘殺忠臣熒惑羣小兵叩城下猶未知之而
今而後焉得此愚暗之賊又焉得此神武之師乎以治

討亂尚難為計以亂攻治將如之何曹公用兵不謂不
善而弗能以一矢加於孫權者非特山川之險亦以馬
超韓遂在關西故也今之輟耕壟上豈無鴻鵠之志者
然且伏而未起有所待也不幸一旦邊鄙戒嚴而荆揚
乗釁廟堂之上何以謀之長淮大江壍其前狐鳴烏合
猾其後畏首畏尾力屈貨殫當是之時雖周公為相太
公為將恐無及也幸今無事何不早為之所三四年前
閱人為弓手鄉閭之内驚擾百端曽未幾時已聞停廢

而募諸宣毅繼以土軍聖朝用心小子何見然以意論
之弓手雖無取而宣毅土軍又不如弓手逺矣豈唯無
益且有害焉昔者之籍弓手也自成丁以上皆守令親
擇之稍有強壮悉無逃匿彼宣毅土軍既曰募人須從
所願當職之吏務登其數雖甚駑怯亦預收録此一不
如也夫弓手本乃良民徭於公上或田園富厚或骨肉
衆多自重其身不為罪惡彼黥額之徒率多無頼階於
窮困旋置妻孥一動其心復何所顧此二不如也夫弓

手訓練有時團結有處散歸廬井無預廪給彼宣毅之
名殆十餘萬一歲之費無慮三百萬矣加之土軍未知
其籍是取無用之人為匱財之本此三不如也觀其罷
輭之容動皆取笑驕盈之氣已欲𨹧人雖無武功自謂
禁旅若主將無惠失於撫循姦回矯詔卒令起發因其
怨恨讋以訛言不出城闉自為蝥賊未可知矣此所謂
豈唯無益且有害也朝廷徒見名籍之夥且聞講習之
勤謂為有備盖未之思矣夫用兵之道豈特武藝而已

哉先在治其心次可用其力昔晉文公始入而教其民
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於是乎出定襄王入務
利民又曰民未知信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又曰民未
知禮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民聽不惑而後用之故能
一戰而霸後雖不及猶有吳起吮疽而戰不旋踵李廣
與士卒共飲食而愛樂為用上下相得豈徒然哉今之
守郡監兵職為將帥奉行邦典豈敢他言恩意不通路
人而已立尸之地何以使之矧將帥之材在乎竒偉而

今所謂良吏者小心畏忌之士耳彼欲笞人數十猶顧
文法捉筆不敢斷而望其一歩百變赴死如歸何可得
也嗟乎既往不咎來者可追宣毅土軍聚之已乆誠不
可去然宜於不可去之中刪其尤無用者降𨽻于廂既
减資糧且實役使其存者則析其部伍易地而居名之
駐泊離其黨則無搆扇之姦去其鄉則為興發之漸仍
使稍供差遣以代舊之屯駐屯駐者又還故郡則廂軍
可省招收矣此亦防患之微意而節用之一端也其於

章示武威備禦他盗無勞益衆惟在選賢商周不敵自
古然矣何不於朝野之間舉守郡監兵之職勿拘資級
務取英才至如荆潭揚夀昇洪杭福廣桂諸部宜命大
臣為之節制重其操柄許以便宜辟召豪傑咨詢計策
淹之歲月庶可鎮安若謂假以威權事當疑阻則小白
重耳非無土地陳勝吳廣豈是侯王或以霸主而尊周
室或以匹夫而亡秦族逆順之心豈皆形勢使然也况
今賦斂之煩數倍常法旱灾之作絶異曩時民力罷羸

衆心愁怨造形而悟其可忽諸明公受國厚恩為世賢
輔解絃易調正在此時謀人之軍師邦邑苟有危敗是
誰過歟覯自惟迂闊之流實無榮祿之望但恨養生之
地僻在一方憧憧衆人無可與計事者常恐小才為累
白刃相臨守死則無名脅從則有罪所以夙夜憂懼寝
食弗皇不知我者謂我何也語有之可為智者道難與
俗人言瀝血書辭敢告執事幸而帷幄之籌不舎庶人
之議敺我元元躋於仁夀則覯也得保首領以沒受賜

多矣所著慶厯民言三十篇謹錄上獻伏惟少賜觀覽
仰犯鈞台豈勝慚懼不宣覯再拜
   寄上富相公書
至和二年八月十七日將仕郎試太學助教李覯謹西
望再拜奉書集賢相公閤下鄉者相公偃息于外十有
一年天下之士憤懣者無所吐天下之民窮苦者無所
愬宗廟有神社稷有靈佑啓聖心廓然日出擯讒說於
九地之底登舊德於赤天之上含氣之類孰不相慶千

萬幸甚千萬幸甚議者曰賢人當位矣恢儒復古此其
時矣覯以為不然周公相成王必先有討於管蔡商奄
而後制禮作樂孔子為魯司冦亦且殺少正卯㑹夾谷
以懼齊侯取汶陽田未聞區區以文字為先何哉緩急
之節然也今之大患患在夷狄士大夫之耳目屬於相
公乆矣謂排難解紛不在他人才如斯位如斯籌深䇿
逺盖非小子所難窺也若夫禍以忽而生勢以激而動
亦不可不知朝廷憂西北而不憂東南無冦賊之備是

所謂忽也用力於西北則勢不救東南生姦雄之心是
所謂激也竊恐燕趙有舉烽之變則荆揚無安堵之氓
其曰無備者非兵非食官不得人之謂也今之取才既
不盡善而南國卑薄隔以江湖朝士亦不欲來比於四
方最為少人近者儂智高之亂足以觀之矣智高之起
於邕也非若鬼神出自恍惚盖有萌漸可見人或言之
而主者如不聞及其至於廣也非有羽翼降自空虚盖
已旬月之行衆欲距之而主者閉門之不暇遂使百越

之地千里無煙積尸成山流血成川非他也官不得人
之弊也凡今任官貴在科名彼嶺南郡守不知幾人非
但無功又不能死唯趙師旦曹覲以節義自顯夫二人
者皆無出身孔宗旦以負謗之故謫掾于邕事未起而
言言不用而死夫人豈有科名哉凡今用法小過不宥
而大刑不行小過不宥故跅弛者廢大刑不行故首䑕
者安嶺南之吏或不備不虞或偷生惜死而不聞有伏
鈇鑕者以不忍之政馭無恥之人如乗駑駘而舎鞭䇿

欲其致逺何可得哉所幸智髙豎子本無逺畧如使匹
馬尺䥫踰嶺而北則江表生靈已魚肉矣當是時數百
千里之中無一人可與計事者或云修城池或云教士
卒秪以行破公文何曽得似兒戯令人見之不覺大笑
賊若能來誰有今日相公非常之人固不為常人之事
見幾而作今也其時若謂才之難得道在馴致則凡守
大藩如古方伯連帥者且宜慎柬毎十數郡得一俊傑
以臨制之亦足以有為矣如此雖天駕登單于臺元帥

勒燕然山無南顧之勞擾况當平世誰敢動哉覯慶厯
四年嘗以書言南方事必逹左右矣後二年作長江賦
欲干衢室之聽而無路以通謹錄一本塵玷台座草茅
之愚行年四十有竒一事不成百病俱發未知餘年有
幾唯未死間不逢亂賊是所願也故復呫囁上凟威尊
伏惟哀其狂而寛其罪不宣覯恐懼再拜
   寄上孫安撫書
皇祐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丁憂人李覯謹再拜奉書安

撫宻學諫議節下覯病卧草中聞朝廷委節下一方之
事載驚載喜已而泣下嗟乎自嶺表有變數千里間火
熱湯沸而未見有左右前後之臣負大名於天下者一
來鎮撫竊疑江湖之民獲罪上帝不復得為周家草木
在行葦之詩矣今也傳言節下當来有如司命仙官將
自天降荒陬士女罕識貴人賢人孰知所以來之㫖愚
心耿耿實異於衆輙縁漆室憂魯之義願有以控告不
幸酷罰在身未經祥禫請見則非禮寄書則不恭日夜

惟思罔知所措忽覩牓示令實封齎來何幸如之然而
開設數路許以酬賞苟應募而言是傭徒鬻賣之道高
㓗之士得不唾其面哉退又念古之人有殺身以成仁
安得避干賞之嫌沮願忠之意由此奮發節下試聽之
嗟乎今之天下何其少人哉人材髙下未敢輕量若夫
至公至忠圖國忘身者誠不易得凡居位者何異一曹
司但行文書不責事實但求免罪不問成功前後相推
上下相蔽事到今日猶不知非昔西戎叛時數年間天

下之民破骨出髓而不能取元昊一塊土今南蠻又叛
數月間江湖之人拆衣賣絮而智高方擁美女在珠玉
堆中坐耳何者十羊九牧朝令夕改作無益以害有益
故也彼智髙者豈英雄哉打刼之尤者耳愚嘗謂彼失
扵乆而我失於速彼若能速廣東非我有也我若能乆
彼焉得跳梁若是哉何謂彼失于乆當其自邕而來所
過諸郡突如破竹若能因其倉庫撫其民人分留同惡
合聚亡命以守之避實攻虚直趨英韶南雄以扼大庾

使江南之兵不得過雖廣西兵來而東路之勢已盛則
五羊孤城仲子怯師囊橐中物耳舎此不為而為持乆
之計豈有人作賊深入主國無饋糧無外援而可頓於
堅城之下連月不去以待王師之來哉此所謂彼失於
乆也何謂我失於速當賊在五羊城下時王師幸得到
英州若能分兵屯守要害堅壁清野以待之彼將何如
梁孝王天子母弟周亞夫尚不可救况廣州仲簡何足
可惜彼求戰則不聽欲走則無路糧食當有限寳貨豈

可餐越月踰時自當乾死况蕃漢烏合其心不一力盡
勢窮寧無疑貳購賞在其前斧鉞在其後智高之首何
難可致不戰而屈人之兵古今一也豈有人為將乗驛
㑹師與士卒未嘗相識昏至晨戰挺身入賊如此雖豫
讓為軍貟要離作節級有何恩義能使之用命也以侯
伯富貴之身落豺狼腥臭之手逺近聞之莫知所由皆
以賊為鬼將神兵非人可敵故鋒刃未交而心膽已碎
後敗甚於前敗今日甚於昨日徒使狂童謂天無網此

所謂我失於速也自有事以來江湖之間誠宜設備然
所以備之豈其道哉豈作無益以害有益者哉居是邦
不非其大夫不得為節下盡言也嗟乎疾在四支皆知
護心腹矣恐風氣之内入也而不知用藥無節則心腹
自生疾敵在嶺表皆知備江湖矣恐蠻冦之内攻也而
不知作事無術則江湖自生變四支之於心腹嶺表之
於江湖其逺近𦂳慢以節下之明固不待人言也嗟乎
彼智高者終何為哉歴觀自古豈有如彼等人能成事

也彼之所至奪人財物燒人室宇食人老弱妻人婦女
人之仇讎無甚於彼者安能成事哉但恐嶺表未定江
湖日貧而羣盗起耳夫羣盗者初不足畏或數人或數
十人或數火或數十火然後以小合大以近合逺遂成
千人萬人耳雖然此等亦安能成事哉賊殺既已甚天
誅所未及於是乎有長材大力假忠借義以討賊為功
以要王爵以歸民望如孫堅父子漸不可制此愚心之
憂也嗟乎江淮而南天府之國周世宗之威武我太祖

之神聖非一朝一夕而得奈何因循不以賢才守之今
日之事可謂急矣誠得左右前後之臣負大名如節下
者數人使居潭洪荆昇揚杭福州兼節制一路屬郡官
吏得自廢置然後可以言利害官不得人雖言之誰為
行哉朝上千疏暮降百勑付之曹司適煩擾耳如曰得
人請試言其畧今之先務莫若使甲兵不闕盗賊不起
民不至無告士不至失職如此者凡十事一曰諸州舊
有宣毅百數雖云不武悉已南征昨者調鄉弓手將以

為衛縱今未罷復何可憑且勿論其人勇怯彼弓手之
家固不在城安有盡室已落賊中而肯一身更為官守
鳥驚魚駭事灼然矣愚謂守城當須城中之人人生尚
氣愚智皆同嘗觀角觝與競渡之類一坊一巷互爭勝
負千百為羣至相殺害何者恥居人下故也官之使民
曽無激勸㸃簿呼召若牽牛羊彼何興味而為之哉今
若為廣場於邑居之中先取有勇力為衆服者寵異之
使率其黨以閒暇習諸兵仗勿為名籍各任去來既不

妨其業又得以自由於是制為勸賞之法凡若干日
一試其藝有地稅者常憂執役試中則與移下名有市
利者唯患當行胡剛/切試中則與免一次胥徒以此差補
僧道以此披剃凡百施為必先武力至于有罪亦當原
情苟非害人得以功贖如此則人可以日添藝可以日
進比屋之民皆為甲士可也然後柬置帥長潜加部勒
志定氣剛誰不可用况家貲在内血屬滿眼倉卒之時
必得死力二曰昨者鄉弓手萬家五百人大縣至一二

千人不謂不多然而驅之來就郡邑廢其耕耘離其骨
肉負米擔錢闔門在路是不便於私也手執戎器心在
閨門藉此虚名影其色役是有累於公也今若於村落
之中毎十數里為一教場使其人貟各以閒暇就便集
之既不妨農且無所費當戸差役勿復與免或其有故
則許兄弟子姪逓代乃是一人在籍數人習兵其餘戸
口及寺觀童行願教者亦聽勸賞之法一如城中如此
則保全鄉里扞禦疆界求之人情必可倚頼三曰古之

治民唯欲富庶今之治民特惡豪右夫富豪者智力或
有以出衆財用亦足以使人將濟艱難豈無其效今之
浮客佃人之田居人之地者盖多於主户矣若許富人
置為部曲私自訓練凡幾度試勝兵至若干人或擒盗
至若干火者授以某官仍寝進納之令以一其志凡人
既得以兵自防又得以官自進苟有餘財其誰不勉歲
年之後千夫長百夫長不難得矣周禮鄉為一軍未聞
反叛秦人功賞相長何患豪強大有為者宜無猜忌四

曰人之為賊亦有其漸始則黒面夜行僅如狗䑕或掠
小家子或刼獨行客鄉亭之吏知而諱之不告于公上
故使長惡不悛積小成大蔓草難圖有自來矣鄉亭之
吏諱之何也凡今賊發之地必責以賞錢縣尉未下馬
耆壯已賣田破人之家前後不少為耆壯者懲其若此
湏求被刼之人願陪所䘮之物與其賞一二百千孰若
陪一二十貫但知惜費豈復畏罪哉賞所以得賊亦所
以失賊諱之之謂也然非厚賞則賊不可得矣官不能

備必出於民顧當改制耳愚謂莫若鄉置賞社計戸等
以斂之命富人以掌之用盡更斂以此為常今夫大鄉
或二三千戸小者亦數百戸與其使耆壯三五人出泉
孰若使一鄉千百戸同力其數則少其斂則緩既免破
家誰肯縱賊五曰茶鹽之禁本非便人經費所須盖不
獲已江嶺之交最多鹽賊起而為大害者往往有之矣
此本良民但為衣食與商賈何異哉惟其犯禁耳俗吏
不明事體武卒又貪賞錢不料形勢多方伺捕彼自以

其罪重寧鬭而死幸而不死豈得復為平人哉求活草
間固其宜矣愚謂當少緩之百姓日用不可使知姑以
用度不足某事某事權住給賞如此則伺捕者宜其縮
手犯禁者得以安心苟能加以仁恩亦可錄為死士六
曰大抵東南土田美好雖其饑饉之歲亦有豐熟之地
比來諸郡各自為謀縱有餘糧不令出境昨見十程之
内或一斗米糶五六十價或八九十或一百二三十或
二百二三十價雞犬之聲相聞而舟楫不許上下是使

賤䖏農不得錢貴䖏人不得食此非計也况於境内又
有禁焉止民糴以待官糴是也且賈人在市農人在野
糴之則米聚州縣不糴則榖留鄉村徒為日日修城池
而不筭其中蓄積亦可笑矣若曰官糴數足然後放民
糴俟河之清耳官糴價一定民糴價漸髙難易如何哉
愚謂當弛一切之禁聽民自便仍為著令以告後來七
曰古之貴者舎征止其身耳今之品官及有䕃子孫當
戸差役例皆免之何其優也承平滋乆仕宦寔繁况朝

臣之先又在贈典一人通籍則旁及兄弟下至曽孫之
子安坐而已比屋多是衣冠素門方係繇役日衰月少
朝替夕差為今之民盖亦難矣愚謂三丞以上官及正
郎以上子孫若贈官兩省以上自可且從舊制其餘一
例給使如此則農夫稍得息肩世胄亦無自惰八曰今
之賦稅較古則輕唯諸攤配大為煩費夫攤配之物皆
受直于官比之市價不甚相逺然而村民或去州縣一
二百里既難裹足且畏後期故有市井之人代幹其事

官未得銖兩民已出斤鈞執耒者所以無聊㳺手者所
以專利愚謂莫若使諸縣凡有求物則選邑中富而好
善者一人委之集事仍須令佐躬行檢校事畢之日計
其實所費錢使民償之如此財用可以無枉困窮可以
更生九曰今之卒伍餼廪甚厚而人不願為者何也徒
見其貧窮耳餼廪厚而貧窮者患在兼并卒伍而可兼
并者亦勢之然大凡從軍多是單獨初來營壘未有妻
孥居則無屋用則無器於是兼并者得將養女召為贅

壻今朝有室明日上綱在路日多住家時少故其一女
可當數夫既以家口為名即是衣糧入已嘗見一家養
十二三女請五十餘分而所養女日夜紡績與其家作
婢耳餼廪歸於他族貧窮切於已身不死則逃非偶然
也愚謂莫若使諸州凡招到人官為昏娶及置屋宇什
物使得成家然後逺役如此則不唯存恤見兵亦足招
延來者十曰今之發解謄録封彌雖曰至公諒非逺慮
識平側者昂昂哂笑談王霸者往往退藏寃苦之聲逺

近如一愚謂宜復祖宗之法以求郡里之譽凡諸征鎮
亦許辟除如此則人望有歸學者知勸原夫之輩得之
何補跅弛之士失之可惜飢寒不如兵死寧免生心英
雄落我彀中乃為上䇿嗟乎弱甚矣憂至矣非立大竒
不足以救愚言雖未竒節下亦無忽勿與儒生言儒生
必罪我勿與俗士知俗士且笑人管仲復生商君不死
天下乃安矣覯慶厯四年有上樞宻富諫議書一首俄
聞富公出使河朔未知其書逹與不逹慶厯六年又有

長江賦一首天險難升無路通進今各寫一本去願節
下覽之足以知愚心之憂非一日也嗟乎行年四十四
矣結髪脩學自謂非常人老大栖栖便是常人耳然昔
應制科辱召第一今為試助教雖云冗散猶望朝廷以
詞學進之必不於風塵之際以㳺說徼幸節下明察知
其無意於酬賞也嘗著周禮致太平論十巻此乃愚心
所自憙可以備乙夜之觀者節下幸問焉當獻其藁忉
忉之懐未盡於此儻容白帶以見宜有面言不宣覯再


   上蔡學士書
日月應茂材異等科李覯謹再拜奉書諫院學士從者
伏以王佐之資在言責之地有行下國將歸于朝志義
之士靡不欲效肝膽於車下矣覯不肖郡縣之得失軍
民之利害非所能知然有事雖似小而患則甚大憤憤
於心弗能自已者願一言焉同郡有鄒子房自前年㳺
京師去年秋寄書于其家自言因奏封事得恩為齋郎

鄉人以其無行也初未甚信及見北來者且問諸邸吏
皆曰無之於是鄉人愈疑其詐矣今兹來歸果無禮部
補牒獨執御藥院文書一紙以為符驗而沿路郡府僉
以衣冠待之本屬轉運不疑其欺又給憑由使興置銀
銅坑冶因縁形勢蒙蔽州閭萬目蚩蚩無敢明辨噫可
怪也覯竊評之曰以御藥院文書可行耶不可行耶子
房已受補牒而不以隨身耶且三者皆可為之切齒也
御藥院文書可行則國家之禍耳其不可行或已受補

牒而不以隨身皆子房之罪也夫爵人於朝與衆共之
示天官之不敢私也况武祖文宗防萌杜漸上設中書
樞宻院下分臺省寺監所以夾輔聖政互相關防齋郎
雖微然須勑下禮部而後給牒收補今秪欲憑御藥院
文字不必朝省指揮則是宦者奪宰相之權王命出小
臣之手禍亂之本莫斯為大女主幼君尚不及此陛下
明聖焉得有之此可為切齒者也若以其書不可行用
則安得執為符驗藍衫木簡便稱官人乗馬從徒平接

有位國之常刑將焉用也且齪齪一夫飾以巧言自淮
徂江若履無人之地設有大姦大賊造為妖妄誘脅州
縣則孰能辨之哉太宗時李飛雄詐取驛馬騎之稱奉
詔縛清水諸將入秦州將斬之以叛頼宗社之靈使自
漏泄耳萬一復有此事其將奈何此又可為切齒者也
若謂已受補牒而寄留在外或質當錢物則是輕我君
命重乎貨財輕君命則無為臣之禮重貨賄則非奉公
之人以此入官未知安用此又可為切齒者也凡此三

者干渉大體不可不言而西望帝閽邈數千里言可及
乎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學士其惜一勺水以快我心哉
覯與子房舊相往來别無嫌隙齋郎職位非佳覯誠不
肯嫉妬子房名位未著覯又不與爭能言之至此盖公
議也况子房不慙妄冒惟務驕矜齎逺近書題假轉漕
符牒以興置銅銀之號結太廟齋郎之銜當大路卓彩
棚椎鉦鼓引百戯周㳺城市朝謁聖祖而後歸呵止行
人凌壓尊老意氣滿溢無復忌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

伏惟學士有名於時以道賛國如此等事寧不動心萬
乗之貴尚當規正矧此蕞微豈難辨理昔者學士未作
諫官時常刺諫官之不直今既作諫官矣無為他人所
刺伏恐朝車到此迫於人事無暇省覽謹遣人投書道
左試財擇焉不宣覯再拜
   上王刑部書
轉運刑部明公執事覯天生愚魯棄置藪澤鱗鬐坐枯
風波不到伏承明公以臺郎之貴領州伯之重才名所

震曜賢德所煦嫗姦回醉心良善吐氣如九鎮之柱天
羣山莫不仰四瀆之紀地衆流莫不赴士之歸者唯恐
在後而覯貧煎其家病縲其身隔數百里無階請見自
甘屏逺何所願望不意近日一二有位自北來者乃言
明公過垂聼察深録姓名不唯寘之齒牙且欲引諸門
下一聞髙義慙媿累日人之不遇者必曰時命若覯也
獨命窮耳於時豈有不遇哉自古正身立行負抱才業
而遭值昏亂不為人知辱在餓𨽻或老死岩石名字磨

滅銜寃厚夜者夫豈少歟小人無似幸生明時當路無
朞功之戚舉家無拳握之貨馳騖無力請託無縁而賢
卿大夫雖未相識往往知其所為何不遇之有哉君子
疾没世而名不稱苟由當代豪傑共相采色使得光顯
于後則萬鍾不足校也豫讓一家僕耳以衆人遇之則
以衆人報國士遇之則以國士報吾黨之受知者宜何
如哉既未得謁於閽人且欲窮極紙筆鋪張其言冀明
公多見其藴積則又念今之進者假儒之言已進而言

不驗故真為儒者羞自言明公徐而察之可也何遽言
哉聊寓書以謝左右伏惟照其心無責其禮千萬幸甚
不宣覯再拜
   與胡先生書
覯再拜先生胡君足下康定初錢塘相别後二年自京
師歸中道曾寓書今又四年雖不有教誨而衣冠往來
毎知動靜俗衰禮壊用力者鮮先生發憤呌呼手提古
道以陂障末流使東南之士有所模法其功用何如哉

覯於先生齒卑德薄然其所留心何嘗不在天下國家
故聞先生之風驩虞詠舞唯恐其舉之不髙馳之不疾
也苟有聞見敢不盡愚於左右伏念曩者為㑹以羇旅
迫促聽言觀行什不一二慕賢之心且醉飽矣至於紙
筆之間所以剴今而垂後者尚未得請近到弋陽乃有
以先生所著文為惠者喜而讀讀而疑謂先生之辭或
者年少時作漂流人間而不可追者乎不然幸察其區
區竊觀原禮篇曰民之於禮也如獸之於囿也禽之於

紲也魚之於沼也豈其所樂哉勉强而制爾民之於侈縱
奔放也如獸之於山藪也禽之於飛翔也魚之於江湖也
豈有所使哉情之自然爾云云覯不敏大懼此說之行
則先王之道不得復用天下之人將以聖君賢師為讎
敵寧肯俛首而從之哉民之於禮既非所樂則勉强而
制者何歟君與師之教也去自然之情而就勉強人之
所難也而君欲以為功師欲以為名命之曰讎敵不妄
也且制作之意本不如此唯禮為能順人情豈嘗勉强

之哉人之生也莫不愛其親然後為父子之禮莫不畏
其長然後為兄弟之禮少則欲色長則謀嗣然後為夫
婦之禮争則思决患則待救然後為君臣之禮童子人
所慢也求所以成人然後為之冠禮愚者人所賤也求
所以多知然後為之學禮死者必哀之然後為之䘮禮
哀而不可得見也然後為之祭禮推事父之恩而為養
老之禮廣事兄之義而為鄉飲酒之禮凡此之類難以
遽數皆因人之情而把持之使有所成就耳有是情而

無是禮則過惡襲之情雖善末如之何故父子之禮廢
則子將失其孝兄弟之禮廢則弟將失其悌夫婦之禮
廢則夫將失其義君臣之禮廢則臣將失其忠一失之
則為罪辜為離散嚮之所謂情者雖積於中安得復施
設哉故曰因人之情而把持之使有所成就者也其大
畧如此然則有禮者得遂其情以孝以悌以忠以義身
尊名榮罔有後患是謂獸之於山藪鳥之於飛翔魚之
於江湖也無禮者不得遂其情為罪辜為離散窮苦怨

