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江集三十七卷外集三卷年譜一卷 > 直講李先生文集 9 <<




臣聞養萬物者惟地之大水居其上則地不能載以觸
以齧以斷以掘深或無底逺或幾千萬里則江之為水
臣不得而計之矣蜀焉我頂呉焉我腹淮我之腋海我
之足朝谿暮谷刮骨磨肉委之填之而莫飽其欲萬山

崔崔將裹將束如兒童之見犇馬縮頭斂手避路而躑
躅時清氣和無濤無波千丈一席可眠可歌變動頃刻
四天怒色凶煙暴雲對面漆黒誰為風師誰為水伯不
軌不法無别無識風兮何聲水兮何形前雷後霆氷堆
雪層操舟之老尚不能自保况乃逺而行客孰不椎心
而太息出如登山入如沈泉退無所止進不得前龍螭
蛇黿固執殺生之權蝦蟹瑣瑣猶或賈勇而爭先嗟乎
生之難成之難父母君師之所愛而託命於其間幸而

免者蓋有之矣不幸而死者何可勝紀魚腹未消艣聲
相繼豈非利欲之牽人而危亡之不避揚荆巴蜀交廣
甌閩地有常産物有常珍衣者食者器者玩者歌童舞
女詭異妖冶官所不取則掠之私舍孰賢孰才貪哉鄙
哉重裝疊載踰江越淮然則視長鯨之怒東海不啻如
蠛蠓之浮杯嗚呼山川之阻土地之富天下有道則王
之外府天下無道則姦雄所處蓋足於財用而利於守
禦故周之衰也有呉有楚漢之亂也曰策曰權琅琊因

之以建大號劉裕得之以入中原道成蕭衍迄于霸先
自取自守人誰敢言赤壁之敗曹操夀春之走苻堅雖
厯數之有在亦事勢之使然及夫孫皓之虐叔寳之昏
而後能滅焉勞乎哉經幾代而幾年臣聞周書曰制治
于未亂保邦于未危隂陽有消長日月有蔽虧在乎備
之得所則禍何能為伏惟國家重西北而輕東南臣何
以知之彼之官也特舉此之官也累資斂於此則莫知
其竭輸於彼則唯恐不支官以資則庸人並進斂之竭

則民業多隳為貪為暴為寒為飢如是而不為盜賊臣
不知其所歸諸夏内也為腹心夷狄外也為手足輕重
之理豈神明之所不燭秦備胡而陳勝起事唐戍蠻而
龎勛肆毒觀其土崩之由誠可為之痛哭古者有采詩
之官惟賦亦古詩之流賤臣不獲言于朝敢賦心之憂
愁安得為太平之草木䝉雨露兮千秋
   麻姑山賦巍乎高哉兹山之為異也吾不知夫幾百千里之廣但

見土老而石頑頂天而直上驗地勢之所極固亦東南
之藩障者乎路蹊蟠鬱前後相失岡巒崒嵂左右馳突
鳴泉百雷躍下雲窟喬杉萬矛舞破煙骨靈竒怳惚變
見出没匱耳目之觀聽曽不究夫萬一其間則有名天
之洞禮神之堂高臺層瑶吸日月之光繚垣築粉孕芝
蘭之香偏門曲廊入迷其方斜軒亂窓或溫而凉况乎
御龍膏之酒倚雲和之瑟一飲一石一醉千日安知億
萬人塵衣飛蚤虱其或黯然而霧飄然而雨跬步之内

則曚無所覩夜長漫漫山空月寒鶴羣戲風舞羽跚跚
老猨抱子吟聲欲乾怪物參差松柯水湄或步或馳或
嘯而悲仙乎鬼乎千態萬狀而使人心疑别有澗石之
迤邐圜潭之無底是曰蛟龍之所止嬾而為旱怒而為
水嗟我力耕之民輟衣食之資而為禱祠之費巖岫㝠
㝠古無人行百獸飢死虎狼夜鳴是何假上真之名而
神姦之所慿也悲夫以地之竒以物之靈而逋客之經
營全形養氣采术茹菁未嘗有笳簫之聲鸞鳳之迎謝

人品而凌太清者徒見山寒兮青青水秋兮泠泠雲路
咫尺而不能以升豈非仙可得而不可求道可悟而不
學彼其叛稼穡之功遺室家之樂越天常而慕㝠寞
宜乎白首於丹竈之下幽死而無所託也
   疑仙賦并序/
覯家旴江其西十里則麻姑山顔太師真卿有記存焉
少北則麻源謝靈運詩所謂入華子崗是麻源第三谷
者也其山水清媚與神仙趾迹相附著在人口吻吾母

初無子凡有可禱無不至祥符元年夢二道士奕棋户
外往觀之其一人者取局之一子授焉遂娠及覯生十
餘歲從先父適田間宿東郊既寐有人以書與覯方制
如牘表用黄其目曰王狀元文集夢中以為沂公之文
也就學以來果不甚魯或時開卷𢠵然憶念謂曾讀此
書再思之未嘗見也墨筆著辭雖未善顧出自然不多
勞力私心喜幸以所從受頗靈異而不敢言今兹年三
十有八矣乃用自疑作疑仙賦儒者不言仙蓋患乎傷

財舍生以學之者也苟異於彼宜無害賦曰
噫噫仙乎為有為無為天之居為地之廬為山之國為
水之都為古為今為智為愚為崇為卑為肥為臞與人
類乎與人異乎將天下之利乎將一身而已乎既匪聞
而匪見我焉知其所如繄我之生卓犖瓌怪地氣殊絶
神休合㑹導愚心之趨驟犯古人之畿界攀或無高博
或無大戲鈞天之遺音冒慶雲之渥彩意靈物之所右
幸速成於當代難得而易失者時哉青春走兮素髮催

衒金丹而不售撫道殣而銜哀然則何為而生何為而
來已矣夫嵩高降神生申甫收拾中興還聖主長庚入
夢生李白呌噪江南為逐客今之生我豈無意二者他
年終一得仙人若在金銀宫歸去來兮誰阻隔
 
 
 
 

 
 
 
 
 
 
  旴江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      宋 李覯   禮論七篇
予㓜而好古誦味經籍窺測教意然卒未能語其綱條
至于今兹年二十四思之熟矣比因多病退伏廬下身
無他役得近紙筆故作禮論七篇推其本以見其末正
其名以責其實崇先聖之遺制攻後世之乖缺邦國之
龜筮生民之耳目在乎此矣

   禮論第一
或問聖人之言禮奚如是之大也曰夫禮人道之凖世
教之主也聖人之所以治天下國家脩身正心無他一
於禮而已矣曰嘗聞之禮樂刑政天下之大法也仁義
禮智信天下之至行也八者並用傳之者久矣而吾子
一本於禮無乃不可乎曰是皆禮也飲食衣服宫室器
皿夫婦父子長㓜君臣上下師友賓客死喪祭祀禮之
本也曰樂曰政曰刑禮之支也而刑者又政之屬矣曰

仁曰義曰智曰信禮之别名也是七者盖皆禮矣敢問
何謂也曰夫禮之初順人之性欲而為之節文者也人
之始生饑渴存乎内寒暑交乎外饑渴寒暑生民之大
患也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茹其毛而飲其血不足以
養口腹也被髪衣皮不足以稱肌體也聖王有作於是
因土地之宜以殖百榖因水火之利以為炮燔烹炙治
其犬豕牛羊及醤酒醴酏以為飲食藝麻為布繰絲為
帛以為衣服夏居橧巢則有顛墜之憂冬入營窟則有

隂寒重膇之疾於是為之棟宇取材於山取土於地以
為宫室手足不能以獨成事也飲食不可以措諸地也
於是范金斵木或為陶瓦脂膠丹漆以為器皿夫婦不
正則男女無别父子不親則人無所本長㓜不分則强
弱相犯於是為之婚姻以正夫婦為之左右奉養以親
父子為之伯仲叔季以分長㓜君臣不辨則事無統
下不列則羣黨争於是為之朝覲㑹同以辨君臣為之
公卿大夫士庶人以列上下人之心不學則懵也於是

為之庠序講習以立師友人之道不接則離也於是為
之宴享苞苴以交賓客死者人之終也不可以不厚也
於是為之衣衾棺槨衰麻哭踊以奉死喪神者人之本
也不可以不事也於是為之禘嘗郊社山川中霤以脩
祭祀豐殺有等疏數有度貴有常奉賤有常守賢者不
敢過不肖者不敢不及此禮之大本也飲食既得衣服
既備宫室既成器皿既利夫婦既正父子既親長㓜既
分君臣既辨上下既列師友既立賓客既交死喪既厚

祭祀既脩而天下大和矣人之和必有發也於是因其
發而節之和久必怠也於是率其怠而行之率之不從
也於是罰其不從以威之是三者禮之大用也同出扵
禮而輔於禮者也不别不異不足以大行於世是故節
其和者命之曰樂行其怠者命之曰政威其不從者命
之曰刑此禮之三支也在禮之中有温厚而廣愛者有
斷决而從宜者有疏逹而能謀者有固守而不變者是
四者禮之大㫖也同出於禮而不可缺者也於是乎又

别而異之温厚而廣愛者命之曰仁斷决而從宜者命之曰義疏逹而能謀者命之曰智固守而不變者命之
曰信此禮之四名也三支者譬諸手足焉同生於人而
輔於人者也手足不具頭腹豈可動哉手足具而人身
舉三支立而禮本行四名者譬諸筋骸之類焉是亦同
生於人而異其稱者也言乎人則手足筋骸在其中矣
言乎禮則樂刑政仁義智信在其中矣故曰夫禮人道
之凖世教之主也聖人之所以治天下國家脩身正心

無他一於禮而已矣
   禮論第二
或人不諭曰節其和者謂之樂行其怠者謂之政威
不從者謂之刑信然矣其所以統於禮者願聞其指曰
昔者聖人之制禮也因十二月之氣分而為律吕因六
律六吕作為十二管因其清濁與其輕重配而為五聲
因其五聲變而雜之以為八音或為歌詩或被於金石
絲竹匏土革木之器爰及干戚羽旄以導人之和心以

舞人之手足小大有所終始有經倡和有秩節奏有差
詘伸俯仰必有齊也綴兆行列必有正也宫軒特縣各
當其位四六八羽各昭其數以範五行以調八風以均
百度以象德行以明功業以觀政治以和人神此禮之
一支樂著矣出號令立官府制軍旅聚食貨號令所以
明約束官府所以正職掌軍旅所以待不虞食貨所以
贍不足是故為之符璽節旄以信號令為之掾属胥徒
以備官府為之甲胄五兵以成軍旅為之井田賦貢以

興食貨為之城郭溝池所以限内外也為之度量權衡
所以平多少也為之書契版圖所以窮變詐備遺忘也
為之圄犴桎梏所以嚴推劾禁犇逸也官各有守事各
有程先後有次遲速有檢以辨國之大事以平天下之
民以躋至治此禮之二支政成矣伐不義侵不庭刺有
罪或以鈇鉞或以刀鋸為大辟為宫為刖為墨為劓為
為鞭為扑為流為贖輕有其等重有其常用之有地
决之有時所以懲天下之人使皆遷善而逺罪此禮之

三支刑行矣夫所謂禮者為而節之之謂也是三者其
自成乎果有為之者乎其自治乎果有節之者乎苟不
為也不節也則十二管不作五聲不辨八音之器不具
干戚羽旄不設小大無其所終始無其經倡和無其秩
節奏無其差詘伸俯仰不齊也綴兆行列不正也縣之
面不殊也羽之數不分也如此則何以見樂哉不為也
不節也則號令不出官府不立軍旅不制食貨不聚符
璽節旄不作掾属胥徒不備甲胄五兵不成井田賦貢

不興城郭溝池不修度量權衡不均書契版圖不著圄
犴桎梏不嚴官無其守事無其程先後無其次遲速無
其檢如此則何以見政哉不為也不節也則不義不伐
不庭不侵有罪不刺鈇鉞無其凖刀鋸無其平大辟宫
刖墨劓剕鞭扑流贖皆無其法輕無其等重無其常用
之無其地决之無其時如此則何以見刑哉由是而言
故知三者果有為而節之者然後能成也能治也為乎
飲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婦父子長㓜君臣上下師友賓

客死喪祭祀而節之者既謂之禮矣為乎十二管五聲
八音干戚羽旄號令官府軍旅食貨符璽節旄掾属胥
徒甲胄五兵井田賦貢城郭溝池度量權衡書契版圖
圄犴桎梏鈇鉞刀鋸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贖而節
之者反不謂之禮可乎若是則三者果禮之支也而强
其名者也
   禮論第三
或曰樂刑政之説既承教矣敢問温厚而廣愛者仁也

斷决而從宜者義也疏逹而能謀者智也固守而不變
者信也則然矣其何繫於禮哉曰百畝之田不奪其時
而民不饑矣五畝之宅樹之以桑而民不寒矣逹孝悌
則老者有歸病者有養矣正喪紀則死者得其藏修祭
祀則鬼神得其饗矣征伐有節誅殺有度而民不横死
矣此温厚而廣愛者也仁之道也君為君焉主政令必
生殺不得不從矣臣為臣焉守職事死干戈不得少變
矣男女有别不得相亂矣長㓜有序不得相陵矣興㢘

讓則財不得苟取位不得妄受矣立諌諍則不得諱其
惡矣設選舉則賢者不遺矣正刑法則有罪者必誅矣
此斷决而從宜者也義之道也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
而人不乏用矣異親疏次上下而人不興亂矣列官府
紀文書而姦詐可窮矣築城郭治軍旅而冦賊不作矣
親師傅廣學問而百慮畢矣此疏逹而能謀者也智之
道也號令律式以約民心蔑有欺矣禄位班次以等賢
愚蔑相犯矣車馬服御以章貴賤而人不疑矣百官不

易其守四民不改其業而事不諐矣言必中行必果而
天下率從矣此固守而不變者也信之道也若夫百畆
之田不奪其時五畆之宅樹之以桑逹孝悌以養老病
正喪紀以藏其死脩祭祀以饗鬼神征伐有節誅殺有
度定君臣别男女序長㓜興㢘讓立諫諍設選舉正刑
法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異親疏次上下列官府紀文
書築城郭治軍旅親師傅廣學問為號令律式禄位班
次車馬服御官守民業言而必中行而必果者謂之非

禮可乎既曰仁矣曰義矣曰智矣曰信矣總而言之又
皆禮矣若是則仁義智信果禮之别名也
   禮論第四
或曰仁義智信疑若根諸性者也以吾子之言必學禮
而後能乎曰聖人者根諸性者也賢人者學禮而後能
者也聖人率其仁義智信之性㑹而為禮禮成而後仁
義智信可見矣仁義智信者聖人之性也禮者聖人之
法制也性畜於内法行於外雖有其性不以為法則曖

昧而不章今夫木大者可以為棟梁小者可以為榱桷
不以為屋室則朽扵深山之中與樸樕同安得為棟梁
榱桷也温厚可以為仁斷决可以為義疏逹可以為智
固守可以為信不以為禮則滯於心胷之内與無識同
安得謂之仁義智信也屋既成雖拙者必指之曰此棟
也此梁也此榱也此桷也禮既行雖愚者必知之曰此
仁也此義也此智也此信也賢人者知乎仁義智信之
美而學禮以求之者也禮得而後仁義智信亦可見矣

聖與賢其終一也始之所以異者性與學之謂也中庸
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自誠明者聖人也自明誠者賢人也然則賢人之性果
無仁義智信乎曰賢人之性中也揚雄所謂善惡混者
也安有仁義智信哉性之品有三上智不學而自能者
也聖人也下愚雖學而不能者也具人之體而已矣中
人者又可以為三焉學而得其本者為賢人與上智同
學而失其本者為迷惑守於中人而已矣兀然而不學

者為固陋與下愚同是則性之品三而人之類五也請
問學之得失曰所謂本者禮也知乎仁義智信之美而
不知求之於禮率私意附邪説蕩然而不反此失其本
者也故世有非禮之仁矣有非禮之義矣有非禮之智
矣有非禮之信矣是皆失其本而然也敢問其目曰奪
其常産廢其農時重其賦税以至饑寒憔悴而時賜米
帛以為哀人之困憲章煩宻官吏枉酷殺戮無數而時
發赦宥以為愛人之命軍旅屢動流血滿野民人疲極

不知喪葬而收歛骸骨以為惠及死者若是類者非禮
之仁也背其君親疏其兄弟而連結私黨以死相赴以
為共人之患諂諛機巧以動上心而數辭其爵位及其
貨財以為謙讓君有過失而不能諌正而暴揚於外身
有隠惡不能自改而專攻人之短以為强直賢才果勇
不能用於公家而私相援舉以為已力下民之愚而不
能教訓䧟之於惡然後峻刑以誅之以為奉法若是類
者非禮之義也為智不能以制民用修世教起政事以

治人齊師旅以禦亂以為天下國家久長之䇿而專為
姦詐巧辯以徼一時之利若是類者非禮之智也為信
不能以一號令重班爵明車服以辯等守職業以興事
使天下之人仰之而不疑而專為因循顧望以死兒女
之言若是類者非禮之信也今有欲為仁義智信而
知求之於禮是将失其本者矣
   禮論第五
或人請問樂刑政亦有非禮者乎曰善哉爾之問也夫

夷蠻戎狄荒滛靡曼之音雜其倡優輔以子女諧笑顛
亂以動人耳目移人心氣若是類者非禮之樂也或重
刑辟變法律伺人小過鉤人㣲隠以為明察或悲哀怯
愞容貸姦宄以為慈愛或急征横賦多方揉索抔聚畜
積以為强國或時起土功敺人為卒用於無用以為豫
備若是類者非禮之政也或為轘裂鼎鑊炮烙菹醢剥
面夷族以威天下若是類者非禮之刑也曰子所謂禮
者為之節之者也若是三者豈無為之者乎豈盡無其

節乎曰夫所謂為者先王之為也所謂節者先王之節
也先王之所以為而節之者非妄也必有仁義智信之
善存乎其間矣不念古昔不師先王是皆妄為也妄節
也君子不以為禮也或曰樂刑政皆禮也先儒之述何
以不止於禮而言禮樂刑政曰樂刑政雖統於禮盖以
聖人既别異其名世傳已久止言禮則人不知樂刑政
故並列之使人得以兼用然首之以禮而樂刑政次之
意者謂樂刑政咸統於禮歟譬諸孔門四教曰文行忠

信忠信豈非行乎盖以止言行則人不知忠信故並列
之然先之以行而次以忠信謂忠信咸統於行也然則
所謂仁義禮智信者亦猶是哉曰非矣樂刑政者禮之
支也未盡於禮之道也其本存焉亦猶忠信者未盡於
行也舉禮之本而與樂刑政並列可矣今言乎仁義智
信則禮之道靡有遺焉禮與仁義智信豈並列之物歟
仁義智信者實用也禮者虚稱也法制之總名也然而
所以與仁義智信並列而其次在三者意者謂雖有仁

義智信必須以禮制中而行之乎曰鄭氏注中庸性命
之説謂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智土神
則信疑若五者並生於聖人之性然後㑹而為法制法
制既成則禮為主而仁義智信統乎其間若君臣之類
焉曰爾謂禮之性果何如也曰豈非能節者乎有温厚
斷决疏逹固守之性而加之以節遂成法制焉曰節之
者義之性也義斷决而從宜豈非能節者哉法制之作
其本在太古之時民無所識饑寒亂患罔有救止天生

聖人而授之以仁義智信之性仁則憂之智則謀之謀
之既得不可以不節也於是乎義以節之節之既成不
可以有變也於是乎信以守之四者大備而法制立矣
法制既立而命其總名曰禮安有禮之性哉鄭氏之學
其實不能該禮之本但隨章句而解之句東則東句西
則西百端千緒莫有統率故至乎性命之説而廣求人
事以配五行不究其端不揣其末是豈知禮也哉或曰
月令之推五性亦然矣何如曰月令之書盖本於戰國

之時吕氏門人所作至唐増修之未足以觀聖人之㫖
也後之人見仁義禮智信列名而齊齒謂五者之用各
有分區故為仁義智信則不取於禮而任其私心為禮
則不能辯仁義智信但以器服物色升降辭語為玩以
為聖人作禮之方止於窮奢極富炫人聽覽而已矣行
其事不知其本觀其象不知其意因謂禮有質文可隨
時而用先王有作我可以作先王有變我可以變而不
知先王之所以作而變者有所為于偽/反也此之所以作

而變者復何以哉苟禮之所之止於器服物色升降辭
語而無仁義智信之大則是𤨏𤨏有司之職耳何聖人
拳拳之若是乎郊特牲曰禮之所尊尊其義也失其義
陳其數祝史之事也故其數可陳也其義難知也知其
義而謹守之天子之所以治天下也或曰吾子所稱先
儒並列禮樂刑政及仁義禮智信之意曷以知先儒之
意果若吾子之言乎曰以予度之先儒之意當若是也
若是則善矣或異於此則先儒之言者皆不知禮而妄

言也予何咎哉曰先儒既並列之而吾子乃論而為一
敢問何謂也曰並列之使人記其條目用之而不遺先
儒之事也論而為一使人知其本根學之而不失予之
志也或曰前所謂節其和者命之曰樂行其怠者命之
曰政威其不從者命之曰刑温厚而廣愛者命之曰仁
斷决而從宜者命之曰義䟽逹而能謀者命之曰智固
守而不變者命之曰信徇是而言則七者似皆禮之别
名也何以樂刑政則謂之支而强其名仁義智信則止

謂之别名也曰樂刑政各有其物與禮本分局而治十
二管五聲八音干戚羽旄樂之物也號令官府軍旅食
貨政之物也鈇鉞刀鋸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贖刑
之物也是三者之物與飲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婦父子
長㓜君臣上下師友賔客死喪祭祀之目少異故得謂
之支而强其名也夫仁義智信豈有其物哉總乎禮樂
刑政而命之則是仁義智信矣故止謂之别名也有仁
義智信然後有法制法制者禮樂刑政也有法制然後

有其物無其物則不得以見法制無法制則不得以見
仁義智信備其物正其法而後仁義智信炳然而章矣
或曰前所謂刑者政之属誠然矣而吾子復並列之何
謂也曰因先儒之言從而論之不遑變易耳其㫖既明
其辭雖在奚有害於事哉曰敢問吾子之列禮樂刑政
之物仁義智信之用盡於吾子之言乎抑有所遺者乎
曰凡予所言者大也不及其細也畧也不及其詳也從
其類而推之苟合乎禮本乎聖者皆是也奚待予之盡

言哉
   禮論第六
或曰樂記曰聖人作樂以應天制禮以配地禮樂明
天地官矣又以天地卑髙動靜方物在天成象在地成
形以為禮者天地之别也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隂陽相
摩天地相蕩雷霆風雨四時日月百化之興以為樂者
天地之和也由此觀之則禮樂之比隆競大蓋已著矣
而吾子統之於禮益有疑焉曰彼以禮為辨異樂為統

同推其象類以極于天地之間非能本禮樂之所出者
也禮也者豈止於辨異而已哉樂也者豈止於統同而
已哉是皆見其一而忘其二者也曰古之言禮樂者必
窮乎天地隂陽今吾子之論何其小也曰天地隂陽者
禮樂之象也人事者禮樂之實也言其象止於尊大其
教言其實足以軌範於人前世之言教道者衆矣例多
濶大其意汪洋其文以舊説為陳熟以虚辭為㣲妙出
入混沌上下鬼神使學者觀之耳目驚眩不知其所取

是亦教人者之罪也或問孟子曰惻隠之心人皆有之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辭讓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
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
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既言人皆有
仁義之性而吾子之論獨謂聖人有之何如曰孟子以
為人之性皆善故有是言耳古之言性者四孟子謂之皆善荀卿謂之皆惡揚雄謂之善惡混韓退之謂性之
品三上焉者善也中焉者善惡混也下焉者惡而已矣

今觀退之之辯誠為得也孟子豈能專之曰性之説既
盡之矣然其以禮與仁義智並列何如曰是皆據世俗
而言不及為之統率耳辭讓者義之一節也又淳于髠
問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則援之以手乎孟子曰
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
手權也夫權智之動義之㑹也詳孟子此言則義而智
者不在先王之禮歟曰孟子據所聞為禮以已意為權
而不謂先王之禮固有其權也自今言之則必曰男女

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亦禮也喪服四制曰父
在為母齊衰期者見無二尊也百官備百物具不言而
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后事行者杖而起身自執事而后
行者面垢而已秃者不髽傴者不袒跛者不踊老病不
止酒肉凡此八者以權制者也若是則先王之禮豈無
權乎然其上文則曰恩者仁也理者義也節者禮也權
者智也於此則是言之者惑矣其所謂恩者為父斬衰
三年也所謂理者為君亦斬衰三年也若兹二服與父

在為母齊衰扶杖面垢不髽不袒不踊不止酒肉之事
禮何以著之自今言之則必總四制以為禮而分仁
義智於其間可也或人變色而作曰善哉吾子之論樂
刑政仁義智信咸統於禮也其始得之於心歟抑嘗聞
聖人之言及此者歟曰予聞諸聖人矣禮運記孔子之
言曰禹湯文武成王周公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
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
其下文曰禮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㣲儐鬼神考

制度别仁義所以治政安君也周公作六官之典曰治
典曰教典曰禮典曰政典曰刑典曰事典而并謂之周
禮今之禮記其創意命篇有不為威儀制度者中庸緇
衣儒行大學之類是也及其成書總而謂之禮記是其
本傳之者亦知禮矣不獨此二書而已也韓宣子適魯
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則當時亦謂易象
春秋為禮經也故知禮者生民之大也樂得之而以成
政得之而以行刑得之而以清仁得之而不廢義得之

而不誣智得之而不惑信得之而不渝聖人之所以作
賢者之所以述天子之所以正天下諸侯之所以治其
國卿大夫士之所以守其位庶人之所以保其生無一
物而不以禮也窮天地亘萬世不可須㬰而去也或曰
曲禮謂禮不下庶人而吾子及之何哉曰予所言者道
也道者無不備無不至也彼所言者貨財而已耳謂人
貧富不均不可一以齊之焉然而王制曰庶人縣封葬
不為雨止不封不樹喪不貳事此亦庶人之喪禮也庶

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韭以卯麥以魚黍以
豚稻以鴈此亦庶人之祭禮也既庶人喪祭皆有其禮
而謂禮不下庶人者抑述曲禮者之妄也
   禮論第七
或人敢問禮之所興自於何聖曰揚子雲謂法始於伏
羲而成乎堯今觀易繫辭其制器取象信自伏羲神農
黄帝以來也禮本之興其在三皇可知矣大章章之也
咸池備矣咸池者黄帝之事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

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此亦黄帝之事也弦
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此亦黄帝之事
也則樂政刑之興亦在三皇矣及夫堯舜繼禪禹成其
功成湯文武翦其禍難周公坐而修之孔子著之於冊
七十子之徒奉之以為教而後禮樂刑政之物仁義智
信之用囊括而無遺矣或曰周道其盛矣然魯諸侯也
而用天子之禮樂何如曰昔者武王既崩成王㓜不能
涖阼周公攝天子之位作禮樂朝諸侯而天下大定七

年致政於成王成王以周公為有勲勞於天下於是封
之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
天子之禮樂此盖成王謂周公有王者之德攝王者之
位輔周室致太平者周公之為也故於其死用王禮祀
之以尊之焉若是則魯以此祀周公可也豈及其餘哉
至其子孫遂徹而用之凡制宫廟設官職祭祀喪紀車
馬服器率倣於周此則非矣周君也魯臣也人臣而用
其君之禮樂何以示民哉成王必欲其臣行天子禮樂

則當賜之周公俾其身用之不須命魯公世世以此祀
之也生則臣也死則鬼也鬼與人異用之非僣故知魯
以此祀周公可也穆公之母卒使人問於曽子曰如之
何曽子曰哭泣之哀齊斬之情饘粥之食自天子逹布
幕衞也縿幕魯也夫布幕諸侯禮也縿幕天子禮也疾
魯之僣故舉諸侯以示之焉隠公考仲子之宫将萬焉
問羽數於衆仲對曰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公從
之書曰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觀春秋之㫖盖謂

僣上既久賢君能詳問而更始之故書也彼杞宋者各
自為一王之後耳其祖天子禮樂異於周使行之可也
周尚在而魯倣之則僣矣孔子曰唯名與器不可以假
人夫魯之事假人孰甚焉或曰議者以三代之後漢唐
為盛如之何可比隆於古昔也曰漢唐其卑矣髙帝起
於隴畆草創天下法制未修文景繼立齪齪守成公卿
多武人而黄老刑名之學熾於其間賈生之徒稱先聖
誦仁義眊焉而不知所從也武帝聰明特逹攘袂而作

聘賢良尊文學改正朔易制度有志於先王矣然而黷
兵好勝竭天下之財以事四夷延方士築宫館以求神
仙用不經之言以東封泰山禪梁父光武憂勤民事而
不務大體專求俗吏之課不師經籍而聽用圖䜟之書
以疑天下耳目唐髙祖凡庸之材乘運而起太宗有非
常之度而殘殺長適以取其位不能純用先王之制而
因循駮雜浮屠亂法而不知禁進士壊文而不知革易
置儲貳依違不决明皇親見禍亂心思矯正而興起老

子荘周之説以害教化寵任武功注意兵食鑾輿展狩
出入不時進用女色間以讒賊以紊經紀自此數君其
餘蓋不足數矣曰封泰山禪梁父前世之大典也而吾
子以為不經之言何如曰所謂經者二帝三王之事而
孔子述之者也六籍是矣而封禪之文安在哉獨司馬
遷封禪書稱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盖有無其應
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泰山者也於是
引尚書舜嵗二月東廵狩至于岱宗柴似以此為封禪

事斯禮也盖繫廵狩矣天子廵狩至于方岳祭天告至
爰及名山大川皆以其秩望祭之乃事鬼神之常道非
封禪之謂也且舜自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孔氏謂上
日朔日也後至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于
羣后孔氏謂盡以正月中日日見四岳及九州牧監還
其瑞嵗二月東廵狩至于岱宗孔氏謂既班瑞之明月
乃順春東廵至於岱宗若是則舜攝帝位纔朞月耳德
未必遽洽於人也功未必遽濟於世也符瑞之見未必

如此之速也况又未真即帝位則将何辭以封禪哉五
載一廵狩廵狩而封禪則舜之在位凡幾年凡幾封禪
其禮儀必有可采何以不廣記之乃獨言柴而已乎封
禪之禮固不止於柴也夫摰見生死之物蓋其㣲者猶
列之于後矧封禪之盛乃得畧之乎其不然必矣又稱
齊桓公既霸㑹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
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曰
無懐氏曰伏羲曰神農曰炎帝曰黄帝曰顓頊曰帝嚳

曰堯曰舜曰禹曰湯曰周成王夷吾此言亦無所證孔
子修六經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豈前世有封禪之言管
氏聞之而孔子不得聞乎雖誠有之孔子削而不書是
亦不足取也子必謂稱古帝王封禪者皆妄也未知此
説根於何時至秦始皇遂舉而行之逮孝武即位又議
封禪事齊人公孫卿稱其師申公書曰封禪七十二王
唯黄帝得上封又稱申公之言曰漢主亦得上封上封
則能僊登天孝武後乃登封無風雨災於是自喜幸庶

幾遇神仙矣吁可怪哉文中子曰封禪之費非古也以
夸天下其秦漢之侈心乎是誠知言矣或曰子謂漢唐
數君訛雜之如此然其所以闡基緒致昇平者何也曰
其始皆能求輔佐納諌諍夙興夜寐以安天下濟生人
為意此其所以興也及其後世則放逐忠良昵近邪辟
或婦人用事或外戚專政或宦豎竊命官爵授於匪人
貨財散於無用兵革疲於不急荒滛怠慢厭棄民物皇
天震怒奸雄並起而海内土崩矣嗚呼漢唐之盛猶不

足觀漢唐之衰萬世之鑑也
   禮論後語
吾為禮論七篇既十五年學者有持章望之論一篇來
以吾為好恠率天下之人為禮不求諸内而競諸外人
之内不充而惟外之飾焉終亦必亂而已矣亦猶老子
之言禮者忠信之薄盖不知禮之本徒以其節制文章
獻酬揖讓登降俯仰之繁而罪之也嗚呼章子有耳目
邪抑矇且瞶邪有則奚不視吾文聽吾言吾之論則曰

後之人見仁義禮智信列名而齊齒謂五者之用各有
分區故為仁義智信則不取於禮而任其私心為禮則
不能辯仁義智信但以器服物色升降辭語為玩以為
聖人作禮之方止於窮奢極富炫人聽覽而巳矣繇是
推本之曰仁義智信者實用也禮者虚稱也法制之總
名也聖人率其仁義智信之性㑹而為禮禮成而後仁
義智信可見矣賢人者知乎仁義智信之美而學禮以
求之者也禮得而後仁義智信亦可見矣吾之論如此

豈嘗使人為禮不求諸内而競諸外邪豈嘗以節制文
章之類為禮之實邪章子有耳目不至乎此也夫章子
以仁義禮智信為内猶饑而求食渴而求飲飲食非自
外來也發於吾心而已矣禮樂刑政為外猶冠弁之在
首衣裳之在身必使正之耳衣冠非自内出也嗚呼章
子之惑甚矣夫有諸内者必出於外有諸外者必由於
内孰謂禮樂刑政之大不發於心而偽飾云乎且謂
冠非自内出則寒而被之葛熱而被之裘可乎夏則求

輕冬則求暖固出於吾心與饑渴之求飲食一也而章
子異之不已惑乎故天下之善無非内者也聖人㑹其
仁義智信而為法制固由於内也賢人學法制以求仁
義亦内也謂藍之青朱之赤固其質也布帛之青赤則
染矣然染之而受者亦布帛之質也以染鐵石則不入
矣是故賢人學法制以求仁義亦内也下愚雖學弗之
得矣中庸曰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
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

及其成功一也然則吾之論何嘗有外邪何憂乎終之
必亂邪吾之論則曰聞諸聖人於是引禮運周公六典
之類以明之今章子乃曰學乎聖人者何必易其言是
未嘗讀吾之論也趙簡子問子太叔揖讓周旋之禮焉
對曰是儀也非禮也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
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是故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
以奉五聲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
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以是言之樂政刑非禮者乎

顔淵問仁孔子曰克已復禮為仁請問其目曰非禮勿
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以是言之仁非禮者
乎章子尚未讀左氏傳論語宜其病吾言也聖人之於
禮其言盖參差言其大則無事不包言其小則庶事之
一耳故周官三百六十職題曰周禮以該之言其大也
其次則曰禮典與治教政刑事配焉其小則曰五禮與
射御書數並焉章子得其小而不得其大宜其病吾言
也故其説曰走百步外以救人隕溺難也趨百步外以

揖人易也趨則為之走則不為之矣已後鄉人一日之
生拜之能也坐其下行其後能也聞其急難則不為之
死矣是仁義難於禮也又曰順父禮也違父非禮也有
人蹈於水火之中已将救之而父在側曰勿救匍匐救
之無避也違父可也夫婦異列禮也如妻踣於舅姑之
前傷而不興盡力以扶之可也又曰心則愛兄而拜先
仲叔此禮之易者固勝仁也千金之寳分則多伯兄是
禮不勝仁也吾兄與嫂鬭則不救有嫂之嫌也此禮之

易者固勝義也鄉人之長者鬭扵兄救兄不勝則佐之
鬭是禮不勝義也嗚呼章子以揖拜為禮宜乎其不得
以兼仁義也且章子焉知仁義哉萬物之生無不遂吾
所謂仁也萬事之理無不當吾所謂義也而章子方區
區以救隕溺死急難為事不亦小乎以一人之力而見
隕溺必救見急難必死吾懼章子之仁義所及者寡而
天年不獲終也其所謂仁吾曰浮屠而已耳其所謂義
吾曰㳺俠而已耳孔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三

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父没三年尚不忍改其道
父在側曰勿救人於水火而違之可乎已以救為仁而
父曰勿救則父不仁矣已欲仁而彰父之不仁未見可
以為仁也父不仁則違之兄之鬭則不辯是非而佐之
是父輕而兄重乎兄與嫂鬭則以嫌而不救懼失禮也
妻踣而傷則扶之不顧禮焉是妻厚而嫂薄乎厚於妻
而薄於嫂茲小人之情輕其父而重其兄雖小人亦不
為也章子以是為仁義非吾所敢聞也抑其所謂禮之

在内者喪哀祭恭忠君孝父蓋皆仁義之目而不諭焉
悖矣人不知而不愠謂之君子吾不得已而申之者為
其惑衆也吾言止是矣章子雖復言吾不愠也
 
 
 
 
 

 
 
 
 
 
 
 
 旴江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      宋 李覯 撰
  易論十三篇
   易論第一
或曰易之為書也其不可學邪何其㣲而不顯也曰學
者之過也聖人作易本以教人而世之鄙儒忽其常道
競習異端有曰我明其象則卜筮之書未為泥也有曰
我通其意則釋老之學未為荒也晝讀夜思疲心於無

用之説其以惑也不亦宜乎包犧畫八卦而重之文王
周公孔子繫之辭輔嗣之賢從而為之注炳如秋陽坦
如大逵君得之以為君臣得之以為臣萬事之理猶輻
之於輪靡不在其中矣爾欲聞之乎曰然則請問為君
之道曰夫用貴莫若恭用富莫若儉恭則衆歸焉儉則
財阜焉恭儉者先王之所以保四海也損六五曰或益
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龜可决疑喻明智也以柔居
尊而為損道明智之士皆樂為用矣非徒人助天且福

之故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也恭之得衆也如此賁六
五曰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丘園謂質素之地也
處得尊位為飾之主而每事質素與丘園相似則費財
物束帛乃戔戔衆多也儉之足用也如此非徒儉於身
也祭祀鬼神尚可菲薄既濟九五曰東鄰殺牛不如西
鄰之禴祭實受其福禴祭之薄者也謂修德以祭雖薄
而受福也夫上之利民以財則不足也百姓安堵而不
敗其業利之大者也益九五曰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

孚惠我德謂因民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費則不須疑問
必獲大吉而物亦以信惠歸於我也夫溥愛無私君之
德也反是則非益之謂也屯九五曰屯其膏小貞吉大
貞㓙膏謂恩惠也處屯難之時居尊位之上不能博施
羣小而繫應在二所惠偏狹於有司之貞則吉於大人
之貞則㓙也比九五曰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
誡吉謂為比之主而有應在二顯比者也不能无私於
物唯賢是與愛於來而惡於去用三驅之道者也伐不

加邑動必討叛雖得乎顯比之吉而可以為上之使非
為上之道故象曰邑人不誡上使中也夫執剛莫如體
柔責人莫如自脩尚力取勝亦已勞矣同人九五曰同
人先號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謂不能使物自歸而用
其强直故必大師克之然後得志也困九五曰劓刖困
于赤紱乃徐有説利用祭祀赤紱謂異方之物也五以
剛猛物所不附忿物不附而行威刑則異方愈不懐矣
而體在中直能不遂迷乃徐脩德則得喜説履夫尊位

過而能改以斯祭祀必受福也夫以至尊敵至賤勝之
不足為武也夬九五曰莧陸夬夬中行无咎莧陸草之
柔脆者謂上六也夬之時以君子决除小人而五處尊
位躬自决之雖其克勝未足多也處中而行足以免咎
而已故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夫安非福也危非禍
也知危而懼安莫如之否九五曰休否大人吉其亡其
亡繫于苞桑處君子道消之時已當尊位能施否於小
人而自戒其将亡則得苞桑之固也夫救弊之術莫大

乎通變然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非斷而行之不足以
有為矣巽初六曰進退利武人之貞謂處令之初未能
服令故進退也則宜用武威以整齊之乃能成命也革
上六曰君子豹變小人革面謂居變之終變道已成則
小人變面以順上也夫治國始於齊家王化本乎夫婦
百代不易之道也家人九五曰王假有家勿恤吉謂居
於尊位而明家道則下莫不化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
夫夫婦婦六親和睦交相愛樂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