悔弗可振起是謂獸之於囿鳥之於紲魚之於沼也而
先生倒之何謂也若以人之情皆不善須禮以變化之
則先生之視天下不啻如蛇豕如蟲蛆何不恭之甚也
幸深思之萬一愚言可取則願告於不知禮者曰無近
於囿汝有山藪無從於紲汝有飛翔無入於沼汝有江
湖云爾則先王之道庶乎復用天下之人其仰聖君賢
師若司命焉又觀送程令序斥言今之縣令不得其人
而末一句乃曰與家君有代授之契如是則尊公亦今

之縣令耳盖文之大病不可不察若尊公之治有異於
前之云云者願少稱述不然則削此一句以存有隐無
犯之義甚善覯非好辯者顧先生之文學者所信一有
玷缺為患不細故敢陳之惟以情恕未相見千萬自愛
覯再拜
   答宋屯田書
屯田宋公執事覯近者刪定劉牧易圖繼之六論僅草
具未甚行一來貴土日接髙誼乃知執事舊有王劉易

辯其大畧不異故不敢自疑以塵于席次執事忘其陋
寡遽貺以書謂聖人之道晦而復明劉氏猶大盗既逸
而成禽豈復能為梗然六經近為狂妄人所椎埋如是
者甚衆且使覯堅其壁主其盟執事當竒所謀鳴鼔而
陣焉主盟之命雖不可當若狂妄椎埋豈惟執事患之
抑愚心未始釋然也孔子曰吾猶及史闕文盖喜其本
末為世人所損益也至於漢儒若鄭康成注禮記其字
誤處但云某當為某玉藻全失次序亦止於注下發明

未嘗便就經文改正於周禮則備舉先鄭杜子春解此
盖尊經重師不敢自謂已見為得姑兩存之以俟後聖
耳况夫一家之學必由君命而後可行以劉歆之才在
哀帝之側嘗欲以左氏春秋列於學官尚為諸儒不肯
置對光武之世議立左氏而公羊之徒上書訟之至和
帝時始得立學其難而慎也如此未聞有不請於帝不
謀於朝而能以一人之私鼓舞天下者也歴觀五經傳
注及正義誠有未盡善志於道者宜其致詰然但當著

為私書或言於同志庶幾其說不泯絶後有知我者則
先王之道明如是足矣彼官為博士居天子辟雍將造
成多士以待官使者也初不奏立某氏易某氏春秋俾
有司策試一用斯義而乃專肆已欲棄傳違注敺學者
從之其可乎哉學者顧師資之禮不得不從有司執注
疏之義不得不黜無乃非長育人材之意邪矧博士之
官靡常其人苟各用所見不為定凖今博士說如此後
慱士又如彼則更數十百年天下之士為儒為墨為釋

為老未可知也此患甚大不可不救而覯也貧賤委頓
無錙銖重雖學者稍稍聽信然悠悠之流衆寡何如哉
覯與人作一記一序猶未免在勢者或蚩蚩輩有所改
易陳言䙝語塗穢金石後人弗知將以我為戯焉况能
主盟聖域集第一之功乎誠尊命之不可當也執事文
學豐富爵位進長既有其道且得用焉指撝人士將無
不可苟鳴鼓而陣則覯雖不勇請當一隊必有藉手以
報不宣覯再拜

   答李觀書
覯白宗人祕校足下八月初徐秀才至得所寓書甚大
惠覯不肖且未識君子之容而屈辱厚意以道藝見咨
顧無以當之雖然敢不薦其說來書謂孔子之後有孟
荀揚王韓栁國朝栁如京王黄州孫丁張晦之及今范
歐陽皆其繼者也而自謙譲以為畚土壌築太山欲登
於前賢之閫而問其何如足下年少初仕不汲汲於進
取而轉從寂寞之道此非今人之心古人之心也曽子

曰尊其所聞則髙明矣行其所知則廣大矣苟取之以
明守之以誠尚可為聖人之徒矧曰前賢之閫哉然謂
之賢者豈非所論列十數公乎足下欲以為法當考其
所為工拙不宜但徇其名也孟氏荀揚醇疵之說聞之
舊矣不可復輕重文中子之書已泯絶唯中說行然出
於門人所記觀其意義往往有竒奥處而陷在虚夸腐
脆之間隋書無本傳又不得案其行事退之之文如大
饗祖廟天下之物苟可薦者莫不在焉佐平淮西解深

州圍功徳卓犖在聽聞者不一誠哉其命世也子厚得
韓之竒於正則劣矣以黨王叔文不得為善士於朝近
者如京先倡古道以志氣聞黄州學而未之得然其人
諤諤有風標彼孫丁之文舉人之雄者耳其立朝不聞
有所建明而胎天下之禍為吾徒羞晦之之辭不竒諸
所著文未足可嘉至於議論則識精才健無逺不到若
洪範王霸篇籠絡天人錘鍜古今雖子厚好為論尚未
及也先朝文士唯此人耳惜其踈俊得罪于世故立身

不可不慎若子厚晦之皆非凡人被惡名雖欲自新而
死期至矣范公歐陽盖為賈誼劉向之事業窮髙致逺
未易量也足下以愚言為不妄則可法與否昭昭然矣
路逺不獲相見勉之李覯白
   答黄著作書
覯再拜漢傑著作兄足下前日辱書以覯所為景徳寺
及邵武軍學記言浮屠事來討覯不肖然其為文有新
意處恐學者疑唯欲人問因詳說之而譊譊之徒背憎

是務莫肯告者吾心恨此乆矣今漢傑乃惠然移書使
之明辨不勝幸甚覯排浮屠固乆於潜書於富國策人
皆見之矣豈期年近四十氣志益堅之時而輙渝哉惟
漢傑觀厥二記不甚熟耳吾於此言乃責儒者之深非
尊浮屠也民之欲善盖其天性古之儒者用於世必有
以教導之民之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有所主其於異
端何暇及哉後之儒者用於世則無以教導之民之耳
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無所主將舎浮屠何適哉漢傑兩

執親䘮矣亦嘗禮佛飯僧矣如使周禮尚行朝夕朔月
月半薦新啓祖遣有奠虞卒哭祔小祥大祥禫有祭日
月時嵗皆有禮以行之哀情有所洩則漢傑必不暇曰
七七曰百日曰周年曰三年齋也吾故曰儒失其守教
化墜於地凡所以修身正心養生送死舉無其柄天下
之人若饑渇之於飲食苟得而已當是時也釋之徒以
其道鼓行之焉往而不利云云至於叙其傳法始卒甚
詳此誠文勢不得不然吾自無思無為之義晦而心法

勝以下言儒不能明其道而釋以其說象之故嗣迦葉
者師子達摩以下言此衰致彼盛也非習聞其說樂其
誕而自小如孔子吾師之弟子之類也若夫按白居易
碑迹景雲大師之事盖取其與顔太師真卿等友善魯
公之大節古今鮮儷而善於一浮屠必若澄觀受知於
韓吏部之比其人材有足稱者也而景雲乃景德之舊
因使其徒有所矜式焉然則取信於白居易何尤哉又
覯所謂及味其言有可愛者盖不出吾易繫辭樂記中

庸數句間漢傑以為仲尼子思羣聖人之作述豈與此
等說較論而爭衡邪是誠漢傑之不思也且吾謂儒者
困于滛辟恤乎罪疾欲聞性命之趣不知吾儒自有至
要反從釋氏而求之然後乃曰及味其言有可愛者盖
不出吾易繫辭樂記中庸數句間苟不得已猶有老子
荘周書在何遽冕弁匍匐於戎人前邪請詳此意豈謂
仲尼子思與之較且争乎盖以釋之言雖有可愛者亦
吾聖人先已言之矣何必去吾儒而師事戎狄哉苟不

得已尚不如學老荘其意亦昭昭矣彼釋之書數千百
巻而不出吾數句間其輕重如何哉漢傑責於人無若
是之暴也夫所賤鄭衞者非謂全無五聲十二律不與
雅樂相似也唯其不中正耳毛嬙西施面目亦與人同
豈彼數千百巻書而無與吾聖人一句一字合者哉九
流百家同出於聖人而有所偏耳聖人之備其於用也
交相濟故得中焉諸子之偏其於用也執一而已故有
過有不及也亦非謂無一句一字與聖人合者也譬諸

良醫之治疾實者則瀉之虚者則補之熱者使之服涼冷
者使之服暖故天下之疾無不治也聖人之道如此諸子
則不然見瀉而愈者則謂天下之疾皆可瀉見補而愈
者則謂天下之疾皆可補於熱於冷亦然故用藥失宜
而療病多死也非謂其方不與良醫相似也學者之視
諸子若異類焉是亦過矣漢傑罪我不如李習之不為
僧作鐘銘習之之論信美矣然使唐來文士皆效習之
所為則金園寳刹碑版若林果誰作也來書謂張景原

道頗正漢傑何不視景集中所記浮屠事凡㡬篇其稱
述何如又謂設不得已猶可謹嵗月誌工用亦不害於
正若但嵗月工用而已凡人皆能之何必吾文吾所是
非灼見如彼豈嘗害於正哉聖賢之言翕張取與無有
定體其初殊塗歸則一焉猶李漢所謂千態萬貌卒澤
於道徳仁義炳如也何須開口便隨古人漢傑使我效
李習之膠柱矣今之學者誰不為文大抵摹勒孟子刼
掠昌黎若為文之道止此而已則但誦得古文十數篇

拆南補北染舊作新盡可為名士矣何工拙之辨哉覯
之施為異於是矣既使明辨敢不盡言漢傑察之十二
月十三日從表弟李覯再拜
   再答黄著作書
覯再拜漢傑前書以言浮屠事求問覯不才不能多自
引過輙求義理塵於左右漢傑又以書稔吾之罪不勝
大慙覯行於天下日聞其美不聞其惡於鄊黨惟仲容
老丈時賜教誨然其人慎宻雖終日請問猶未一言今

漢傑不惜累紙之書以為大惠而覯如頑石焉雖有雨
澤毋所受入而今而後不得聞過矣覯何人哉覯何人
哉尚頼君子之心愍其孤陋苟有聞見更掛齒牙則蕞
爾之人猶有望也以多故未及請見
   答陳特書
覯啓今日吳君坐中見僕夫捧三書以授我問克譲乃
知其子姪以此為惠讀之皆今賢士大夫之文甚善甚
善夫贈送之作惟師與友若老耼孔子顔淵子路言者

受者皆非偶然今覯與足下兄弟無一日之雅鄉井不
同年齒差倍又非當大位言得失之地弗問弗求獲此
惠貺私自惟念莫知所來無乃足下負大術業潜於山
藪心之焰焰無所發泄假我以為題目乎不然未敢當
凡所教誨皆我心思慮之熟者然夫子之道如天如神
變化不測恨行計速不得與足下論其萬一若皆如來
示則指掌而已何必從師而後知哉有言於覯者多矣
如虚舟焉未嘗輙愠今足下兄弟言古而志髙於愚心

未忍舎焉故此奉告且以為謝不宣覯白
 
 
 
 
 
 
 

 
 
 
 
 
 
 
 旴江集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九    宋 李覯 撰
  雜文
   原文
利可言乎曰人非利不生曷為不可言欲可言乎曰欲
者人之情曷為不可言言而不以禮是貪與滛罪矣不
貪不滛而曰不可言無乃賊人之生反人之情世俗之
不憙儒以此孟子謂何必曰利激也焉有仁義而不利

者乎其書數稱湯武将以七十里百里而王天下利豈
小哉孔子七十所欲不踰矩非無欲也於詩則道男女
之時容貌之美悲感念望以見一國之風其順人也至
矣學者大抵雷同古之所是則謂之是古之所非則謂
之非詰其所以是非之状或不能知古人之言豈一端
而已矣夫子於管仲三歸具官則小之合諸侯正天下
則仁之不以過掩功也韓愈有取於墨翟荘周而學者
乃疑噫夫二子皆妄言耶今之所謂賢士大夫其超然

異於二子者邪抑有同於二子而不自知者邪何訾彼
之甚也
   原正
祭非其鬼而求福焉人知其不正矣考之經則禱祠之
禮煩設祝史巫覡其術近乎怪孰謂聖人而為不正哉
君親人所甚爱也死亡人所甚惡也以所甚愛而之所
甚惡有告之曰禱可以免雖聖人其如何孔子曰丘之
禱久矣為已故也周公冊祝請代武王臣子之心也今

之學者自以為正人視其親愛之疾則曰有命噫正可
矣曰孝與慈則未也不孝不慈而得正焉吾不願也
   讀儒行
儒行非孔子言也盖戰國時豪士所以髙世之節耳其
條雖十有五然指意重複要其歸不過三數塗而已平
居自慎重能處貧約一曰道塗不争險易之利冬夏不/争隂陽之和愛其死以有待也養
其身以有為也二曰其居處不淫其飲食不溽三曰一/畮之宫環堵之室蓽門圭竇蓬户甕牖易衣而出并日
而食四曰/幽居不滛臨事有守奮發不顧忌一曰刼之以衆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

鷙蟲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二曰可親而不/可刼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三曰雖有
暴政不更其所四曰讒謟之民有比黨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奪也五曰世亂不沮不苟合
於君視利禄如土芥一曰難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難畜/也二曰委之以貨財淹之以樂好
見利不𧇊其義三曰上不答不敢以謟四曰陳言而伏静/而正之上弗知也麤而翹之又不急為也五曰上不臣
天子下不事諸侯/雖分國如錙銖容人愛士以身徇朋友一曰慕賢而/容衆毁方而
瓦合二曰内稱不辟親外舉不辟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逹之不望其報三曰爵位相先也患難相死也四曰
並立則樂相下不厭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其餘亦常事如席上之珍以待/聘衣冠中之類
考一篇之内雖時與聖人合而稱説多過其施於父子

兄弟夫婦若家若國若天下粹美之道則無見矣聖人
之行如斯而已乎或曰哀公輕儒孔子有為而言也曰
多自夸大以揺其君豈所謂孔子者哉
   讀文中子
文中子之言聖人之徒也傳之者非其人為之癰創而
已耳吾觀中説謂所傳者姦詐無禮之人也世誚房魏
輩不稱師顧諸公如何人也竊人之財猶謂之盗學焉
而不知所由來固小人矣然其佐唐命基太平行事灼

見非小人也非小人而不稱師未嘗以為師也明矣隋
書魏公所述常人或得一傳而無王通云者豈躬為弟
子而忽忘若是乎或謂以長孫無忌怒故句/夫魏公引
義諫諍不為天子屈豈憚一無忌而削其師哉盖文中
子教授河汾間迹未甚顯沒後門人欲尊寵之故扳太
宗時公卿以欺後世耳懼其語之泄乃溢辭以求媚若/杜
如晦於萬民猶天百姓日用而不知之/類其媚於唐帝則下文曰堯舜者是也孔子之時周王
魯公非有道也至脩春秋尊京師别内外戀戀不能已

江都弑煬帝而文中子曰天其或者将啓堯舜之運吾
不與焉命也其如君臣之禮何孔子於孟懿子季康子
稱對稱名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云云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逹云云楊素蘇䕫
李徳林隋之大臣且非弟子而謂之請見又名之素與/吾言
䕫與吾言徳林/與吾言云云其如上下之禮何吾故謂所傳者姦詐
無禮之人也雖然不姦詐不無禮文中子之道不如是
之光也流俗之視中説如視佛書夫焉知佛之道可
尊而尊之哉徒聞其未死時天地鬼神夷狄之君無不

尊之者耳或曰文中子之道不如是之光則奈何曰不
害為聖人之徒
   弔揚子
嵗隂在戍兮其月季春望前三日兮是惟壬辰面書林
以齋慄兮敢行弔于子雲嗚呼哀哉高廟不神兮借人
以權新都大盗兮舂國之㓙邪得志兮明哲偷安天
爐熾炭兮璞玉不燃斂佐王之刀尺兮迴智巧乎簡篇
何諸儒之䘮明兮復培塿乎泰山夫聖者通之謂兮可

名而名之豈有常人昔成湯號伊尹曰元聖兮固商書
之所不刪夷之清而惠之和兮孟氏亦以為聖焉謂子
雲之非聖兮何啻乎膠柱而操絃韓退之云大醇而小
疵兮所論止于法言兹對問之細碎兮如入宫始見其
堧垣伊太廟明堂之巨麗兮則盡在于太𤣥兼三材而
用五行兮取度數於渾天日如蟻而右轉兮斗揭柄而
左旋隂陽晝夜之㑹合兮非弄筆之所磨鐫其指在於
三綱兮尤切切於君臣君道光而臣道滅兮尊卑之分

以陳消與息而相乘兮無盛滿之不疾顛言行禍福同
出於罔兮貴思慮乎未然必稱孝而稱忠兮異乎劇秦
而美新既廣且深兮浩浩東溟之瀦百川自哲人之萎
於魯兮獨子雲之書誰得而及肩惟視之八曰翡翠干
飛離其翼狐鼦之毛躬之賊盖小才之足以殺其身兮
俾愚心之愬愬奉新語以周旋兮庶全歸於窀穸彼叔
明之為注兮間或失而或得矧科指之不甚明兮匪後
生之能識今之從事於此書兮其説溺乎數術隠怪之

士借以為已有兮學者欲求而弗獲繄小子之不敏兮
将大為之解釋下以行諸講學兮上以及夫邦國計其
業之勤勞兮豈一朝而一夕困于内者疾病兮廹于外
者衣食念一家之言兮終成之於何日天有意於此書
兮使我壽考而强力不然子雲之道兮或幾乎息我思
古人兮淚漣漣而霑臆
   復説
孔子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

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噫顔氏之賢肖
夫聖者也猶有不善乎曰衆人之不善不至乎善也賢
人之不善善而過者也孔門髙弟師也過由也兼人有
姊之䘮而弗除曽子執親之䘮水漿不入於口者七日
皆善而過者也而未聞其復也中庸曰回之為人也擇
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復而得中者
顔氏而已乎故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蔵唯我與爾有是
夫人之患不在乎不及而在乎過之不及則下於人下

於人則憤憤則知進矣過之則出乎類出乎類則矜矜
則不知其反矣伯夷與鄉人立其不正望望然去之
過於正者也叔向三數叔魚之罪過於直者也於陵仲
子不食兄之禄過於亷者也魯隠公攝位過於讓者也
徐偃王不忍鬭其民過於仁者也尾生期女子過於信
者也聖人則不然子見南子似不正昭公知禮似不直
将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不欲速貧似不亷文
王既沒用我者其為東周似不讓誅少正卯似不仁諾

陽貨曰将仕似不信應時遷徙各得其所禮所以制乎
中義所以謂之宜也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
與權聖人之情也義之不存而苟變焉然後為小人矣
䕫教胄子臯陶陳九德曰直而温寛而栗柔而立是亦
復之一端也天台王幾好學而多䏻将有所就焉者也
幾之字曰復之故為之作復説
   命箴
宜失而失斯謂之正宜得而失斯謂之命身之不脩責

命可乎謹爾攸趍惟道之圖命之不諧躁乎則惑慎爾
食息躁爾之賊得失不言吾道孰辨臧之否之繄我之
願言不以道幸其哀已食而揺尾彼獸之耻非道而哀
尚盍耻之矧其無益祗辱奚為三十曰壮聖人以立先
迷無悔今是猶及蚤詩夜書以遨以娛戒之勿渝天其
舍諸
   畫賛
 工有圖貴人之像者予哀其賢而無所遂也為之辭

 云
道之可行君子乃出行而無成君子之疾位以名得名
以位失古人丘壑豈徒自逸嗚呼
   弋陽縣學銘
慶厯恢儒首自東都爰及郡縣築宫授徒地不患小權
不在大繫乎其人乃勤乃懈葛陂之南縣廷之東令异
尉字經始其中居室以嚴用器以利曰藝曰儀一為品
制事則有變衆則有散非志之誰足之踐易美知幾

孔戒已甚太學三萬黨人以禁興雖有功廢或為福敝
漏之下誦弦亦足朂哉斯道無與乎世儒之全安宜億
萬祀
   嘿堂銘
黄介夫尉鄖鄉作嘿堂以居使人來告故為之銘曰衆
人之嘿不材於天賢人之嘿保身以權止則為澤行将
為川雖欲勿言安得不言
   太學議

覯伏以古今時異沿革事殊凡有設施當求折衷若曰
上法周室作為辟雍詢於儒者諒無異議行之本朝或
似不便何者雖作辟雍必不欲廢國子監未聞古者辟
雍之上更有國子監也况辟雍之設非徒講授而已便
當行視學之禮養老之事國家大禮如籍田明堂鸞輿
未動六軍之士已希賞賜竊恐惜費未能盡行有其器
而無其用天下之望寧不歉耶若欲太學不與國子監
相妨又無行禮之責則宜近取唐制國子監太學四門

律書筭廣文凡七館皆屬國子監太學則七館之一其
於國子監猶吏部兵部之於尚書省也不相妨明矣萬
一遭遇帝暉下臨乃吾道之光耳若猶未也亦不為朝
廷之闕至於楝宇之度在唐無聞如使講習有位生徒
有次量事制宜誰曰不可然亦須見地之廣狹而後計
之若豫為廣大之制而地或褊小則是空文無所施用
或謂周人立四代之學今若以國子監為唐學又立辟
雍以法於周有何害耶覯謂不然周之四學並立各有

所用如養國老於東膠養庶老於虞庠學干戈羽籥於
東序禮在瞽宗之類是也今教學之職盡在辟雍若不
使國子監統之則祭酒司業當治何事如使辟雍屬於
國子監則古者辟雍之上更無官司故覯以為不便果
能廢國子監而興辟雍且脩視學養老之禮以飾之則
非覯之所敢議也
   䇿問三首
問孟子稱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執之舜竊

負而逃海濵以有所受之也觀諸周禮則有議親之辟
夫宗室有罪尚在八議彼為天子父而吏得執之是邪
非邪抑異代之法不可同條邪二三子極言之
問夏之有徳逺方圖物以鑄九鼎使民入山澤不逢不
若其功大矣然所謂神姦者固為傀異之形而求近人
邪抑能變化與人亂邪果其傀異則民之見者雖無有
鼎亦知懼矣苟能變化與人亂則何形之可鑄邪當王
孫滿之時鼎猶在周其所象物盖嘗目見非虚語也顧

言之失其義耳然則禹之為是鼎其何意也
問周官六屬其職三百六十而貟數則多如六鄉七萬
五千家耳自比長以上卿大夫士萬八千餘人此大可
怪學者毎非之而未見其說抑序官之妄邪則鄉州黨
族閭比皆有職又不可闕然則守其官者何等人也
   䇿問六首
問太史公叙術學崇黄老而薄六經其論以道家與時
遷徙應物變化故曰聖人不巧時變是守以吾觀之盖

不出夫易易非六經乎何其不察而遽薄之也二三子
試言焉
問韓退之有言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
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説樂其誕而自小
也亦曰吾師亦嘗云爾佛之説吾不能詳曽子問老子
列傳則有問禮之事史未足盡信禮記經之屬也亦有
妄乎明辨之無牽舊説
問韓退之謂楊墨之書尚有存者今之學者有學於彼

者乎有近於彼者乎其已無傳乎其無乃化而不自知
乎吾考於墨彊本節用誠其所長楊則無見矣然乃孟
子所謂為我者也歴觀士大夫之所以高人者儉陋為
先儉非墨之流乎其施於天下國家恨未及也至於先
已而後人持祿保位不以治亂累其心者亦楊氏為我
之决矣及其論議尚囂囂然曰闢楊墨豈非化而不自
知者哉噫時有變事有宜則夫二者為是乎為非乎将
盖而勿問乎将折以先王之制乎各言其畫

問春秋書王所以見王者上奉時承天而下統正萬國
吾習諸此未始不舍業而嘆深矣先王之法也然公羊
子曰王者孰謂謂文王杜元凱曰所書之王即平王學
者往往未知所傳今之儒生又有異意謂春秋以天下
無王而作盖號令賞罰天子之事孔子不敢私之故書
王以著號令賞罰之所由出若是則王非周也孔子藉
之云爾吾心亦不安兹用商于二三子繹聖人之心懋
君臣之義吾有望焉

問周禮周公致太平之迹也而於大司馬見師不功之
文小司寇有詢國危之目諸如此類盖非周公所嘗行
若春秋舊凡亦曰周公之制而弑君之例存焉豈成王
時有是也哉故學者疑周官凡例皆不出于周公二三
子以為如
問孟子曰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
是時天子在上而孟氏游於諸侯皆説以王道湯文
武所以得天下之說未聞一言奨周室者庸非後其君

乎賢人之言必不徒爾盍各求其意
 
 
 
 
 
 
 旴江集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     宋 李覯 撰
  墓碑傷辭附/
   進士陳君墓銘
潁川陳君卒於天聖九年六月十二日塟於明年二月
甲寅墓在南城縣太平鄉之壍陂将塟姪壻李覯叙而
銘之君諱璆字仲温産富家年少獨奮好學蓄經籍求
師講問晝夜不敢息長於甲賦唐風詩時輩多所驚仰

憙技藝無不該者尤精玉筯書得斯冰體勢覓薦王府
一不中㑹家禍作輙棄去不復有仕宦意君為人篤於
孝慈幼孤事先夫人左右無違及居䘮捽茹飲水終三
年匐匍致毁瘠落肌肉僅能自活既除之後殆十載言
及其親未嘗不欷涕下此皆世俗所不能者性復倜
儻重節義聞人急難與其所不足若已當之族親友舊
頼而濟者盖可指數江吳之間其人信鬼禍習忌諱疾
病死䘮非其父母妻子率避逺之君雖於無服之親亦

必瞻視懃懃致藥物療治愈有恩意於其死哭弔常先
他人含襲斂殯多自經手其接人重厚有禮隆賤親疎
訖不以顔色冷燠之然於論議亦不隠其賢不肖非深
得古君子之道者其孰能如是邪既退居鄉里益脩田
宅美池榭日召賔客飲酒逰宴賦詩相獻答亹亹不能
自止鐫琢粉繪咀噍花葉務為深竒若新進争名者怡
愉終日弗以他事亂其間雖術業不施於時亦不為無
所用其心矣卒時年四十六聞者無小大莫不嗟惋來