定故勿恤而吉也凡此皆為君之道也或曰子謂執剛
莫如體柔責人莫如自脩而乃以威武成命何也曰同
人九五敵剛也困九五來異方也其欲勝敵懐逺不可
暴也舜於有苗文王於崇乃其迹也巽之初六行令於
吾人也令善而衆疑不濟以威是終不可為也周官凡
出教令必徇以木鐸曰不用法者國有常刑乃其事也
盖所施之異胡可結以一言哉
   易論第二

或曰為君之道任官其急也請言其要曰井九五曰井
冽寒泉食謂五居中得正而體剛直不食汙穢必須井
㓗而寒泉然後乃食以言剛正之主不納非賢必須行
㓗才髙然後乃用也兊九五曰孚于剥有厲謂處尊貞
之位不説信乎君子而説信乎小人則小人道長而國
有危也剥六五曰貫魚以宫人寵无不利謂施寵小人
但同之於宫人勿使害正則終无尤也然則人君所任
宜得賢才不可説信小人雖未能不加以寵亦當處之

散地无俾乘勢以消君子可也或曰人君有不自為國
而委之大臣可乎曰茲禍福之機也事有不可不然亦
不可必然在度宜而行之耳蒙六五曰童蒙吉謂委於
二也夫蒙之時隂昧而陽明五以隂質居於尊位不敢
以其蒙昧自任而委之剛陽付物以能故獲吉也師六
五曰田有禽利執言无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㓙謂
柔非軍帥隂非剛武故不躬行必以授也授不得主衆
猶不從故長子則可弟子則㓙盖九二得中可以任也

自閫以外将軍制之用兵之法亦其宜矣臨六五曰知
臨大君之宜吉夫臨剛浸而長君子道盛之時也因而
納之委以其事則不勞而成功矣任得君子庸非智乎
大壮六五曰喪羊于易无悔羊壮也君大壮之時以隂
處陽以柔乘剛用壮之甚敵冦之來将失其居故不待
險難而先舍其壮委任於二則得无悔也此皆事之宜
不得不然也歴觀衆卦此類頗多率由隂居尊位未得
剛正在上而廢其聰明委政於下也得其人則民受其

賜非其人則職為亂階此不得不然也恒六五曰恒其
德貞婦人吉夫子凶謂居得尊位不能制斷而係應於
二專從其唱以此為恒則婦人之吉非夫子之道也以
言人君在位苟不能獨斷而牽於臣下權時則可矣以
之為恒則非君之道也坤初六曰履霜堅氷至戒其漸
也上六曰龍戰于野辨之不早疑盛乃動故必戰也此
任官之要先王其慎之也
   易論第三

或人請問為臣之道曰君子之進也難哉苟進則諂
則何有於君唯利而已矣否初六曰㧞茅茹以其彚貞
吉亨象曰㧞茅貞吉志在君也謂居否之時動則入邪
三隂同道皆不可進故茅茹以類貞而不諂志在於君
故不苟進也夫執剛用直進不為利忠誠所志鬼神享
之升九二曰孚乃利用禴无咎謂與五為應往必見任
體夫剛德進不求寵閑邪存誠志在大業故乃利用納
約于神明也夫君臣之交初未見親未信而諌人以為

謗損初九曰已事遄往无咎酌損之謂剛以奉柔當自
酌損其剛乃得合志志既合則道可行也然剛德之長
不可全削志意既合當自守貞九二曰利貞征凶弗損
益之謂初已損剛以順柔二復損已以益柔則剥道成
焉故不可遄往而利貞也夫道雖貞矣宜得其中不可
過也小畜上九曰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
子征凶謂體巽處上剛不敢犯尚德者也為隂之長能
畜剛健德積載者也婦制其夫臣制其君雖貞近危故

曰婦貞厲也滿而又進必失其道隂疑於陽必見戰伐
雖復君子以征必凶故曰君子征凶也恒初六曰浚恒
貞凶无攸利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謂求深窮底物
无餘藴以此為恒凶貞害德無施而利盖人不可以至察也節上六曰苦節貞㓙悔亡謂過節之中以至亢極
苦節者也以斯施貞物所不勝貞之㓙也以斯脩身行
在無妄故得悔亡盖政不可以峻刻也雖不可過亦不
可未至而止也晉初六曰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

謂進明退順不失其正而處卦之始功業未著物未之
信若以此為足自喪其長者也故必裕之然後无咎也
夫為君耳目所以司聰明也不能去邪人使至君側誰
之罪也兊九四曰商兊未寧介疾有喜謂三為佞説将
近至尊四以剛德裁而隔之初則未寧終則有喜也此
之為喜乃為至尊所善天下所頼故象曰九四之喜有
慶也夫事君盡禮致恭存位古之道也履九四曰履虎
尾愬愬終吉謂逼近至尊處多懼之地然以陽居隂以

謙為本雖處危懼終獲其志也夫君唱臣和理之常也
專而見疑鮮不及矣坤六三曰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
成有終謂含美於内待命而發不為事首順上而終可
謂智矣故象曰含章可貞以時發也或從王事知光大
也无妄六二曰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往亦謂代終
已成而不造也不擅其美乃盡臣道故利有攸往也雖
不獲自專而時有未安不可不憂也渙六四曰渙其羣
吉渙有丘匪夷所思謂與五合志内掌機密外宣化

命能為羣物散其險害然處上體之下不可自專猶有
丘墟未平之慮雖已得大功所思不可忘也若時不我
用不與於政則宜巻而懐之毋使動而之悔也坤六四
曰括囊无咎无譽謂以隂居隂不與陽事隠其賢徳乃
可免咎故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或竭其忠信志在
立功圖國忘身雖慎可也隨九四曰隨有獲貞㓙有孚
在道以明何咎謂居於臣地以擅其民失於臣道違貞
者也體剛居説而得民心能幹其事而成其功者也雖

違常義志在濟物著信在道以明其功何咎之有哉夫
權之所在衆之所附不守以正速禍而已矣益六二曰
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謂居中得位益自外
來朋龜獻䇿同於損卦六五之位位不當尊故永貞乃
吉也夫忠臣之分雖處險難義不忘君也蹇六二曰王
臣蹇蹇匪躬之故謂居位應五不以五在難中私身逺
害執心不回志救王室者也故象曰王臣蹇蹇終無尤
也凡此皆為臣之道也孔子曰為臣不易豈虚言哉

   易論第四
或曰大哉君臣之道既得而聞之矣請問凡所以治
身何如曰性不能自賢必有習也事不能自知必有見
也習之是而見之廣君子所以有成也蒙六四曰困蒙
吝謂獨逺於陽處兩隂之中困於蒙昧不能比賢以發
其志故曰吝也觀初六曰童觀小人无咎君子吝謂處
於觀時而最逺朝美體於隂柔不能自進无所鑒見故
曰童觀在小人則无咎君子處之吝道也夫道之於人

不可斯須去之也進則飾其行退則不勉焉是為利者
也君子恥之履九二曰履道坦坦幽人貞吉謂在内卦
幽隠之地而履其中道不以居外為榮處内為屈隠顯
皆同常行其貞宜其吉也中孚九二曰鳴鶴在隂其子
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謂處内而居重隂之下履
不失中不徇於外立誠篤至雖在闇昧物亦應之也晉
六二曰晉如愁如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謂進而无
應其德不昭不以无應而回其志處晦而能致其誠故

得貞之吉也其初愁如履正不回則乃受兹大福于其
母也井九三曰井渫不食為我心惻可用汲王明並受
其福謂井渫而不見食猶人脩已全㓗而不見用故使
我心惻也不下注而應止是可汲也井之可汲也猶人
可用若逢明王則既嘉其行又欽其用故曰並受其福也夫欲不可逞强不可恃放其私心罔知戒懼㓙之道
也震初九曰震來虩虩後笑言啞啞吉謂體夫剛徳為
卦之先能以恐懼而脩其德乃致福也豫初六曰鳴豫

㓙謂處豫之初而特得志於上樂過則滛志窮則㓙也
大壮九三曰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
角謂處健之極以陽處陽用其壮者也故小人用之以
為壮君子用之以為羅已者也雖復羝羊以之觸藩必
拘羸其角矣益上九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㓙謂
處益之極過盈者也求益无厭人弗之與怨者非一故
或擊之也夫静以俟時則无悔躁而求利則有恥不可
不慎也頥初九曰舍爾靈龜觀我柔頥㓙謂居養賢之

世不能正其所履而舍其靈龜之明德羡我朶頥而躁
求不足貴也咸六二曰咸其腓㓙居吉腓謂動躁者也
感物以躁㓙之道也由躁故㓙居則吉矣夫遵道而行
不牽於俗明哲之任也與衆雷同善柔之事也豫六二
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謂順不苟從豫不違中不改其
操是以吉也咸九三曰咸其股執其隨往吝謂志在隨
人所執亦已賤矣用斯以往吝其宜也小過九三曰弗
過防之從或戕之㓙謂居下體之上以陽當位而不能

先過防之至令小者咸過而復應而從焉其從之也則
戕之㓙至矣然而絶類離倫衆之所非毀方瓦合亦儒
之權也萃六二曰引吉无咎謂處坤之中已獨處正與
衆殊異民之多僻獨正者未能變體以逺於害故必見
引然後乃吉而无咎也凡此皆治身之道也或曰脩身
及家自天子逹庶人一也請問家道曰蠱初六曰幹父之
蠱有子考无咎厲終吉象曰幹父之蠱意承考也謂幹
父之事不可大小損益一依父命當量事制宜以意承

考而已九二曰幹母之蠱不可貞象曰幹母之蠱得中道
也謂婦人之性難可全貞宜屈已剛既幹且順故曰不
可貞也雖不宜全貞亦不可納之於邪故曰得中道也
家人初九曰閑有家悔亡謂治家之法及其志之未變
而豫防之則悔亡也家瀆而後嚴之則无逮矣九三曰
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謂家人雖嗃嗃悔其
酷厲猶保其吉婦子嘻嘻乃失其節也是威克厥愛家
道之善者矣

   易論第五
或曰脩身及家前聞之矣請問凡所以遇於人何如曰
夫上之遇下有道屯初九曰盤桓利居貞利建侯象曰
雖盤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貴謂陽賤謂隂
也初九之陽在三隂之下是以貴下賤故大得民心也
无妄初九曰无妄往吉象曰无妄之往得志也亦謂體
剛處下以貴下賤行不犯妄故往得其志也困九二曰
困于酒食朱紱方來利用亨祀征㓙無咎謂以陽居隂

尚謙者也體夫剛質而用中履謙應不在一心無所私
雖以處困物莫不至不勝豐衍故曰困于酒食也能招
異方故曰朱紱方來也然而不可以瀆也頥六四曰顛
頥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謂居得其位以上養下
得頥之義而下交不可以瀆故虎視耽耽威而不猛不
惡而嚴也夫下之遇上有道大過初六曰藉用白茅無
咎謂以柔處下心能謹慎故得無咎也訟六三曰食舊
徳貞厲終吉或從王事無成謂體夫柔弱以順於上不

為九二自下訟上不見侵奪保全其有故得食其舊徳
而不失也然而不可以諂也頥六三曰拂頥貞㓙十年
勿用無攸利謂履夫不正以養於上納上以諂者也處
頥而為此行十年見弃者也立行於斯無施而利也兊
六三曰來兊㓙謂以不正而來求説邪佞之道故㓙也
巽九二曰巽在牀下用史巫紛若吉无咎謂處巽之中
既在下位而復以陽居隂卑巽之甚故曰巽在牀下也
若惟施至卑於神祗而不用之於威勢則得吉而無咎

也夫陽為君子隂為小人同於君子則吉附於小人則
㓙臨九二曰咸臨吉无不利謂有應在五而五體柔若
順於五則剛徳不長矣雖感應之時不可全與相違必
未順其命乃得吉无不利也六四曰至臨无咎謂處順
履正不忌剛長而乃應之故得無咎也剥六三曰剥之
无咎謂與上為應羣隂剥陽我獨協焉雖處於剥可以
无咎也夬九三曰壮于頄有㓙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
濡有愠无咎謂夬為剛長而三獨應上六助於小人是

以㓙也君子處之必能棄夫情累决之不疑故曰君子
夬夬也若不與衆陽為羣而獨行殊志應於小人則受
其困焉遇雨若濡有恨而無所咎也夫心貴乎公而量
貴乎大公則視人如一大則無物不包視人如一則惟
善是從也無物不包則雖愚有處也比初六曰有孚比
之无咎有孚盈缶終來有它吉謂處比之首應不在
一心無私吝則莫不比之故必有它吉也同人初九曰
同人于門无咎謂為同人之首而無應於上心無係吝

通夫大同出門皆同誰與為咎也兊初九曰和兊吉謂
居兊之初應不在一無所黨係和兊之謂也説不在
履斯而行未見有疑之者吉其宜矣大過九四曰棟隆
吉有它吝謂雖能拯其弱不為下所撓而應在初用心
不廣故有它吝也蒙九二曰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謂
以剛居中童蒙所歸也包而不距則逺近咸至故包蒙
吉也泰九二曰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謂體健居中而用乎泰能包含荒穢受納馮河者也用

心廣大無所遐弃無所朋黨乃可以得配于五也凡此
皆遇人之道也
   易論第六
或曰吉㓙悔吝生乎動者也請問動而無悔則奚由
時乎時智者弗能違矣先時而動者妄也後時而不進
者怠也妄者過之媒怠者功之賊也蹇初六曰往蹇來
譽謂處難之始居止之初獨見前識覩險而止以待其
時故往則遇蹇來則譽也歸妹六三曰歸妹以須反歸

以娣謂室主猶存而求進焉進未值時故有須也不可
以進故反歸待時以娣乃行也凡此不可先時者也豐
上六曰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户閴其無人三歳不覿㓙
謂處於明動尚大之時而深自幽隠以髙其行大道既
濟而猶不見隠不為賢更為反道㓙其室也三年豐道
之成治道未濟隠猶可也既濟而隠以治為亂也節九
二曰不出門庭㓙謂初已造之至二宜宣其制矣而故
匿之失時之極則遂廢矣故不出門庭則㓙也凡此不

可後時者也嗚呼進取之時易見退避之時難知盖利
者人之所欲欲則存諸心存諸心則計之熟矣害者人
之所惡惡則幸其無之而不知為謀矣或人請問退避
之道曰君子見機而作愚者闇於成事禍至而避亦無
及也渙初六曰用拯馬壮吉謂處散之初乖散未甚故
可以逰行得其志而違於難也不在危劇而後乃逃竄
故曰用拯馬壮吉也遯初六曰遯尾厲勿用有攸往謂處遯之時而為遯尾禍所及也危至而後求行難可免

乎故勿用有攸往也然而矯枉過正衆之所憎和而不
同身乃無患明夷初九曰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
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謂處卦之始最逺於難逺
難過甚明夷逺遯絶跡匿形不由軌路殊類過甚以斯
適人人必疑之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也六二曰明夷
夷于左股用拯馬壮吉夷于左股示不能行也以柔居
中用夷其明進不殊類退不逃難故可用拯馬而壮吉
也夫有所避者不可有所顧也以欲而忘患鱗属所以

死於餌也遯九三曰係遯有疾厲畜臣妾吉謂在内近
二以陽附隂宜遯而繫故曰繫遯遯之為義宜逺小人
以陽附隂繫於所在不能逺害亦已憊矣宜其屈辱而
危厲也繫於所在畜臣妾可也施於大事㓙之道也九
四曰好遯君子吉小人否謂處於外而有應於内君子
好遯故能舍之小人繫戀是以否也若夫分有所定義
不可去則莫若守正之為利也泰九三曰無平不陂無
往不復艱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謂處天地之將閉平路之

将陂時将大變世将大革而居不失其正動不失其應
艱而能正不失其義故无咎也信義誠著故勿恤其孚
食有福也明夷六五曰箕子之明夷利貞謂最近於
晦與難為比猶闇不能沒明不可息正不憂危故利貞
也凡此避禍之道也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此之謂

   易論第七
或曰獨隂孰始獨陽孰生萬事云為未有不因人以成

故大則有君臣之交小則有同志之㑹變故非一願聞
其詳曰人事之變或逺而相應或近而相得逺而相應
君臣之分定也近而相得以各無應同志者也然而應
於逺者或為近所困承於上者或為下所逼臣欲應君
而冦難阻之君欲應臣而讒邪制之惟其明哲决所去
就秉心不回終乃無過也屯六二曰屯如邅如乗馬班
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謂志在乎五不從
於初與初相近而不相得困於侵害時方屯難正道未

通涉逺而行難可以進屯難之世勢不過十年十年則
反常反常則本志斯獲矣大有九四曰匪其彭无咎謂
既失其位而上近至尊之威下比分權之臣其為懼也
可謂危矣唯夫有聖知者乃能免斯咎也三雖至盛五
不可舎能辨斯數專心承五常匪其彭則无咎矣睽六
三曰見輿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魚器/反无初有終謂以
隂居陽以柔乘剛志在於上而不和於四二應於五則
近而不相比故滯隔所在不獲進也四從上取二從下

取而應在上九執志不回初雖受困終獲剛助也漸九
五曰鴻漸于陵婦三嵗不孕終莫之勝吉謂進得中位
而隔乎三四不得與其應合然各履正而居中三四不
能久塞其塗不過三歳必得所願矣九三曰鴻漸于陸
夫征不復婦孕不育㓙謂以陽爻為下卦之主而棄其
羣醜與四相得遂乃不反夫征不復樂於邪配則婦亦
不能執正矣然小人之心惡直醜正近不相得亦宜備
之既濟六四曰繻有衣袽終日戒謂履得其正而近不

與三五相得鄰於不親而得全者終日戒也抑又交際
之間理非一致或名雖為應而實不相接或義有可合
而情不相同智者三思故往而必納愚者徑行則動而
多悔也屯六四曰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謂二
雖比初執正不從不害已志者也求與合好往必見納
矣故象曰求而往明也小畜初九曰復自道何其咎吉
謂處乾之始以升巽初四為已應不距已者也以陽升
隂復自其道順而無違何所犯咎得義之吉也隨六三

曰係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謂雖體下卦二
已據初将何所附故舍初係四志在丈夫四俱無應亦
欲於已隨之則得其所求也睽六五曰悔亡厥宗噬膚
往无咎謂有應在二三雖比二二之所噬非妨已應者
也以斯而往何咎之有往必合也凡此智者之慮能見
彼情者也屯六三曰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
如舍往吝謂三既近五而無冦難四雖比五其志在初
不妨已路可以進而無屯邅也見路之易不揆其志五

應在三往必不納何異無虞以從禽其可獲乎故不如
舍往吝窮也大畜九二曰輿説輹謂五處畜盛未可犯
也遇斯而進故與説輹也凡此愚者之動不知彼情者
也故亦有非應比各亢一方而渙然合好罔有猜嫌者
同患相恤勢使之然也睽九四曰睽孤遇元夫交孚厲
無咎謂無應獨處而初亦無應特立處睽之時俱在獨
立同處體下故求其疇類而自託焉相得無疑故曰交
孚雖在乖革志可得行雖危無咎也故曰苟識其情不

憂乖逺苟明其趣不煩彊武能説諸心能硏諸慮睽而
知其類異而知其通其唯明爻者乎
   易論第八或曰天有常故四時行地有常故萬物生人有常故德
行成而事或有變勢或有異以常待之其可乎曰常者
道之紀也道不以權弗能濟矣是故權者反常者也事
變矣勢異矣而一本於常猶膠柱而鼓瑟也履九五曰
夬履貞厲謂履道尚謙不憙處盈而五以陽處陽正當

其位是以危也豐六二曰豐其蔀日中見斗往得疑疾
有孚發若吉謂處明動之時爻皆以居陽位乂不應隂
為美而二以隂居隂常於厥位故幽而無覩不能自發
也若夫排患解紛量時制宜事出一切愈不可常也益
六三曰益之用㓙事無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謂以隂
居陽處下卦之上壮之甚也語以謙冲則罪可戮用救
衰危則物所恃故以此告公國主所任也大過九二曰
枯楊生稊老夫得其女妻無不利謂以陽處隂能過其