哭必盡哀至于役養無知輩悉旁泣竊嘆謂不復有斯
人嗚呼可尚也已曽祖諱某祖諱某考諱某比三世皆
不仕娶東平萬氏順惠荘飭有理内法生男女八人長
子某襲父之志以文行稱識者謂慶在是矣次某警敏
守生業某亦志學某方成童長女壻鄧某應進士舉次
黄某范某㓜女許嫁范某皆著姓子初君之弟曰某既
勝冠與其婦偕死息女始絶乳君愛養之如巳子長以
嫁李氏銘曰

 勤不獲禄善不克年謂天有知何死之亟謂天無知
 何後之賢嗚呼百世之下無敢壊其藏焉
   處士陳君墓銘并序祭文附/
君諱文藻世家旴江實建昌南城也曽祖諱某祖諱某
父諱某皆不仕君初以素門善治生終能憙事用儒術
教子起家登朝其門既髙其行益篤沈厚有智多歴艱
難故動而鮮過為鄉黨法将有事者亦來咨謀自用儉
節至義可為則不有愛其所周急浹于疏親性復謹禮

雖幼而卑必待以賔客未嘗見其懈尤耻争辨踰數十
年無一人獄在州縣者而衆莫不服晩節授家事于子
孫其中休休㒺有不足閉門終日不與塵俗風忩月墀
樂以忘老年八十二慶厯四年十一月庚午卒明年及
此月丙申葬于郡東之龍池夫人周氏既葬十二年矣
故不祔子男二人肅繇進士第在官為能濟之重慎得
譽于薦紳間以憂解殿中丞執䘮無失禮次雍孝友而
外樂善諸孫學問甚謹無不令人源深哉止而為淵行

而為川未易窮也五女嫁鄭某朱某范某朱某聶某皆
良族也既卜日孤以墓石來告乃銘之曰
 洪範五福六極為天賞罰之柄今君既夀且富無乆
 疾病教子義方不謂不好德啓手足知免不謂不考
 終命天之勸人何其盛哉何其盛哉
   祭文
嗚呼公之年德逺出輩流子孫善良無身後憂人生及
此何所不滿送往以哀情猶未免昔我年少孤貧里中

惟公見遇與衆不同然諾之重有古人風薤露易乾隙
駒難駐彭殤一揆瞬息千古設奠告誠後期無處尚饗
   廣文陳生墓銘并序/
陳生予同郡君平其名某字也初以童子來學既冠游
京師用進士入廣文館升於禮部試下第歸而病後二
年死盖年二十有四矣始吾竒其人神甚清氣甚和齒
少而智老居今而好古其學業務廣其文體務大若馭
長風中江而下假之日力則海不難到凡厥施為巖巖

見頭額去其俗逺甚其父某又有行誼謂可以餘慶擬
之不意其短命也病日革尚不舍業或導以博奕解愁
憂則曰我為此益不樂拳拳文字間以即死嗚呼吾之
所好惡不類乎天之意邪抑天之意皆與人異邪或者
天無有心而人妄責之邪人亦無有主宰而自生自死
邪如何如何贈某官諱某王父也諱某曽王父也妻劉
氏有二女其死孟夏其葬仲冬其嵗辛夘實皇祐三年
銘曰

 古石崇觀今葬其旁死者無知則何所傷若其有知
 則顔魯公記麻姑山謝靈運詩華子岡雲瓌水怪夕
 景晨光尋羣仙之轍迹味古人之文章魂兮優哉豈
 與夫愚鬼同鄉
   進士傳君墓銘并序/
皇祐五年冬傅氏之子野請銘其考曰先父諱垂範字
祖徳娶鄧氏野中男長任少偁女嫁董張江氏夀六十
有六今年七月癸亥卒十二月丙午葬墓在宅東北仙

羊峯下曾王父封王父寀父逢皆不仕逺祖家信州今為
南城人銘曰
 君少篤學見稱其儕父隕兄落欲進不諧有田宅畔有
 宅山隈既耕且養曰優游哉君之事母室為便户夜再
 三起即訊安否君之事兄兄嘗病苦醫須人肉爰割其
 股族有鬭死将質于官礙君其間縮不忍言聞善已若
 見惡愀然教子與孫居如師門維孝與悌於君罔闕他
 行雖百無乃其末命有夭夀時有窮達含笑入泉糞土

 黄髮
   聶夫人墓銘并序/
夫人姓王氏歙州某縣人曽祖某祖某父某盖富家歸于
鄉人聶某今為南城主簿聶君之曽王父某王父某不仕
考某贈禮部尚書兄某終翰林學士凡仕者數人族大以
蕃而夫人宜之為婦孝為妻順為母愛而不弛事姑三十
年未嘗蔕芥既自治其家舉有法度於鄰里鄉黨慶吉
弔凶以喜以憂若在已然見人乏絶志於賙救力不足不

能自巳教厥子必以禮義榮辱故克有成長男武仲進士
及第其次南仲微仲恭仲皆好學女壻程某閔某汪某亦
為士季女未許嫁夫人毎敕諸子曰亟自立汝後顯榮吾
不見矣皇祐三年來南城未及安宅夢人告曰爾在此二年
而已五年疾病時武仲與禮部籍奏尚克聞之已釋褐有
書至不能言矣夏四月十一日卒年若干明年某月某日
載其柩還鄉以某月某日𦵏于某銘曰
 死生命邪聖人罕言之雖其有命其可自知邪夫人

 教子謂不見其仕及其登科而母死矣豈知而言邪
 抑偶然邪二年之意形於夢寐彼何神靈而告之丁
 寧邪武仲有文采諸子頗聰警姑務於徳以求揚名
 則親之魂魄其不榮且幸邪草露漙兮松風凄兮生
 者能幾時死者無窮期萬物皆如斯又何足悲邪
   鄒夫人墓銘并序/
前此者聞新淦鄒氏有子曰廸九齡以文求試於䑓遇疾
罷去得神童稱今廸遺予以書且列其妣之行請銘于竁

予未識廸面矧非州黨婣族閨門之懿所不及知然觀庸
俗富而溢則驕其子使淪於欲若節信所謂以賄䘮精者
往往而是廸生五六歲嗜讀書屬詞句既毁齒西游仰視
九門虎豹之威而不怯惑有披青雲捧白日之志事雖不
果與夫冕弁而童心輩相去幾十百倍苟非胎仁乳義沃
染於初如土斯瘠其奚以藝嘉榖也哉則其善状宜不誣孔
子之言孝者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廸未冠未克
光大于時懼其親之無傳求哀於我盖亦孝子之節不可以

已故書之夫人姓楊氏盖鄒之邑人曽祖某不仕祖某亳州
防禦推官父某亦不仕其夫某學不得官以貲為袁州助
教夫人之性順而明憙篇籍略知大指書樂之藝多所該
綜早孤事母以孝既嫁未嘗一日不念母念之至則號泣廢
眠食善於夫之黨外内無怨言羞服器玩舉有制節罔
或踰侈唯廸一男不以恩克義且教且戒期于有立既不
試而歸益敕之求師輔繼短増卑日取其効一女亦尚幼
而夫人即世年四十有五至和二年某月某甲子也越

某月某甲子葬于某鄉某地名噫昔陶偘母湛氏亦新
淦人唯能資厥子交結勝已者然非偘强立以濟功名
曷由致其母不朽之如此廸之齒未也誠能出溝瀆逐
鯨鵬於天海間則楊氏之賢當不媿于古且使吾言見
信於天下矣銘曰
 宜神之祉 顧短以死 不在其身 維有子
   鉛山縣尉陳君墓銘并序/
君諱某字某與予同郡實建昌南城人曽祖某祖某為

郡著姓父某尤善士有二子君其仲也君幼而開爽多
智慮以兄宦學膝下少人廼顓治生若親之意其先子
豁逹而好義自放于詩酒間罕視家事而財用所出近
得以賙親故逺得以及羇旅為有識所貴者繄君之力
是賴既孤而母老伯氏從王事温凊益謹而田里益修
彼仕千里之外而無反顧之憂者抑君使然免䘮數年
遊京師屬河决以財佐公上補太廟齋郎選授邵武軍
建寧縣尉于時盗賊多主名不見邑居患之君以機往

所至輙禽郡守言其勞不報替授茂州司户兼録事參
軍兄為德陽宰不宜俱入蜀改信州鉛山縣尉未行以
疾終年五十一嘉祐元年夏四月癸亥也娶鄧氏生男
光逺光道皆好學見稱于士友君之啓手足命以卒業
而已不語他事一女嫁黄某亦冠族其冬十一月壬寅
葬于所居東北十有餘里太平鄉三異里符源銘曰
 世無灾兵以敝其生家有禮義以為之地衣冠揖讓
 優游以卒嵗復何歉於意哉

   徐夫人墓銘并序/
宜黄徐復皇祐五年進士出身南郊放選得贛縣主簿
明年改元至和将輦其母之官未及期夏四月辛酉母
死秋九月来告曰吾母李氏生十有六年而歸于徐其
居百口姑之繼者四人吾母事之無蔕芥至于女妐叔
長穉婦靡不得其歡心先人諱某宦學且乆吾母夙夜
躬爨烹以禮賔客未始厭倦復十八而孤方肄詩賦吾
母請于先祖使之卒業舉不利将退而服田又勗遣之

以獲齒于下士龠合之禄未登養器而遭大變平生惻
隠以周急為上務斥衣賣飾一簮亡所愛死之日親疎
外内皆哭出涕天蒼地黄何往何愬願得銘以相哀予
與復非舊憐其意從之夫人之曽祖某祖某父某俱不
仕復之兄曰某弟曰某曰某曰某豫亦好學姊妹三其
長嫁杜某其次進士胥某其次戴某銘曰
 人之教子教成而親死天下多如此将為善思貽父
 母令名必果復也能之則欲報之徳誰曰不可

   鄭助教母陳氏墓銘并序/
鄭君名某字某建昌南城人吾母其從祖姑也夫人於
覯為舅之妻故常得見焉鄉里陳為冠族夫人之父某
贈殿中丞祖某曽祖某不仕歸于鄭氏生二男裁數嵗
而寡姑老子弱門内外事一介畢委于其躬性嚴正處
之有宜請謝姻戚意厚諄諄用福其家以不失舊夀六
十有五皇祐五年夏四月乙未卒小子曰倫既蚤死君
孤露一身延其世祀曽祖某父某盖皆善良能治生而

君繼之抑管子所謂士工商農之子少而習焉其心安
焉者矣廣源蠻犯嶺表朝廷以空名告身屬江湖轉運
使募入泉穀而郡縣風曉之君以此守撫州助教執親
之䘮數月得疾未葬而卒年三十有七至和元年冬十
二月也二男曰某七嵗曰某三嵗妻謝氏獨當家事闔
門無五尺之童畧如夫人初寡時嗚呼可哀也已明年
三月乙酉以二䘮厝于其縣太平鄉之龍宴窠同塋而
異壙君之姊妹六人嫁范某徐某胡某聶某陳某夏某

五女嫁陳某鄧某張某其二尚幼銘曰
 吉㓙在人邪彼夀者何淑於身而夭者何怒於神其
 曰偶然邪何再世不天若摹而傳夫人之意常恤後
 嗣其死未幾而禍猝至古人之言倚伏者猶可信而
 俟邪
   處士陳君墓銘
君諱某字某建昌南城人曽祖某祖某父某自有誌君
性慈和且憙事同産六七人身為之長當母在時一以

家事屬其弟無所前却闔門百口不識笞罵及官府召
呼雖甚威怒必躬以進不移禍於人為政者似察焉未
嘗辱嗜酒從游或詬而或戯之其色自若子陟有詞學
愛之欲其逹其在京國輙馳往視既及第為邵武縣尉
至和三年春又就見之中道得疾入官舍而卒年五十
四輓其䘮歸冬十一月乙酉葬於郡西太平鄉金塘凡
兩娶陟出蔡氏其繼徐氏生防階附隠三女長嫁朱某
其二尚幼銘曰

 古人以一世為夢一覺其間利害何足可道若君者
 其已覺也哉
   宋故贈都官郎中張公墓碑銘并序/
駕部張員外守旴之一年状其先君郎中之善屬於覯
願為文以表墓竊迹三代葬從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
禄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故勲勞不懋名
位不尊雖子孫蕃大唯致美乎宗廟彼窀穸之事無敢
加焉後王損益有追贈之制恩漏泉壤咸同正官國家

仁甚於古賞徧於下凡在周行必寵貴其父母郊祀行
慶踵以為常今郎中得官五品於令宜立碑而員外出
刺是邦覯小草民託寄宇下見命執筆其可以辭謹按
所状而文之郎中諱某邢州沙河人曽祖諱某父諱某
世不仕積善之澤漸于其躬状貌瓌偉人鮮能及性本
孝弟且憙義烈自九族内外悉能和諧使無䦧很而鄉
人美之豈所謂施於有政是亦為政者邪厚本力穯以
給其家身雖肥遯言必詩禮克致嗣子䇿名于朝又豈

所謂愛子教之以義方者邪其生五十有六年祥符癸
丑夏四月卒即葬于所居西偏既而贈大理評事殿中
丞屯田職方貟外郎都官郎中夫人柴氏某縣太君生
男女五人貟外名某習孔氏尚書景徳中及第試于州
縣無曠厥職由大理寺檢法陞審官籍其脩天聖編勑
與有勞焉歴鎮五郡稱為盡心四女伯仲皆嫁李氏叔
趙氏季尹氏貟外之二子業進士今賦于太常矣後祚
饒衍胡可量哉銘曰

 大河之北 土風朴渾 公宅其間 孝義終身
 閨門雍雍 鄉黨欣欣 生而不試 沒乃推恩
 君仁有加 子心罔極 贈官五品 立碑九尺
 慰彼顛靈 光于墓域 後昆之才 孝思是則
   宋故朝散大夫守尚書屯田郎中上輕車都尉
    賜緋魚袋江公墓碑銘并序/
孔子稱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長人者不恤義
教而一之刀筆雖聖與庸或無以異矧其人品中下云

哉世俗所以不甚相過者無足可士大夫不以賢自
待䝉耻苟得習以為宜上亦不以賢待之動有法令不
得行其意爵列於朝而習史胥之業故愚者亦足尸一
官賢人斂手于位就繩墨間有可道者則今之循吏也
已嗚呼江公非循吏而誰歟公諱鎬字某祥符五年進
士及第得汀州推官繇興化軍判官除大理寺丞歴殿
中丞太常博士屯田都官職方貟外郎屯田郎中其使
知陵州仁壽婺州金華縣知英州通判潤宣州知建昌

軍處州遂致事年七十卒時慶厯六年也公弱好文學
性孝友既耆而執清河太君張氏之喪尚致毁於請老
當得一子官舍其孫以與弟之子某人以是稱焉明且
慎善聽治在興化常受命使府决諸郡之獄故僉薦之
仁壽洪氏常為里胥利鄰人田紿之曰我為若税免若
役鄰喜剗其税歸之名於公上逾二十年且偽為劵茶
染紙類逺年者以訟公取紙即伸之曰若逺年紙𠂻當
白今表裏一色偽也訊之即服金華舊梗而説公之政

粤民勤於役其胥或世世與其族異財而同籍率一胥
影户數十公至英乃擿而旬用之轉運使指以示他郡
下户獲安在建昌擊豪褫敝嶷若山重于今有述焉娶
同郡戴氏封萬年縣君生六子而卒長男某都官員外
郎蚤有譽不幸死矣某著作佐郎某太廟齋郎皆有學
行三女嫁進士毛某程某潁州推官馬某皆良奥也曽
祖某不仕祖某泌水尉父某贈都官郎中自十六代祖
世源因官占衢州開化其上不可知凡一姓多者數望

俗以意稱之問其譜則亡或斥古之顯者以為祖是之
謂誣故不書覯經為公甿著作使來告䘮以既葬弗及
誌惟令五品有碑請列茲文而繫以銘曰
 善不獨善 既施於民 福在子孫 不止其身
 少進老退 始卒無悔 死而有知 何慶之大
   宋故将仕郎守太子中舍致仕宋公及夫人壽
    昌縣君江氏墓碣銘并序/
公諱某字某其先江南宰相齊丘之族遭亂播遷自洪

州南昌家建州建陽曽祖某祖某以是無聞焉父某讀書
客死太平州公少時亦不顯既而有子曰咸字貫之受位
於朝例以公為大理評事歴衛尉大理寺丞太子中舍致
仕年八十一夫人江氏江南翰林學士文蔚之曽孫本朝
職方員外郎翹之孫汝州龍興縣主簿湜之子累封長安
壽昌縣君年八十慶歴八年冬十二月壬午卒越八日己丑
又有公之䘮皇祐元年秋九月己酉合𦵏于所居壕南從
先塋也公逮事祖父母能致其孝以寡兄弟其母程氏篤

愛之欲無去其家故不使宦學然性憙事鄉之儒衣冠者
多與之交見人子孫孝弟學文不啻出諸已有良紙筆必
往遺之夫人善言語有識於家内外靡不規正而族信之
前失數子乃謂公曰積善餘慶今生子不育無乃父母有所
闕歟姑自修而已用是時異夢而生貫之總角好書不同
羣兒夫人曰此子必興宋氏吾叔父知南劔州可使從之學
矣則司勲郎中名拯者也不數年而貫之大成應舉得官
由州縣至常參皆補東南以便侍養公老而静勝日於官

舍焚香誦佛書有佳山水未始出遊迹其所為亦足以逺
嫌疑非苟然也夫人雅知子初貫之知尤溪在上位者嘗
以憾故使爪牙吏求貫之之私将傅於法及知瓊州亦
如之間者鮮不憂而夫人諗公吾兒志大且亷决無私
事為人所得不足憂也已而果然耄年俱不病自知将
死教令婦子亹亹如平常郷人異之三男貫之為屯田
員外郎有文章年逾五十學問不倦書非聖人作一切
鋤去不問至于為吏亦多見稱此其功名未易知次曰

某頗儁才蚤死曰某能治生得其母心二女嫁李氏饒
氏覯辱貫之遊而不獲拜其親於葬又不克㑹今貫之
乃來求文謹次所聞而属之銘曰
 壽考人之願而夫婦偕老有嗣家之幸而其子知道
 四者得之固已足矣又申之以官邑之號苟為不善
 之人安能到此哉
   宋故朝奉郎尚書都官員外郎上騎都尉賜緋
    魚袋陳公墓碣銘并序/

南城治之右麻姑山前左麻源東南其地曰某是惟邑
人陳公之墓公諱某字某天聖五年進士及第歴郴寧
洪州推官五遷為都官員外郎知宜春臨川貴溪豐城
縣年六十有三而終實至和元年公少好學以其才有
鄉曲譽性重愼不易出言視之若無白黒及逢其人則
亹亹是非必中與人交外澹泊然其義分雖白首如初
在官文理堅著罔有罅兆其所持操亦不可奪郴有土
茶既貢而賣其餘公言其賊民轉運使以聞及其貢者

皆免洪有乆獄逮證不已公與守争守怒而起終以公
為能遂舉之臨川民有以庶弟為異姓者買吏得直莫
克為辨公召語之不刑而服其行事多此類故在幕職
時舉者十有七人張伯起吳安道蘇儀甫趙叔平皆世
名臣居家孝友親既沒十年與其弟某居無間言若親
若故或旁以生要之言行一有繩凖鄉人畏之晚憙吟
詠乆而益工不善飲酒發懐散憂必以詩其存者若干
首将老于山林未及言而疾作哀哉葬禮有碣宜為之

銘其繫世則誌諸壙銘曰
 楚之東兮吳之西山雄石俊兮旴之湄公将退兮隱
 於詩轡鸞鵠兮裼蘭芝志不就兮以䘮歸曰天與命
 兮窈難知千萬年兮識者誰公之美句其傳之
   宋故朝奉郎尚書都官員外郎上騎都尉賜緋
    魚袋陳公墓誌銘
公諱某字某建昌南城人進士及第為郴州軍事推官
罷得寧州未行以鹽鐡判官舉監海州洛要塲遭母憂

復常權洪州觀察推官除大理寺丞知袁州宜春移雅
州盧山父老改撫州臨川除殿中丞又以憂解既而知
信州貴溪除太常博士明堂禮畢遷屯田員外郎替知
洪州豐城除都官員外郎至和元年二月乙卯卒年六
十三以其柩歸明年及此月某甲子葬于某郷某里某
地名曽王父某王父某不仕父某贈某官母周氏某縣
君妻黄氏某縣君長男某廣文生再就禮部試次某不
應舉次某一舉下第死于京師女嫁黄某范某黄某銘


 官六品非賤年六十非夭生而鮮悔後有紹左神右
 仙維宅兆天之福公夫豈少
 
 
 
 
 旴江集巻三十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一     宋 李覯 撰
  墓碑
   陳府君夫人聶氏墓誌銘并序/
府君諱某字某世籍南城曽王父某王父某父某皆不
仕予六七嵗時在山中有人從外氏所來言從母之夫
病且死其弟以股肉食不起既而事寡嫂有禮族姻善
之及予長審知其人乃府君也景祐三年秋八月府君

年五十三卒其冬十二月葬可封鄉安樂里源潭之陽
後十八年至和甲午夏四月夫人聶氏年七十四卒明
年春某月葬于其墓東南隅孤來求銘敢不聽吾邑陳
氏為富家而幅之以善于今四五世智不以駕愚力不
以鉏弱官無訟牒獄無繫人入塲屋得祿位者磊磊相
望而府君以孝悌處其間喻子教孫蚤間暮燕以終其
身不亦美哉夫人之曽祖某祖某父某亦不仕為人母
者五十年主家事者三十年旁禮娣姒下法子婦儉故

不乏用慈故不失恩属纊之日門内百口又何盛也生
八男執䘮者五人曰某其人和能友羣弟曰某善讀經
書作詞賦郡薦新人嘗為之首曰某曰某曰某服産業
一女嫁黄氏遜之子曰陟進士及第初為邵武尉銘曰
 管仲有言倉廪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今之愚者
 階其富以趍扞獄陳氏之良鄉所矚君之夫婦全而
 復積善有慶兮後昆百䘵
   進士傅君墓表

亡友傅君代言字某生同鄉長同學心純行潔而外不
亢激見人善卑之若臣僕聞人過弗敢言其在已則改
不待頃故在家而和與衆無蔕芥好學有辭以進士得
試於墀下兩舉不利歸而寝疾以書請覯願一言庶乎
不冺沒病革矣書字幾不成猶拳拳俟報而後死哀哉
其意何邪時年四十五慶厯甲申秋七月也後二年正
月葬君家世善良曽祖某祖某未嘗筮仕父某在祥符
以前用辭賦著稱不遇而死皆曰在後人至君又無禄

識者益憐之娶鄧氏生二男某某然未有立葬已其兄
某使人來告廼表其墓曰
 荘周論天曰自然吾以為妄言至于仁者夭鄙者壽
 禍福之來荒忽而不可究然後知周之言為不謬嗚
 呼吾友不幸而堂有老室有幼不然則大彭殤子亦
 何足道哉
   陳伯英墓表
吾嘗銘陳君仲温之葬以行髙故譜叙甚詳其子漢公

字伯英初名/詠後十二年而死又從而表之噫逝者如斯
徒使吾文不施於樂歌舞蹈而施於墟墓間也伯英少
從吾游俊健有智數頗多能應進士舉不售因放失繩
墨衆非之終克自反於親勤於家儉於人恭摩垢出光
清議始變年四十得疾不治哀哉妻聶氏有五男其三
嚮成人曰汝羲汝士汝臣女許嫁鄧潤甫廖庭圭幼者
二人其弟次公次山皆有學行庶幾大其門噫天人果
通邪善積必有慶不然未可知辭曰

 山可塵谷可堙謂余非妄人者無䙝伯英之墳
   處士饒君墓表
饒君諱某字彭年世占南城盖予同鄉曽祖某祖某父
某皆不仕君耦周氏生男景先見先女嫁陳某李某吳
某桂某其齒六十有四死葬里中之金灣後一年實慶
厯七年景先礱石以待我故書其墓曰
 吾邑絶大江數百里與閩粤為腹背土地衍沃宜稻
 桑麻無大水旱飛蝗所不至故其人足衣食俗椎少

 機不肄文法為獄訟事吏惡政苛鏖之百端卒無敢
 言以豐富之資加自重惜而居之名山水之間花草
 禽魚日變時異使人見之心竅恢恢欲追騷人校江
 山醜好然則諸父兄行有不為禄仕而撙禮義探儒
 雅者固其宜彭年性温厚力治生以逺不足其餘唯
 務為詩與學者更唱和争錙銖亹亹不倦二子幼讀
 書不使叅外事故景先以其文再試於禮部見先亦
 嗜學多藝其壻陳吳桂皆應進士舉由此觀之抑好

 善之效晩節自除葬地築室其旁以待賔客為觀遊
 歌琴賦酒不覺老至自囂塵處聞其所為有足喜者
 往時相見領髪未素今茲復來墓草已宿弔傷雲霞
 嗟嘆栢竹揭之墓門千載可讀
   醫博士周君墓表
周君諱某字某鼎州桃源人以醫來建昌為博士年七
十有一皇祐二年夏六月卒冬十有一月葬其孤播總
來求表之辭曰

 君之至是邦吾時未生及吾成人與之往還尚二十
 餘年其容體昂昂口辯多所䟦履凡荆楚間山川物
 象屈原宋玉嘗稱道者往往記憶上下巫峽見神女
 事迹言之鏗鑑可聽善飲酒要之坐花草醉倒歌舞
 不以年長辭趣為和同然未始以氣下於物用醫藥
 交有位雖甚親比亦無所私謁吾以此知其人吾母
 曽病急不能言衆醫縮頸遁去唯君視之曰不死治
 數日起之吾以此知其藝命不謂短家不謂貧其教

 有義其嗣有人龍池之東負山為墳後來弗知信在
 斯文
   前進士廖君墓表
君諱夷清字禮卿南劍州将樂縣人曽祖居素仕南唐
以剛直見忌由校書郎二十年裁得大理司直建隆而
後禀命我朝遂課其功累遷至瓊林光慶使檢校太保
判三司驟諌後主不聼閉門却食服朝衣冠立死井中
已而得大手書於篋曰吾不忍見國破耳故文士徐鍇

弔之有三閭自投於浦伍相願棄於江流之句不數
月而金陵降迄今鄉人有記其事者皆叩頭稱之祖仲
符少有志氣以詞學名兄弟䕃補獨不就及朝廷録忠
臣後授汀州掾卒父知章亦秀士克世其家未及進而
死君童子而孤力自樹立篤學有才作詩賦尚俊壮其
於啓事長調歌尤能動人性孝友常省其姑退必感泣
謂人曰吾姑類先人其弟臣清得官而天遺骸在唐州
君時下第至江南聞之匍匐往收方大饑道遇刼告以

其故賊亦義之不害初舉解頭好事者寫其賦於屏今
猶未絶五試禮部皆不偶慶厯二年特奏名賜同三禮
出身未免選沒於京師年四十八昭武李誥帥其友舊
棺斂以歸其冬十二月葬于建昌軍南城縣太平鄉凋
水實君之徙居邑也娶鄧氏生四男平噩可至一女嫁
周翰夫人之死後君十三年於其葬也平自為誌平十
二齡而無父嶄嶄自然出於泥滓間以濟其業聽高眡
逺有足嘉者羣弟壹於學問皆未易知積善之慶将在

是哉以石表未立捧其鄉先生屯田郎中李公之状來
覯嘗辱君游謹撮其要託辭左方曰
 太保之忠貫神炙天當時不省其諫後世不聞其賢
 非君之才而平之孝孰能因而傳乎為人之子孫者
 其可不然乎
   李子高墓表
南城縣東北逺百里吾高祖之父家焉天聖中嘗省松
栢至於子高之室子髙業已不仕有男冠卿生十三年

習為歌詩教義諄諄無忝世儒後冠卿第進士試校秘
書守臨川主簿代歸未幾而孤來乞文曰惟先父好學
篤善應舉不得官治衣食業不能貪以取餘醉吟山水
間忘其老憙犇人之急里有争往往和解之使不致獄
訟衆亦爱悦用濟不肖子于宦學未始有報而舍去忽
焉願得表其墳託以不腐姑取其譜而系之辭子高諱
喬年六十八慶歴四年四月庚子卒十一月乙酉葬考
彦禨祖文遇曽祖㨗皆布衣初娶盧氏生叔平叔良早

死一女嫁饒贍繼陳氏生冠卿其季漢卿辭曰
 生無失宜死何足悲有子而竒其後焉可知邪
   先夫人墓誌
有宋皇祐三年冬十有二月乙酉李氏之孤覯奉其母
夫人柩葬于所居西先父府君墓東南隅實建昌軍南
城縣鳯凰山之麓也夫人姓鄭氏其先盖鄉大姓曽祖
某祖某考某皆不仕夫人初有二男為無服殤既而生
覯十四年而先君沒是時家破貧甚屏居山中去城百

里水田裁二三畝其餘高陸故常不食者夫人剛正有
計筭募僮客燒薙耕耨與同其利晝閲農事夜治女功
斥賣所作以佐財用蠺月盖未嘗寢勤苦竭盡以免凍
餒而覯也得出游求師友不為家事㒺其心用卒業為
成人不然蕞爾小子為傭保為負販供養猶不足何暇
孳孳學問間邪復還舊居娶婦有孫如平人家夫人滋
不倦門内細碎覯尚未及知慶厯中應科目罷歸廼自
念親老矣而數棄去舟江湖客京國以為之憂抑又窮

空無以備甘脆非人子所宜因决不求仕進忍恥業衣
食庶乎終養無有憾焉既八九年而智淺力少不克如
志夫人性多設施好義而信人祭祀賔客婚姻之禮不
以貧故累之聞人緩急來有求者應之唯恐不逮衣服
在身者必假飲食在前者必輟况於錢穀固無吝心由
此困乏百計不效夫人亦厭之覯惟易窮則變變則通
所識公卿大夫多矣苟扶吾親往乞食焉尚可以濟廼
用此言告之夫人喜曰是吾心也幸而離鄉非但謀食

而已且使雜人不到吾目前則煩惱自少况汝幼學已
而不進吾與汝俱西亦将有知汝者吾孫又漸長彼多
英俊游聞見當逺大也謀之未集而及大故疾病猶數
數問行期嗚呼夫人卒在塟前二百七旬有八日實其
年春二月丁未壽六十有九後先君沒二十九年先君
甞學不應舉以教其子作詩賦亦樂施惠尤直信生平
無所争不識州縣廷終以不得意死年四十三嗚呼覯
何人哉有心不明有力不彊父已不待養天幸有母而

方施施進不能為禄仕退不能求財利以足其欲使之
顦顇晩廼悔之未及行而禍作矣嗚呼覯何人哉天鬼
不誅王法不治猶有靣目以視息世間復何人哉誠懼
乏祀不自引决敢因襄事刻石以記其罪抑為事親者
戒嗚呼哀哉
   亡室墓誌
亡室陳氏不知其先所自來今為南城人曽祖某祖某
世大姓父某弱冠夫婦同時死唯是女生五年養于伯

父某又十一年而嫁嫁十七年而卒於戯吾家破乆及
覯好自樹立與世不諧日益戹窮陳氏處之罔不寧雖
晨夕費猶或已出斥粧櫛賣之單盡執勞辱殆與臧獲
等時復寒饑不可忍終無一言族親期㑹惡衣以往叅
錦文珠象之間而不耻事姑瞻相顔色惟先意之為吾
母固愛之覯行四方未甞與謀亦不敢問在家有所嗇
獨居常數月然不見怨望卑柔静正亡世俗婦女之態
訖不得報以死悲哉長女許嫁陳某一男參魯僅毁齒

中女五嵗其少未免懐姑老䘮婦子幼失母號咷之聲
簎耳酸骨校善惡則尤人論禍福則怨天復何言邪龜
告吉日用葬於城東二十有五里望州嶺之隂且刻石
以識其墓于時嵗在丁亥大宋慶厯七年
   亡女墓銘
李覯之長女嫁為陳汝翼妻年二十六死其父傷之不
能已乃銘于墓曰
 巧以慧兮慎言語   之汝家兮畏如䑕

 人生皆樂汝獨苦    命之薄兮抑吾故
 汝來何為何以去    墓無子孫乆誰䕶
 後人知汝吾之女    幸掩汝骨無汝露
   鄧公儀傷辭并序/
亡友公儀名立姓鄧氏舉進士年三十二以死嗚呼公
儀生數嵗秀異不羣諸兒善記誦聞於鄉長而學成為
文辭謹聲律主故實讀之温温可愛性賢深於事理其
道雖不著之䇿牘為訓具顧其身所履頗多矣事父母

孝謹撫其弟愛而有法㢘不至狷儉不至菲氣堅正服
義疾惡人不得已而與居未嘗安若據棘芒也厭浮屠
説斥巫祝邪媚逺之不使汙其門其意正與予同然予
時有所避閉不出諸口公儀見事如不可忍雖在親戚
多引繩墨彈直故予猶憚之也早苦氣逆藥之且平俄
而執父䘮哀甚疾作不可治矣是以死嗚呼予自始學
善之志合道一居甚驩衆不是吾行而公儀是之衆不
聴吾言而公儀聴之樂未始不與共也憂未始不與謀

也他雖甚厚弗之若也寃哉失之矣復何言也公儀死
前百餘日予将西游告之别時公儀病矣猶未知果至
是也姑勉焉而去及其歸也而公儀塟矣不見其死友
之不終也不銘其美文之不公也吁墓之草再黄矣是
皆弗可得而悔也徒傷之以辭云
 落落其實兮韡韡其華晣晣其鄉兮嗈嗈其家出處
 黙語兮禮而弗邪璞乎君子兮孰訾其瑕學優而仕
 兮維人之欲自巇而坦兮始圜其轂志愈張兮疾愈

 蹙老愛弱慕兮嗷嗷其哭嗚呼豈人不好善兮鬼之
 求不用于明兮用于幽不然何時未之知而命奪之
 善不獲福兮惟祸之隨已焉哉鳥之飛兮隻其翼航
 之中流兮槳斯溺吾友之舍我兮不我力行煢煢兮
 将焉得自我不見兮再易其正心煩憂兮曷月而寧
 桂而酒兮以冩我誠路漫漫兮莫造其塋荘周之云
 兮息以死而勞以生斯言之信兮子無恨情吾道之
 不病兮吾文之行干秋之下兮庶存子名

   白石暹師塔銘并序/
佛法之行於中國豈不雄健不校矣哉天之生民靡不
有事賢者效志愚者效力以有貿亡孳孳蚤夜而鮮能
得志唯佛之徒去離逺甚安樂無筭王臣所嫗覆士女
所合凑生則得其奉沒則得其歸而况人材有以超類
者惟其心之所之而已噫佛之法豈不雄健不校矣哉
今吾見惠暹師其人材超類者乎師南豐章氏子生十
三年出家禮白石居壼長老誦法華經祥符中以恩得

度壼既化去其住者惠通惠徳而師繼焉師有計慮能
施為自通徳住時已主院事殆今無曠性㓗特恥交凡
俗積四十年不踐城市頗憙篇籍詠古人詩以對賔客
吾少居山中嘗與往來慶厯五年復抵其居因告我以
年老治送終之具院西有官隙地且買之以歸骨焉懼
久淪㓕無以旌識幸我之来請文以信之吾既善師之
行又歎佛之徒能優㳺以卒也如此迺授之銘曰
 生也何來 死也何歸 神形一離 曷封樹為

 土石峩峩 松檟差差 惟門弟子是瞻是依
 
 
 
 
 
 
 

 
 
 
 
 
 
 
 旴江集巻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二     宋 李覯 撰
   常語上
或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吾子何為曰衣裳之
㑹十有一春秋也非仲尼脩乎木瓜衞風也非仲尼刪
乎正而不譎魯論語也非仲尼言乎仲尼亟言之其徒
雖不道無歉也嗚呼霸者豈易與哉使齊桓能有終管
仲能不侈則文王太公何恧焉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

體盖聖人之意也
或問伊尹廢太甲有諸曰是何言歟君何可廢也古者
君薨百官総己以聽於冡宰三年成湯既沒二十五月
中伊尹之知政太甲之居憂固其常也不宫於亳而宫
於桐近先王墓使其思念名之曰放儆之之至也故三
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二十六月
而即吉也則太甲之為君何嘗一日廢矣哉
或曰然則霍光廢昌邑王非歟曰霍光之罪滅族晩矣

知之不明行之不慎視君如玩物去取在諸掌董卓效
之東京桓温用之江左宋齊以下覆車方軌職光之罪
也敢問為光者宜如何曰皇曾孫髙材好學而光不知
王賀放從而光不察既委質而臣事之矣庸可悔乎衞
靈公之無道也有仲叔圉祝鮀王孫賈而不亡昌邑羣
臣有王吉龔遂忠直人也吉諫遊獵而賀加禮遂捽大
奴善屬衞士長行法而賀不禁賀之資朴猶可為也况
大将軍秉天下權其讒䛕者舉放逐之如吉遂者使居

左右若夫漢廷固多士矣豈無輔弼之益哉受皇帝璽
綬三十七日而解之何其暴也賀之言曰天子有争臣
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光而學也慙恨死矣
或曰伊尹放太甲而天下厭然周公屏成王而國有流
言何也曰周公武王弟也有次立之勢管蔡其至親也
易以生怨以怨濟疑理固然也敢問太甲不能終允德
成王不見金縢之書則伊周奈何曰太甲賢也不得不
改成王亦賢也不得不悟太甲成王果不賢耶則湯武

不以託伊周伊周亦不受之於湯武
或曰知人盖未易也周公不知管蔡安知成王曰事有
小有大有緩有急監武庚之國其任人也常事也天下
之政多矣譬諸日月猶有所不照夫以新造之周而謀
嗣焉其用心奚若堯不知四㐫可也至于丹朱其有不
知者乎
徐羡之傅亮謝晦廢宋少帝立文帝亮迎大駕於江陵
道路賦詩有悔懼之辭巳而果誅夫三子者有功於文

也何疾之為曰疾之必也由其悲號嗚咽而後悔懼亮
見事遲耳女之賊其夫而私於我者其可以納之室乎
是亦将賊我也宋文豈不謀其身不爾則為後嗣也漢
宣帝始立謁見髙廟大将軍光驂乗上内嚴憚之若有
芒刺在背故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萌於驂乘也
成濟刺殺髙貴鄉公司馬文王聞之自投於地乃收濟
家屬付廷尉夫弑逆非文王意耶曰弑逆之名何可當
也有其意者必假手於人而歸罪焉養犬者固欲其禦

人也客來而傷則擊犬慙於客不得不有説也為大惡
而得大利既外於人倫矣况父母妻子狼籍都市者乎
智矣哉王僧辯也其對湘東王曰平賊之謀臣為巳任
成濟之事請别舉人
孰謂漢孝文恭儉而巳乎其有帝王之材者也知權者
也周勃誅諸吕迎立之即日入未央宫夜拜宋昌為衞
将軍領南北軍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然後坐前殿勃
之掌握巳無物矣許勃歸相印既又使率列侯就國何

其决也或曰孝宣之初曷不然曰勢未可也宣為庶人
依許史而巳不若文之有代資也漢廷諸臣未始相識
誰可與言哉既踰年矣而光稽首歸政不因此謝之顧
謙讓委任焉過也幸光速死不爾殆哉敢問光雖無術
其志忠矣抑可疑乎曰使光未死而隂妻之語泄則将
何為
權乎權君所以廢興國所以存亡戒之戒之一失之而
不可復也惟至明然後可以權與人惟至忠然後能以

權歸上敢問何謂也曰大權在已大禍随之夫其用事
日乆刑人之父殺人之兄絀削人之爵位者多矣言而
弗聽求而弗得者又多矣怨者幾人邪怒者幾人邪我
一日而去其權則彼無動邪譬諸騎虎下則死矣富貴
尚不足惜其如我身何其如我家何舍隆盛而就夷滅
人情之所難其附離者又欲尺寸功則斯人也能不異
慮邪魏武有言曰不得慕虚名而處實禍信矣其惟君
子無求生以害仁者斯可謂至忠也巳矣

或曰古之至忠者誰歟曰其皇甫嵩朱儁乎平黄巾威
震天下梁衍說之而不肯從陶謙推之而不肯應聞命
馳走就拘朝廷其忠不可及也敢問不有郭子儀者乎
曰子儀可人也然唐室雖衰人心未去程魚雖巧言肅
代猶出命君命而違不反則叛矣反叛之名中人憚諸
况子儀乎嵩儁則不然董卓李傕之猖狂獻帝雖在無
獻帝矣因兵威乗衆欲以伐其罪孰不曰宜也彼以君
命來遂不敢拒哀哉二臣之心吾嘗為之痛哭矣

或曰范曄評嵩儁以為舍格天之大業蹈匹夫之小諒
卒狼狽虎口為智士笑何如曰申生不敢愛其死使天
下知有父也嵩儁狼狽虎口使天下知有君也人以君
命召我我以矯詔拒之其非矯者亦足以為之辭矣夫
除君側之惡惡殛而君興可也不幸投䑕而器䘮焉安
得面目見天下哉是二臣者所以自歸於陷穽也彼范
曄弑君賊也宜乎其笑之矣
 

 
 
 
 
 
 
 
 旴江集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三    宋 李覯 撰
   常語中
晉明之明王導之忠其至矣乎或曰元帝固任導矣曰
否王敦初反導不足疑也而元帝疑之王敦再舉導乃
可疑也而明帝不疑夫敦不以君為君其肯以導為君
導既宰相矣藉令敦捷又何求焉在他人猶可無異志
况導之為腹心乎而劉隗用事導見疎遠且欲悉誅王

氏當導之率昆弟子姪毎旦詣臺待罪也呼周顗以百
口累之而不應也傷哉唯恐其不免耳再舉則不然為
導者盍懲前事有不自安之心為明帝者盍以前事疑
之無委任之理而導詐哭敦使衆有奮志帝屬導節使
都督諸軍君臣之間若合符契遂平大難以濟中興非
至明至忠其孰能哉
或問閻纉訟愍懐太子之枉皇太孫立復上疏焉夫以
惠帝愚賈后賊安能聽言徒觸死耳纉奚為哉曰上聴

言人誰不敢言佳哉纉也是難能也豈一時之言萬世
之言也惠帝雖愚萬世當不愚賈后雖賊萬世當無賊
其言欲使著令諸有廢興倉卒東宫兵馬皆得輒嚴須
録詣殿前面受口詔然後為信聽其臣子得如邴吉距
詔書周昌不遣王田叔孟舒隠親左右所以固儲副安
後嗣誠哉人主有喜怒宫掖多姦詐怒解而後悔詐行
而後覺無及矣如纉之言萬安計也嗚呼學者之忽也
吾與士大夫接三十年矣未嘗有齒牙纉者也 漢髙

帝使陳平乗馳傳載周勃代樊噲将曰平至軍中即斬
噲頭二人計曰樊噲帝之故人功多又吕后弟吕須夫
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即怒後悔寧囚而致上
令上自誅之噲受詔即載檻車詣長安至則髙帝已崩
吕后釋噲或曰平畏吕后而已矣曰不若是則髙帝以
譛殺功臣吕后怒亦且報平勃平勃死則諸吕強又誰
制矣哉髙帝之不枉樊噲吕氏之不害平勃平勃得以
誅諸吕安劉氏由燕之謀也不亦善乎

或曰劉隗其亮直者歟曰敗中宗者此人也漢興至于
孝景庶且富矣鼂錯以天下壓山東卒動七國横屍東
市中宗資王氏以有江左其強固宜帝不以術縻之隗
方翾翾執刀筆以裁其末力不任兵而假鎮以亢斯足
以速禍而巳矣魯昭公不忍季氏薨于乾侯晉元帝不
忍王敦憂憤告謝子家駒諌而劉隗勸焉隗之罪著矣
帝終不悟雪涕而遣之闇哉
孔子惡稱人之惡者子貢惡訐以為直者夫有口才又

有文法以羽翼之而忘忠恕何所不逮也其甚者干人
骨肉不避父子時主以為忠識者以為賊國無釁焉則
以自斃一有可為則危宗廟矣自斃者商鞅是也刑太
子傅黥太子師惠王既立身裂車下危宗廟者江充是
也太子家使行馳道中充以屬吏謝之不聽階為巫蠱
殺戾于湖武帝始以充忠直奉法不阿所言中意終則
作思子宫歸來望思之臺嗚呼噬臍也已
或問泉鳩里加兵刃於戾太子者初為北地太守後族

何變之暴也以為罪邪何以賞以為功邪何以誅賞之
是邪誅之是邪曰理必然也夫骨肉之恩本諸天也怒
有巳時而愛無巳怒而欲殺則殺者功愛而不可得見
則殺者罪矣夫豈不知殺之之由我也内無以慰其心
外無以慰人心故歸咎云爾文帝逮諸縣傳淮南王不
發封餽侍者皆棄市彼輜車封誰敢發邪非其人之罪
也借其死以謝天下也小人因人喜怒以貪功而不度
深淺禍其至矣故齊王自殺而主父偃族滅魚復侯不

得還闕而蕭順之憂卒聖人作議親之辟公族三宥所
以養恩而小人間之亦不知量矣知其説者其田千秋
乎其爰盎乎
 
 
 
 
 旴江集巻三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四     宋 李覯 撰
   常語下
或問自漢迄唐孰王孰霸曰天子也安得霸哉皇帝王
覇者其人之號非其道之目也自王以上天子號也惟
其所自稱耳帝亦稱皇書曰皇帝清問下民是也王亦
稱帝易曰帝乙歸妺是也如其優劣之云則文王武王
劣於帝乙者乎霸諸侯號也霸之為言伯也所以長諸

侯也豈天子之所得為哉道有粹有駮其人之號不可
以易之也世俗見古之王者粹則諸侯而粹者亦曰行
王道見古之霸者駮則天子而駮者亦曰行霸道悖矣
宣帝言漢家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由此也人固有父
為士子為農者矣謂天下之士者曰行父道謂天下之
農者曰行子道可乎父雖為農不失其為父也子雖為
士不失其為子也世俗之言王霸者亦猶是矣若夫所
謂父道則有之矣慈也所謂子道則有之矣孝也所謂

王道則有之矣安天下也所謂霸道則有之矣尊京師
也非粹與駮之謂也
或曰詩人以后稷先公致王業之艱難其非諸侯矣乎
曰武王既得天下詩人迹其世世脩徳始於后稷公劉
以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故云爾也當商之未䘮誰有此
言乎如使紂能悔過武王不得天下則文王之為西伯
霸之盛者而已矣西伯霸而粹桓文霸而駮者也三代
王而粹漢唐王而駮者也

或曰祭法共工氏之霸九州說者以無録而王謂之霸
在太昊炎帝之間然則霸非天子者乎曰說者之過也
項籍亦嘗霸九州矣在秦漢之間矣尊懐王為義帝分
天下以王諸侯自立為西楚伯王非霸九州而何也然
謂籍曰天子可乎彼共工氏盖籍之類也敢問陽尊義
帝俄自殺之亦足以為霸乎曰謂其號也不言其道也
或曰文王受命稱王有諸曰否不得已而伐紂可也紂
猶未伐功未加於民而遽自立以昭其私焉孰謂文王

乃爾武王舉兵建大號追考虞芮訟息之年以為受命
之始故曰惟九年大統未集十有三年春大㑹于盟津
非西伯實改元也文王世子西方有九國焉君王其終
撫諸後人追為之辭非西伯實稱王也大傳牧之野武
王之大事也既事而退追王太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
是也康成取緯候以亂之過矣
或問魯用王禮何如曰成王以周公勞命魯公世世
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周公尊矣故禰文王郊后稷皆

倣王禮而不備焉周公而上王禮可也魯頌曰皇皇后
帝皇祖后稷享以騂犧是饗是宜降福既多安有非禮
而頌之云乎周公而下則僣矣隠五年九月考仲子之
宫初獻六羽公問於衆仲始用諸侯禮也
或曰地方七百里有諸曰信也然則孟子何言乎儉於
百里也曰閟宫頌僖公復周公之宇而曰公車千乗朱
英緑縢千乗之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山陵林麓川
澤溝瀆城郭宫室塗巷不與焉其何儉於百里也世俗

疑周官五百里以其大也是亦不思耳矣諸侯之於天
子非若敵國然也大國貢半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一
諸侯有其地天子食其稅譬之一郡而巳矣魯七百里
開方之而四十九殆半王畿也今之大郡不有半京畿
者乎
或曰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從之囚紂於是乎懼而歸
之有諸曰紂以崇侯譛囚西伯謂其得衆也諸侯又從
之囚其疑膠矣彼諸侯之力足以勝紂邪盟津之㑹者

八百武王猶退師當此時也固未足以勝紂矣力不足
而從之囚徒使其疑且怒耳紂能脯鬼侯而不能殺西
伯邪是好事者之語也若夫三子獻寶則有之矣然則
聖人以賂免邪曰狄人侵邠太王以皮幣犬馬珠玉事
之矣文王曷不可况三子者之愛其君邪君親之難何
所不為也
或曰文王獻洛西之地赤壤之田請紂除炮烙之刑有
諸曰以炮烙為是邪非邪是則不可以除之矣非而請

除之則發紂之惡也賣恩於民也羑里之囚既免又激
怒之豈人情邪彼惟恐昭昭之不晦圭角之不刓也易
曰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文王以之其斯之謂矣
或曰湯文王雖為二伯其國不出百里也曰唐之刺史
有一州耳其領節度觀察則連十數州有之矣彼中分
天下而治之威權所及百里而已乎後雖三分有二其
益者未多也敢問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
則是太甲不繼湯也曰書序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不言

仲壬也就令繼仲壬為人後者為之子太甲固三年也
或問聖人之道固不容雜也何吾子之不一也曰天地
之中一物邪抑萬物邪養人者不一物闕一則病矣聖
人之道譬諸朝廷朝廷也者豈一種人哉處之有禮故
能一也女子在内男子在外貴者在上賤者在下親者
在先疏者在後府史徒胥工賈牧圉各有攸居而不相
亂也夫所以謂之一也他人之不一則闤闠耳終日紛
紛而無有定次也夫所以謂之雜也世俗患其雜則拘

於一是欲以一物養天下之人也白而不受采則人皆
縞素矣何足以觀之哉其歸於諸子而巳矣
聖人無髙行何謂也曰聖人之行必以禮也禮則無髙
矣夫其髙者出於禮也異於人也故能赫赫之如彼也
孔子事親無異稱居䘮無異聞立朝無異節何也安禮
也出於禮者非聖人也矯世者之為之也敢問聖人有
過歟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夫豈無
過哉或曰孔子謙也曰仲虺之美成湯改過不吝豈成

湯之謙也哉世俗之說者則謂聖人無過顔子不二猶
或為之辭徒使人君之耻過也而不欲聞之也
三代之政可得而言歟曰民不知之也商因於夏周因
於商損之益之未嘗與衆忤也周公之制諸侯因舊國
而大之百姓因舊田而廣之天下得不和乎哉世俗之
說者必曰復古古未易復也商鞅之除井田非道也而
民從之各自便也王莽之更王田近古也而民怨之奪
其有也孔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

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
孔子之為司寇也不聞其改法度也沈猶氏不敢朝飲
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踰境而徙魯之粥牛馬者
不豫賈必蚤正以待之也世俗之說者不曰正其身徒
囂囂以疾人之法度其亦非孔子之志也
大哉孔子吾何能稱焉顔淵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
之在前忽焉在後仰之彌髙也則吾以為極星考之正
之舍是則無四方矣鑚之彌堅也則吾以為磐石據之