本而救其弱者也上無其應心無係吝處過以此無衰
不濟也九三曰棟橈㓙謂居大過之時處下體之極不
能救危拯弱以隆其棟而以陽處陽自守所居又應於
上係心在一宜其淹溺而㓙衰也或曰甚哉幹蠱之難
也才不勝任亦可勉乎哉曰駑駘疾走不如良馬之安
行也小人飾智不能及君子之任真也天命之性有限
中苟非其宜是以身釣禍也大有九二曰大車以載
有攸往無咎謂健不違中為五所任任重不危致逺不

泥故可以往而無咎也鼎九四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
渥㓙謂處上體之下而又應初既承且施非已所勝故
曰鼎折足覆公餗也既覆公餗體為渥沾智小謀大不
勝其任受其至辱灾及其身故曰其形渥㓙也解六三
曰負且乗致冦至謂處非其位履非其正乗二負四以
容其身小人而乗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凡此皆以身
釣禍者也亦有才可適用德可及物而勢不可為者必
謹察之也井九二曰井谷射鮒甕敝漏謂處上宜下處

下宜上而二無應於上反下與初故莫之與也是卑者
不可以有為也旅九三曰旅焚其次喪其僮僕貞厲謂
居下體之上與二相得以寄旅之身而為施下之道與
萌侵權主之所疑故次焚僕喪而身危也是疏者不可
以有為也凡此亦所以釣禍也或有不量其力悖道逆
理以圖非望兹又罪之至也履六三曰眇能視跛能履
履虎尾咥人㓙武人為于大君謂以隂居陽以柔乗剛
志在剛健不脩所履欲以陵武於人為于大君行未能

免於㓙而志存于王頑之甚也同人九三曰伏戎于莽
升其髙陵三嵗不興謂貪於所比據上之應其敵剛健
非力所當故伏戎于莽不敢顯亢也升其髙陵望不敢
進量斯勢也三嵗不能興者也三嵗不能興則五道亦
已成矣安所行焉隨上六曰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
于西山謂隨之為體隂順陽者也最處上極不從者也
隨道已成而時不從故拘係之乃從也離九四曰突如
其來如焚如死如弃如謂逼近至尊履非其位欲進其

盛以炎其上命必不終也噫天不可違人不可欺忠孝
之美有生者所宜拳拳也
   易論第九或曰如此乎禍福之猶影響也何從而慎諸曰火之生
也一勺之勝及其燎也川流莫競是故君子慎乎始也
節初九曰不出户庭無咎謂為節之初将整離散而立
制度者也故明於通塞慮於險偽不出户庭慎宻不失
然後事濟而无咎也夬初九曰壮于前趾往不勝為咎謂

居健之初為决之始宜審其䇿以行其事壮其前趾往
而不勝宜其咎也然則不慎而失之者尚可及乎曰亦
在人之明與昧也明者則辨之於早過而能改故可及
也昧者則以智飾非至于貫盈雖悔無及矣復初九曰
不逺復無祇悔元吉謂最處復初始復者也不逺而復
幾悔而反以此脩身患難逺矣錯之於事其殆庶幾乎
故元吉也需九三曰需于泥致寇至象曰需于泥灾在
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謂以剛逼難欲進其道所

以招寇而致敵也猶有須焉不陷其剛寇之來也自我
所招敬慎防備可以不敗也訟九四曰不克訟復即命
渝安貞吉謂處上訟下可以改變者也故其咎不大若
能反從本理變前之命安貞不犯不失其道為仁由已
故吉從之也噬嗑初九曰屨校滅趾无咎謂過輕戮薄
足懲而已小懲大誡乃得無咎也同人九四曰乘其墉
克攻吉謂履非其位以與人爭二自五應三非犯已
攻三求二尤而效之違義傷理衆所不與故雖乘墉而

不克也不克則反自思過以從法則故得吉也臨六三
曰甘臨無攸利既憂之无咎謂履非其位居剛長之世
而以邪説臨物宜其無攸利也若能盡憂其危改脩其
道剛不害正故咎不長也凡此辨之於早可及者也復
上六曰迷復㓙有灾眚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㓙
至于十年不克征謂最處復後是迷者也以迷求復故
曰迷復也用之行師難用有克終必大敗用之於國則
反乎君道也大敗乃復量斯勢也雖復十年脩之猶未

能征也噬嗑上九曰何校滅耳㓙謂處罰之極惡積不
改者也罪非所懲故刑及其首至于滅耳及首非誡滅
耳非懲㓙莫甚焉凡此至于貫盈雖悔無及者也亦有
勢猶可救而弗用謀言遂及敗覆者茲又不明之甚也
夬九四曰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謂下
剛而進非已所據必見侵食失其所安而五為夬主非
下所侵若牽於五則可得悔亡而已剛亢不能納言自
任所處聞言不信以斯而行㓙可知矣噫過而不能知

是不智也知而不能改是不勇也持疑猶豫目以無害
古之亡國敗家未嘗不以此也
   易論第十
或曰文王之囚箕子之奴豈其所自取哉曰患自已招
斯可患也患非已招斯不足患也其必免矣如其不免
是有命焉非智之過也節六三曰不節若則嗟若無咎
謂以隂處陽以柔乗剛違節之道以至哀嗟自已所致
故無所怨咎也此患自已招者也漸初六曰鴻漸于干

小子厲有言無咎謂始進而未得其位則困於小子窮
於謗言故曰小子厲有言也困於小子讒謬之言未傷
君子之義故曰無咎也姤九三曰臀無膚其行次且厲
無大咎謂處下體之極而二據於初不為已乗居不獲
安行無其應不能牽據以固所處故曰臀無膚其行次
且也於履得其位非為妄處不遇其時故使危厲灾非
巳招是以無大咎也此患非已招必免者也蹇六四曰
往蹇來連謂往則無應來則乗剛往來皆難故曰往蹇

來連然得位履正當其本實難遇於難非妄所招也此
患非已招不可免者也是有命焉非智之過也亦有進
不違私志在救難以危其身此又君子之大義非智者
之羞也大過上六曰過涉滅頂㓙無咎謂處大過之極
過之甚也涉難過甚故至于滅頂㓙志在救時故不可
咎也古之人曰貪夫徇財烈士徇名夸者死權有所欲
者必得所惡也闗龍逄死於夏王子比干死於商人臣
之義不得不然也是故知幾之賢少欲之士拂衣塵外

髙蹈不還鴻飛㝠㝠非弋人之所簒也蠱上九曰不事
王侯髙尚其事謂最處事上而不累於職位不承事王
侯但自髙尚其事故志可則也漸上九曰鴻漸于陸其
羽可用為儀吉謂進處髙潔不累於位無物可以屈其
心而亂其志峨峨清逺儀可貴也賁初九曰賁其趾舍
車而徒謂在賁之始以剛處下居於無位棄於不義安
夫徒步以從其志者也此二疏以免於漢四皓以免於
秦特立獨行非凡所及也噫天道之變日星循環占之

而不舛者以知其數也人事之動情偽交錯應之而不
謬者以知其勢也持之以正用之以中百禄之來弗可
辭也已噫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哉
   易論第十一
或曰卦者時也爻者適時之變者也時既不一事亦不
同不可相假者也今子統而論之毋乃咈於時乎曰時
雖異矣事雖殊矣然事以時變者其迹也統而論之者
其心也迹或萬殊而心或一揆也若夫湯湯洪水禹以

是時而濬川黎民阻饑稷以是時而播種百姓不親契
以是時而敷五教蠻夷猾夏臯陶以是時而明五刑其
迹殊其所以為心一也統而論之謂之有功可也亦有
因時立事事不局於一時可為百代常行之法者如仁
義忠信之例是也故夫子於上下繫所稱者十有九爻
未有言其時者盖事不局於一時也是故時有小大有
以一世為一時者此其大也有以一事為一時者此其
小也以一世為一時者否泰之類是也天下之人共得

之也以一事為一時者訟師之類是也當事之人獨得
之也借如今之世泰之時也天下所共矣而所遇之事
人各不同若其倥侗之質求師辯惑蒙之時也立身嚮
道非禮勿行履之時也居其德義以待施惠井之時也
自逺之近觀鑒朝美觀之時也量能受任各當其分鼎
之時也夙夜在公幹君之事蠱之時也用其剛正辯物
之事訟之時也斷其刑罰無有不當噬嗑之時也出軍
遣将以討不庭師之時也險難在前按兵觀釁需之時

也民有困窮從而養之頥之時也事有所失知而改之
復之時也禮有過差議而定之節之時也逸樂之情
之以正豫之時也文飾之盛反之於素賁之時也人有
解慢示之以威震之時也夫此之類皆以一事為一時
而諸卦之時君之所遇者多以事無不統也臣之所遇
者寡以事有分職也或一人之身而兼數事或終食之
久而移數時時既屢遷迹亦皆變苟不求其心之所歸
而專視其迹則散漫簡策百紐千結豈中材之所了邪

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
下何思何慮謂少則得多則惑也然則統而論之不亦
可乎
   易論第十二或人請問乾坤何時也曰乾者聖人進取天位非承平
之時也故初則潜二則見三則乾乾四則或躍五則飛
上則亢也坤者聖人防閑臣下非大通之時也故初則
履霜上則龍戰三則含章而不敢為首四則括囊而後

無咎五則黄裳而後元吉唯二居於下卦履其中正乃
可任其自然也又問大過之時則務在救危遯明夷之
時則貴乎避難何其不同也曰大過之時本末雖弱而
未見君之昏亂臣之讒邪是國家之難何世無之君子
之義不得不救也遯則小人得志明夷則闇主在上忠
良之士徒見害而已無足可為也君子之智不得不避
也又問隂爻浸長皆小人道盛也剥之五隂否之三隂
小人衆多矣而不見君子避之之意二隂始進而君子

之遯猶恐為尾何也曰君子之道知幾其神故云二隂
用事小人将盛而亟避之則無患矣苟至于否塞至于
剥落而後退焉不已晩乎易之為遯所以示先見也然
則剥與明夷孰為大禍曰小人雖盛制之在君故貫魚
以宫人寵則無不利是禍之小也主之闇則末如之何
故南狩得其大首是禍之大也又問屯也蹇也困也名
相近也請言其别曰屯者動乎險中可為之世也然而
以有功矣蹇者見險而止不可為之世也然而足以

無過矣困者剛見揜於柔君子為小人所蔽窮厄委頓
者也人之所患莫斯之甚也比也同人也隨也義相類
也請言其異曰比者剛得尊位上下應之天下之人皆
親其君也同人者柔履中正而應乎乾同志相合物各
有黨也隨者剛來下柔動而之説謂能下於人動則人
説莫不從其所為也上之所務莫斯之大也謙也巽也
奚若曰謙者内陽外隂屈其剛德以下於物者也巽者
内外皆隂心貌如一情實卑順者也豫也兊也奚若曰

豫者主於逸樂兊者喜恱而已也晉也升也奚若曰升
者升得位晉者進見於君也泰也既濟也奚若曰泰者
君臣合好君子在位小人在野之世也然物既大通多
失其節故不具利貞之德也若夫物皆得其所事皆得
其宜未有如既濟之盛者也堯舜其猶病諸然安不忘
危戒在終止故曰初吉終亂也泰之極則城復于隍既
濟之極則濡其首禍福倚伏誠可畏也昔大禹之訓曰
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夫能保萬世無疆之

休其唯知懼者乎
   易論第十三或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謂備天下之象也請言其
畧曰天地萬物存乎説卦矣姑以人事明之八卦之道
在人靡不有之也但賢者得其正不肖者處其偏矣夫
剛而不暴乾之正也順而不邪坤之正也動而不妄震
之正也卑而不辱巽之正也險而不可犯坎之正也明
而不可欺離之正也静而不可誘以利艮之正也和而

不可撓以怒兊之正也若剛而不容於物乾之偏也順
而不守其道坤之偏也動而為躁震之偏也卑而為佞
巽之偏也險而為賊害坎之偏也明而為苛細離之偏
也止而不及其時艮之偏也説而不由於禮兊之偏也
是故賢者以功不肖者以過賢者以福不肖者以禍由
所用之道名同而實異也然賢者之道也或其數不備
或所施者狹夫能具八者之用發之乎身充之乎天地
之間者其唯聖人乎故用之於國則邇人安用之於軍

則逺人服鼓之舞之無物不得其宜矣純精勁正造成
庶事旰食忘倦終而復始用乾於國也含藏黄大靡物
不愛隤然和順無有煩擾用坤於國也甲兵斧鉞以重
其威無敢奸宄無敢怠惰用震於國也適時之變權宜
在已以貴下賤士争歸之用巽於國也封疆阻固山河
限貴在常尊無得褻近用坎於國也善靡不照惡靡
不見人文化成上下肅雍用離於國也脩其典禮止邪
未形慢易之心無自而入用艮於國也行慶施惠洽于

羣心罔有小大翕然欣戴用兊於國也以剛决事以勇
臨敵變動不息罔失其正用乾於軍也撫養士卒如母
親子雖其柔仁不害方直用坤於軍也先聲後實威聞
敵國動於九天物莫能亢用震於軍也隠其形勢示之
不能始如處女後如脫兎用巽於軍也深溝髙壘逺其
斥堠敵人不得襲刺客不得近用坎於軍也部曲分辯
各有麗著號令明白衆罔疑惑用離於軍也退北佯為
不追見利佯為不知持重有待嶷如山立用艮於軍也

誅其渠魁弔其民人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用兊於軍也
故知八卦之道大矣有髙焉必乗其上有深焉必載其
底有旁焉必環其外幽無不貫㣲無不徹惟所用之何
如耳噫作易者既有憂患矣讀易者其無憂患乎苟安
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以憂患之心思憂
患之故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則自天
祐之吉無不利矣
 

 
 
 
 
 
 
 
 旴江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四      宋 李覯 撰
  刪定易圖序論
覯甞著易論十三篇援輔嗣之注以解義盖急乎天下
國家之用毫柝幽㣲所未暇也世有治易根於劉牧者
其説日不同因購牧所為易圖五十五首觀之則甚複
重假令其説之善猶不出乎河圖洛書八卦三者之内
彼五十二皆疣贅也而况力穿鑿以從傀異考之破碎

鮮可信用大懼詿誤學子壊隳世教乃刪其圖而存之
者三焉所謂河圖也洛書也八卦也於其序解之中撮
舉而是正之諸所觸類亦復詳説成六論庶乎人事脩
而王道明也其小得失不足喜愠者不盡糾割别有一
本黄黎獻為之序者頗増多誕謾自鄶以下可無譏焉
牧又注易所以為新意者合牽象數而已其餘則攘輔
嗣之指而改其辭将不攻自破矣先代諸儒各自為家
好同惡異有甚冦讎吾豈斯人之徒哉憂傷後學不得

巳焉耳

 
 
 
 
 
 
 
 

   論一
或問劉氏之説河圖洛書同出於伏羲之世何如曰信
也繫辭稱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其指在作易也則
不待禹而得之明矣其所圖者信乎曰洛書五十有五
協於繫辭天地之數河圖四十有五雖於易無文然其
數與其位灼有條理不可移易非妄也惜乎劉氏之辯
則過矣或曰敢問河圖之數與位其條理何如曰一三
五七九竒數陽也非中央則四正矣坎離震兊之位也

二四六八耦數隂也不得其正而得四隅矣乾坤艮巽
之位也乾坎艮震陽卦位也則左旋兊坤離巽隂卦位
也則右轉竒則先左而後右耦則先右而後左坎一震
三也兊七離九也坤二巽四也乾六艮八也抑又縱横
數之皆得十五此非灼有條理不可移易者乎或曰劉
氏之辯其過焉在曰劉氏以河圖洛書合而為一但以
河圖無十而謂水火木金不得土數未能成形乃謂之
象至於洛書有十水火木金附於土而成形矣則謂之

形以此為異耳其言四象生八卦則取河圖之七八九
六以其有象字不可用洛書之形故也其下文又引水
六金九火七木八而生八卦於此則通取洛書之形矣
噫何其自相違也矧曰天五居中而主乎變化上駕天
一而生地六下駕地二而生天七左駕天三而生地八
右駕地四而生天九者不亦惑乎夫所謂生者言乎其
始也苟河圖之象生八卦則洛書之形又生八卦者何
也若以聖人既取河圖之數以畫卦而洛書之數止為

揲蓍則其論云在河圖則老陽老隂少陽少隂之數此
又已言揲蓍矣反覆不通故曰自相違也夫天一至地
十乃天地之氣降出之次第耳謂之五者非有五物謂
之十者非有十枚而曰五十有五者盖聖人假其積數
以起筭法非實數也如人兄弟行下浪/反第一至第十者
乃十人耳焉可謂有五十五人哉厥初太極之分天以
陽髙於上地以隂卑於下天地之氣各亢所處則五行
萬物何從而生故初一則天氣降於正北次二則地氣

出於西南次三則天氣降於正東次四則地氣出於東
南次五則天氣降於中央次六則地氣出於西北次七
則天氣降於正西次八則地氣出於東北次九則天氣
降於正南天氣雖降地氣雖出而猶各居一位未之㑹
合亦未能生五行矣譬諸男未冠女未笄昏姻之禮未
成則何孕育之有哉况中央八方九位既足而地十未
出焉天地之氣誠不備也由是一與六合於北而生水
二與七合於南而生火三與八合於東而生木四與九

合於西而生金加之地十以合五於中而生土五行生
而萬物從之矣二四易位而一三五如其初者當所王
之方也夫物以隂陽二氣之㑹而後有象象而後有形
象者胚胎是也形者耳目鼻口手足是也河圖之數二
氣未㑹而劉氏謂之象悖矣若夫洛書之數五位既合
則五行有象且有形矣象與形相因之物也其一二三
四五為生數六七八九十為成數者徒以先後分之耳
其實二者合而後能生生則成矣盖非一生之待六而

後成也假令河圖是象洛書是形則取洛書而為八卦
者亦非酌水燃火伐木鍛金而成之也直取其象耳以
法象而言之不亦可乎何其固執形象之象也其曰天
五駕一二三四而生六七八九者愈乖逺矣且隂陽㑹
合而後能生今以天五駕天一天三乃是二陽相合安
能生六生八哉天降陽地出隂隂陽合而生五行此理
甚明白豈有陽與陽合而生隂哉况所謂五者乃次第
當五非有五物也其一與六合之類皆隔五者盖以一

二三四五主五方而六七八九十合之周而復始必然
之數非有取於天五也其不用五竒主五方而五耦合
之者陽方則竒為之主而耦與之合隂方則耦為之主
而竒與之合又昭昭矣至如劉氏所圖太極生兩儀一
二三四其解曰畫天左旋畫地右動今按其畫天一在
坎天三在震誠左旋也地二在離地四在兊亦左旋耳
非右動也夫所謂左旋者如斗柄自寅向卯也右動者
如日月五星自丑向子也今以自午向酉而為右動何

哉若直以東北為左方西南為右方以分天地之位則
又不可謂之旋且動也旋動者進前之意也設謂陽升
隂降先兊四而後離二則繫辭所陳先二而後四未甞
倒言之也如是則劉氏之解果繆矣注易圖易自謂窮
天地之理而乃未明左旋右動之法甚哉其可笑也
   論二
或曰劉氏謂聖人以河圖七八九六而畫八卦而吾子
之意乃取洛書何也曰繫辭稱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

謂備天下之象也河圖之數二氣未合品物未生何所
象乎洛書之數五行成矣萬物作矣於是象金而畫乾
兊象土而畫坤艮象木而畫震巽象水而畫坎象火而
畫離不言五而言四象者以土分王四時舉四行則土
可知矣又以四行之數而揲蓍七少陽八少隂九老陽
六老隂是也曰敢問畫卦皆取洛書矣其於河圖何所
則也曰則其位也河圖有八方之位洛書有五行之象
二者相須而卦成矣曰劉氏以為六居坎而生乾謂三