依之舍是則無安居矣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也則吾以
為鬼神生之斂之舍是則無庶物矣他人之道借曰善
焉有之可也亡之可也夫子之道不可須㬰去也不聞
之是無耳也不見之是無目也不言之是無口也不學
之不思之是無心無精爽也尚可以為人乎哉吾於斯
道夜而諷之矣晝而讀之矣髮斑斑而不知其疲矣終
沒吾世而巳矣
 旴江集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五    宋 李覯 撰
  古體
   三賢詠
魯連誓蹈海夷齊甘采薇秦王不得帝周武見終非輕
死議萬乗強哉三布衣凡人欺貧賤貧賤豈易欺
  和蘇著作麻姑十詠
   魯公碑

他人工字書美好若婦女猗嗟顔太師赳赳丈夫武麻
姑有遺碑歳月亦已古硬筆可破石鐫者疑虚語驚龍
索雷鬭口唾天下雨怒虎突圍出不畏千強弩有海珠
易求有山玉易取唯恐此碑壊此書難再覩安得同寶
鎮收藏在天府自非大祭時莫教凡眼覷
   七星杉
五行與萬類有象皆在天如何彼杉樹反更侔星躔予
思古昔意欲媚兹山巔草木尚有斗人物誰非仙栽培

自何代衰老今多年大旱不減翠渉春無益鮮生當好
世界過盡閒雲煙房心欲布政柱石安可捐
   煉丹井
丹竈久巳毁井泉空獨存此地非常地今人非昔人我
願刀圭藥輕舉朝明宸一言洗天日萬物歸陽春羣仙
誰嫉妬使我身漂淪俯視廢井水欲飲礙荆榛徘徊片
雲下泣涕沾衣巾少壯幾何時且醉樽中醇
   玳瑁石

前有縣大夫取此石為器囂然夸謂予材與工俱美如
何爾鄉人器用曽莫備無乃居荒陬俗鄙不喜事答云
此石堅攻磨動時歳官用錢出民民用錢出巳出民官
不知喜一作/憙事誠可貴出已乃傷財誰能一作/其不惜費
大夫聞此言如有所忿戾今君倡是詩敢以報嘉惠
   秦人峯
秦法雖甚苛秦吏若猶拙山林不數里俾爾逃得脱予
觀後世事政役火烈烈苟非為鬼神何計避羈紲聖皇

今在御百事咸均節常披詔書意苦念生財竭誰能将
順者所望在賢哲無使峯中人笑我民屠裂
   流杯池
幽居久不樂心死如濕灰聞言山有池仙客曽流杯披
衫向西坐欲望無崇臺何當命遊宴盡聚不羈才顧恐
狹隘地未足開吾懐仰手斸河漢決向天南來移舟復
轉嶽壅遏成環廻横持北斗柄量盡酒星醅箕踞接下
流一歃空千罍八風助吟倡萬怪供嘲諧醉來散髮卧

蠅聲視霆雷冷笑勢利子茫茫塵土堆
   碧蓮池
碧蓮何歳開我時不得見于今到池上只有紅蓮綻紅
蓮非醜惡物以多為賤阿蠻雖解舞不見真妃面
   虎跑泉
虎跑本何為彼将對以臆有如大丈夫卓爾抱剛直盗
泉既不飲譛人亦不食山中小禽獸何足勞捉搦勇氣
無所泄爪地成遺跡地神嘉乃誠水源如開闢尋常竊

六畜夜傍人牆壁是與豺狼同聞此宜慙色
   丹霞洞
山西十數里乃是丹霞洞直上窮雲霓中寛入罌甕紅
塵生不識明月手可捧人家千里庭泉源六月凍風雨
氣勢惡草木精神竦靈物少形見仙官何職貢俗縁易
厭倦世事足愁痛寄語松上鶴他年期一控
   葛仙壇
仙翁猶在時壇上何設施仙翁一去後夢草空離離下

士固大笑言者多不知嗟嗟天壤内共是枯魚池
   穫稻
朝陽過山來下田猶露濕餉婦念兒啼逢人不敢立靑
黃先後收斷折傴僂拾鳥䑕滿官倉于今又租入
   哀老婦
里中一老婦行行啼路隅自悼未亡人暮年從二夫寡
時十八九嫁時六十餘昔日遺腹兒今兹垂曰鬚子豈
不欲養母豈不懐居繇役及下户財盡無所輸異籍幸

可免嫁母乃良圗牽車送出門急若盗賊驅兒孫孫有
婦小大攀且呼回頭與永訣欲死無刑誅我時聞此言
為之長嘆嗚天民固有窮鰥寡實其徒仁政先四者著
在孟氏書吾君務復古旦旦師黄虞赦書求節婦許與
旌門閭繄爾愚婦人豈曰禮所拘蓬茨四十年不知形
影孤州縣莫能察詔㫖徒成虚而况賦役間羣小所同
趨姦欺至骨髓公利未錙銖良田歳歳賣存者唯萊汙
兄弟欲離散母子因變渝天地豈非大曽不容爾軀嗟

嗟孝治王早晩能聞諸吾言又無位反袂空漣如
   寄懐三首
鳥獸死有用羽角筋革齒輦輓入工師飾作軍國器玉
食白如瓠瞑目已腐穢生者不敢留埋藏與螻蟻百年
富貴身孰若鳥獸類唯有令名人終古如不死
   又
根生但為松翼飛但為鳳王侯尚可輕道義本來重癡
兒似婢妾寸歩矜恩寵傍人忍笑時佯把衣袪弄

   又
齪齪復齪齪淺謀同燕雀不思明日憂但取今日樂俗
儒抱書巻未去眼中瞙誰将古人淚更為今人落
   避暑
富貴責且重慙恥心如何貧賤事易了飽煖幸已多大
熱火天下虚堂枕山阿㧞俗嫌人影考古分賢科潄冷
齒雙噤飲香顔半酡一跣或移日遇狂還自歌去就各
有志彼此無相訶原憲豈嘗病賜也徒來過

   喜雨
人皆喜膏澤我獨憂豐年歳㐫巳賤糶年豐安得錢賦
役忽驚駭倉廩甘棄捐銖銅苟可換富貴寧我憐歸來
官事了相弔柴門邊農夫未盡死穀價應常然王心幸
仁聖分職當忠賢謂榖賤為美咄咄無欺天
   送上官直
失意多怨尤有誰能自知逰人務乞丐之子唯求師成
名在積善干禄先闕疑根本苟深固春風諒無私

   題昱師房三笑圖
髙僧不出院屏畫三笑圖客子倦逰者欲去復踟蹰古
人骨朽不可追今人相見如古時人間觸事入吾笑何
必門前有虎谿
   寄祖祕丞
我本山田人好尚與衆異平生重交逰所得固無幾昨
者應茂才西行覷朝美時當慶厯初選舉實多士茫茫
帝王州栖栖逺行子携錢賃破屋乞火蒸陳米鞍馬到

即賣僮僕癡難使有時造公卿努力向㕓市數歩則一
歇長吁乃能起衣冠信質野言語欠婉媚閽人顧之笑
将命見而避往往得所請蹌蹌向前跪何能剖懐抱浪
自慕尊貴貴人如天神喘息生雲氣野夫等麋鹿芻豢
非所兾歸來坐空窻惆悵夕不睡塵埃滿鬚鬢臭惡入
口鼻業巳辭吾親中道豈可廢僶俛待報聞愁憂遂經
歳二年正月晦閒房適假寐有奴來啄門手披上/聲擇之
刺承命驚下牀赤脚誤穿履從來未識面只是聞髙第

名顯宦且逹見我當何為再拜請就席熟視知可畏昻
昻貌甚古崖石掀氛翳渾渾氣甚和璞玉無芒銳髙談
貫先哲雅意在兹世昔人相遇間一言猶合契今吾於
擇之寧假再三計自此習往還中心蔑疑貳如熱息廣
厦如飢享盛饋君授南康守舟維蔡河涘我館汴之隂
前去路則邇時時結帽帶踽踽尋英軌衆人嬌綺羅相
對紉蘭芷朱絃自三嘆笑殺彼鄭衛王命有期日都門
一反袂君行劇鴻軒我處近匏繫曠日及孟秋皇慈始

收試崇崇九門開窈窈三館袐主司隔簾帷欲望不可
跂中貴當棖闑蒐索徧靴底呼名授之坐敗席鋪冷地
健兒直我前武怒足防備少小學賢能謂可當賔禮一
朝在檻阱兩目但眙捉筆析所問移時數千字讀書
取大者纎悉或靡記炙背雖自竒寧當至尊意龍馬騰
天衢駑駘合羞死量才與揣命坦蕩更何事振衣託歸
舟河流迅弧矢淮清江且平踰月在枕几及過廬山南
聞君初布治船檣既入岸馬首已來暨迎我到府署相

見共欣喜嫩橘摘千苞肥魚斫干尾蕭晨徹骨清佳境
邀人醉髙㑹雖暫歡故園當速至草草成别愁悠悠渡
湖水是時東方曙俄然北風厲陽烏畏威逃江神以儒
戯氣象斗不同波濤大可悸長㠶張去/聲欲裂孤舟蕩無
倚或從玉井出或自銀山墜篙工斂手立脉脉無窮淚
從者閉目坐嗟嗟不敢視我時撫牀歌分去/聲作長江鬼
所恨生劬勞不孝而巳矣禍福果無妄險難行可弭脫
身得平康引領望鄉里厥後過浹日幸得見維梓入門

何怡怡饌具有甘㫖稚女能紉針驕兒徧生齒芟除閒
草萊疏通舊沼沚吾廬可終焉生計由此始郡守方仁
賢學宫盛脩理踵門致勤恪命我論經藝麻衣何紛紛
鄉人子若弟不唯務章句所欲興禮義施為有本末動
静有綱紀蚤與鷄同覺夜與月相值孳孶忘飲食
在文史時附南康書或逢北來使尺素雖滿前話言難
到耳殆及三年冬聞君受朝寄名稱按刑獄勢可平寃
滯故人漸大任賤子差自慰軒車日巳逺翰墨益難致

薄命良可傷降灾渾未巳是年之季冬舉家纒疫癘老
母尚委頓㣲軀盖螻蟻形骸非我有魂魄與心離權柄
在鬼物功力非服餌曉突誰能炊午闗猶未啓荏苒再
周月幸㑹天不棄春風動枯槁甘雨澆根柢行行夏交
秋吉微㐫不替高堂何戚戚疾病日攅萃一夕脾臟間
發泄不復止詰朝問無言目瞑口齒閉號呶諸兒孫雜
沓大鼎沸嗟哉當彼時誠恐弗可諱醫師相急熱巫覡
兩經緯藥草極酸辛法術殫怪詭薄暮乃復蘇踰旬僅

知味方兹戀庭闈旋巳對獄吏試言其所由内省亦無
媿有人同州閭發迹自徒𨽻竊被儒衣裳曽亡小材技
突如㳺京邑欲以干明叡朝家焉可欺羈旅謀自濟乃
造黃紙書便取靑袍衣乗船歸南方斂板謁當位自言
章奏竒因藉宦官勢詔文降自中宰府不預議既云能
占天且曰善興利江淮一經過郡府十不啻到處爭逢
迎莫能思處置轉運苦愛竒得之如國器故使按坑冶
庶可展才智小人靡忖度假寵愈放肆行符索吏卒圈

印發傳遞閻閭望塵拜州縣從風靡遮道結繒綵鋪筵
塞珠翠車騎前後呵給使數百指何者為典刑獨自誇
爪觜在昔秦無人繞朝贈之箠繄我非聾瞽碌碌寧不
耻作書貽諫官姦詐患不細有詔令逮捕按驗取真偽
是夫知計窮誣我以罪戾上官猶眩惑凖例皆拘係幽
幽圄犴中憤憤爭競裏周旋二十日乃克見巧敝畫地
尚不入叢棘曷可寘惟兹謝吾母幾不全髪體教道亦
難行凡庸豈同志吁哉養英才徒以釣積毁篋書歸敝

廬庠門任蕪穢去年仲夏後盛暑若火熾郊園有餘爽
蔬果聊可嗜時復觀田疇畢力奉耘耔人生但飽暖此
外皆淫侈思君非一日欲去無雙翅俄聞遷黄州又說
丁䘮制古來聖與賢誰不遭醜詆蜀日駭狗犬夏鼎愁
魑魅人壽有短長孝子謾憂思滅性經所貶節哀禮為
是矧夫王佐才簡在唐虞際揚名以顯親報徳豈不韙
加飯苟如願蒼生猶有恃適時匪我長不朽乃所擬道
義果弗充富貴反為累回憲本無官桀紂焉得此俗子

但相非吾心巳居易近者游葛陂念君在衰枲作詩布
幽懐讀之勿嗤鄙
   名男曰參魯以詩喻之
孔門有髙弟曽子以孝著求諸聖人言尚曰參也魯才
敏誰不願顧恐難荷負苟無徳将之何益於父母昔如
呉起者善兵亞孫武齧臂㳺諸侯親䘮哀不舉楊彪有
子脩器能頗可取一旦以罪誅䑛犢徒虚語吾生本薄
祐略無兄弟助及汝又一身不絶如線縷祖母唯汝愛

無異所生乳寧止託祭祀亦欲興門户伎倆勿求名適
時乃有補計慮勿尚巧合義乃可處持重尚寡過摧剛
庶無懼内以保家族外以揚名譽髙山在所仰今人豈
殊古參魯為汝名其字曰孝孺
   女色無定美贈卿材
女色無定美寵至美則多士才無定稱用顯稱巳過長
安小家子粲粲秋池荷性慧不覺耻母憐不加訶出户
一囊麝見人雙眼波情動笑難止語嬌音屢訛都人口

如沸觀者踵相摩因縁幸充選恩澤成偏頗少費萬金
珠一呼干綺羅佯愁慘白日猛唾傾天河東鄰有賢女
春緑涵脩蛾花艶不裁翦玉光無切磋自小固聞禮藏
頭豈知他親戚尚未見媒官當奈何過時誰問訪生世
就蹉跎豈不有配偶市里或山阿豈不有奉養舂饎與
機梭列女不得傳樂府無人歌容華日衰落涕泣坐滂
沱富貴易脩飾貧賤多笑呵柳下無仲尼小官終滅磨
進退在勇决遲疑兩皆蹉退當事竒偉夙駕追雄軻進

當取勢位健筆為干戈胡然守一節獨自埋随和
   江亭醉後
平生尚倜儻壯大苦摧折主人能結納佳境為鋪設渺
㵿東江來谽谺暮雲裂倡女稍多藝市酒且供啜俠氣
復何聊心朋幸相悅解冠從放蕩大呼誰輓掣咄哉千
里足嗟乎三寸舌海物喚龍取天葩令鬼折艶唱聲非
雅戯談理當譎帷房笑私昵閭巷嘲𤨏屑更皷莫催睡
夜風纔去熱俗士鮮大志于今重小節内行豕在泥外

貌犬伏紲吾儕古豪傑方寸浴日月被謗肯自疑為歡
顧猶拙放飯彼不慙使我無齒决
   寄章友直
人生何足貴貴在天資秀譬如沙石間金玉豈常有有
才不善用多為淫邪誘嗟哉棟梁材往往厄樵手章子
吾不識美在衆人口如何材藝多四十無所守所守者
何為非貴亦非富古今聖與賢歴歴垂星斗景行苟有
成進退無一繆不能攻天下尚可名身後百年随飄風

白髪勇未鬭良時且不反飲恨唯尸柩無謂學巳足大
海難掬潄無謂過可文希珍尚磨垢智者當自知既往
誠何咎西子蒙不潔見者掩鼻走惡人幸齋戒上帝必
孚祐相如竊妻逃犢鼻從沽酒一朝賦上林在漢為稱
首努力念前哲吾言非子詬
   中春苦雨書懐
春秋書大雨三日巳為霖如何方春時終月常積隂淙
空若泉瀉盪地成淵深曽無晝夜别顧恐山嶽沈疑是

天上河底漏不可禁傍無女媧石欲補難為針又疑坎
宫水陽曜所不臨何等大鬼物戯把北斗斟誰籠三足
烏泠卧空桑林勾芒失權柄羞耻啼盈襟枉殺幾樹花
恣許泥土浸一作/侵或云天有意欲使誅荒淫田穀彼何
罪芽頴當森森一粒且漂溺不啻千黄金路絶弔客行
餒我一作/死憂巢禽風聲怒打屋寒氣獰穿衾况我出山
逺久次兹江潯嗟嗟嵗月晩悠悠金玉音無聊但詼笑
有得還歌吟莫怪旅愁甚旅人千萬心

   弋陽縣學北堂見夾竹桃花有感而書
暖碧覆晴殷依依近朱欄異類偶相合勁節何能安同
時盡妖艶無地容檀欒移根既不可潔心誠為難外貌
任春色中心期歳寒正聲尚可聽誰是伶倫官
   孤懐
智者在不惑君子貴知幾彼昏有耳目無能辨是非蜀
犬盡鳴吠羲輪自光輝古人不可作垂涕沾吾衣
   讀韓文公駑驥篇因廣其説

主人渇良馬僕夫念駑駘行遲追易及力少牽易來時
聞千里足百箭攅其懐主人雖欲買衆口大悠哉
   送陳次公茂材
俗人無心胷貴偽不貴誠口吻當文學犇走成名聲之
子出蒿萊行潔業且精中美未外發樸質亡華英持此
嚮廣衆詎免笑與憎况復覔薦舉路險豈易行所願天
命泰因之主者明牙絃一皷時鍾子耳必傾
   蝦蟆

蝦蟆爾奚為閤閤攪人耳在官不為去/聲官在私無私事
徒将一寸口日夜相鳴吠豈能劖語言且欲譟夢寐何
者孔稚珪愛之如鼓吹誰論正與淫各自有知已
   惜鷄詩
曩予家居見鷄有異者為之動心甞欲作詩而不果戊
寅夏五月學于山中乃追賦之曰
吾家有雞母乗春數子生生來踰六旬互覺羽翼成其
母且再卵逐之使離散衆雛既不來一子獨戀戀戀戀

不肯離逐之終不移母行無險易唧唧相追随卵生亦
云足母伏窠中宿厥子苦無依攀背如悲哭窠中母所
安忍渇復忘餐子於背上卧不捨須臾間我時見之喜
異類能如此因欲觀其終其終諒何似一朝大長成乃
知牝牡情膨脝娠在腹漸見東西行行行求飲食欲以
助生息卵出子還多養子何勞役朝啄荆草林暮爪汙
泥深昔時随母意今作愛雛心雛生誠可愛母老寧忍
背物性乃不常使人心歎慨物類本無知無知孰責之

斯鷄與衆異酷似有天資天資以仁孝變更何太早况
彼本無知血毛安足道萬物靈者人孰不念其親少艾
與妻子所以奪吾真五十慕父母虞舜稱稽古埋子得
黄金邇來唯郭巨古人往莫追言之淚沾衣斯言足自
警題作惜鷄詩
   日出吟
日出百鳥喜羇人嬾舉眸長恨年光緩禄養未可求若
至年光過高堂又白頭羲和君有知奈我心悠悠

   聞女子瘧疾偶書二十四韻寄示
昨日家人來言汝苦寒熱想由卑濕地頗失飲食節脾
官驕不治氣馬癡如絏乃致四體煩故當雙日發江南
此疾多理不憂顛越顧汝僅毁齒何力禁喘噎寄書詰
醫師有藥且嚼啜方經固靈應病根終翦滅但恐祟所
為甞聞里中説兹地有罔兩乗時相罥結嗟哉鬼無知
何於我為孽我本重脩飾胷中掬氷雪禍淫雖甚苛無
所可挑抉疑是饕餮魂私求盤椀設盡室唯琴書何路

致葷血無錢顧越巫刀劍百斬决徒恣彼昏邪公然敢
抄撮吾聞上帝靈網目匪疎缺行當悉追捕汝苦旦夕
歇慈愛早有加憶念今逾切塵勞差可畏歸計又云輟
所生能劬勞祖母矧聰哲羸卧縱未蘇撫視諒非拙勉
勉多自安風來信勿絶
   讀史
子長漢良史筆鋒頗雄剛惜哉聞道寡氣志苦不常心
如蟲絲輕随風東西揚一事若可喜不顧道所長公言

絀原憲俠賊乃為良仁義謂足羞貨殖比君王黄老先
六經斯言固猖狂吁嗟夫子沒兩觀無刑章予懐班孟
堅駮議何洋洋傳與後世人慎思其否臧
  和育王十二題筠州楊屯田以僧常坦詩俾/予和之題之義坦自有解
   金沙池
遥聞金在沙知是虚名號世人方競奢何兹有遺寶
   佛迹峯
佛迹空在兹佛心無處所尋迹以求之似學邯鄲歩

   七佛石
萬物雖散殊孰非道之體何必石岩岩方疑金色臂
   袈裟石
梵教一來東羣心日歸向土石至無情也作披緇狀
   明月臺
月色固無改臺基亦不壊嗟哉翫月人古來誰更在
   石屏風
形模皆自然樹立豈人力松影與秋光掃成真水墨

   靈鰻井
田苖自枯槁井鰻人所禱若教龍有靈此魚何足道
   供奉泉
璘師鑿此泉晨夕奉親老因知達者心豈甞離孝道
   育王塔
甞聞有為法佛説如夢幻胡然窣堵波香花耀凡眼
   八角殿
晉後千百年茲殿儼如昔梵宇若皆然應須省民力

   晉年松
典午既陵夷羣材共淪謝唯有靑靑松于今被王化
   重臺蓮
長疑佛界中天女來行樂為怕山風寒仙衣盡津/忍重著
   美女篇
繁霜毒春木花開苦不早愚夫擇利婚美女貧中老曷
不冶顔色門前車馬道閨房有禮文自衒誰言好俗態
競朱粉古心慕蘋藻所期君子恩卒以慰枯槁

   苦熱夜
熒熒背明燈黯黯垂疎帷階庭豈不好蚊蟲苦相期壊
扇無清風暗樹多斜枝屈指山泉侣寂寥空所思
   丐僧
靡靡歩康衢喋喋問流俗誰将今日財願易來世福休
論身善惡佛眼重金玉
   閔俗
君門若無禄陳編孰能讀公庭若無法穢徳誰不足煦

煦儒者言沈沈小人腹傷心勿復道拂絃寄淸曲
   感歎二首/
世常羞貧賤貧賤非我羞道成不見取貧賤誰之由陛
楯擁堯舜廊廟居伊周面對豈無説咫尺路阻脩浮雲
闗太虚白日光逆流嗟爾臨人者蔽賢天所仇
   又
得志萬罪消失志百醜生誰云王路寛枯槁不敢行出
言到口角縮舌悔恨并自省猶若此况乃蚩蚩氓故知

當今賢未有非簮纓
   寄鄰父
離山闕歸期滯蹤如在獄他門一臠炙賤子萬端辱吟
憶圃花盡夢知原麥熟公言富貴遲何似耕穫速
   竹齋題事
低齋結空野小竹移孤林齋閒竹淨好日媚幽人心南
方夏厭暑獨此留殘隂戞雨挫促夢穿風搜涼襟長茵
展麗蘚亂歌奏歡禽侍奴裹村服語客抛塵簮志髙成

利讐思爽生詩淫值聖喜盈巻感古悲入琴山迎穏履
逺月勸澄杯深榮名雖未染幸亦非堙沈
   贈黃秀才别
朝閨入有籍疏逺難見君世眼不識道貧賤無髙文蘭
蕙生同草鴻鵠心在雲贈子喜别離兒女安得聞
   雨中作
羣隂侮陽徳雨陣春嘈嘈白曉慘成夜瓦口生飛濤凝
雲列山韒冷氣攅衣刀徑閙有松竹庭卧唯蓬蒿花淫

得罪隕鸎辯知時逃隰苖出水短木菌随日髙㣲吟雅
於樂快飲甘如膏朱曦待未見天盖空牢牢
   獨居
苔根跨階發白雨滿四簷春眠嬾下枕日午誰開簾浮
塵裹酒榼餒蟲鏤書籖榮樂豈不欲非義固所嫌
   閔雨詩
吳江之南是曰豐國五種之生天下食一歳不登吾民
菜色如何天不仁縱彼旱孽稱其神矯矯赤龍推火軒

來自東南山咸池愞水不敢沃陽侯失色愁烹煎况兹
畎畝流涓涓何足吸之唇齒間但見禾與黍蓬勃紅塵
起土伯勑其屬掃路迎飢鬼哀哉氓蚩蚩託身釡鬲惟
蒸炊小人怨咨君子知天生天殺今其時我聞皇穹大
徳在生育愛養萬物同嬰兒産民之身賦民食中道絶
之何所為當時㝠㝠間委任非其宜山川之神各守土
羣龍受位司天池上帝當軒親戒勑十日一雨無愆期
帝心仁且信臨下固不疑謂言庶事有分職屏去視聽

思無為安知愚下鬼負徳孤恩難制指㺯天之權侮人
命貪嗜牛羊邀祭祀忽焉一物不稱情因教此旱灾生
靈雷霆之官畏罪莫敢諫頭枕天皷眠不醒帝在紫微
垣下隔千里雲徒勞銜血向空哭帝心雖聖安得聞北
斗侍帝側斡運氣母均四時五星暨衆宿照曜亡偏私
夫何容此鬼恣行胷臆輕天威定是機務繁耳目有所
遺小臣亦何者草莽負竒節欲係神頸無長繩欲斬龍
頭劒鋒缺皇穹如未察凶邪空使小臣心鬱結

   訪周道士
豈無飲食奉歡樂亦有賔客相追逰宿酲在枕或時起
俗話入耳令人羞偶随賢友訪仙子一臨花檻斟瓷甌
塵埃何處是浮世松竹此地長清秋古來擾擾富且貴
天下茫茫公與侯盖棺事了何足數乗興嘯傲真良籌
   甘露亭詩
乾坤父母莫匪慈胚胎億兆成角羈其間哺乳不及處
有時泣殺呱呱兒南川上游號沃野景祐丙子甞凶饑

新田始苖舊穀罄十室八九無晨炊伏隂何者不仁甚
釀作水灾來助之煙煤刷天雨汁黑嘔山泄谷爭奔馳
横流一夜打城郭萬弩竊發穿毛皮東隅有洲尸揖揖
如蟻欲走遭水圍屋根無力樹腰折蛟蜃食人猶擇肥
濤波一望萬山阻六親不得相扶持國子劉公好仁者
惟時假守茲軍麾民生在我不在命告舟往救無敢違
童兒赤立婦女困載之刳木何纍纍泥沙外冷内飢渇
口噤不語如狂癡牽攣坐卧滿府舍賦以酒飲加饘糜