為坎三為乾也九居兊而生坤謂三為兊六為坤也七
居離而生巽謂三為離四為巽也八居震而生艮謂三
為震五為艮也何如曰以位數之則乾坤艮巽亦三位
也以畫數之則坎震亦五畫也離兊亦四畫也何其或
以位數或以畫數反錯之甚也况説卦稱六畫而成卦
六位而成章彼重卦然畫與位等耳未常析言之也苟
析言之則坤六位而十二畫矣焉得曰六畫成卦也雖
繫辭陽一君而二民盖取隂耦以喻人臣代終之義非

可積以為數也今謂人有二心者非可積十人以為二
十心也且劉氏説天地之數六者有六物耳而乃以一
爻分為二畫以當二物可乎歴觀諸卦以爻為人雖隂
爻亦一人耳帝乙歸妹非有兩妹也箕子明夷非有兩
箕子也然則劉氏畫卦之説其不可用明矣矧聰明睿
智創制立法固不區區專決於圖書故曰古者包犧氏
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
文與地之冝近取諸身逺取諸物是不專決於圖書參

互而後起之者也聖人既按河圖有八方将以八卦位
焉洛書有五行将以八卦象焉於是觀隂陽而設竒耦
二畫觀天地人而設上中下三位純陽為乾取至健也
純隂為坤取至順也一陽處二隂之下剛不能屈於柔
以動出而為震一隂處二陽之下柔不能犯於剛以入
伏而為巽一陽處二隂之中上下皆弱罔克相濟以險
難而為坎一隂處二陽之中上下皆強足以自託以麗
著而為離一陽處二隂之上剛以駁下則止故為艮一

隂處二陽之上柔以撫下則説故為兊也西北盛隂用
事而陽氣盡矣非至健莫能與之争故乾位焉争勝則
陽氣起故坎以一陽而位乎北坎者險也一陽而犯衆
隂誠不為易而為險也艮者止也物芽地中将出而止
也待春之謂也自此動出乎震絜齊乎巽離者明也萬
物皆盛長得明而相見也坤厚以養成之成而説故取
諸兊也畫八卦分八方之義如斯而已也或曰説卦稱
勞乎坎謂萬物閉蔵納受為勞也成言乎艮謂萬物之

所終也今吾子之言似不類者何也曰孔子據物終於
地上而言也覯取諸物始於地下而言也所以就足先
聖之論使人不疑耳或曰劉氏謂三畫象三才為不詳
繫辭之義則以乾之三畫為天之竒數三一三五皆陽
也坤之三畫為地之耦數三六八十皆隂也獨陽獨隂
無韞三才之道者何如曰劉氏學易乃不知畫之與位
各一事也畫者譬諸人也位者人所處之地也三畫雖
純陽象天而三位有天地人之别何害也上中下三位

譬如公也卿大夫也竒耦二畫譬如君子也小人也公
卿大夫皆君子盖有之矣皆小人亦有之矣或一君子
而二小人或一小人而二君子猶行人之止傳舍何常
之有安可見純天便曰無地位見純地便曰無天位哉
且其引説卦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以為六
畫包三才無三畫韞三才之説噫何其也三畫象三
才矣重之為六又象三才何害也若三畫之時乾為天
坤為地六畫之後亦不免為天為地也三畫之位則初

為地二為人三為天六位則初二為地三四為人五上
為天從宜改易何固執之為哉且劉氏論三才則引説
卦六畫破先儒三畫以為不經及其論竒耦則用天三
竒地三耦天地各減其二不顧繫辭五位有合之説是
經乎不經也又其論乾元用九謂天一天三天五陽數
也坤元用六謂地二地四隂數也至其下文以天五散
在五行天一居尊不動餘有天三地四合而成九天三
則乾之三畫地二地四則坤之六畫陽得兼隂故乾三

兼坤六而乾元用九也噫陽不可兼隂乎則天三何以
稱用九陽果得兼隂乎則天一天三天五當兼地二地
四何以不稱乾元用十五也輕先儒九揲六揲之通義
而務求新不虞錯亂之至此鄙哉
   論三
或人敢問大衍之數五十諸儒異論何如曰京房馬
長荀爽之釋吾無取焉耳至於鄭康成姚信董遇以為
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減五而用之劉氏亦同此説吾有

取焉耳此章上言大衍之數下言乾坤之策中言天地
之數非衍之用而何也然所以減之之意或謂減五行
或謂減六畫或謂減天五盖未之思矣夫五行六畫天
五減之之可否不足復詰吾直謂天地之數雖五十五
至揲蓍之法止可用五十故取其整數而已也只如期
三百六旬有六日而乾坤之策三百六十當期之日又
豈可言無六策以當六日者别有意也聖人揲蓍虚一
分二掛一揲四歸竒再扐確然有法象非苟作也故五

十而用四十九分於兩手掛其一則存者四十八以四
揲之十二揲之數也左手滿四右手亦滿四矣乃扐其
八而謂之多左手餘一則右手餘三左手餘三則右手
餘一左手餘二右手亦餘二矣乃扐其四而謂之少三
少則扐十二并掛而十三其存者三十六為老陽以四
計之則九揲也故稱九三多則扐二十四并掛而二十
五其存者二十四為老隂以四計之則六揲也故稱六
一少兩多則扐二十并掛而二十一其存者二十八為

少陽以四計之則七揲也故稱七一多兩少則扐十六
并掛而十七其存者三十二為少隂以四計之則八揲
也故稱八所謂七八九六者盖取四象之數也以是五
十之策不可増損増一損一則不可揲之矣故康伯述
輔嗣之㫖曰演天地之數所賴者五十也苟謂聖人以
五行天五之故特減其五則未知不減之時如何揲也
以五十五而虚其一又掛其一則兩手五十三十三揲
之數而餘一也左手雖得四右手尚餘一左手三則右

手二左手二則右手三左手一則右手四終無平時雖
童子亦知不可為也五十之上唯五十四可矣虚一掛
一則兩手五十二十三揲之數也然三少則存者四十
三多則存者二十八一少兩多則存者三十二一多兩
少則存者三十六乾元當用十坤元當用七少陽八而
少隂九矣其下唯四十六虛一掛一則兩手四十四十
一揲之數也然乾元當用八坤元當用五少陽六而少
隂七矣不徒不應四象之數陽反而耦隂反而竒矣吾

故謂揲蓍之法止可用五十故取其整數而已也或曰
虚其一者康伯以為太極劉氏以為夭一何如曰究觀
繫辭以四十九分而為二以象兩則是虚一在兩儀之
前也下文太極生兩儀則又太極在兩儀之前太極與
虚一相當則一非太極而何也且其謂大衍後天地之
數則太極不可配虚其一之位此又不思之甚矣作大
衍之法誠在數之後矣然其所取象固在數之先所謂
分而為二以象兩者也盖有兩儀而後有數也既可象

兩儀於數之先豈不得配太極於兩儀之上哉若以一
二三四便為兩儀則天非一天地非一地而已也是知
天地者其體也一二三四之類其氣也苟虚一以象天
一之氣而分四十九以象兩儀之體則是逸其末而勞
其本於義乖矣又破康伯之注無不可以無明必因於
有以謂太極其氣已兆非無之謂噫其氣雖兆然比天
地之有容體可見則是無也又稱聖人之辭易有太極
既言有則非無之謂也吾以為天地之先強名太極其

言易有太極謂有此名曰太極者耳非謂太極便有形
也如老子之言恍忽中有物有象不可一見有字便指
為實物實象也凡此皆巧詆先儒不自知其罪也
   論四
或曰劉氏謂坎生復卦離生姤卦何如曰磔裂爻位則
巧矣義則未也聖人設卦觀象以陽潛地中故坎以一
陽居二隂之中陽生隂下故復以一陽居五隂之下八
卦配八方則坎當北十二卦配十二月則復當建子復

之陽乃坎之陽也陽則無二而象之之卦有兩也何哉
八方與十二月不同也三畫與六畫不同也是故陽則
無二而象之之卦有兩也離與姤亦如之若謂坎之陽
生復之陽離之隂生垢之隂則是十一月有兩陽也五
月有兩隂也固不然矣且其説以復卦生於坎中動於
震交於坤變二震二兊二乾而終姤卦生於離中消於
巽交於乾變二巽二艮二坤而終自復至坤凡十二卦
主十二月噫以十二月言之則自復以往歴臨泰大壮

夬而後至乾此云二震二兊而後二乾者何也自姤以
往歴遯否觀剥而後至坤此云二巽二艮而後二坤者
何也以八方言之則自坎以往歴艮震至巽極矣陽一
於子而六於已也此云震兊乾者何也自離以往歴坤
兊至乾極矣隂一於午而六於亥也此云巽艮坤者何
也其意以復姤生於坎離而變初四變二五變三上毎
為二卦則八卦備謂之巧也宜矣然義不通也又以姤
巽承於乾非四正之卦乃引歸妹之兊云妹係姊嫁故

兊少女而用巽之長女主其卦噫何偽飾之多也彼其
意欲以兊承於乾則成履非姤隂生之卦又不可數變
故引兊於歸妹假託廣嗣之義而係巽於姤耳不徒義
理迂恠以象論之大可笑也少女既嫁於震又係巽而
嫁於乾乎長女既交於乾又從兊而交於震乎則是一
女而事二夫也豈不可笑此所謂偽飾之多也聖人之
意曷至是哉或曰劉氏之説七日來復不取易緯六日
七分何如曰不取宜矣苟以十二月之卦論之則剥盡

之後經坤一月非止七日也以六日七分言之則剥盡
之後經艮既濟噬嗑大過坤未濟蹇頥中孚九卦毎卦
六日七分乃至於復非止七日也然劉氏更以七為少
陽必經隂六之數盡至七日少陽乃生斯又未善也歴
觀衆卦或言七日或言三日或言三年或言十年强為
配合時或可言參相鉤考辭則易屈大抵言日逺者不
過七日震六二既濟六二勿逐七日得不過七日而得
也七日來復以復不可逺君子之道雖消不久不過七

日而復彖曰天行也盖言來復之義是天之行反覆如
此亦非考案氣候實日而云也萬夀無疆豈實有萬哉
愛而多之之辭也或曰臨至於八月有凶諸儒之論孰
為得失曰何氏云建子陽生至建未為八月當矣臨二
陽遯二隂合耦之卦也劉氏破之以為果建子則辭
在復卦之下此不明矣且復卦陽生其勢㣲弱未足矜
也臨卦剛長強亢之漸故戒之以遯卦有凶也推其本
而言之復生為一月臨長為二月至遯為八月不亦可

乎而劉氏固守臨之建丑數至遯之建未則七月以不
滿八之故遂用周正排建未為八月又念文王演卦在
商之末正朔未改不可以未為八月乃稱周公述而成
之故以周正為定且先儒以為文王作卦辭周公作爻
辭劉氏既未有以破之安得謂卦辭亦周公所成以飾
臨卦八月用周正之説乎其下文曰况乎易有三名夏
曰連山商曰歸藏周曰周易易既題周以正名則不得
不以周之正朔定其月也且周易書名周公設官可題

周家以别餘代卦辭豈得擅改彼禮樂損益盖從時之
宜易之為書萬世無敝况文考之手澤周公改之何意
也文王若曰七月有凶有何妨害而周公故以八月定
之乎文王作易之時便題周字亦可矣何必周公也號
國曰周其來久矣故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雖紂在上
而題易曰周以别夏商何害也魯頌次於周頌亦須周
滅而後加魯字乎此類皆閭巷老生誑童耀騃之辨非
天下之公議也

   論五
或曰易緯以六十卦主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信
乎曰吾觀於太𤣥信矣所主之日取卦象乎取卦名乎
曰取諸卦名而已太𤣥所以凖易者也起於冬至其首
曰中陽氣潛萌於黄宫信無不在乎中謂是時萬物之
萌信無不在地之中於易則中孚孚者信也亦謂信無
不在地之中也其次曰周陽氣周神而反乎始於易則
復復者反也亦謂反乎始也其次曰礥陽氣㣲動動而

礥礥物生之難也於易則屯屯者物之始生也粗舉二
三則知冬至之後其卦中孚復屯者題號此日之氣候
曰中孚也曰復也曰屯也他皆倣此但元首八十一毎
首四日有半易卦六十毎卦六日有竒故前後或參差
盖大同而小異也而劉氏以經乾坤之䇿三百六十當
期之日不别起數謂易緯六日七分義無所出若是則
劉氏凡言天五駕天一之類亦出於經乎乾坤之策况
其數六十卦况其名不相妨也又謂十二卦已主十二

月不可取雜書破經義今觀六十卦之次其十二卦仍
在本月稱為辟卦則十二卦既總主一月又與諸卦分
治六日如侯伯有功德者既作一州之牧亦未免為一
國之君也而劉氏區區以月各有主日無用卦是欲立
州牧而廢二百一十君也其可乎或曰敢問元亨利貞
何謂也曰大哉乎乾之四德也而先儒解詁未能顯闡
是使天道不大明君子無所法若夫元以始物亨以通
物利以宜物貞以幹物讀易者能言之矣然所以始之

通之宜之幹之必有其狀竊嘗論之曰始者其氣也通
者其形也宜者其命也幹者其性也走者得之以胎飛
者得之以卵百榖草木得之以句萌此其始也胎者不
殰卵者不殈句者以伸萌者以出此其通也人有衣食
獸有山野蟲豸有陸鱗介有水此其宜也堅者可破而
不可輭炎者可滅而不可冷流者不可使之止植者不
可使之行此其幹也乾而不元則物無以始故女不孕
也元而不亨則物無以通故孕不育也亨而不利則物

失其宜故當視而盲當聴而聾也利而不貞則物不能
幹故不孝不忠為逆為惡也是故文言曰元者善之長
也亨者嘉之㑹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唯君
子為能法乾之德而天下治矣制夫田以飽之任婦功
以煖之輕稅斂以富之恤刑罰以生之此其元也冠以
成之昏以親之講學以材之擯接以交之此其亨也四
民有業百官有職能者居上否者在下此其利也用善
不復疑去惡不復悔令一出而不反事一行而不改此

其貞也是故文言曰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㑹足以合
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
曰乾元亨利貞
   論六
或曰敢問五行相生則吉相克則㓙信乎曰相生未必
吉相克未必㓙用之得其宜則雖相克而吉用之失其
宜則雖相生而㓙今夫水克於火則燔燒可救火克於
金則器械可鑄金克於木則宫室可匠木克於土則萌

芽可出土克於水則漂溢可防是用之得其宜雖相克
而吉也以水浸木則腐以木入火則焚以火加土則焦
以土埋金則鏉以金投水則沈是用之失其宜雖相生
而㓙也是以太𤣥之贊決在晝夜當晝則相克亦吉當
夜則相生亦㓙𤣥告曰五生不相殄五克不相逆不相
殄乃能相繼也不相逆乃能相治也相繼則父子之道
也相治則君臣之寳也今夫父之於子能食之弗能教
之則恩害於義也君之於臣能賞之又能刑之則威克

厥愛也恩害義則家法亂威克愛則國事脩吾故曰相
生未必吉相克未必㓙也或曰吾子之言性命何其異
也曰吾之言也折諸聖宜乎其異矣命者天之所以使
民為善也性者人之所以明於善也觀其善則見人之
性見其性則知天之命説卦曰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将
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
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
而成卦人之有仁義所以順性命也董仲舒曰天令之

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朴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受
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羣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
臣上下之誼㑹聚相遇則有耆老長㓜之施粲然有文
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生五榖以
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乗馬圈豹檻虎是
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然則本乎天謂之命在乎人謂
之性非聖人則命不行非教化則性不成是以制民之
法足民之用而命行矣導民以學節民以禮而性成矣

則是聖人為天之所為也繫辭曰吉㓙者言乎其失得
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無咎者善補過也由此觀之
吉㓙由人乃易之教也黄帝堯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
而化之使民宜之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若夫釋人
事而責天道斯孔子所罕言古之龜筮雖質諸神明必
參以行事南蒯将亂而得黄裳元吉穆姜棄位而遇元
亨利貞德之不稱知其無益後之儒生非史非巫而言
稱運命矯舉經籍以縁飾邪説謂存亡得喪一出自然

其聴之者亦已荒矣王制曰執左道以亂政殺假於鬼
神時日卜筮以疑衆殺為人上者必以王制從事則易
道明而君道成矣 
 
 
 
 旴江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五      宋 李覯 撰
  周禮致太平論五十一篇并序/
 敘曰昔劉子駿鄭康成皆以周禮為周公致太平之
 迹而林碩謂末世之書何休云六國隂謀然鄭義獲
 伸故周官遂行覯竊觀六典之文其用心至悉如天
 焉有象者在如地焉有形者載非古聪明睿智誰能
 及此其曰周公致太平者信矣鄙儒俗士各滯所見

 林之學不著何説公羊誠不合禮盗憎主人夫何足
 恠今之不識者抑又譊譊将使人君何所取法是用
 摭其大畧而述之天下之理由家道正女色階禍莫
 斯之甚述内治七篇利用厚生為政之本節以制度
 乃無傷害述國用十六篇備預不虞兵不可闕先王
 之制則得其宜述軍衞四篇刑以防姦古今通義唯
 其用之有所不至述刑禁六篇綱紀既立持之在人
 天工其代非賢罔乂述官人八篇何以得賢教學為

 先經世軌俗能事以畢述教道九篇終焉并序凡五
 十一篇為十巻命之曰周禮致太平論噫豈徒觧經
 而已哉唯聖人君子知其有為言之也
   内治第一男女之際人道所重前哲固備言矣然而賢妃相成之
道不世出亂國家者往往而是盖婦人之性鮮克正也
隂則昧柔則弱昧不足自見弱不足自立與物而遷直
情㤀反其體一也堯試舜觀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於

嬀汭嬪於虞以堯之女其淵源非不善尚曰舜能以義
理下其心是無聖人為之耦則不克使其行婦道也彼
凡人子而不漸以教摩以禮其可乎哉今夫數口之家
猶以婦傾或靡敝財用或離析骨肉速刑召禍至無可
救者多矣况乎后妃同體於王其次嬪御亦所愛幸一
發言一舉事足以旋轉天地薄蝕日月其為禍福可勝
言哉貴則為驕富則為侈並寵則妬不荅則怨憎則有
讒言愛則有私謁府庫或為之空刑賞或為之濫姦邪

或為之昌忠良或為之剥宗室或為之棄冡嗣或為之
易帷簿或為之不脩社稷或為之不食妺喜之放桀妲
已之殺紂此類豈少哉故内宰以隂禮教六宫隂禮婦
人之禮六宮謂后也又以隂禮教九嬪不言教夫人世
婦舉中以見上下省文也又以婦職之法教九御使各
有屬以作二事正其服禁其竒衺展其功緒九嬪掌婦
學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后尊也不得不
教女御卑也而教亦及之在王宫者不可不知禮也

如使后夫人九嬪世婦女御皆受教皆知禮德皆正言
皆順無冶容無廢功無侈服無衺道則閨門之内何有
不肅溥天之下何有不化關睢之不淫葛覃之躬儉樛
木之無嫉妬螽斯之多子孫巻耳之輔佐求賢兔罝之
莫不好德於斯見矣王道安得不成乎
   内治第二
天官冢宰其屬則有九嬪世婦女御女祝女史唯夫人
之於后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無官職故不列且

夫六宫内也如家人家人私也六官外也乃國事國事
公也外内異處國家異分公私異宜然而使嬪婦屬天
官無外内國家公私之辨者何哉聖人之意於是深矣
彼婦人女子而當於至尊幽居九重人弗得見則驕蹇
自恣無所不至也是故使之分職於内而附屬於外有
職則當奉其法有屬則必攷其功奉法則不敢不謹攷
功則不敢不慎舉宫中之人而知所勸勉者官有其長
之效也而况内宰亦用大夫士春官世婦毎宫卿二人

盖皆分命賢臣以參檢内事與夫婢妾賤人自相使令
而無畏忌者不同年而語矣天子所御而服官政從官
長是天子無私人天子無私人則羣臣焉得不公庶事
焉得不平無偏無黨王道蕩蕩此之謂也漢髙帝欲廢
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留侯曰骨肉之間雖臣等
百人何益此大臣不得與内事之敝也爰盎引却慎夫
人坐謂妾主豈可以同坐文帝怒説以人豕迺説如使
盎軰得制宫中之事則尊卑有不序上下有不和者乎