随流往往亦不死逺在百里無人知捐金購得問姓氏
召使親族携之歸司農倉廩盡發出不待奏報先施為
有餘况可補不足大賈蓄家如響随來瞻去察夜繼晝
赤熱不忍䕃華榱由斯一郡十萬户餓膚日月生膏脂
存者相保沒者𦵏唐虞仁壽重敺躋聖主養賢賢養物
氣和郁郁通髙卑城西老宫古松徑一朝墜露甘如飴
千柯萬葉結不解玉階瓊樹光離離甿俗奔走競觀覩
手攀口吮同齎咨學老之人周氏子好善不類黄冠師

欲令事迹絢久逺築亭其地髙巍巍公之歸朝不可借
松樹至今猶未衰我作此詩掲亭上他年堕淚如羊碑
   送丘寺丞
嗟予兀兀何施為學無異意唯傳師甞言先聖所述作
人事而巳無他岐安知歩歩有天道繄我丘師能識之
春秋下應三千歳雅頌周流十二支闡幽大傳與隠㫖
圖冩轉匝成圎規勞兄示我復教我一字不曉如癡兒
文侯聽樂唯恐卧今我幸免指目皮丘明子夏言不及

我兄所得何神竒直疑前身是顔子獨受師説無人知
又疑夢寐感靈怪常與周孔相追随不然悠悠千載後
何傳何習遽如斯窮愁著書古有例昨官閩中今海涯
海涯路逺學者少斯道未有施行時聖皇誅賞甚明白
歸來奏牘無遲遲江南臈雪片如掌酒花上面寒力衰
是非得失從此止馬頭一别東西馳
   答縁槩師見示草書千字文并名公所贈詩序
佛繇西域漸中土欲使羣心皆鼔舞若顓梵語及梵書

昧者雖從明孰與其徒往往多材能暗結時賢為外助
逺公自昔來廬山誇逞蓮花邀社侣吁嗟君子遭亂邦
舍此未知何處去邇來一行善記覽齧破乾坤尋厯數
或攻文苑掠芬香辭則貫休筆懷素其餘曲藝與小詩
布在人間難悉數賢豪大抵多憐才引致門牆無齟齬
其人既重法亦尊羽翼大成根本固我縁山谷見不逺
緇褐憧憧盡愚魯坐量此去朋黨衰纎縞焉能拒強弩
去年有使自番陽手藉一函來我所發函乃是縁槩書

千字滿前雲縷縷衆人飽食已用心欲噍伯英肥美處
當時名士嘉其能長序短篇聫繡組因思幅員千萬里
如師之能更幾許以儒輔釋日益多何恤區區一韓愈
   春社詞并序/
寶元二年甞夢大雨震所居室驚而仆地既已有一人
甚長大紫衣而冠意謂雷之神也呼覯使前授之題曰
春社詞詞或作篇/字不能審覯懼栗栗援筆得八句與之及覺尚
記其首三句頗怪麗今七年矣值暇日以五句足之

呉臺翫春鎖春色雨刷花光入龍國田邊大樹啼老鴉
野雲癡醉寒查牙年華欲住風雷惡蘭臉知秋淚先落
時榮時謝無了時扶起混沌須神醫
   聞訓狐
昔年因讀昌黎文知有訓狐猶未真客堂昨夜滅燭後
一聲竊發誠驚人慈母入席匪虚語據此麄暴誰敢聞
殺人之子養爾子天地不管胡為仁豈無鷹隼善搏擊
去路昏黑難相親亦有弓矢可彈射郤恐誤中東西鄰

我今獨處雖無懼聒不得睡寧不嗔甞聞鳳凰百鳥君
丹穴萬里誰能言行當整頓九韶樂奉迎綷羽掀重雲
直前再拜列爾罪爾軀何足為灰塵
   聞喜鵲
翩翩者鵲何品流羽毛白黑林之幽生平智力可料度
有巢往往輸鳴鳩天然郤㑹報人喜愚兒㓜婦唯爾求
萬聲千噪幾曽驗聞者終是軒眉頭從來烏鳥愛反哺
孝慈情性誰可儔其間於事最先見告人凶禍令人憂

憂時不肯自脩飾禱請神鬼爭啾啾告之愈驗愈見惡
去/聲共云灾患鵶之由彈丸瓦石相驅逐名園佳樹難依
投忠言逆耳世罕用屬鏤曾割伍員喉莫笑後來司馬
公事事稱好真良謀
   解湯延祖字
仲尼作經授曾子明稽至孝之終始始於事親終立身
以是揚名於後世大雅有言念爾祖述脩其徳乃為美
聖訓昭昭十八章冩之琬琰千餘歳湯生本由義方教

石磨沙盪求成器其名延祖有意哉吾以子立為之字
立身之道将何如非曰凡人富與貴不賢而位何能為
蠅蟲豈不披紅紫周公亦人舜亦人口銜日月坐天際
勗哉見善勿遲疑往往後生誠可畏
 
 
 
 旴江集巻三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六     宋 李覯 撰
  近體
  五言二韻
   詠竹
外邊雖節目内裏郤空虚從來汗流浹只為寫經書
   霜
夜落無人見朝看到處新非君有分别力不柰松筠

   氷
水性本來弱漸寒成此堅東風有時到㡬日是殘年
   鵞
逸少曾留翫人因喚右軍鳥名加爵號不離羽毛羣
   鴨
庶人常用贄貴在不飛遷飽食待庖宰虚教兩翅全
   惜才
醜婦易為潔愚兒多守純天将惡文采萬物恐無春

  五言四韻
   山舍寓止
無計奈踈拙走逃雲水隈鶴飢雖厭夜龍睡却嫌雷師
友關千古窮通付一杯商巖版築者底處有梯媒
   東巖精舍
像設彼何時髙僧白衲衣水寒吞日氣樹老慣霜威幡
影捎天近鐘聲落谷微可憐成道易無事即無機
   閒夜

披衣坐小亭夜氣拂人清月暗先成暈蟲吟不識名舉
杯期混沌開巻賞莖英此興知誰㑹松風鶴睡驚
   霧
光眀人所好幽暗此何為樹在谿無影禽来鶻未知愛
花留潤與避日巻隂移底事偏相惱天涯欲望時
   自詠
俗態共紛紛吾心誰與論㡬因清夜夢還見古人魂聖
域寧無樂文家别有尊此身聊自足獨恐累兒孫

   睡思
俗語不入耳旅愁還到心坐多渾易厭夢好欲重尋暴
雨撩蓬響殘陽過嶺隂迴看奔競苦此興貴南金
   秋熱
江湖限南鄙秋令到還稀節換空看厯人閒未趁衣齊
紈方得意厦燕莫言歸秪有松筠徑風髙暑氣微
   鑑湖夜泛以明月到樽/前為發句
明月到樽前拏舟古岸邉亂山斜入霧逺水倒垂天酒

氣薰龍戲歌聲弄鶴眠迴頭嗤李郭此外更無仙
   池亭小酌得和/字
客思都無著臨池一醉歌喚春呈物象移性入天和月
影碎荆玉波紋緯蜀羅相看盡仙骨俗態巳無多
   迴胡舜元賦稿
一把長篇讀驚嗟即過旬誰知後来者還似老成人古
訓但時習英辭當日新慙無稱薦力空此見天麟
   逥黄通詩篇

老杜没巳久嗟哉吾子心時人任詬病獨自革浮淫美
玉寧須琢朱絃豈在音鍾期如未見慎勿等閒吟
   送路拯北遊
六月地欲赤驅車河朔行王師備戎狄㳺子念功名盡
識山川險深窮彼我情歸來具封奏直上請長纓
   感事
太平無武備一動未能安廟筭何時勝人生到處難役
頻農力耗賦重女工寒秪有旴江守憐民不愛官時國/子慎

博士守/本郡
   閒居
無物可勞情空郊日閉扃雨吟春破碎貧飲客凋零世
事重江險才名一夢醒同心秪松栢見我尚青青
   萍
盡日看流萍誰原造化情可憐無用物偏解及時生泥
滓根萌淺風波性質輕晩来堆岸曲猶得䕶蛙鳴
   送張鬷嘏

人意皆懐土嗟君無故園欲行須盡室此去又他門静
裏文章好貧来節行存振淹知有日倚伏豈虚言
   村行
産業家家壊誅求嵗嵗新平時不為備執事彼何人朱
户仍奢侈柴門轉窶貧若非衢室畔無用說悲辛
   感懐寄擇之
衆人皆銳進唯我復幽居慮逺夢多亂身閒氣不舒干
求非禄位好尚豈詩書日夜又日夜霜寒鬢髪疎

   雞
嗟爾羽蟲類昂然冠距麄徒為識昏曉猶未免庖厨年
少苦令鬪主人頻見呼寧思避弋者天外去鴻孤
   堂西夜坐
炎蒸得避處鋪席對西牆有月樹隂黒無風山氣凉聚
蚊妨袒裼飲井當壺觴妻子詎知我笑言皆在傍
   寄題陳適追養亭
築室先塋下哀心有所歸每来開户牖渾似戀庭闈丘

木成風樹衰裳換綵衣吾生與君類東望涕交揮
   送宜黄栁尉
荒郊人事絶歡喜見時髦舊業椽為筆新官草染袍幽
明終考績州縣豈徒勞况有松筠性凌寒節更髙
   送君俞
之子来相問吾言豈不誠文章難得理聲律易求名貧
甚須清節親安莫逺行異時如有立宗族亦知榮
   送黄祕丞

天下為人子何人似慶門二親皆白首同日拜皇恩就
養蘭生畹娛賔酒滿樽自嗟偏侍早相送只銷魂
   寄題廖說䝉亭
聖人雖在上君子有窮時自得山居樂何須世俗知夜
多松月分凉與水風期只恐亨通去清閒却付誰
   晏起
貧士無所務閒眠常起遲謾勞雞口喚不奈睡魔欺宿
酒猶薰腦朝飢未到脾誰能空汲汲肉食自謀惟

   養疾
少小唯貪酒病来纔信醫問方逋客許尋藥野人疑夜
𢷬全聽慣寒煎覺沸遲古賢曾愛死此意亦誰知
   逺山
最能牽病眼天際一山横盡日是秋色無人知地名暗
時雲自合缺處路應平才子霑衣淚千秋共此情
   送吳伯華
典學淡無味畏塗来㡬程舉家應好事努力為求名馨

膳南陔逺連環昨夢驚夀觴何以薦經術抵金籝
   次韻陳殿丞除夜感懷
浮世因循過流年次第新迴思舊来事都似夢中人不
飲偏嫌雪多愁却怕春星魁欲寅位五鼓莫頻頻
   早歸
病馬不妨騎出門常便歸見人無事說是物與心違通
塞元關命驅馳轉覺非莫教塵裏汗壊郤篋中衣
   晩聞角

傾耳斜陽裏無聊拭淚頻平生慣聞處今日自愁人夜
近歇不久風来聽得真胡笳更何物只此已傷神
   庭樹
不是栽培力誰容此處生細聲饒客睡斜影與鄰清地
窄根猶迸秋遲葉未驚虞人雖欲伐郤怕損簷楹
   哭女二首
妻死女巳病踰年成二喪此生誰骨肉未識好衣裳看
面雖猶小聞言盡可傷最知憐祖母句句刮人腸

   又
老樹枝葉薄先秋風雨過人間不善事身外想無多理
遣誠如幻悲来豈奈何從前短鬢髪為爾漸雙皤
   贈端師
十載寓都城人傳善相名一言知禍福相識盡公卿洪
井舊鄉路紫衣歸計榮塵縁應漸了何日悟無生
   寄題鄒氏延夀亭
一世躋仁夀君今更欲延山中想無事分外得長年松

老多經雪雲閒不到天區區殉名者囘首倍凄然
   感秋
徙倚重咨嗟非縁惜嵗華關山異鄉客砧杵别人家天
冷雲𠲒日谿清水獻沙屈魂終不返悲思更無涯
   次韻答陳殿丞
不能隨薄俗非是向深山自喜道無屈所嗟心未閒酒
鄉貧更入詩債病猶還一字成虛美通宵只厚顔
   讀趙氏淳化詩集

少年曽誦習誤認古人詩風雅世不重姓名誰得知髙
情如隱者薄宦過明時地下尋才鬼應逢陸與皮
   小女
惜汝今何恃言来淚滿襟死生雖分定襁褓累人心飢
買鄰家乳寒勞祖母針豈知泉路隔時撥繐帷尋
   送呉著
好學誠雖篤事親心不忘秋風滿黄葉歸路正重陽力
行宜無改脩辭况有方起家知可望蘭秀自聞香

   題靈陽宫
費君投杖處行客過彷徨水面風雷散沙頭草木荒一
壺誰世界千古共凄凉大塊偏勞我燒丹未有方
   龜峯精舍
去縣二十里路平時正春四山唯有石一寺更無塵融
結疑天意經營憶古人但知安樂處何必是金身
   鳴蜩
雨餘雲漏日蟲思巳喧喧時節驚初夏聲音似故園為

誰吟緑野相共送黄昏便是秋来信霜髯更㡬根
   送張評事
江上楚花鮮君行一黯然居官無藉手選部豈知賢亷
善雖由巳亨通亦在天都人如問我疎嬾甚當年
   送春
送爾歸天去天應觧禍淫物生誰得所我見獨傷心楚/詞
有目極千里/傷春心之句好景吟来徧芳樽醉不禁東風别無用百
草巳成林

   君賜以新詩相示因成四十字答之
君詩三十首一一敵琅玕語近終非俗情閒不似官姑
山蟠郡碧旴水蘸天寒景物將才思相期李杜壇
   送李侍禁
三載旴江上軍和盗亦殱事煩終不倦貧極始知亷别
袖揮寒日歸舟載夜蟾懋功宜有賞天意在官占
   寄周寺丞
我愛南豐宰天資舉措竒上官如不怒善政有誰知賦

役貧中減鞭笞惡處施邑人多未悟去後始應思
   次韻閻判官除夜
宻雪穿忩入孤燈向壁光老來人不覺夢斷酒猶香世
事休思慮年華任短長朽株難長育空此見春陽
   送閻判官
鄉樹江淮接軍籌嵗月深從公雖盡力當路少知音賦
命休重問離觴且滿斟君言鵬與鷃何者是飛沈
   送彭昱應舉

計偕千百數太半是虗名近日逢吾子中心歎筆精衆
人皆禄位所貴在誠明努力唐虞際期於大有成
   送黄銑應舉
先世宦不達少年才巳雄何人為父執獨自振家風物
色營求廣賔興禮數隆孤寒今有望太守漢呉公
   夏日郊園
三徑是生涯朋游日巳賖野情饒皓鶴寒氣入甘𤓰移
竹調風韻疏泉浴月華塵埃應附勢不肯到貧家

   寄黄晞
長憶黄夫子才髙行亦淳世情輕近事見慣即常人何
力康時務將身役路塵七閩山水國是處好安貧
   送黄介夫
短亭車馬地送子一盤桓不畏離羣久所嗟行路難曬
衣雲日薄撲面水風酸聖有中庸訓時時著意看
   送山甫
喜爾年將壯為儒志可嘉鄉閭知行實場屋見辭華公

道方無壅君門况不遐直應千里足世世出吾家
   送沈郎中
偽飾久終變眞誠老益純官為郎位貴家似舊時貧去
作吾民福歸尋楚水濵他年名粗立林下願相親
   送江茂才
少小尚英奇髙談與衆違乆窮纔信命逺客合思歸簞
食非無樂京塵誤入衣雲山仍舊好况是覲庭闈
   贈端上人

佛法本無二誰論律與禪水行到處入月出有時圓事
去何嘗念忙中不廢眠松堂白日永幡影自飄然
   千福寺昧軒
何人指䝉昧題作此軒名天理自晝夜道心無晦明用
當羣物化舍去一毛輕磊磊山前寺時聞鐘磬聲
   怡山長慶寺
行行金碧裏氣象怳如春不記来時路自嫌衣上塵院
香知有佛僧静似無人十載京華夢相逢一欠申

   傅翼甘圃
老圃君何學中心切養親從来啜菽處便作采蘭人百
行當無愧三牲未足珍孝亷方察舉勉勉詎長貧
   林屯田思軒
慮逺無如静兹軒得地幽一官雖智效萬仭更心㳺風
月趨吟筆乾坤入坐籌延英期上對豈是為身謀
   回明上人詩巻
學佛有餘力吟詩過一生情閒氣燄少句好琢磨成栢

竹門庭古氷霜筆硯清輸他飽食者終日自無營
   聽周大師琴
已解琴中意更加絃上聲他人鄭衛雜此手鬼神驚深
夜衆籟息寒天孤月明四鄰應得睡濁酒且同傾
   送覺師西㳺乞御書
累聖多材藝㽞神翰墨間皇墳非小道玉版徧藏山上
士持三學西行謁九闗奎華如可捧歸伴白雲閒
   送分司吴太博還鄉

休官衆未許分政且歸閩名係金閨彦身為蕙帳人林
泉新得主冠履漸無塵知足應常足安能更問津
   送任大中
真偽少分别吁嗟此世情西施作老婢南郭逞新聲命
合生来困詩應沒後名旅㳺何所得赤日又徒行
   送杜奉職
青紫皆同道稀曾到薜蘿感君非我軰無事每来過此
别當貧病何年共醉歌人生有後㑹争奈鬢雙皤

   送陽曲蔡尉
鳯皇貴在徳孔翠豈無文詩禮多承訓賢能逈出羣談
清蛻塵滓志大躡雲更喜并州牧豪英天下聞
   送武陵令
之子當為邑吾朝信擇人位卑難立事任重合憂民槃
瓠多遺種桃源即近鄰登臨如有見才思日應新
   送酸棗鄧主簿
畿縣官雖小京華日可親文章成薄俗交結最難人典

學應無廢存誠况已純邦工尋尺用杞梓詎沉淪
   送仙遊知縣許延評
䇿名曽未㡬奮迅出埃塵陋巷濳心久亨衢得意新君
恩方責報民業近多貧莫學悠悠者謀身不為人
   送杜寺丞知永城
薦表同時入天衢自此通弦歌新邑宰清白舊家風官
舍隋河北離觴華谷東朂哉松柏操咫尺是堯聰
   回廖觧元所業

昔者聞鄉舉良田恐甚蕪于今觀日益珍樹已垂珠衆
惡吾雖察謙卑孰敢踰聖賢明訓在只此是亨衢
   送張寺丞
三載居鄰縣得聞金玉音路遥相見少道合受知深已
矣𤓰時戍悠哉魏闕心歸舟望不及白日隱寒林
   送何秘丞
呉人作蜀官萬里泝驚湍地俗雖云異民情想一般智
明終戒察政惠不須寛前史多循吏乗閒更熟看

   送劍州張掾
名在鄉書久㤙由父任優從今紹清白即此是箕裘交
結多良士經過半舊㳺舉知應有望鴻翼佇横秋
   送演教大師東遊
野客相知久年来髪漸華衣冠從異教言行似儒家通
塞随天命遨逰徧海涯武夷應有㑹好去醉流霞
   寄贈福山長老
時世重因循師何獨苦辛潔齋徒衆散剛直里閭嗔㳺

藝能濟物舊交多雅人雲山雖好住住久轉勞神
  五言六韻
   書樓夏晚
地僻無他管樓危有剰凉逺流通越𣲖殘日共秦光鳥
道頑雲黑人家病葉黄髙情夢箕潁閒景畫瀟湘山藥
香多桂漁歌濁少商太平知可喜何者是簮裳
   小杉
小杉髙文餘體直立還孤任過千年雪應無一莭枯鬼

狂從髮解龍長怕鱗麄怪狀春寧笑清聲月所娯地終
存古氣景合在仙圖不作明堂用良工莫厚誣
   乾元節羣臣祝夀小人無位以詩繼之
帝命當敷佑民生有厥初千秋唐節日萬國禹朝車韶
美笙鏞外需亨飲食餘神仙似姑射夢想即華胥嘉㑹
誠難得愚忠敢自疎古人誰最夀無逸在周書
   悶書
行行四月晦絺綌未能裁天氣疑無定春寒恐再来襲

衣從汗浹交扇取風回野秀深成黒鑪薰冷作媒年髙
情巳淡俗薄意多猜李杜今何在芳樽誰與開
   同徐殿丞遊麻姑山陳屯田聞之以詩見寄次
    韻第一首
良友嗟塵網相期物外遊求珠非赤水不死是丹丘机
上麟交擗樽中蟻亂浮仙家一度醉人世㡬千秋藥氣
多留鼎茶香細出甌堯人方曠蕩容易學巢由
  五言八韻

   送李著作知栁州
到官十五月太半在他邦恵術未施一公心無與雙剖
符新使粤盡室始浮江地理將分嶺行程即下瀧旅愁
侵酒座秋色漏船窓屬吏誰非懾羣蠻不易降人稀財
豈厚俗異性多惷自此觀賢業洪鐘且試撞
  五言十韻
   送知縣蘇秘丞移英州
大邑曰南城唯君治道行何曾設鉤距到底是聰明鼎

在神姦伏鷹来鳥雀驚詐窮多自笑刑重亦知平府史
如亷士農桑學頌聲在官嗟不久丕績已垂成嶺路當
過庾州圗喜得英逺人天與幸弊俗日將清逰刃非無
地搏風别有程上心應寤寐彛器待書名
   夏日雨中
一雨遂不止我行當此窮蜀東天亦漏堯後水猶洪大
㸃有片重宻濛無寸空曉唯壺箭覺暖似炭爐通書筆
提梅洗征衣擘潤烘簾間稀去燕枕下即鳴蟲竹粉千

腰白桃皮半頰紅物華嬌自衒天意猛相攻酒退愁城
外吟興憤涌中遣誰咨畢宿留作旱時功
  七言二韻
   鄉思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
碧山還被暮雲遮
   少年
新翻曲調恐人傳不許髙聲唱玳筵金獸也嫌春態淺

向風噴作緑楊烟
   自勉
月欲東生日又西莫隨兒女醉明時黄泉一向埋愚鬼
不與人間史筆知
   戲題玉臺集
江右君臣筆力雄一言宫體便移風始知姬旦無才思
秪把豳詩詠女功
   讀皮襲美病中書事詩有可憐眞宰意偏解困

    吾曹之句偶代答之
刺虎屠龍古有名事於難處迭相矜要知真宰争功意
困得英雄始是能
   雪中見梅花二首/
品物由来貌取難共言花卉易凋殘寧知姑射氷肌侣
也學松筠耐嵗寒
數枝斜出短墻隂宻雪無端苦見侵天意似憐羣木妬
盡教枯朽作瑶林

   和慎使君出城見梅花
化工呈巧異尋常鏤月裁雲費刃芒莫恠使君曽立馬
染衣渾似有天香
   雪中贈栁枝
暖氣来時栁眼新一塲氷雪更愁人要知真宰無誠信
取次東風未是春
   栁枝答
春早寒餘豈足哀平生多難愧非材去年二月都城裏

曾共花房帶雪来慶歴二年二月/五日京師大雪
   和天慶觀瑞香花
聞説仙花玉染紅别㽞春色在壺中瑶臺若見飛瓊面
不與人間夢寐同
   烏鵲
烏鵲翩翩競羽毛南飛無樹過良宵就中管得他人事
秪與天孫倩作橋
   方平

五百餘年别恨多東征重得見青娥擗麟始擬窮歡樂
不奈閒人背癢何
   璧月
璧月迢迢出暮山素娥心事問應難世間最解悲圎缺
秪有方諸淚不乾
   睡起
簟巻鱗紋帳繫紗六龍西降樹隂斜秪應夢裏成胡蝶
猶記南園數種花

   讀長恨辭二首/
玉輦迢迢别紫臺繫環衣畔忽興哀臨卭謾道蓬山好
争奈人間有馬嵬
蜀道如天夜雨滛亂鈴聲裏倍霑襟當時更有軍中死
自是君王不動心
   羿妻
有窮兵死為㳺畋惆悵佳人獨上仙試問單棲與同穴
可能雲漢勝重泉

   梁帝
凝旒南面總虚名廟祀何曽暫割牲但學禪心能忍辱
莫羞侯景䧟臺城
   鞦韆二首/
華郭春光欲暮時綵繩争蹴夜忘歸佳人不道羅紈重
擬共楊花苦鬭飛
風静髙標埋暗霧月眀孤影落澄波狂心擬逐㳺童上
無奈春醪足困何

   嘲漢武
甲帳居神本妄言露盤猶在國東遷欲知千載金人淚
為恥君王不得仙
   戚夫人
百子池頭一曲春君恩和淚落埃塵當時應恨秦皇帝
不殺南山皓首人
   有感
官家的的要寛征古時什一今更輕州縣酷嫌民漸富

㡬多率斂是無名
白刃刼君君勿言人生禍難俱由天君家嵗計能多少
未了官軍一飯錢
庭下縲囚何忿争刀筆少年初醉醒黄金滿把未囘眼
笑殺迂儒欲措刑
   自遣
富貴浮雲畢竟空大都仁義最無窮一千八百周時國
誰及顔回陋巷中

   睡思
睡魔氣勢重千鈞壓倒心閒食飽人莫笑坐間常似醉
當年滿腹是精神
   遊寺醉歸却寄同坐
江村古寺偶閒行一飲全疑酒有靈水底屈原應大笑
我今獨醉衆人醒
   索酒
不醉多愁醉多病㡬囘愛酒又停杯死生若是有天命

莫放愁来任病来
   憶錢塘江
昔年乗醉舉歸帆隠隠前山日半銜好是滿江涵返照
水仙齊著淡紅衫
   謝傳神平上人
蕞陋徒煩妙筆傳呼兒㸔了獨凄然丹青不解随人老
相似都来得㡬年
   次韻答提刑孫都官二首/

病樹難隨萬木榮閉門終日自愁縈繡衣使者知何取
肯向民間問死生
眞賞由来世上稀㡬人相見不相知如今一字成華衮
豈識龍章與鳳姿
   謝知縣徐殿丞示及新詩
當時子賤好援琴千載誰傳治世音珍重南城多暇日
盡將風化入清吟
   送流人

人情自古怕遷移更去南方路險𡾟從此異鄉誰是侣
只應明月解相隨
   送周山人
鬼事無形尚可疑人倫有驗衆皆知武夷山路㡬百里
歸去西風落葉時
   遣興
境入東南處處清不因辭客不傳名屈平豈要江山助
郤是江山遇屈平

   詠桃
方朔相逢阿母家别来㡬度換年華春風合是教伊笑
開盡無名草木花
   閏正月三日偶書二首/
一歩寒郊一惨眉望春春色苦来遲東君未必私桃李
只恐梅花謝有時
無頼年年逐酒徒今年不飲興何如醉鄉若有人名籍
但願春風㸃檢疎

   論文二首/
今人徃徃號能文意熟辭陳未足云若見江魚須慟哭
腹中曽有屈原墳
天寶年中事事新長安還有謫仙人騎鯨去後無尋處
輸與勾芒自管春
   送僧遊廬山
行非為客住非家此去廬山况不遐要見南朝舊人物
池中唯有白蓮花

   李郭
元禮禍成鉤黨後林宗身免閉門時死非不智生非怯
同室鄉鄰各有宜
   戯題荷花
昔人詩筆說蓮花不嫁春風早可嗟今日倚欄添懊惱
池臺多是屬僧家
   戯贈月
夢中識路亦何為古詩有夢中/不識路之句恰要逢人巳自迷一月

解行天一匝嫦娥猶未免單棲
   葛陂懐古按費長房傳葛陂當在汶南/今信州弋陽有之未明其故
長房化去巳千年鬼魅紛紛不畏天老鼈若来為太守
何人殺向葛陂邉
   七夕二首/
無奈家家乞巧何豈知天上拙人多喚他烏鵲辛勤殺
纔得扶舁渡淺河
一年一度暫和諧幽閉生心亦可猜莫道乗槎無徑路

支機曽屬客星来
   宗人宅折桂堂
從来皎月印長空桂樹遥看影在中好問素娥多折取
莫教閒占水晶宫
   麻源題壁
一到麻源日又曛㡬回欲起郤逡巡世間豈是無山水
不奈閒人好聒人
   馬嵬驛

六軍剛要罪楊妃空使君王血淚垂何事國忠誅死後
不將林甫更鞭尸
   齊世家
莫以荒淫便責君大都危亂為無臣若教管仲身長在
何患夫人更六人
   漢宫
哀平外立國權分只為當時乏嗣君試問莽新誰佐命
最應飛燕是元勲

   景陽宫井
以色從人自古然幸逢聖主得穪賢太王姜女来岐下
應不相將墮井泉
   燕雀
燕子從来巧語聲主人相愛是常情黄頭老雀何能解
飽食官倉過一生
繡户珠簾見最頻暖来寒去但安身翟公門下時飛入
全勝交情斗頓人

   張禹
漢室尊儒未得真只求學藝不知人君王幸已疑王氐
苦把春秋助賊臣
   孔光
王莽欲為先與草董賢將過自迊門省中樹木何閒事
却對妻孥不肯言
   元紀二首/
孝宣應是不知書便謂先王似豎儒若使周家純任徳

親如管蔡忍行誅
君道乾剛豈易柔謬牽文義致優游髙皇馬上辛勤得
總被儒生斷送休
   聞鸎
纔轉歌喉碧樹枝驚飛還避巧丸兒可憐蜂蝶無言語
入徧花房人未知
   學北堂有海棠一株顔色至佳凋落稍速憶而
    為詩

来時初見滿枝紅璧碎珠沉㡬日中宋玉有鄰誠耐事
三年猶在短牆東
   玉胡蝶花
胡蝶生来只愛花春工描様作竒葩莊周有夢何曽覺
氷雪肌膚落㡬家
   次韻答陳殿丞南塘觀魚見寄
鱗鬛摧殘㡬許年水平風靜得濳淵喜無美味登君俎
且學驪龍盡日眠陳丞以魚在深淵借/喻鄙薄故有是答

   送傅野
國學先生石與孫金鈴木舌士林間欲將天下觀諸掌
之子從今上泰山
   送杜萬
谷口生涯巳是貧素衣還擬冐京塵因風早寄登科信
裝㸃江南㡬日春
   儒行
一死相從患難時何人能與古人齊酈生泉下還知否

賣友而今價轉低
   感義
懊惱常人只好儒古来忠義出屠沽試將朱亥相倫擬
㡬箇衣冠是丈夫
   屈原
秋来張翰偶思鱸滿筯鮮紅食有餘何事靈均不知退
却將閒肉付江魚
   宋玉

世間佳麗每專房一顧多應萬事荒夢裏若無眞實處
不妨頻為賦髙唐
   贈日者鄒生
賢不必通愚不窮悠悠無處問蒼穹可憐富貴君之柄
斷在山人指掌中
   送夏旦赴舉
嶺梅初盡草初生馬上春風酒易醒好共大鵬雙奮擊
此行有路到南溟

   送春
宜春臺上送春歸淚滴金杯不自知懊惱黄鸎解言語
飛来唯見落花枝
   曉角
腸斷城頭畫角聲燈青月黑酒㣲醒濃香夢裏誰曽管
只有離人夜夜聽
   送丁正臣
鉛槧辛勤四十年摶風不上鬢霜寒朱門何處是知巳

短褐空瓢行路難
   惜才
子雲辭賦似相如自說雕蟲異壯夫何事犬羊誇質素
患他人愛著貂狐
   登越山
臘後梅花破碎香望中情地轉凄凉遊山只道尋髙處
髙處何曽見故鄉
   送古山人

喜聞吉事怕聞凶天下人心處處同乍出山来言語拙
莫將刺字謁王公
   送毘師西遊
望望王城十二門青山行盡入紅塵近来富貴皆天與
到處應多問命人
   送春寄呈祖袁州二首/
去年春盡在宜春醉送東風淚滿巾今日春歸倍惆悵
相逢不是去年人

東君此去㡬時來雪裏梅根待暖囘莫似仙家寥落甚
蟠桃千嵗始重開
   酬陳屯田途中所寄
封豕長蛇戰嶺南何人肉食不懐慙只今唯有髙眠好
風弄松聲水濺庵
   正月二十日俗號天穿日以煎餅置屋上謂之
    補天感而為詩
媧皇没後㡬多年夏伏冬愆任自然只有人間閒婦女

一枚煎餅補天穿
   送薛經
多能未必有相知况是東南義士稀京洛路長何日到
風塵依舊化人衣
   僧志月碧雲軒改為景雲軒因書二首/
長見江淹雜體詩碧雲非是惠休詞試言日暮佳人怨
何事髙僧郤得知
景雲持律冠當年遺迹雖沈古寺存釋子若能精進去

便應題作景雲軒
   書景雲軒壁
二江斜入似娥眉盡日凭髙把酒巵貧賤别應無好處
猛忙中是我閒時
   因遊華子崗題麻源壁
平生猶未識紅泉今日纔遊石磴邉宿雨半晴秋草濕
困来無處可閒眠
 

 
 
 
 
 
 
 
 旴江集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三十七     宋 李覯 撰
  近體
  七言四韻
   苦雨初霽
積隂為患恐沈綿革去方驚造化權天放舊光還日月
地將濃秀與山川泥途漸少車聲活林薄初乾果味全
寄語殘雲好知足莫依河漢更油然

   野人
村落蒼茫半草茅路無車轍水無橋婚姻取足唯春繭
鹽酪歸來待晩樵一様寛衣疑效古幾人華髮未經徭
相逢不㑹寒溫語借問官家合是堯
   書麻姑廟
流俗好仙方學道至人樂道自成仙飛昇若也由貪欲
紫府還應用詐權塵裏笙歌千古夢洞中星斗幾家天
無心便是歸真日姹女河車總謾傳

   客有話故丁祕監京師舊宅因而傷之
等閒榮謝已愁聞况話三公極寵身青史尚為今世事
朱門不是舊時人文章散入諸蕃口花藥留添上國春
生死交情渾易見有誰過此為霑巾
   五龍塘
世傳鱗物有蟠時分得寒泉住翠微天命雖教為潤澤
神心終是索䖍祈一圍石岸刓無迹幾族隂雲禁不飛
風脚斗回波面黑向人渾似逞嚴威

   寄小兒
兩世㷀㷀各一人予無兄弟才生/此兒三歲矣生來且喜富精神欲
教齠齔從師學秪恐文章誤爾身但有犂鋤終得飽莫
看紈綺便嫌貧不知别後啼多少苦問家僮説未真
   季夏雨中宛有秋色四望之際百感生焉因題
    於紙
粟花時節雨脩脩莫道如秋即是秋客路幾千成大夢
年華一半落東流眼存將聖生前筆心得騷人格外愁

微物若教無所失塵埃猶願補嵩丘
   秋懐
褚冠斜頂對清秋病骨支撑懶上樓輔世功夫何日是
少年滋味此生休山含紅樹隨時老天帶黄昏一例愁
自笑酒腸空半在前村無處典鷞裘
   書松陵唱和
天命相逢陸與皮當年才調兩權竒朝端未有輸忠處
詩外應無用力時意古直摩軒昊頂言微都洩鬼神私

近來此道中興也泉下英魂知不知
   七夕
天孫何許是來時月意愔愔露氣微可道星河難得過
自縁烏鵲合高飛秋宵已勝春宵短今會還如古會稀
早晩望夫能化石盡分人世作支機
   早起有懐
草草西風動葛衣呼僮前啓竹間扉山僧好睡鐘聲晏
社户多貧酒氣微豈是客愁渾較可秪因書巻解忘歸

旴江百里清無滓枉屬閒人坐釣磯
   留題歸安尉凝碧堂
騷人得助是江山千里幽懐一凭欄野色豈唯春晩秀
天風長似月邊寒身閒暫覺塵埃逺境勝纔知宇宙寛
秪恐仙壺提挈去不教凡眼醉中看
   答張鬷嘏
幾年江外恣荒唐偶脱荷衣覘國光自是狂言無可擇
敢嗟賢路有相妨謾將文史為生業已約漁樵共醉鄉

多謝故人貽絶唱爰居寧解聽鏗鏘
   清明日作
遲遲日景坐成曛聞説清明在此晨花卉不宜愁眼看
勾芒能為幾人春銷磨志氣多因老㸃檢交游半作塵
欲向醉鄉聊自適病來還厭舉杯頻
   晩思
一檻東風小箔開亂山明暗水縈迴流年漸共春華去
暴熱還隨霽色來天氣濁多人欲睡地形卑甚物先梅

因知楚客迷魂處不是江東不足哀
   暮春始遊城西
病多無力逐紛華三月衡門未見花長恐後期成索寞
果逢殘景獨咨嗟欄干倚望山空在杯酒遲留日易斜
謾説明年更春色不知園囿屬誰家
   寄傅代言
交游散盡客來稀門掩城隅晝漏遲春地更無嫌草處
雨天還有詐晴時輕量世事世不罪冷笑人言人豈知

猶喜道途收拾早將閒對病最相宜
   丙子冬至夜酒醒
盡道一陽初復時不期風雨更凄凄凌辰出去逢人飲
沈醉歸來滿馬泥多恨恐成干斗氣欲言那得上天梯
韓文公月蝕詩有/無梯可上天之句燈青火冷睡半醒殘葉打窻烏夜啼
   南齋詠風
懊惱南窻一道風只應天配與貧窮不歸羅綺飄颻處
故入松篁冷淡中久座披襟塵榻穩半醒吹面月帷空

城邊菡萏今多少偷得清香是爾功
   小雨
已是蛟龍未肯忙誰教螮蝀更相妨來時槁葉疎疎響
過後浮雲片片光徑草微滋垂粉汗砌沙圓滴簇蜂房
嗟予不及高飛鳥先得天邊幾㸃凉
   題净居院
寺門幽獨傍江城江水清含地氣清隔岸樓臺人醉死
遶堦松竹夏寒生路經橋逺塵難過僧占閒多俗不爭

唯有行吟憔悴客這迴須去濯長纓
   清暉亭
池亭何處占清暉只在暉江更向西山上白雲如有雪
水中明月似無泥郊原不改春來秀徑路終憂客到迷
沈約東陽曾入詠使君才調好留題
   往山舍道中作
截竹成輿不用輪東行盡日穩宜身前看疊嶂如無路
毎到平田始見人下户半曾差作役朽株多已祀為神

生涯一撮誠何有且免庸兒共拜塵
   秋晚悲懐
漸老多憂百事忙天寒日短更心傷數分紅色上黄葉
一瞬曙光成夕陽春水别來應到海小松生命合禁霜
壺中若逐仙翁去待看年華幾許長
   殘葉
一樹摧殘幾片存欄邊為汝最傷神休翻雨滴寒鳴夜
曾抱花枝暖過春與影有情唯日月遇紅無禮是泥塵

上陽宫女多詩思莫寄人間取次人
   哭十姪
到官六月一作/日寄書迴未病封題死後開一命至卑人
盡得九泉何事獨相催唯憂旅櫬還鄉逺况是親喪繼
踵來數世學文終若此可憐門户轉隳頺
   秋隂
一夜風聲曉更狂起來庭户頓凄凉不知紅日在何處
時見黑雲微有光天落水中兼鴈影露啼林罅帶楓香

愁人莫苦登高閣説著江山已斷腸
   寄介夫
天恨吾儕各一方夕陽千度到西窻因循流俗今皆是
磊落如君信少雙書未隔年難得報心從薄宦始應降
可憐漢水無拘係長與旴江㑹九江
   書懐寄介夫
棄材幸免雜輿薪收拾緇衣出洛塵漸老得閒纔是性
謾言成謔且隨人能傳身後須文字要識胷中只鬼神

俗子不勞輕毀譽問天長乞醉鄉春
   關徐
雲長不絶舊君情元直終隨老母行立效報公何感慨
指心辭主更分明三方本以兵攻戰一士能為國重輕
多謝曹劉存大度任教忠孝得成名
   送張宏下第南歸
世家元是武夷孫四上觀光預國賔地底豈無干斗氣
天邊爭奈飲牛人田宜秫稻應多酒路入溪山漸少塵

身計未諧歸計好一樽猶可醉鄉鄰
   葛陂逢何道士
十數年前别我行相逢猶是舊顔形琴聲漸古聽來淡
藥味雖凡試最靈出有酒錢天下富住無家地浪頭萍
神仙可學應須學萬里蓬萊一㸃青
   俞秀才山風亭小飲
炎炎千室熱如烘亭壓山頭獨有風雨意生獰雲彩黑
秋容細碎樹枝紅半天斜日歸心動一面平川醉眼空

却是夢魂無所得人間豈少翠微宫
   謝宋屯田見示永平録海南編
多少儒衣只假塗貴來誰肯更觀書其間或以文爭勝
未見如君識有餘長把六經為準的最應三代是權輿
可憐後世名空在直釣而今豈得魚
   閩中歲暮
休道南人暖過冬苦寒今與北方同霜嚴欲裂地到底
日短不行天正中誰使智愚相伴老便將榮辱斷還空

鄉愁莫更欺閒客薄酒從來亦有功白樂天有/酒功贊
   送侯殿直之官吉州
待詔何年别玉堂筆端渾欲繼鍾王官資未出風塵外
蹤迹曾親日月光扶老只今非逺道薦能從此有封章
廬陵若耍高文寫爭得滁州在故鄉滁州歐陽使/君廬陵人也
   偶題饒秀才谿光亭
北出城來駐馬蹄君家别館幸臨谿雄虹見雨遏不斷
潦水到秋痕漸低萬事熱心成浩歎一樽撩眼怕長迷

俗人誰㑹儒生意是處醉吟還日西
   宗人宅仁知閣
江南盡是山水地君子固求仁知名可憐塵土不到眼
只有雲泉相伴清人間擾擾知何在日暮悠悠空鬬行
明月一欄風一枕醉鄉猶可過浮生
   早夏偶作
閒愁不覺過年光强半精神似醉鄉幾度雨來成惡熱
有時雲斷見斜陽古人事業塵空滿故國園林草自長

賴得南華憐我病一篇齊物勝醫方
   匈奴傳
漢家經武意如何也信狼心欲偃戈豈是虜庭佳麗少
自縁婚禮貨財多女從宗室方掄擇賦出齊民更刮摩
若向大臣求姪媵當時誰肯議通和
   忠武侯
齊霸燕强舊有基當年管樂易為竒何如新野羇栖後
正值曹公挾帝時指畫二州收漢燼安排八陣與天期

才高命短雖無奈猶勝隆中世不知
   次韻答陳殿丞見寄
顛倒江湖二十春干時的是妄庸人先容不肯收蟠木
高足無從得要津衆與善名酬苦志莫將吟味養閒身
食田飲井知誰力下有驕兒上有親
   贈韓侍禁
閥閲山西舊將家一官淪落向天涯目皮相處應難識
髀肉生來只自嗟野囿幾年飢虎豹旱雷何日起龍蛇

呉歌楚舞時相慰劍鋏梅乾鐵有花
   送沈秘校
君家龍虎弟兄賢斗酒相逢楚水邊雨露自今榮一命
塵埃未免困三年高談欲出稠人右敏政當居俗吏前
異日能來見逋客麻姑碧洞古時天
   寄題錢塘毛氏西湖園
昔年曾泛西湖流君今更住西湖頭人生多是未得往
地上有天何處求朱樓照影鐘磬曉畫船落手芙蓉秋

鯉魚赤鱗應不少待與水仙相伴遊
   自解
人生何苦要多才百慮攢心摘不開夜月幾曾無夢處
春風只管送愁來秃毫强㑹悠悠事浮世無過滿滿盃
看取秦坑烟焰裏是非同作一抔灰
   不寐
四壁空空絶語聲困來終是睡難成孤燈要與人相背
寒漏苦教天不明累月故園無信息幾般閒事惱心情

别愁若解生華髮一夕應添一萬莖
   韓偓集有自撫州往南城縣舟行見拂水薔薇
    之詩南城吾鄉也因題八句
韓偓當年赴七閩舟行過此倍凝神江邊石上知誰處
緑戰紅酣别是春往事幾多書不記仙源依舊地無塵
花光柳色今何限更有才人勝古人
   代書答陳次公
咄咄休休一世閒百年都是浪悲歡高談不待傍人笑

立事須知自古難時見老顔來鑑裏已將生計託雲端
六鼇未可揮刀斫肯便臨谿把釣竿來書以俗子疑予/求人慰薦故有是
答/
   和君賜題堯輔齋壁
書林老仙頭欲斑近日卜居呉楚間麻姑世界盡贏得
羲皇興味先追還川流切對夏無暑山月出來門未關
笑殺區區躁求者不因貧病不曾閒
   送王都曹

古木亭邊夜響晨餞壺重疊擁雙輪高文健筆科塲手
白髮青衫宦路人十月霜風還劈面六街塵土㑹欺貧
麻源碧澗神仙地早晚歸來伴隱淪
   送危太博
一片靈臺衆共知宦途寧肯避危機至誠似有神明助
盡室初從瘴海歸烈火豈能傷美寳覆盆終是見炎暉
人生未出功名外多少京塵待染衣
   題虞侍禁山亭

嶺上櫩楹締構新我來登望倍凝神可憐韜畧真名將
猶與谿山作主人㑹把松心欺過雪更憑花蕚占留春
江南風物雖佳麗爭奈燕然有虜塵
   君錫宰夀春
淪落多愁笑不成水邊還是送君行官為令長前程好
地近鄉關喜氣生百里有人觀惠術三年唯我見交情
山中後夜思賢處風月猶應似舊清
   錢寺丞知白州

大邑歌謡日尚新忽驚千騎擁行塵宦游莫歎登長道
天意先教福逺人城在海隅門少客地鍾陽氣景常春
政成不患無知巳按察當今正直臣集賢杜公/出使廣西
   次韻答史太博
驛使將詩訪逺山發函寧暇正衣冠秦城未割難論價
燕谷纔吹已不寒佔畢有心忘老至惰農無罰賀恩寛
一枝數粒唯知分豈是明時學考槃
   蟬

一蛻囂塵向此生柳枯槐老正傷情高吟盡日知誰聽
零露充腸且獨清螳斧不勞隂致害貂冠猶可共傳名
騷人若有遺魂在應放寃聲伴爾鳴
   寄史屯田
秀汝清旴數舍中繫匏名謁竟難通只知俗吏隆官業
不意高文有古風朝請待趍天屏北家園歸省浙江東
逺民利害聞應熟早晚嘉謀沃舜聰
   答丘寺丞示月蝕詩

一夜吟公月蝕詩睡魔驚走醉魂飛如將混沌重區别
要使君臣有等威天道至高全指掌古人雖死合知非
相思無計能相見何日軒車向北歸
   蓬屋
長簷數尺庇堂東疎漏從來只有蓬日影碎如秋樹下
雨聲初似夜船中竹經蠧了多垂地箬到乾時半捲空
此處想非人所競衆言千萬莫相攻
   堦基

堂前一級似堦墀無石無甎只舊基泥飾頃因年節近
蹋崩唯是客行時誰曾羅襪雙來上多謝蒼苔久不離
從此便成貧景致竹簾垂處最相宜
   宜春臺
謫官誰住小蓬萊唯有宜春有古臺千里待看毫末去
萬家攢作畫圖來雲中羅綺香風落月底笙歌醉夢迴
莫恠江山苦相助騷人没後得真才
   東湖

古郡城池已瞰江重湖更在郡東方水仙坐下魚鱗赤
龍女門前橘樹香路絶塵埃非灑掃地無風雨亦清凉
使君待客多娯樂只有醒時覺異鄉
   送趙拊祖諱/湘
先朝名士有遺孫狼藉麻衣化洛塵筆下毎求千古意
醉中曾過幾迴春勞生只見年年老客路相逢事事新
滿座狂歌時莫笑眼看燕市若無人
   太平州十詠亭

客遊無日暫開顔姑孰谿邊偶得閒風景直疑圖畫出
古今都似夢魂間桓溫罪逆休重問謝傅英靈已不還
深美謫仙遺世務酒船椎皷浪如山
   送王尉
義激中心不再思宦途從此抱瑕疵誰憐君子篤親意
况是明王孝治時靖節田園應久廢尚平婚嫁豈宜遲
一官塵土休迴顧海上羣鷗舊有期
   野意亭

福唐城郭掌中窺旭日登臨到落暉誰在畫簾沽酒處
幾多鳴櫓趂潮歸晴來海色依稀辨醉後鄉愁積漸微
山鳥不知紅粉好纔聞歌板便驚飛
   靈源洞
纔出塵來尚未知漸攀藤竹漸臨危伏流似是龍藏處
古樹應無春到時誰把石崖齊剗削直教雲氣當簾帷
良工畫得猶宜秘莫與凡夫肉眼窺
   送陳司理

平生直道恥求人下位沈英久未伸齊吹古來偏有濫
葉龍今更不宜真天邊奕世三台貴江上先廬一畝貧
大抵窮通相倚伏這迴寒谷解逢春
   送黄承伯
君來别我向番陽時節初春曉尚霜茶褐園林新柳色
鹿胎田地落梅香此行硯席多知巳是處樓臺可舉觴
只恐詔書非久下槐花又在眼前黄
   謝蔡十八丈相示詩巻

昔年多幸枉髙軒示我新詩累百篇使者即時還趙璧
夢魂今尚憶鈞天據鞍馬援誰云老陋巷顔回始是賢
桂樹寒山風景好近來應更有長編
   清話堂詩
    至和元年秋九月與周伯逹宿景徳寺義明
    上人房予憙誦李涉詩云無限心中不平事
    一宵清話又成空其意與今夕相似因目其
    處為清話堂且題八句

釋子相延暫解冠一宵清話到更䦨漆盤香燼死蚯蚓
紙瓦雨聲鳴彈丸往事莫將閒口笑勞生誰在定中看
明朝頮面還歸去依舊塗泥濺馬鞍
   送郴縣呉主簿
數十年來預薦書當時文行聳羣儒青衫近始霑王澤
白首從新入宦途四壁生涯雖寂寞一官趨進轉﨑嶇
楚南若是江山好閒日猶應味道腴
   覽余堯輔詩因成七言四韻

少年心苦向毛錐老大生涯只有詩哀樂萬端成畫繢
江山太半入鑪鎚格如平易人多愛意到幽深鬼未知
白髮尚新才不盡幾時吟興是衰時
   次韻酬屯田陳丈見寄
老年纔到病還催老病成叢撥不開腹冷有時如咽雪
耳虚終日獨聞雷半生辛苦歸三徑萬恨銷磨向一桮
賴得竹窻無事處清風頻共故人來
   同徐殿丞遊麻姑山陳屯田聞之以詩見寄次

    韻第二首
塵寰漸逺漸凄清似向崑崙采玉英此地已知鄰華子
幾人猶道識方平步高那復肌膚重心逸都疑羽翼生
苦恨俗縁無了處歸來依舊馬蹄聲
   和陳屯田送知縣徐殿丞次韻
近年雙闕暫鳴珂出宰南城户數多古道存心公道顯
惡人鉗口善人歌登高賦處英辭在垂槖歸時舊物鈋
當比瑞金嚚訟後要移風俗擬如何

   和屯田陳丈寄唐休次韻
白屋從來未有官一名須作佛名看彦倫北谷重歸去
安石東山足舊歡常調幾時趍鳳闕湛恩唯待立雞竿
胷中况是多竒藴自此陽春退苦寒
   和王刑部遊仙都觀
尋幽西去路非賖回首紅塵事可嗟不待鸞驂并鶴駕
便分人世與仙家幾函道藏金壺墨一片秋容玉井花
還似武夷高㑹日骨凡猶幸醉流霞

   和遊丹霞有懐歸之意
暫時來訪道家流肯伴煙蘿滯一丘為憶長安瞻日下
欲尋蓬島向鼇頭陶潛醉後雖眠石王粲憂多更上樓
宣室歲餘虚席在青山何路更重遊
  七言八韻
   送知軍曹比部移䖍州
要知賢者善居官法自嚴明性自寛黠吏欲欺難作計
愚民初懼久方安獄辭大小情皆見市物公私價一般