官失其守一女顓恣則公卿附離之不暇其何冢宰之
能帥也悲夫
   内治第三
昏義曰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
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婦順故天下内
和而家理也至於天官序則世婦以下不言數謂君子
不苟於色有婦德者充之無則闕世婦女御視大夫士
尚惟其人則三夫人九嬪官不必備可知矣自古婦人

之賢者盖不易得故其生則寢之地以教其卑衣之裼
以教其正弄之瓦以教其事既十年姆教婉娩聴從執
麻枲治絲繭織紝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於祭祀納
酒漿籩豆葅醢禮相助奠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先
嫁三月祖廟未毁教於公宫祖廟既毁教於宗室教以
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之祭牲用魚芼用蘋藻所以
成婦順也如此而後備於從人之道况乎王之北宫當
貫魚之寵者可以非其人哉故無德以色親則天有投

蜺之異詩曰蝃蝀在東莫之敢指謂邪色之乗陽也曲
禮納女於天子曰備百姓言以廣子姓耳深山大澤實
生龍蛇母子傳類亦不可忽晉愍懐太子宫中為市使
人屠酤手揣斤兩輕重不差盖其母屠家女也先王之
制百二十人猶以無人而闕之至難至慎若此武帝平
吳之後掖庭殆将萬人復何義也人多則御幸不可徧
怨恨由是興費廣則財物不足支民甿所以困國家之敗何莫由斯者邪

   内治第四
女御掌御敘於王之燕寝凡羣妃御見之法月與后妃
其象也卑者宜先尊者宜後十五日而徧自望後反之
其不使九嬪世婦掌之而使女御者防上之專妬也盖
以女御官卑不敢嫉妬自專則九九之法行矣九九之
法行則内無怨女而子孫衆多矣夫飲食男女人之大
欲一有失時則為怨曠七月女心傷悲東山婦歎于室
君子撢於人情周道所以興也安得聚少艾之色幽於

深宫之中而無進御之路則其性情之所感動何如哉
四時何以能和百神何以降福至於繼嗣社稷之重事
甚有寵之人或不宜子非廣其禮将無及也霍光欲上
官皇后擅寵有子雖宫人使令皆為窮絝多其帶後宫
莫有進者而昭帝無嗣成帝約不負趙昭儀掖庭中御
幸生子者輒死飲藥傷墮者無數終以國統三絶王莽
簒之愛有所偏之過也薄姬輸織室而生孝文為漢太
宗晉簡文寵徐貴人彌年無子李后在織坊形長色黒

謂之崑崙帝以大計召之乃生孝武天命所在不以貴
賤美惡論也然則九九而御使無專妬者聖人之意逺
   内治第五
哀公問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
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
君何謂已重乎然則先王之所以重昏禮為其主祭祀
也祭祀之禮豈唯致齋於内㑹君於廟服副褘於東房

執璋瓚而亞祼酌瑤爵進玉齍薦徹豆籩以嘉魂魄而
已乎是禮之末節一日可為者也必竭力從事然後為
至焉故内宰中春詔后帥外内命婦始蠶於北郊以為
祭服又上春詔王后帥六宫之人而生穜稑之種獻之
於王夫普天王土率土王臣蠶者非一女也将以為王
服有不足乎而后且親蠶其夫以事先舅先姑敢不用
力焉不可以為婦道也耕者非一男也将以為祭盛有
不足乎而后且佐耕其夫以事先舅先姑敢不用力焉

不可以為婦道也王后之尊而親蠶天下之女子有不
遵㣲行求柔桑者乎王后之尊而佐耕天下之女子有
不饁南畆喜田畯者乎王后之尊而為婦道天下之女
子有不承先祖共祭祀者乎明王之以孝治天下此其
一助也而况不知耕之勞則以為田自生榖不知蠶之
苦則以為桑自生絲自古愚婦人糞土貨財焦爛府庫
農夫病工女死而求之不已者不知民事之難也干寳
之論晉紀曰其婦女粧櫛織絍皆取成於婢僕未甞知

女工絲枲之業中饋酒食之事也晉之禮法於此大壊
則周之興也宜矣
   内治第六
春官内宗凡内女之有爵者内女王同姓之女有爵其
嫁於大夫及士者其職掌宗廟之祭祀薦加豆籩及以
樂徹則佐傳豆籩賔客之饗食亦如之王后有事則從
外宗凡外女之有爵者外女王諸姑姊妹之女其職掌
宗廟之祭祀佐王后薦玉豆眂豆籩及以樂徹亦如之

王后以樂羞齍則贊凡王后之獻亦如之王后不與則
贊宗伯小祭祀掌事賔客之事亦如之夫富貴驕人自
然之勢苟非明哲其能免乎矧伊女子生於王族雖有
葭莩之親者猶乗勢以輕其家不順於舅姑不和於室
人庸奴其夫者多矣夫婦之道天地之象人之大倫也
乃由宗室亂之非所以示天下也聖人有作安得不大
為之坊夫禮禁亂之所由生猶坊止水之所自來也故
以内女外女謂之内宗外宗列為禮官之屬其職禮則

視必在禮聽必在禮言必在禮貌必在禮思必在禮視
聽言貌思無不在禮則其人之智愚賢不肖何如也祭
祀賔客非有切身之急而不敢不以禮則己之所以為
婦者敢有不恭乎觀后之事宗廟則知所以順其舅姑
觀后之饗同姓諸侯則知所以和其室人觀后之亞王
祼獻則知所以從其夫順於舅姑和於室人而當於夫
是故婦順備而内和理内和理而家可長久也召南何
彼襛矣美王姬之詩謂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車服

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雍之德彼天
子所生而若此况於同姓姑姊妹之女乎是其所以為
王化之基也   内治第七
媒氏掌萬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書年月日名
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凡娶判妻入子者皆書
之中春之月令㑹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司男女之
無夫家者而㑹之夫昏姻之禮要在及時故國無鰥民

則桃夭之詠作喪其妃耦則有狐之刺興彼室家之好
而繫之王者之風為人上者不可不察也孟子對齊宣
王曰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亶父來朝走馬
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内
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誠
哉是言也人主知漁色而不知下無室家知逞欲而不
知下有怨曠其可乎哉天地不合萬物不生有夫有婦
然後為家上得以養父母下得以育子孫生民之本於

是乎在而人主慢之非計也是故聖人設官主判合之
禮子生三月必書其名男自二十以及二十九女自十
五以及十九皆為盛年其昏自季秋至於孟春惟其所
用若男三十女二十為期盡雖中春猶可行所以蕃育
人民是皆言其極也及此月而父母不娶不嫁之者相
奔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則罪罰之甞有妃匹而鰥寡
者亦察焉先王之道如此其至也既為之立其家又使
之有其業國中則典婦功掌婦式之法野則酇長稽其

女功然而民不庶且富者未之信也越語女子十七不
嫁丈夫二十不娶父母有罪雖於禮為蚤而句踐報吳
亦以是也晉泰始中博選良家以充後宫先下書禁天
下嫁娶噫大可笑也
 
 
 
 

 
 
 
 
 
 
 
 旴江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六      宋 李覯 撰
   國用第一
人所以為人足食也國所以為國足用也然而天不常
生其生有時地不徧産其産有宜人不皆作其作有能
國不盡得其得有數一榖之稅一錢之賦給公上者各
有定制苟不量入以為出節用而愛人則哀公云二猶
不足公羊謂大桀小桀誅求無巳怨刺並興亂世之政

也故大府凡頒財以式法授之王日一舉其膳六牲祀
兵朝甸其服有九故關市之賦以待王之膳服諸侯來
朝卿大夫來聘致之則有積飱饔接之則有饗食燕故
邦中之賦以待賔客牛馬之食其用芻禾車秅之數皆
眡牢禮故四郊之賦以待稍秣功懋懋賞以馭其幸所
受之物邦之大用故家削之賦以待匪頒冬官百工取
材非一五庫之量毋或不良故邦甸之賦以待工事問
勞贈賄酬爵侑食皆為篚實将其厚意故邦縣之賦以

待幣帛大祀小祭事神之禮牲幣玉器不奢不儉故邦
都之賦以待祭祀股肱或虧君之所痛賵禭含賻闕一
不可故山澤之賦以待喪紀王及冢宰時有所善燕好
之用亦以推恩故幣餘之賦以待賜予王於諸侯分烖
救患㓙禮五事其費則多故邦國之貢以待吊用國家
閒暇要在多積積貯之道天下大命故萬民之貢以充
府庫難得之貨饑不可食燕㳺所用非國之急故式貢
之餘財以共玩好之用凡其一賦之出則給一事之費

費之多少一以式法如是而國安財阜非偶然也
   國用第二
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貨賄之蔵燕衣服衽
席牀第凡䙝器凡王之獻金玉兵器文織良貨賄之物
受而蔵之凡王之好賜共其貨賄内府掌受九貢九賦
九功之貨賄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凡四方之幣獻
之金玉齒革兵器凡良貨賄入焉凡適四方使者共其
所受之物而奉之凡王及冢宰之好賜予則共之按其

職文掌天子器用財賄燕私之物及受貢獻以備賞賜
此帑蔵之在宫中官職之最私䙝者然而為冢宰之屬
列大府以下與凡治蔵之官不異者何也盖王者無外
以天下為家尺地莫非其田一民莫非其子財物之在
海内如在槖中况於貢賦之入何彼我之云哉歴觀書
傳自禹貢以來未聞天子有私財者漢湯沐邑為私奉
養不領於經費靈帝西園萬金常聚為私蔵皆衰亂之
俗非先王之法也故雖天子器用財賄燕私之物受貢

獻備賞賜之職皆屬於大府屬於大府則日有成月有
要嵗有㑹職内之入職嵗之出司書之要貳司㑹之鉤
考廢置誅賞之典存焉如此用安得不節財安得不聚
若以御府禁錢捐之親幸之手省闥之中外人弗睹法
制所不行校比所不及則傷財害民非細事也
   國用第三
太宰以九職任萬民一曰三農生九榖二曰園圃毓草
木三曰虞衡作山澤之材四曰藪牧養蕃鳥獸五曰百

工飭化八材六曰商賈阜通貨賄七曰嬪婦化治絲枲
八曰臣妾聚歛疏材九曰閒民無常職轉移執事天之
生民未有無能者也能其事而後可以食無事而食是
衆之殃政之害也是故聖人制天下之民各從其能以
服於事取有利於國家然後可也太宰授之職閭師責
其功故曰任農以耕事貢九榖任圃以樹事貢草木任
工以飭材事貢器物任商以市事貢貨賄任牧以畜事
貢鳥獸任嬪以女事貢布帛任衡以山事貢其物任虞

以澤事貢其物凡無職者出夫布也人各有事事各有
功以興材征以濟經用無惰而自安無賊於糧食是富
民之大本為國之上務雖關百聖何以易此昔胥臣對
晉文公謂戚施植鏄蘧蒢蒙璆侏儒扶廬矇瞍脩聲聾
瞶司火王制瘖聾跛躃㫁者侏儒各以其器食之古者
廢疾之人猶有所役後之㳺民作無益以害有益者肩
相摩轂相撃而吏不以是罪之主不以是棄之謂之何


   國用第四
言井田之善者皆以均則無貧各自足也此知其一未
知其二必也人無遺力地無遺利一手一足無不耕一
步一畮無不稼榖出多而民用富民用富而邦財豐者
乎大司徒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室數制
之不易之地家百畮一易之地家二百畮再易之地家
三百畮不易之地嵗種之地美故家百畮一易之地休
一嵗乃復種地薄故家二百畮再易之地休二嵗乃復

種故家三百畮遂人辨其野之土上地中地下地以頒
田里上地夫一㕓田百畮萊五十畮餘夫亦如之中地
夫一㕓田百畮萊百畮餘夫亦如之下地夫一㕓田百
畮萊二百畮餘夫亦如之萊謂休不耕者戸計一夫一
婦而賦之田其一戸有數口者餘夫亦受此田也載師
以宅田士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
任逺郊之地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也士田仕者亦
受田賈田在市賈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

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若餘
夫致仕者仕者賈人庶人在官者畜牧者之家皆受田
則是人無不耕無不耕則力豈有遺哉一易再易萊皆
頒之則是地無不稼無不稼則利豈有遺哉自阡陌之
制行兼并之禍起貧者欲耕而或無地富者有地而或
乏人野夫有作惰㳺况邑居乎沃壤猶為蕪穢况瘠土
乎饑饉所以不支貢賦所以日削孟子曰仁政必自經
界始師丹言宜畧為限不可不察也

   國用第五
地利之食於人博哉農既得其時種既得其宜然且不
熟者水旱賊之也水旱之灾雖天所為至於人力亦有
可及矣故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
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
夫有川川上有路此鄉遂之田制也匠人為溝洫耜廣
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田首倍之
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

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
里為同同間廣二㝷深二仞謂之澮此都鄙之田制也
川大於澮澮大於洫洫大於溝溝大於遂遂大於
通水以入於遂遂入於溝溝入於洫洫入於澮澮入於
川然則雖大雨霖其水有所渫能為害者希矣稻人掌
稼下地以瀦畜水以防止水以溝蕩水以遂均水以列
舍水以澮寫水以渉揚其芟作田瀦謂畜流水之陂防
瀦旁隄也然則雖久不雨其水可以得能為害者希矣

聖人之於水旱不其有備哉蒍掩規偃豬君子以為禮
史起引漳水舄鹵生稻粱鄭國鑿涇水關中為沃野古
之賢人未有不留意者也水官不修川澤溝瀆無有舉
掌機巧趍利之民得行其私日侵月削往往障塞雨則
易以溢謂之大水豈天乎霽則易以涸謂之大旱豈天
乎如是而望有年未之思矣
 
 旴江集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七      宋 李覯 撰
   國用第六
繫辭曰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耜
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諸益是聖人之於農必制器以利
其用也舜典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榖是聖人
之於農必命官以掌其政也故遂大夫正嵗簡稼器脩
稼政稼器耒耜鎡基之屬稼政孟春之月令所云皆脩

封疆審端徑術善相丘陵阪險原隰土地所宜五榖所
殖以教道民必躬親之之比也器不簡則貧人或不能
備物政不脩則愚者或不能得宜不備物則雖良田将
不耕不得宜則雖嘉種将不穫若是不可不慎也至如
二耜為耦一夫不足獨舉必通功易事兩人相助而後
可也故里宰以嵗時合耦于耡以治稼穡趍其耕耨行
其秩敘耡者里宰治處於此合耦使相佐助秩敘相佐
助之次第也又五榖熟時有風雨之急是謂力耕數耘

收穫如寇盜之至者也然一夫又不足為故遂師廵其
稼穡而移用其民以救其時事謂使轉相助救時急事
也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之如此奈何民不富國不實
也漢趙過能為代田一畮三一夫三百而播種於
中苗生葉稍耨隴草因隤其土以附苗根比盛暑隴
盡而根深能風與旱其耕耘下種田器皆有便巧用耦
犂二牛三人一嵗之收常過縵田畮一斛以上善者倍
之民或苦少牛過奏故平都令光以為丞教民相與庸

輓犂以故田多墾闢用力少而得榖多斯近古之事效
驗甚明而歴代莫以為意何也
   國用第七
載師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
職事者出夫家之征謂宅不毛者罰以一里二十五家
之泉空田者罰以三家之稅粟民雖有間無職事者猶
出夫稅家稅夫稅者百畮之稅家稅者出士徒車輦給
繇役也閭師凡庶民不畜者祭無牲不耕者祭無盛不

樹者無椁不蠶者不帛不績者不衰謂庶人五母雞二
母彘無失其時是以不畜者罰之死後祭無牲也黍稷
曰盛耕者所以殖黍稷今田不耕非直罰以屋粟又死
後祭無盛也五畮之宅樹以桑麻今宅不毛非直罰以
里布死後又無椁也蠶則得帛不蠶故身不得衣帛績
則得布不績故死則不為之着哀以罰之也夫財賦力
征人所吝嗇與其無事而重孰若有業而輕以此罰之
敢或不勉者乎帛所以養老衰所以送死葬禮祭禮乃

為令終一有解惰則不得用以此罰之敢或不勉者乎
是聖人敺民以反本之術也漢髙祖令賈人不得衣絲
乗車重稅租以困辱之孝恵髙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
商賈之律然市井子孫亦不得為官吏商賈乃在四民
之目而前代且謫之後之㳺惰去四民逺甚者其類不
可勝數為國者非徒函容或尊寵之傷哉
   國用第八
一夫之耕食有餘也一婦之蠶衣有餘也衣食且有餘

而家不以富者内以給吉㓙之用外以奉公上之求也
而况用之無節求之無藝則死於凍餒者固其勢然也
故土均掌和邦國都鄙之政令刑禁與其施舍禮俗喪
紀祭祀皆以地媺惡為輕重之法而行之掌其禁令禮
俗邦國都鄙民之所行先王舊禮也君子行禮不求變
俗隨其土地厚薄為之制豐省之節耳司書三嵗則大
計羣吏之治以知民之財器械之數以知田野夫家六
畜之數以知山林川澤之數以逆羣吏之政令逆謂鉤

考也恐其羣吏濫稅斂萬民故知此本數乃鉤考其政
令也夫奢則以為榮儉則以為辱不顧家之有亡汲汲
以從俗為事者民之常情也是故為之禁令地媺收多
則用之豐地惡收少則用之省如此民皆知惜費矣虧
下以益上貪功以求賞不恤人之困乏皇皇以言利為
先者吏之常態也是故為之鉤考雖器械六畜山林川
澤必知其數如此吏不敢厚斂矣民皆知恤費吏不敢
厚斂而不免凍餒者未甞聞也禮器曰居山以魚鼈為

禮居澤以鹿豕為禮君子謂之不知禮然則地之惡禮
不可輕耶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然則民之財官
可不知耶是先王之所以得後世之所以失也
   國用第九職方氏凡邦國小大相維王設其牧制其職各以所能
制其貢各以其所有謂國之地物所有也諸侯得稅大
國半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一皆市取當國所有以貢
於王也土訓掌道地圖以詔地事道地慝以辨地物而

原其生以詔地求辨地物者别其所有所無原其生生
有時也以此二者告王雖是當州所有而生有時地所
無及物未生則不求也大哉聖人念民勤恤財匱如是
其著也地所有而官不用則物必賤地所無而反求之
則價必貴况天時所不生則雖有如無矣買賤賣貴乗
人之急必刼倍徙之利者大賈蓄家之幸也為民父母
奈何不計本末罔農夫以附商賈令下之日吏旁為姦
公不獲皮毛而私啄其髓矣壊民家敗民産此其甚也

夏書任土作貢厥貢厥篚九州不同前聖後聖豈非一
揆者乎漢桑都尉領大農以諸官各自市相争物以故
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廼請置大農部丞數
十人分部主郡國令逺方各以其物如異時商賈所轉
販者為賦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大農諸官盡
籠天下之貨物如此富商大賈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
萬物不得騰躍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準桑雖聚斂之
然此一役豈無法耶孝武時國用饒給而民不益賦

誠有以也
   國用第十
司稼廵野觀稼以年之上下出斂法斂法者豐年從正
㓙年則損也廪人掌九榖之數以嵗之上下數邦用以
知足否以詔榖用以治年之凶豐凡萬民之食食者人
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
則令邦移民就榖詔王殺邦用謂以嵗之豐㓙得稅物
多少之帳計國之用以知足否若嵗㓙稅物少而用多

則不足廪人既知多少足否乃詔告在上用榖之法也
夫什一而稅天下中正是故謂之徹徹者通也然耕穫
之事豐儉亡常不幸㓙旱水溢或螟螣蟊賊農雖盡力
榖有不登而有司必求如法於理安乎孟子道龍子之
言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嵗之中以為
常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
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終
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

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故聖人設官必於榖之将熟
廵於田野觀其豐凶而後制稅斂焉豐年從正亦不多
取也凶荒則損何取盈之有哉然則龍子所見盖周之
末世周公雖貢未甞聞其不善也然而取之少則用不
得不殺取少而用不殺則國不能自濟非反乎民将焉
得也宜其知足否而詔榖用焉王制曰冡宰制國用必
於嵗之杪五榖皆入然後制國用用地小大視年之豐
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量入以為出由此道也後世