農力不聞供土木窮閻猶得免飢寒星為二使來巡撫
攷未三年悉可觀劇郡便當煩鎮守君恩寧許更盤桓
兩轓贑水行非逺五袴旴江日漸單從此天衢龍躍去
野人懐徳謾悲酸
 
 
 
 

 
 
 
 
 
 
 
 旴江集卷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外集卷一
  告劄 告詞二 劄子四 薦章三首
   告詞
勅建昌軍草澤李覯藩臣仲淹以覯所著文二十四篇
來上予俾禁掖近侍詳較皆曰學業優議論正有立言
之體且履行修整誠如薦章所云故特以一命及爾爾
其益自進于道勿患朝廷之不知也可特授將仕郎試

太學助教不理選限皇祐二年七月  日
勅將仕郎試太學助教説書李覯夫太學者朕所以出
教化而賢士之所由進行誼也師儒之官可輕授乎爾
醇明茂美通于經術東南士人推以為冠自佐學政逾
年于兹孜孜渠渠務恪厥守祭酒司業以為博士之職
莫宜于爾是用推恩爾其悉心使諸生兟兟興于廉讓
而服于教訓則其善也可特授通州海門縣主簿太學
説書散官如故嘉祐三年七月  日

   劄子
國子監奏伏覩試太學助教李覯素負才學博通經史
嘗應制科舉雖因名臣薦論命以試官不霑政禄而養
道丘壑聚徒教授南方士流皆宗師之欲望朝廷特與
注授一官差充太學説書所兾有裨庠序風化之職如
䝉擢用後犯入已贓及不如舉其本監主判管幹官並
甘同罪候勅㫖㑹問到國子監稱李覯在建昌軍或在
撫州奉聖㫖李覯令赴太學供職劄下江南西路轉運

司指揮發來赴闕仍仰見在處支賜盤纒錢伍拾貫文
右劄付李覯
國子監奏據屯田員外郎充直講楚泰等狀伏見大理
寺丞篆石經張次立素有學術深通經義俾居講席足
厚素風泰等欲乞補充直講填殿中丞孫復闕當監體
量得本官實有學行深明經藝可補講員伏乞朝廷特
賜差補如䝉擢用後犯入已贓管幹主判官並甘同罪
候勅㫖續據國子監奏已保舉張次立充直講填孫復

闕竊慮未依得自來條制竊見試祕書省校書郎文勸
劉棐素有履行通經術堪充國子監直講填孫復闕候
勅㫖勘㑹太學助教李覯已奉聖㫖令赴太學供職檢
㑹令文太學助教掌貳博士事分經教授右奉聖㫖宜
令李覯依前降指揮赴學供職其孫復名闕更不差人
所舉張次立等不行右劄付李覯准此
太子中允充天章閣侍講兼管幹太學胡瑗奏為臣多
疾乞於通州泰州秀州漣水軍無為軍江隂軍廣徳軍

除臣一差遣候勅㫖奉聖㫖胡瑗再與假將理仍差李
覯權同管幹太學右劄付李覯
國子監奏據通州海門縣主簿太學説書權同管幹太
學李覯狀為有祖母墳在建昌軍未祔先塋今欲請假
往彼遷葬申乞指揮所據李覯狀候勅㫖奉聖㫖依奏
除程給假一月不得有違日限所有太學公事仍仰鄭
穆權管幹李覯回日仍舊右劄付李覯准此
  薦章

   范文正公二首
右臣聞聖人坐以待旦旁求俊乂蓋將盡天下之才成
天下之務故為臣者以舉善為忠亦將竭知人之明副
待旦之意也臣親逢聖辰嘗忝近輔輙慕前修之節少
答非常之遇臣伏見建昌軍草澤李覯前應制科首被
召試有司失之遂退而隱竭力養親不復干禄鄉曲俊
異從而師之善講論六經辯博明達釋然見聖人之㫖
著書立言有孟軻揚雄之風義實無愧於天下之士而

朝廷未賜采收識者嗟惜可謂遺逸者矣臣竊見往年
處州草澤周啓明工於詞藻又江寧府草澤張元用及
近年益州草澤龍昌期並老於經術此三人者皆䝉朝
廷特除京官以示奬勸臣觀李覯於經術文章實能兼
富今草澤中未見其比非獨臣知此人朝廷士大夫亦
多知之臣今取到本人所業禮論七篇明堂定制圖序
一篇平土書三篇易論十三篇共二十四篇編為一十
卷謹繕寫上進伏乞聖慈當乙夜之勤一賜御覽則知

斯人之才之學非常儒也其人以母老不願仕宦伏乞
朝廷優賜就除一官許令侍養亦可光其道業榮於閭
里以明聖人在上下無遺才若不如舉狀臣甘重受朝
典謹具狀奏聞伏候勅㫖皇祐元年十一月二十日
臣伏見建昌軍草澤李覯十餘年前曾撰明堂圖并序
一首大約言周家之制見於月令及考工記大戴禮而
三家之説少異古今惑之覯能研精其書㑹同大義按
而視之可以制作臣於去年十一月録進前人所業十

卷其明堂圖序為一卷必在兩制看詳今朝廷行此大
禮千載一時何斯人學古之心上契聖作臣今再録其
圖并序上進伏望特賜聖覽於朝廷討論之際庶有所
補仍乞羣臣前奏殊加天奬以勸儒林取進止六月
 日
   余侍郎一首
具銜臣余靖伏覩先降勅節文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
并高蹈丘園等科並許少卿監已上及本路轉運使副

逐處長吏奏舉者右謹具如前臣竊見建昌軍草澤李
覯博學通識包括古今潛心著書研極治亂江南儒士
共所師法曾於慶厯元年應茂材異等科祕閣召試下
第退居鄉里四方生徒從之講習有此寒畯淹在草萊
於臣鄰封不敢緘蔽臣又伏見草澤邵亢與覯同時就
試後來亢以臣寮奏舉已授職官今覯退居獨未䝉用
伏乞朝廷特與召試以廣得賢之路謹具狀奏聞伏候
勅㫖

 
 
 
 
 
 
 
 旴江外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外集卷二
  名公手書
   范文正公
仲淹白秀才李君在鄱陽勞惠訪尋以改郡不敢奉邀
今潤州初建郡學可能屈節教授又慮逺來難為將家
蘇州掌學胡瑗祕校見明堂圖亦甚奉仰或能挈家必
有經畫請先示音為幸保愛保愛不宣仲淹上李君竒

士足下八月十九日
仲淹頓首秀才仁弟别來傾渴無已想至仙鄉拜慶外
無恙此中佳山水府學中有三十餘人闕講貫與監郡
諸官議無如請先生之來必不奉誤誠於禮中大有請
益處至願至願不宣仲淹上秀才仁弟十月十九日
   小簡
此地比丹陽又似閒暇可以卜居請一來講説因以圖
之誠衆望也誠衆望也兒子在蘇州足下可能早來今

冬欲行鄉飲俟先生講求也仲淹上
仲淹白中間辱教承已拜恩命雖德業雅逺未稱人望
而朝廷奬善鴻漸于時惟聰明精至曉之深矣未相㑹
間千萬自愛自愛不宣仲淹上太學先生閏十一月二
十八日
   小簡
仲淹已受勅改青州見理舟行次希善侍加愛
   孫觀文

沔啓錢塘幸獲瞻對以扶護過江不果欵接後聞談經
于府中恨不得執卷座末益為企戀企戀近日諒雅候
無恙沔冬中襄事畢正初詣杭如文蓋盤旋必良㑹矣
冬溫旅次希保愛保愛因王先生行草草上問不次沔
拜上建昌李君先生之右二十三日夜
沔白人來捧書伏知旅中無恙示及南歸未知奉㑹之
時企戀企戀途中慎護冬寒希保愛保愛人迴草草奉
此咨問兼謝伏惟照察不次沔拜上先生李君之右二

十一日
沔白錢塘之别又二載餘後未獲良㑹復疎致問專介
逺來惠書且知居憂無恙示教民病數十條非留心博
愛何以及此以賊未定過嶺經制必未及一一行下當
擇要以施之春後賊定方到江西奉見矣示及事不須
如此何害冬寒保愛保愛草草上問兼謝不宣沔上太
學先生李君十二月九日希文夏中過徐遂不肯行以
後事見託一一如其志哀痛哀痛行狀乃勉為述之忙

中未及以草寄去
   余侍郎
靖頓首李君秀才别來毎增翹渴忽枉手跡備荷勤至
於邑鄙吝渙釋懐抱所示禮論七篇推進禮經準的世
教派仁義贅刑政正其本於禮成一家之言工古人之
未工導明王之要道豈止獨步江表校聲名於後俊者
哉開益䝉蔽不勝降歎人回謹此為謝不宣將作監丞
余靖白正月十四日

靖頓首近接緒言止于再見蘭游霧息未盡雅懐所示
上豫章守書可以激昂士範支梧頽圮健羨健羨别來
鬱鬱動不如意邈然風規毎益牢吝忽枉手牘深認勤
勤木脱火流切希進道外保愛是祝謹奉簡陳謝不宣
大匠丞余靖頓首李君秀才七月二十八日
靖啓靖屏居南夏久不相知及今得書乃審有太學之
授國家誠有憐才之意而不置於可用之途何哉道逺
未由胥㑹徒益傾渴耳冬寒保重人迴謹此為謝不宣

靖手啓助教執事十月十日
如有朝命召赴成均供職亦可行道不宜辭免或令赴
選須詳去就也靖啓
   歐陽内翰
修啓冗事牽迫久疎奉長者之論不知兩辱過門甚媿
甚媿修來日有少事須出即今幸家居可以拂席奉俟
軒蓋顒企顒企不然當别拜聞貴不失約也修頓首賢
良先生

   蔡密學
襄頓首啓襄才識不能過人天子誤知擢置諫列毎自
念孤賤之迹旁無尋尺之助一旦名徹萬乘而收錄之
此宜如何論報効之誠也示及庸奴非所謂難言但未
得其詳耳足下業已發之當為予究之至詢他人果詐
不虚必逃去矣就令不逃亦生姦計莫如密得其詳擿
之以置于法於時不為無補行路疲憊草草裁答足下
取其意畧其禮也襄頓首啓二十三日夜

襄啓近承從者之勞過臨海郡適以久疾無悰為禮疎
畧遽此離間豈勝慚跂慚跂春寒道上愛護為佳不宣
襄頓首李君足下二十日
   馬雜端
遵頓首啓曏吏京邑日與權幸人為敵趣了目前力有
不逮千里修問病未能也未幾以罪逆復丁家難扶挽
南歸備嘗囏厄甫達里中即襄大事即日僅餘殘息無
復生意忽辱來諭承家居安甚併為慰也知非久游錢

塘且有迂顧之意何幸如之遵近得彼信將來亦當一
詣目即有私冗未幹兼本郡守尉故人同年累書相招
受代伊邇若捨饒而趍杭不免去就厚薄之責頗非人
情當暫謁之不知行期遲疾近逺掃榻聨鑣俱未敢必
靈隱西湖之㑹當不蹉跌矣秋暑自愛倉遽草此不次
遵頓首上答泰伯先生足下七月十一日手啓
遵再拜奉别數年居常企咏以家禍屏居僻左無階修
問比見卿材具得起居之實所慰多也遵無他竒區區

徇禄食當求南中一官以便安輿旴江乃素心未知所
願果否前月已被臺移明日上路咫尺不克一趍師坐
少冀誨言為恨甚深因風示字欲知動止悤卒聊此上
謝夏暑切自愛傾渴傾渴遵不勝私心不宣遵再拜泰
伯先生書几十五日謹簡
遵悚仄遵到淮南二年矣署而居者不數月奔走之勞
不可勝道以故僅了目前四方交游書問闕如也或云
先生居倚廬聞問不審有失陳慰人來得書伏承孝履

攴裕先生未起有識惋惜遵素性朴愚上下窘困之際
乃佐此局咎責日深先生有聞無惜見教涉夏勉抑自
愛人回聊此為謝餘俟後信多悉多悉不宣遵悚仄再
拜泰伯先生大孝服次三月二十八日
   蕭閣副
十一月望日長沙野人蕭注致書隴西泰伯先生足下
注昨偕弟英求舉于京師聞足下應賢良預第一人召
試是時萬口一發萬意一同未有不心思目願欲識其

面者一日英請於叟曰李泰伯預賢良召未知其道果
如何叟曰今之賢良異於古泰伯其為今之賢良古之
賢良耶若為今之賢良則天下可車載為古之賢良則
覆載無三四英曰敢原其賢良之今古曰今之賢良所
學者美身之具也口誦之心記之然後分句讀辨訓詁
數條目駕虚辭而強名曰策曰論主司既不能别白則
互曰彼人之富於學也此人之富其才也上既取之下
思習之中其選者十年間往往陶天下之民嗚呼以斯

術而致吾君陶吾民則虫蝗水旱盜賊不作其可得乎
古之賢良發其言則為箴為規為教為化明隂陽倚伏
灾異變盈之事提耳萬乘擯斥𠒋黨亂臣賊子不敢正
目而視使三王之風復見于當世故漢之文景可比周
之成康者由斯道也叟尋與英下第南歸聞足下不中
選二心頗疑後得足下退居集啓而讀之則知足下果
非今之所舉賢良之人其不中選則宜夫人之相知患
其道不同道同雖夷貊亦可為兄弟注鄙人然而有志

於聖賢之術心銘足下之道故發此書以聞非今之趍
炎附勢輩聞足下有大名而沽相知之幸足下其以為
是非里人葉國器歸旅中草草非書冀留意不宣注再

   小簡
注頓首前書寫意兹不云云相慕之極旦夕常在家貧
至甚僕馬無具因而辜見賢之望噫進不得地退無以
居丈夫之心於此將盡有風西來書以為寄則野人之

請餘希自愛注再啓
   祖學士
無擇再拜泰伯先生酷熱以來氣體何如驛置相望不
逺千里無階披奉祗增詹企法掾連君錫僕之故人有
文而善與人交泰伯見之當相得以驩矣千萬善愛慰
此多憶無擇手記頓首泰伯先生六月十七日
無擇啓累日前軍校過敝邑得泰伯所示書承起居無
它為慰甚深也慶歴民言皆極當時之病真醫國之書

耳使今相天子宰天下者聞其言而行之何憂乎獯粥
何患乎拓跋氏邪無擇疎賤不得言於朝泰伯又俾附
寄永叔即須良便致之也君錫行日曾託奉書必得通
上無擇近作愛堂銘與文爽序在君錫處宜枉觀覽因
風幸示可否之教秋暑千萬善愛不宣無擇再拜二十
六日
無擇自來淮楚以地逺且少便復吏事無餘暇故不得
時時拜書徒日思頌亡已足下之門人高弟者曰陳生

過聽不佞遣介走數千里惠然以書見抵且示之策捧
覽之際靦生面目兹足下之不鄙遺我而俾之相示也
顧愚何足以當之推轂之教豈敢不勉趨奉末由惟祝
善愛諸懇可期面㑹兹不能布萬一無擇再拜泰伯足
下四月九日淮上書
無擇再拜泰伯先生無擇嚮者居憂丹陽辱書者再兼
承見寄長篇及賦不任感仰然以道塗阻逺少遇信便
無階致誠而望風依依靡忘終食也去歲過洪井見建

昌牙校首詢動止且將附問乃先生赴范杭州召已行
矣又不得通區區于左右今陳秀才人來捧所貺手尺
具悉起居如宜差慰詹渴萬一無擇方此奔走披晤未
日仰蘄千萬為道自愛愚懐所望無擇再拜泰伯先生
無擇再拜泰伯先生言念久不附問惟劇詹馳夏末抵
袁即欲致記竊承軒車寓泊洪井及詢諸相識乃云它
適蓋傳聞之不得審的耳介至忽捧手墨承體局休佳
殊慰區區敝郡已作學更三兩月可成當須坐邀長者

來此為後生唱導也乃時專遣人禮請次謹先此咨露
秋凉希千萬若時加愛懇懇無擇再拜八月二十三日
   李侍郎
淑白近承雅顧獲奉嘉談兼摯雄文重將厚意欽降之
切昕夕以之忽辱手緘承有小疾戒舟涉逺幸保沖襟
惟精學之邁倫固懵迷之詎測汶圖魯議空祕家楹之
藏洞簫上林猶慙侍臣之薦興言曕聳交集下誠不宣
淑頓首

   孔宗旦
宗旦啓自京師為别迨四年矣毎聆風聲鄙氣銷爍伏
承日來體休道洽師表江左捐棄名場沉蘊事業易曰
肥遁無不利惟泰伯之道乎甚善甚善今二十二日徂
徠石守道卒嗚呼天喪吾道俾我先生短命死矣泰伯
能不痛悼哉秋風蕭條江山修邈願固顔色以厭忉怛
子靜行次聊此起居惟少垂察不宣曲阜孔宗旦啓
 旴江外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外集巻三
  序詩墓銘
   張學士送李君南歸序宗古/
三代以還漢唐為盛孝武雖講求三雍之制而迂儒駕
説怪誕而不經有唐貞觀開元幾于治古雖希闊畢講
而明堂之議寂寥而無詔國家承百王之餘夷僭黜暴
典章法則洪鬯純備然往者挾佞之臣讀儒書被儒服

一旦得貴位則誘導上心務極土木以崇釋老斤斧既
息流竄亦至後之卿相勤恤民力以實邦本合宫之作
我故未暇也惜乎自周室距今曠千餘載此禮廢絶隔
于耳目所以學者各是巳見競牽師習若詩分傳離愈
失愈逺天豈使三王經制將遂泯乎故復出泰伯以明
其本泰伯家江西嗜古學以謂今天子享上帝朝諸侯
雖有其禮而無其位迺潛心憤悱貫覽數家之説自周
官考工記大戴禮盛徳篇禮記月令漢白虎諸儒及歴

代論議參總㑹一稽同合異曲者暢之滯者通之為明
堂定制圖一篇并序凡數千言朅來京師摯見時彦若
李宋二紫微左史聶長孺集賢葉道卿皆盱衡接納鄭
重推許可獻公車登乙覽補朝廷之闕當晨奏而暮召
泰伯猶謙謙不處罔敢露才而自薦也㑹貢舉罷詔缺/
髦有懐親之感歸艎泊渚拱袂言别余恐江西英俊未
盡知泰伯之道及中朝士大夫稱詠所以然故筆為序
以送之異日舉修墜典咨謀折衷泰伯必攘袂危冠羣

立高議與宿儒故老較辨于赤墀矣斯言不誣故乏輝
潤謹序
   葉内翰詩
    清臣啓累日前伏䝉袖書臨訪并小文編及
    明堂圖披玩尋繹彌增景服偶書二百四十
    言以伸謝臆伏惟采㩜
進士不讀書明經不根義詬病君子儒于今作文弊禮
部右詞賦諸生竊科第從道不違人追趍斯近利李生

何為者力學務遜志羞恥事章句深湛刺經藝常惟天
子貴無大明堂位邈焉三代風尠矣百世繼去聖日愈
逺攻端非共致公玉既妄圖戴徳亦繆記漢唐盛容典
規畫不足示其間區區者何暇盛徳事確論無甚高闊
講寖而墜披文㑹今古援筆攷同異面勢本周官纎悉
探吕氏俛拾林甫長仰擿康成盭昭發老生矇㝠符作
者意聖期接千統縟禮恢萬祀無文既巳秩同節此云
備寧當總章法未擥雲臺議廢興有時合聰明自民視

成厦繄衆材致理豈一士南闕朝奏書中朝夕鳴佩行
矣無自遺日中今可熭
   祖學士詩
    奉和泰伯送春絶句繕寫寄呈幸垂笑覽
憶昨相逢甲午年與君同賦送春篇等閒又見春風老
更捧新吟一惘然
萬樹紅芳落漸稀浮榮能得幾多時孤根未識陽和力
春去春來兩不知

   送春長句呈泰伯先生
晝日臨風把酒巵宜春臺上送春歸已看緑樹愔愔靜
猶有殘花帖帖飛歲月任從隨手過功名未必與心違
我縁客宦無常處後㑹如今亦恐稀
   無擇啓前日承泰伯先生寵示新詩三首謹依
    嚴韻奉和幸賜采覽
異鄉何處散幽懐賴得城中百尺臺還向天涯經歲住
那知春色為誰來雪消江上看梅發風暖衡陽有鴈回

强擬登高聊賦詠再三愧乏楚人才右宜春臺
晴煙羃歴澹湖光勢勝居然占一方拂水萬絲楊柳弱
倚風千蓋芰荷香縱遊閒汎蘭舟穏半醉狂眠石席凉
公退毎來須度日却疑身出利名鄉右東湖
九十日春今日盡送春何况我偏知後期只在經殘臘
重探梅開雪裏枝右送春
   寄李先生       黄先生晞
久不見泰伯中心頻損和近聞束書卷更卜好山阿學

古成儒癖敦風蕩俗訛周公法已矣原憲事如何母老
禄未及身閒鬢不皤新文海裔播舊業釣竿拖甯戚歌
寧發麻姑使屢過時人一握小吾道片雲多友弟俱游
宦池樊自摭莎聞猿詩興逸㪣户酒徒羅鄉里名光也
朝廷禮後麽年來魚信至怪我客蹉跎
   麻姑山一首贈陳仲父賢良兼泰伯先生
              黄寺丞通
麻姑山直斗牛角形勝擁斷東南隅五百年來畜英氣

特為吾宋生真儒李姓覯名泰伯字風骨古秀飄髯鬚
其人於世少似者無乃稷契荀孟徒自傷出處苦竒剥
不得寸禄遮妻孥歸來築室郡北郭反關唯作文字娯
先生之門足高第中間仲父有輩無曾繼先生列科舉
簡編滿載三十車先生不遇子亦退高文懿行夸江湖
麻源谷口田數頃歲計取足無贏餘生涯俯就隠意決
便棄城邑廬郊墟上有慈親享甘㫖下有子弟森庭除
平生胷臆𣺌溟㴾惟學虞卿窮著書平生志氣薄雲漢

惟學子陵閒釣魚毎當春秋社時候萬象瀟洒神仙居
嵒花野卉照几席溪風谷靄清襟裾先生乘興或還往
殺雞炊黍開尊壺共評古今正經史不知口角清涎濡
名教果有如是樂彦輔之言誠豈誣蓮社竹谿詫高逸
究竟未免歸狂愚爭如仲父與泰伯相樂以道情愉愉
文酒逢迎二十載一日不見已為疎松門大開俗不到
水雲軒檻空清虚仰愛二友嗟不與欲别仙墅猶踟蹰
   先生墓誌銘序/ 門人 陳次公 撰

有宋經明行修道徳沈純用則任公卿尸教化而不用
以夫子之道教授學者門人陞錄千有餘人有如游夏
者則其賢可知也已文章高於當世版而行之凡數集
毎為歌詩誌表未嘗以一字借人而人自求而得之皆
自言曰如此為父兄求而得之皆自言曰父兄如此下
筆多典故世莫及也天下皆曰泰伯先生士大夫爭識
其面其為當世推伏也若此先生姓李氏諱覯字泰伯
南城人也其實如秋其受如海外示發舒中以直正其

於道也如天焉無不覆如地焉無不載天地以萬物遂
成為功先生以四海咸若為功用則任公卿尸教化而
不用以夫子之道教授學者後之覽其遺書則知其所
以然曾充茂才有富國安民强兵三策易禮二論合五
十首天下傳誦及退居為周禮致太平論并序五十一
首其敵天命又有潛書慶歴民言寄范富孫公四書長
江賦蓋不忍夫一世之傷而兩臂幾廢常語其徒其畧
曰大哉孔子吾何能稱焉顔淵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仰之彌高也則吾以為極星考之
正之舍是則無四方矣鑽之彌堅也則吾以為磐石據
之依之舍是則無安居矣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也則吾
以為鬼神生之斂之舍是則無庶物矣他人之道借曰
善焉有之可也亡之可也夫子之道不可須臾去也不
聞之是無耳也不見之是無目也不言之是無口也不
學之不思之是無心無精爽也尚可以為人乎哉吾於
斯道夜而諷之矣晝而讀之矣髮斑斑而不知其疲矣

終沒吾世而已矣其語如此衆驚而萃非之先生之志
益堅然則不非之不足以為泰伯先生也先生燕申講
解嚴重慎密弟子畏之有駴則對之以狀察無溢美然
後進之今為墓刻畏比神靈自祖禰以往丘蓋不言只
於集中得子高墓表曰南城縣東北逺百里吾高祖之
父家焉先夫人墓誌曰先君嘗學不應舉尤直信生平
無所爭不識州縣廷終以不得意死又於官簿得曾祖
諱某祖諱某父諱某母鄭氏始娶陳氏再娶饒氏有男

參魯三女長適陳汝翼而卒先生之生也以已酉而卒
也以已亥年五十有一其卒仲秋其葬季冬實嘉祐四
年祔先君之塋在鳳凰山足夫南城載于西漢地理志
唐屬撫州臨川國朝别建軍曰建昌縣𨽻焉鳳凰山在
縣西北城背之塋在麓東松檟萬株山川如畫乃真宅
也然而其抱負如此天之報之止如此其後焉有不達
者乎嗚呼先生之名大顯世之顯人及有道之士莫不
知者下至農工負販士女釋老盡能誦其文章天子亦

聞之乃以將仕郎試太學助教就門官之末年又召入
太學説書復以通州海門縣主簿禄之權管幹太學非
其好也逾年以告歸歸逾月而卒臨終無他言獨執次
公手以明堂制圖為託又以為三禮論未成為恨其孜
孜為學者如此何哉次公夙荷教育過於强仕之年哲
人既殞復何聊哉泣而銘曰
 余侍先生得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事甚詳皆
 本書詩非諸子之緒言也於是浩歎魏晉之際莽卓

 之間惠慎之時聖人之道已大壊有由然及究莊生
 之言今世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決性
 命之情而饕富貴焉知曾史之不為桀跖之嚆矢曰
 儒者未嘗是之而余獨是之嗚呼天乎其意不在斯
 文乎何奪先生之速哉何奪先生之速哉
 
 
 旴江外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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