作者除減斂法則既聞之矣至於邦用其可忽諸
 
 
 
 
 
 
 

 
 
 
 
 
 
 
 旴江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八      宋 李覯 撰
   國用第十一
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斂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
其賈買之物楬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買者各從其
抵都鄙從其主國人郊人從其有司然後予之凡賖者
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
辨而授之以國服為之息物楬而書之物物書其賈也

不時買者謂求急者也賖謂祭祀喪紀二者事大故賖
與民不取利也貸者即今之舉物生利也與其有司别
其所授之物所出之利各依其服事之稅若其人受園
㕓之田而貸萬泉則朞出息五百他倣此也天之生物
而不自用用之者人人之有財而不自治治之者君繫
辭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是也君不理則權在商
賈商賈操市井之權斷民物之命緩急人之所時有也
雖賤不得不賣裁其價太半可矣雖貴不得不買倍其

本什百可矣如此蚩蚩之氓何以能育是故不售之貨
則斂之不時而買則與之物楬而書使知其價而况賖
物以備禮貸本以治生皆所以紓貧窶而鉗并兼養民
之政不亦善乎管仲通輕重而桓公以覇李悝平糴而
魏國富彊耿夀昌築常平而民便之師古之效也宜其
流風遂及於今必也事責其實官得其人亦何媿彼哉
   國用第十二
司市凡治市之貨賄六畜珍異亡者使有利者使阜害

者使亡靡者使㣲利利於民謂物實厚者害害於民謂
物行苦者使有使阜起其賈以徴之也使亡使㣲抑其
賈以却之也侈靡細好使富民好奢㣲之而已又偽飾
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賈者十有二在
工者十有二所以俱十有二者工不得作賈不得粥商
不得資民不得畜王制曰用器不中度不粥於市兵車
不中度不粥於市布帛精麤不中數幅廣狹不中量不
粥於市姦色亂正色不粥於市五榖不時果實未熟不

粥於市木不中伐不粥於市禽獸魚鼈不中殺不粥於
市亦其類也夫理財之道去偽為先民之詐偽盖其常
心矧兹市井飾行儥慝何所不至哉姦偽惡物而可雜
亂欺人以取利則人競趍之矣豈唯愚民見欺邪使人
妨日廢業以作無用之物人廢業則本不厚矣物無用
則國不實矣下去本而上失實禍自此始也至於侈靡
皆為人費雖不可盡去亦當制節使㣲少矣孟冬之月
令曰毋或作為淫巧以蕩上心必功致為上書曰不貴

異物賤用物民乃足此之謂也噫為國家者孰不有意
哉言而必信令而必行鮮矣
   國用第十三
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惠郷里之委積以恤人之囏
阨門關之委積以養老孤郊里之委積以待賔客野鄙
之委積以待羇旅縣都之委積以待㓙荒委積者計九
榖之數足國用以其餘共之也囏阨謂民有困乏則振
恤之門關謂出入有稅足國用之外留之以養死政之

老與其孤也郊里六鄉之民居郊者其委積以待賔客
至郊與王國使者接因與之廪餼也野鄙謂六遂客有
羇縶未得去者則於此惠之縣都謂四百里五百里中
年榖不登則畿内畿外通給之也世之有饑穣天之行
也禹湯之聖猶弗能免至於困窮孤獨寄客之人皆國
所常有安坐而視其死則非仁人在上視民如傷者之
意皆推其惻隱則邦用有經倉之榖孰為閒粒府之帛
孰為羨縷如是而輟焉禍盖博矣故宜於大有年時畜

積以備之倉人有餘則蔵之以待㓙而頒之職内敘其
財以待邦之移用亦謂此也然而洪範云臣無有作福
晏子稱家施不及國使民弗知主恩而謂為已力乃人
臣之常過國家之大患也故郷師以嵗時廵國及野而
賙萬民之囏阨以王命施惠此慮之深禮之至也然則
義倉之法亦有取焉耳
   國用第十四
司救凡嵗時有天患民病則以節廵國中及郊野而以

王命施惠由是觀之非直凶荒而後施與也疾疫亦有
之矣夫四時之厲或連月不愈或闔門不起丁壯卧於
牀蓐則老稚無能為飲食所不給醫藥所不濟以至於
死者豈天命乎人主所宜動心矣賈師凡天患禁貴儥
者使有常價亦為此也司關國㓙札則無關門之征猶
㡬由是觀之凶年非直除減田租彼貨賄之征皆舍之
疾疫亦然夫阻饑之人營求衣食固無所不至又将籠
其貨賄則何以措手足乎况於疾疫之世安得助天為

虐耶人主所宜動心矣掌客凡禮賔客國新殺禮凶荒
殺禮札喪殺禮禍烖殺禮在野在外殺禮由是觀之非
直以嵗之下則殺邦用若新建國及札喪禍烖在野在
外皆殺禮也禮許儉不非無安得重困於無聊之民求
備乎籩豆之事也人主所宜動心矣膳夫大荒則不舉
大札則不舉天地有烖則不舉邦有大故則不舉由是
觀之非直於外事殺禮若王膳亦為之貶也譬諸父母
其子之不哺而日餘膏粱可哉人主所宜動心矣故曲

禮曰凶荒年榖不登君膳不祭肺馬不食榖馳道不除
祭事不縣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皆自貶損憂民之
道也如此天不為之感人不為之悦用度不足海内不
安未之前聞也
   國用第十五
鄉師以國比之法以時稽其夫家衆寡辨其老幼貴賤
廢疾馬牛之物辨其可任者與其施舍者掌其戒令糾
禁聽其獄訟鄉大夫以嵗時登其夫家之衆寡辨其可

任者國中自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
皆征之其舍者國中貴者賢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
者皆舍以嵗時入其書征之者謂給公上築作挽引道
渠之役也國中復除者多役使者少人少則勞故晚役
而早免之二十以及六十是也野復除者少役使者多
人多則逸故早役而晚免之十五以及六十五是也君
子之於人裁其勞逸而用之可不謂義乎世有仕學之
鄉或舍役者半農其間者不亦難乎而上弗之恤悖矣

貴者有爵命服公事者有功勞誠不可役然復其身而
已世有一戸皆免之若是則老者疾者亦可以闔門不
使耶至於馬牛皆辨其可任善夫世有人未嘗芻秣而
責以牽徬其僦費敗家者衆矣况乎水旱疾疫之嵗饑
餓之弗察死亡之弗圖而臨以定制敺之給使可乎故
均人凡均力政以嵗上下豐年則公旬用三日焉中年
則公旬用二日焉無年則公旬用一日焉㓙札則無力
政無財賦也古者使民嵗不過三日而秦法月為更卒

已復為正一嵗屯戍一嵗力役三十倍於古何不仁之
甚也天下畔之晚矣   國用第十六
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六曰安富謂平其繇役不專
取也大哉先王之法其所以有天下而民不斁者乎孔
子謂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管子有言倉廪實知禮
節衣食足知榮辱然則民不富倉廪不實衣食不足而
欲教以禮節使之趍榮而避辱學者皆知其難也及其

為國家則有反是者矣田皆可耕也桑皆可蠶也材皆
可飭也貨皆可通也獨以是富者心有所知力有所勤
夙興夜寐攻苦食淡以趣天時聽上令也如此而後可
以為人之民反疾惡之何哉疾惡之則任之重求之多
勞必於是費必於是富者幾何其不黜而貧也使天下
皆貧則為之君者利不利乎故先王平其繇役不專取
以安之也漢武帝時筭賈人之緡匿不自占占不悉戍
邉一嵗沒入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即治郡國緡

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
百餘頃宅亦如之商賈中家以上大氐破民媮甘食好
衣不事畜蔵之業當是之時天下何如其不亡者幸也
世俗不辨是非不别淑慝區區以擊彊為事噫富者乃
彊邪彼椎埋而誅者果何人也 
 
 旴江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九      宋 李覯 撰
   軍衞第一
兵者國之大事人知之矣然先王足兵而未嘗有兵後
世有兵而未嘗足兵何以言之小司徒會萬民之卒伍
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
為師五師為軍以起軍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貢
賦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數上地家七人可

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
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凡起徒役毋過家一人唯田
與追胥竭作夏官序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
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二千
有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
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
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凡民在鄉則五家為比家出
一人故在軍五人為伍比長因為伍長五比為閭故五

伍為兩閭胥因為兩司馬四閭為族故四兩為卒族師
因為卒長五族為黨故五卒為旅黨正因為旅帥五黨
為州故五旅為師州長因為師帥五州為鄉故五師為
軍鄉大夫因為軍將士不特選皆吾民也將不改置皆
吾吏也有事則敺之於行陣事已則歸之於田里無招
收之煩而數不闕無禀給之費而食自飽故曰先王足
兵而未嘗有兵也壘壁以聚之倉庫以生之羣眠類坐
而不使補死填亡之不暇故曰後世有兵而未嘗足兵

也管仲相齊桓公作内政而寓軍令焉故卒伍定乎里
而軍政成乎郊連其什伍居處同樂死生同憂禍福共
之故夜戰則其聲相聞晝戰則其目相見緩急足以相
死其教已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諸夏然則鄉軍
之法固嘗試矣善哉
   軍衞第二大司馬中春教振旅遂以蒐田火弊獻禽以祭社中夏
教茇舍遂以苗田車弊獻禽以享礿中秋教治兵遂以

獮田羅弊致禽以祀祊中冬教大閲遂以狩田徒弊致
禽饁獸于郊入獻禽以享烝夫守國之備不可以不素
習也不素習則敺市人而戰之未足為喻也是故春教
兵入平列陳如戰之陳辨鼔鐸鐲鐃之用以教坐作進
退疾徐疏數之節夏教草止如振旅之陳辨號名之用
以辨軍之夜事秋教師出如振旅之陳辨旗物之用至
冬大閲簡軍實焉然而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若無
故而習是習殺人也非示天下不復用兵之意也故因

春蒐夏苖秋獮冬狩而教焉鳥獸魚鼈皆函血氣若無
故而殺是暴天物也作禽荒也故因祭社享礿祀祊享
蒸而行焉明非好兵也為田獵也非好田獵也為祭祀
也其名甚美其實甚利外以彰事神之禮非美乎内以
作不虞之偹非利乎聖人之動其順如此顧不足為後
世法乎天下無事則卒伍放于冗從器械束于故府學
軍旅者指為凶人一方有警則旦收而暮教之暮教而
旦發之人情焉得不驚戰陣焉得不敗至有以講武為

戲樂用相夸示先王之禮沒於淫樂中者亦不足算也   軍衞第三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掌其政令行其秩敘
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舍之職事若邦有大事作宫
衆則令之王宫之士謂王宫中諸吏之適子也庶子其
支庶也秩謂依班秩受禄敘者其才藝髙下為次第以
作其徒役者士庶子屬太子隨其所用使役之也八次
八舍衞王宫者必居四角四中於徼候便也大事謂寇

戎之事起宫中之衆使士庶子行則宫伯戒令之也宫
正掌王宫之戒令糾禁去其淫怠與其竒衺之民㑹其
什伍而教之道藝民謂宫中吏之家人也宫正掌宫中
卿大夫士亦兼掌子弟若有為淫放怠慢譎觚非常之
行則去之又㑹合之五人為伍二伍為什欲使宿衞時
語言相體服容相識及其學問又相親切磋琢磨道藝
謂三徳三行六藝也若是則宫中諸吏之子弟必當備
宿衞從征役且聽太子之令也豈唯宫中諸吏之子弟

而已哉凡公卿大夫元士之子亦然故諸子掌國子之
倅掌其戒令與其教治辨其等正其位國有大事則帥
國子而致於太子唯所用之若有兵甲之事則授之車
甲合其卒伍置其有司以軍法治之司馬弗正也大哉
王者之師其備矣乎非直興於閭里抑又取諸世族彼
以父祖貴富宜有報上之心而况學習徳行道藝孰不
知忠孝之美任之以金革則與夫干賞蹈利庸徒鬻賣
者蓋有間矣且太子將為君國子將為臣君臣之分未

定而恩義固已接矣則今日之遊倅未必不為嗣王之
將帥也轡長馭逺有如是哉文王世子曰公若有出疆
之政庶子以公族之無事者守於公宫正室守太廟諸
父守貴宫貴室諸子諸孫守下宫下室此諸侯禮也豈
天子之事而有不用力者乎
   軍衞第四槀人掌受財于職金以齎其工弓六物為三等弩四物
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春獻素秋獻成書其

等以饗工乘其事試其弓弩以下上其食而誅賞饗謂
酒肴勞之也上工作上等其饗厚下工作下等其饗薄
乘者計其事之成功也善則上其食尤善又賞之否者
反此先王之於造兵其事必計之其物必試之非直饗
有厚薄食有上下又臨之誅賞則工有不勉者乎作有
不慎者乎故弓人為弓取六材必以其時凡相幹欲赤
黑而陽聲角欲青白而豐末膠欲朱色而昔筋欲小簡
而長大結而澤漆欲測絲欲沈冬析幹而春液角夏治

筋秋合三材寒奠體氷析灂春被弦則一年之事矢人
為矢前弱則俛後弱則翔中弱則紆中强則揚羽豐則
遲羽殺則趮是故夾而揺之以眡其豐殺之節也橈之
以眡其鴻殺之稱也凡相笴欲生而搏同搏欲重同重
節欲疏同疏欲㮚廬人為戈柲車㦸酋矛夷矛句兵欲
無彈刺兵欲無蜎是故句兵椑刺兵摶兵同强舉圍
欲細凡試廬事置而揺之以眡其蜎也灸諸牆以眡其
橈之均也横而揺之以眡其勁也函人為甲凡察革之

道眡其鑽空欲其惌也眡其裏欲其易也眡其朕欲其
也櫜之欲其約也舉而眡之欲其豐也衣之欲其無齘
也其作巧其試明擐之者無不堅執之者無不鋭以此
戰何不勝以此攻何不取以此守何不固楚之鐵劒利
而秦王色憂謂鐵劒利則士勇焉耳為國家者苟不留
聰明則有司以常事處之郡國之貢姑備名物府藏之
約唯謹簿書而欲用之立尸之地此可為太息者也
 

 
 
 
 
 
 
 
 旴江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      宋 李覯 撰
   刑禁第一
刑罰之行尚矣積聖累賢未有能去者也非好殺人欲
民之不相殺也非使畏已欲民之自相畏也然而憲令
所加寛猛或異苟失權時之制則致逺恐泥矣故大司
寇之職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國詰四方一曰刑
新國用輕典新國者新辟地立君之國用輕法者為其

民未習於教二曰刑平國用中典平國承平守成之國
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三曰刑亂國用重典亂國篡弑叛
逆之國用重典者以其化惡伐滅之蓋四海之内千八
百國國政或異人心豈同苟執一以御之是膠柱而鼓
瑟欲盡五聲之變不可得也夫新辟地立君之國居處
未安衣食未足君臣之義未固上下之情未接從而急
之則魚淰鳥獝不復聚矣其可不用輕法邪篡殺叛逆
之國紀綱大壊風俗大惡强弱相勝衆寡相暴從而緩

之則羊很狼貪難以制矣其可不伐滅之邪承平守成
之國人各有業事各有制緩之將恐縱急之將恐擾其
可不用常行之法邪以大言之則天下之理亦然漢興
高祖初入關約法三章曰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蠲
削煩苛兆民大説此非刑新國用輕典者邪周道既衰
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時作刑以詰四方五刑之屬三千
蓋多於司刑所職五百章此非刑亂國用重典者邪洪
範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

友剛克燮友柔克皆聖人所以適時之變也奈何以三
尺之書齊萬邦之政俗雖殊而弗察事雖變而弗知治
之不及古豈不有由也哉
   刑禁第二
小司寇以三刺斷庶民獄訟之中一曰訊羣臣二曰訊
羣吏三曰訊萬民聽民之所刺宥以施上服下服之刑
刺殺也宥寛也民言殺殺之言寛寛之上服劓墨下服
宫刖是四刑亦三刺也羣臣士以上羣吏府史胥徒萬

民民間有徳行不仕者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
孤卿大夫位焉羣士在其後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
羣吏在其後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長衆庶在其後此則
所訊之人也噫凡有血氣之類莫不愛其生君大夫士
之於牛羊犬豕猶無故不殺况於人者萬物之靈父母
生之拊畜長育顧復之恩至而後免於其懐刑之大者
伏鈇鑕其次亦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痛哉刑
期無刑蓋不獲已苟得其情亦哀矜而勿喜矧可不慎

以及于非辜者乎故聖人求之以五聽麗之以八議三
宥以卹其非意三赦以異於全人猶恐聰有所不聞明
有所不見下情有所不達議法有所不平於是有外朝
之位以詢于衆焉必羣臣羣吏萬民之意同然後刑殺
可不謂慎乎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
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
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洪範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
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古之王者於有事且與下

民共之後之效一官者往往自用同官為僚或疑其賣
已閉口不與論職事况他人乎斷獄弊訟一出其臆如
是而刑不濫邪賢於先王逺矣
   刑禁第三
鄉士掌國中辨其獄訟異其死刑之罪而要之旬而職
聽于朝司寇聽之斷其獄弊其訟于朝羣士司刑皆在
各麗其法以議獄訟獄訟成士師受中協日刑殺若欲
免之則王㑹其期遂士掌四郊二旬而職聽于朝若欲

免之則王令三公㑹其期縣士掌野三旬而職聽于朝
若欲免之則王命六卿㑹其期期謂鄉士遂士縣士職
聽于朝司寇聽之日王欲赦之則用此時親往議或命
三公六卿往議之也君之於民猶親之於子也親則不
忍其子君焉得忍其民哉推其不忍之心則人無有可
戮罪無有可刑王欲赦之固其理也然而天討有罪王
者奉之以作五刑刑者非王之意天之意也非天之意
天下之人之意也殺人者死而民猶有相殺傷人者刑

而民猶有相傷苟有以不忍而赦之則殺人者不死傷
人者不刑殺傷之者無以懲其惡被殺傷者無以伸其
寃此不近於帥賊而攻人者乎是故先王雖有不忍之
心而不敢輙赦必於外朝與掌事者議其可否焉赦者
非王赦之情可赦也否者非王不赦情不可赦也如此
民何有不服令何有不行王符述赦曰養稂莠者害禾
稼惠姦宄者賊良民誠哉不可不慎也
   刑禁第四

掌囚掌守盜賊凡囚者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桎梏下罪
梏王之同族拲有爵者桎以待弊罪及刑殺告刑于王
奉而適朝士加明梏以適市而刑殺之凡有爵者與王
之同族奉而適甸師氏以待刑殺由此觀之先王之制
雖同族雖有爵其犯法當刑與庶民無以異也法者天
子所與天下共也如使同族犯之而不刑殺是為君者
私其親也有爵者犯之而不刑殺是為臣者私其身也
君私其親臣私其身君臣皆自私則五刑之屬三千止

謂民也賞慶則貴者先得刑罰則賤者獨當上不媿於
下下不平於上豈適治之道邪故王者不辨親疎不異
貴賤一致於法其所以不肆諸市朝而適甸師氏者為
其有恥毋使人見之也文王世子曰公族其有死罪則
磬于甸人其刑罪則纎剸亦告于甸人公族無宫刑獄
成有司讞于公其死罪則曰某之罪在大辟其刑罪則
曰某之罪在小辟公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公又曰宥
之有司又曰在辟及三宥不對走出致刑于甸人公又

使人追之曰雖然必赦之有司對曰無及也反命于公
公素服不舉為之變如其倫之喪無服親哭之公族之
罪雖親不以犯有司正術也所以體百姓也刑于隱者
不與國人慮兄弟也弗弔弗為服哭于異姓之廟為忝
祖逺之也素服居外不聽樂私喪之也骨肉之親無絶
也公族無宫刑不翦其類也古者諸侯之禮亦如是之
懿哉孟子謂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執之舜
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終身訢

然樂而忘天下彼天子父猶不可曲法而况官之子孫
乃用䕃乎
   刑禁第五
司救掌萬民之衺惡過失而誅讓之以禮防禁而救之
凡民之有衺惡者三讓而罰三罰而士加明刑恥諸嘉
石役諸司空其有過失者三讓而罰三罰而歸于圜土
衺惡謂侮慢長老語言無忌而未麗於罪者過失亦由
衺惡酗醟好訟若抽拔兵器誤以行傷害人麗於罪者

誅誅責也罰撻擊之也加明刑者去其冠飾而書其衺
惡之狀著之背也嘉石在外朝之門左使坐焉以恥辱
之既而役諸司空也圜土獄城過失近罪晝日任之以
事而收之夜藏於獄亦加明刑以恥之故大司寇以圜
土聚教罷民凡害人者寘之圜土而施職事焉以明刑
恥之其能改者反于中國不齒三年其不能改而出圜
土者殺以嘉石平罷民凡萬民之有罪過而未麗於法
而害於州里者桎梏而坐諸嘉石役諸司空重罪旬有

三日坐朞役其次九日坐九月役其次七日坐七月役
其次五日坐五月役其下罪三日坐三月役使州里任
之則宥而舍之司圜掌收教罷民凡害人者不使冠飾
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
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圜土
者殺雖出三年不齒凡圜土之刑人也不虧體其罰人
也不虧財善哉為國乎人之大惡豈一朝一夕必有漸
也放僻邪侈之情動而無所畏忌則涓涓以成江河毫

末以尋斧柯或伏尸市朝或流血刀鋸雖其悔之猶噬
臍也是故先王之馭民必早為之所過輕者則坐諸嘉
石稍重者則歸于圜土皆未入于五刑也若因兹困辱
遂能自新則復為齊民何刑殺之及哉此亦使民遷善
逺罪之術也孔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
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易曰屨校滅趾无咎此之
謂也成康所以刑錯不用非一助邪
   刑禁第六

萍氏幾酒謂苛察沽買過多及非時者謹酒謂使民節
用酒也司虣掌憲市之禁令禁以屬遊飲食于市者若
不可禁則搏而戮之以屬遊飲食謂羣飲食者也夫酒
之為禍久矣君子以覆其邦家小人以不免刑戮可稱
數哉酒誥曰文王誥教小子有正有事無彛酒越庶國
飲惟祀徳將無醉又曰妹土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
走事厥考厥長肇牽車牛逺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厥父
母慶自洗腆致用酒此言文王告其民之小子與羣吏

無得常飲酒若庶國君臣民衆飲酒亦唯祭祀以徳自
將無令至醉故戒康叔當以文王之法往使妹土之人
為純一之行勤種黍稷奔走事其父兄農功既畢始牽
車牛逺行賈賣用其所得珍異孝養其父母其父母善
子之行子乃自潔厚致用酒養也文王之法民之置酒
唯祭與養耳而小人用之疏數無其時多少無其節羣
飲食於市井以妨其業以費其財以興淫邪以起鬭訟
是以禁之也然則聖人之於天下事為之制曲為之防

果如何哉昔曹參去齊屬其後相以齊獄市為寄謂獄
市者所以并容擾之姦人安所容乎蓋是時天下初定
故從民之欲而不擾亂豈常行之道邪獄市不可以不
治姦人不可以不禁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
三曰緩刑而十有二曰除盜賊是救饑之政雖則緩刑
至於盜賊不可不急其刑以除之也噫酒𣙜之官未罷
則萍氏之禁司虣之令不復行矣然而緩刑仁也除盜
賊義也凶年饑饉而仁義存焉亦不减於先王矣

 
 
 
 
 
 
 
 旴江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一      宋 李覯 撰
   官人第一
為人上者孰不欲進賢而賢或不進孰不欲退不肖而
不肖或不退豈知而縱之邪人未易知也知人則哲帝
堯猶以為難彼色厲内荏言行不相顧者滔滔皆是也
非久與居胡能睹其真偽耶久與居者非鄰里鄉黨而
誰邪故閭胥凡春秋之祭祀役政喪紀之數聚衆庶既

比則讀法書其敬敏任恤者族師月吉則屬民而讀法
書其孝弟睦婣有學者春秋祭酺亦如之黨正正歲屬
民讀法而書其徳行道藝州長正月之吉各屬其州之
民而讀法以攷其徳行道藝而勸之以糾其過惡而戒
之若以歲時祭祀州社則屬其民而讀法亦如之鄉大
夫三年則大比攷其徳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鄉老及
鄉大夫帥其吏與其衆寡以禮禮賔之厥明鄉老及鄉
大夫羣吏獻賢能之書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

史貳之退而以鄉射之禮五物詢衆庶一曰和二曰容
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閭胥二十五家之吏凡
因㑹聚則書其人材族師毎月朔書春秋祭酺又書黨
正夏正之月書州長正月之朔攷春秋社又攷是一歲
之中凡幾書凡幾攷至于三歲鄉大夫乃攷而興之獻
其書于王退而又詢衆庶寧復有賢能者乎其詳如此
其慎如此而官謗不戢治道不登未之有也孔子曰昔
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察其言而觀

其行不見其人之姓名不知其身之善惡才不才决於
數百言難乎為無失矣
   官人第二
司士掌羣臣之版以徳詔爵以功詔禄以能詔事以久
奠食徳謂賢者凡賢者能者皆先試以事久而有功然
後授之以爵得禄食也爵以貴乎人天下之人共貴之
以富乎人天下之人共富之高冠大蓋吏民趍走事
之恐不及天下共貴之也稟財給榖農桑賦貢奉之而

不暇天下共富之也天下共貴之而貴非其人天下共
富之而富非其人則君命果義乎衆心果服乎且人各
有能有不能孟公綽不可以為滕薛大夫禆諶謀於國
則否况其下者乎苟非試其事考其功而遽與之爵禄
則曠天官敗公事何足道哉王制曰論定然後官之任
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禄之所謂官之者使試守也堯
舜豈不聖而試臣以職慎之至也若是則賢者必用不
肖者必舍能者必行否者必藏嗇夫之印綬不可以幸

而得也奚高位之辱哉夫位有高卑禄有厚薄言其操
柄則無所不重州縣之職前世以為徒勞者而民命繫
之未聞明試其功而居位受禄一官之效則仕而後學
之有美錦者不使人學製焉民所以死生貧富顧不重

   官人第三
大宰歲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聽其致事而
詔王廢置三歲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宰夫歲終

則令羣吏正歲㑹月終則令正月要旬終則令正日成
以攷其治治不以時舉者以告而誅之司㑹以參互攷
日成以月要攷月成以歲㑹攷歲成以周知四國之治
以詔王及冡宰廢置歲計曰㑹月計曰要日計曰成凡
百官府旬終月終皆考其治狀若治不以時舉者宰夫
以告冢宰而責之至于歲終又考非直責之而已其有
功無功司㑹以詔冢宰冢宰以詔王而廢置之置者進
其爵廢者退其爵也及三歲則冢宰大計其治大無功

不徒廢必罪之大有功不徒置必賞之也噫先王所以
課吏考功如是其宻也日入其成是無一日而可敖盪
歲終廢置是無一歲而不勸懲三年有成則申之以誅
賞有功者驟獲其利無功者卒伏其辜雖能言之類亦
知勸勉媿恥矣况智者乎舜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
明彼三歲而一考九歲而後黜陟蓋帝道寛簡抑時世
之然未若周公之典垂後昆之韙也董仲舒曰古所謂
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非謂積日絫久也故小材雖絫

日不離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輔佐必也不求功
實而以日月為限三年而遷一官則人而無死孰不可
公卿者乎
   官人第四
冬官考工注其曰某氏者官有世功若族有世業以
名官者也官有世功則以官為氏若馮相氏保章氏師
氏保氏韋氏裘氏冶氏之類是也族有世業則以氏名
官若桃氏為劍築氏為削鳬氏為鍾㮚氏為量之類是

也甚矣事之不可以不常也易曰天地之道常久而不
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
於其道而天下化成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善
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矣夫以聖人之徳履天子
之位尚曰久於其道必三十年必百年而後仁政可成
殘殺可去况於中人以下分職授政而可以不久者乎
是故先王建官有世守之至以為氏也漢文景至武帝
之初國家無事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倉氏

庾氏是也然則古之治天下皆如此乎吏之於民必相
知心然後治也吏知民心則明明則政平矣民知吏心
則信信則令行矣欲相知心豈一朝一夕而可哉上下
未相知或知之未久遽委而去之後來者亦如此則是
吏未嘗知民心民未嘗知吏心吏以所治為傳舍事或
不舉則曰以待後人民視所屬如過客理或不勝亦曰
以待後人官何以修衆何以服謂其有功邪進其爵可
也重其賞可也如其職事則久之為貴故漢有當遷而

増秩留者矧伊無功之人而可虚受禄食往來於道路
間邪
 
 
 
 
 
 旴江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二      宋 李覯 撰
   官人第五
地官序鄉老二鄉則公一人老尊稱也王置六鄉則公
有三人也三公者内與王論道中參六官之事外與六
鄉之教其要為民是以屬之鄉焉誠哉民事之重宰相
所宜躬親也以三公之爵而聯六鄉之吏非躬親而何
召公為伯聽男女之訟不重煩勞百姓止舍小棠之下

國人被其徳説其化思其人愛其樹甘棠之所為作也
而陳平曰决獄責廷尉錢榖責治粟内史丙吉謂宰相
不親小事何也苟决獄不平錢榖出入不節民鬭相殺
傷不止而宰相不知尚可調和隂陽順四時遂萬物之
宜也哉此皆華言誤天下事慎聽之也故先王以民惟
邦本造次顛沛無或忘之既使大臣為鄉老又取其鄉
之人為吏所謂使民興賢出使長之使民興能入使治
之者也蓋使民自舉能者因入之而使之治民之貢税

田役於内謂為比長以上之官也夫能盡知人之情偽
與其土所有其俗所宜莫若其鄉之人也因以為吏孰
不治乎宓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
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
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子賤受教於單父之人猶以至
治况使單父之人躬為吏乎漢之賢人仕州郡者多矣
刺史二千石往往有能名未必非其所助也東西南北
之人言語猶未相通而責之善政難矣哉

   官人第六
大司徒凡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諸公之地
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
食者參之一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參之一
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諸男之地封
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大哉封建之禮此周之所以
本支百世乎荀卿有言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
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稱偏焉富辰曰昔周公弔二叔

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魯衞毛聃郜
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
邢茅胙祭周公之子也然則先王於其族類有不厚乎
詩曰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䦧于墻外禦其侮平王
東遷而晉鄭是依其世與年過于所卜由此塗出也豈
嘗有兄弟之國敢問鼎之輕重者哉故段灼表于晉武
帝曰滅周者秦非姬姓也代漢者魏非劉氏也雖云割
地譬猶囊漏貯中亦一家之有耳縱令後世子孫還自

相并蓋亦楚人失繁弱於雲夢尚未為亡其弓也其於
神器不移他族則始祖不遷之廟萬年不改其名矣善
哉灼之知言也漢雖有七國之變而梁孝以睢陽城守
晉雖有八王之亂而元帝以琅邪中興魏氏王公有名
無實禁防壅隔同於囹圄曹爽一死而司馬家取之如
運諸掌上灼之言不亦善乎
   官人第七
大行人掌大賔之禮及大客之儀以親諸侯春朝諸侯

而圖天下之事秋覲以比邦國之功夏宗以陳天下之
謨冬遇以協諸侯之慮時㑹以發四方之禁殷同以施
天下之政此六事者以王見諸侯為文圖比陳協皆考
績之言王者春見諸侯則圖其事之可否秋見諸侯則
比其功之高下夏見諸侯則陳其謀之是非冬見諸侯
則合其慮之異同六服以其朝歲四時分來更迭如此
而徧時㑹無常期諸侯有不順服者王將有征討之事
則既朝王命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發禁命事焉王十

二歲一巡狩若不巡狩則衆同衆同者六服盡朝既朝
王亦命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命其政四時分來歲終
則徧矣六服朝歲則下文侯服歲一見甸服二歲一見
男服三歲一見采服四歲一見衞服五歲一見要服六
歲一見是也夫君臣之禮不可以不接不接則上恩不
下流下情不上通嫌疑易以生毀譽易以入在易天地
不交則否柔進而上行則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先王
知其如此故制諸侯之朝逺者不過六歲以之圖事比

功陳謨協慮發禁施政則言何以不見納行何以不見
知奸邪何以介其間左右何以塞其路漢刺史奏事京
師其斯之謂乎石顯五鹿充宗疾京房欲逺之元帝以
房為魏郡太守房自請歲盡乘傳奏事天子許焉房
發詔止無乘傳奏事房意愈恐由此觀之臣子不得見
君父其禍何如詩曰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
日之中尚曰如三月三秋三歲况其久者乎
   官人第八

内小臣奄上士四人寺人王之正内五人内竪倍寺人
之數酒人奄十人漿人奄五人籩人奄一人醢人奄一
人醯人奄二人鹽人奄二人幂人奄一人内司服奄一
人縫人奄二人舂人奄二人饎人奄二人槀人奄八人
守祧奄八人内小臣稱士者異其賢其餘蓋皆不命也
夫宦官之位天象所有指其居次則或在帷薄之内論
其職掌則或聞牀第之言固不可以詘辱俊乂渾淆男
女其用腐身之類是乃制事之宜矣然而先王不以恩

奪義不以私廢公雖其䙝臣無得過寵奄稱士者止於
四人况可為卿大夫乎哉漢文帝時趙談驂乘爰盎伏
車前曰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
人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如使之尸天官又非驂乘
之比也自鄭衆謀誅竇憲為大長秋封侯其後孫程定
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策續以五侯合謀梁冀受鉞
高冠長劍紆朱懐金者布滿宫闈苴茅分土南面臣人
者蓋以十數故曰三世以嬖色取禍嬴氏以奢虐致災

西京自外戚失祚東都縁閹尹傾國豈不哀哉唐之北
司同歸于亂説命曰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信

 
 
 
 
 旴江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三     宋 李覯 撰
   教道第一
立人以善成善以教教而不善邪是堯舜之民鄙夭矣
不教而善邪是桀紂之民可封矣移風俗斂賢才未有
不由此道也故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一
曰六徳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
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物猶事也民三事教成鄉大夫舉

其賢者能者以飲酒之禮賔客之既則獻其書於王矣
知明於事仁愛人以及物聖通而先識義能斷時宜忠
言以中心和不剛不柔善於父母為孝善於兄弟為友
睦親於九族婣親於外親任信於友道恤振憂貧者禮
五禮之義樂六樂之歌舞射五射之法御五御之節書
六書之品數九數之計以鄉八刑糾萬民一曰不孝之
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婣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
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亂民之

刑不弟不事師長造言訛言惑衆亂民亂名改作執左
道以亂政也大哉先王之所以敺民而納之於善也教
以開其前如得大路終日行而弗迷失刑以策其後使
不敢反顧而况賔興以勸之哉養天性滅人欲家可使
得孝子國可使得忠臣矣學校不立教法不行人莫知
何人可師道莫知何道可學耳何以為正聲目何以為
正色口何以為正言身何以為正行明者幸而得之昧
者不幸而失之將欲求腹心於中林訪忠信於十室不

易得矣小雅菁菁者莪孟氏君子三樂善為國者可無
意哉
   教道第二
外饔邦饗耆老孤子則掌其割亨之事謂養國老庶
老也酒正凡有秩酒者以書契授之所秩者謂老臣九
十日有秩也夫養老之禮自古帝王未始不隆之也王
制曰凡養老有虞氏以燕禮夏后氏以饗禮殷人以食
禮周人修而兼用之五十養於鄉六十養於國七十養

於學達於諸侯有虞氏養國老於上庠養庶老於下庠
夏后氏養國老於東序養庶老於西序商人養國老於
右學養庶老於左學周人養國老於東膠養庶老於虞
庠虞庠在國之西郊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養老夏后
收而祭燕衣而養老商人冔而祭縞衣而養老周人冕
而祭𤣥衣而養老凡四代之制雖時有改然其道則莫
之變也卿大夫之致仕者為國老士為庶老其餘非賢
不可皆養亦引户校年以行復除八十者一子不從政

九十者其家不從政也養老之禮有三老焉有五更焉
天子無父矣欲為人子而不可得也無兄矣欲為人弟
而不可得也是故父事三老所以教天下之為人子也
兄事五更所以教天下之為人弟也親冕而總干袒而
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獻祝䭇在前祝鯁在後公卿奉
杖大夫進履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意莫不為臣然而
以父兄事人者孝弟之心無所用之因以教天下之孝
弟也天子之尊且事他人為父兄天下之民敢遺其親

父親兄乎是一舉而孝弟之風洋洋乎九州之外矣噫
盛哉
   教道第三
大司徒施十有二教二曰以陽禮教讓則民不爭陽禮
謂鄉射飲酒之禮也黨正國索鬼神而祭祀則以禮屬
民而飲酒于序以正齒位一命齒于鄉里再命齒于父
族三命而不齒國索鬼神而祭祀謂歲十二月大蜡之
時建亥之月也必正齒位者為民三時務農將闕於禮

至此農隙而教之尊長養老見孝弟之道也凡射飲酒
比鄉民雖為卿大夫必來觀禮齒于鄉里者以年與衆
賔相次也齒於父族者父族有為賔者以年與之相次
異姓雖有老者居於其上不齒者席於尊東所謂僎也
大哉先王之所以和鄉黨睦親戚有如此夫彼一命者
天子之下士公侯伯之上士子男之大夫也而與鄉里
齒焉再命者天子之中士公侯伯之大夫子男之卿也
而與父族齒焉三命者天子之上士公侯伯之卿也雖

云不齒亦異席而已非敢居其上也然則貴而驕人少
而陵長者不容於其間矣鄉飲酒義曰六十者坐五十
者立侍以聽政役所以明尊長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
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養老也民知尊
長養老而后乃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長養老而后
成教成教而后國可安也經解曰鄉飲酒之禮廢則長
幼之序失而爭鬭之獄繁矣夫二人同居亦一長一幼
如使幼皆順長則爭何由興推此以及千萬人宜乎其

獄訟之寡也而况尊人之長以及吾長養人之老以及
吾老則輕重可知矣輕重可知而不孝不弟者其唯禽
獸之心乎若是則教焉得不成國焉得不安也哉
   教道第四
大宰以九兩繫邦國之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宗繼别
大宗收族者也大宗者其先祖之負荷族人之紀綱乎
大傳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
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

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
五世則遷者也别子謂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後世以
為祖也别子之適子適孫世世繼别子為大宗百世不
遷族人五世外者皆為之齊衰三月母妻亦然故大宗
有族食族燕之禮所以收族也夫五服者人道之大治
也然而上盡於高祖旁盡於三從上盡於高祖則逺者
忘之矣旁盡於三從則疏者忘之矣故立大宗以承其
祖族人五世外皆合之宗子之家序以昭穆則是始祖

常祀而同姓常親也始祖常祀非孝乎同姓常親非睦
乎内則曰適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婦雖貴富不敢以貴
富入宗子之家雖衆車徒舍於外以寡約入子弟猶歸
器衣服裘衾車馬則必獻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
非所獻則不敢以入於宗子之門若富則具二牲獻其
賢者於宗子夫婦皆齊而助祭焉終事而后敢私祭然
則族人之重宗子何如哉重宗者尊祖之義也噫所生
猶或不孝况逺祖乎同産猶或不睦况族人乎是先王

民有禮而刑不足以齊之也
   教道第五
小司徒之職掌建邦之教法以稽國中及四郊都鄙之
夫家九比之數以辨其貴賤老幼廢疾凡征役之施舍
與其祭祀飲食喪紀之禁令酇長各掌其酇之政令以
時校登其夫家比其衆寡以治其喪紀祭祀之事曽子
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喪祭之謂也哀哉死者乎為
其形之將敗也而人惡之矣為其心之無知也而人倍

之矣是故絞紟衾冒以周其内棺槨牆翣以文其外為
使人勿惡也朝夕之奠以繼其養神明之器以備其用
為使人勿倍也君子過哀則幾毀滅小人直情則將忽
忘是故哭之有節服之有斷此聖人所以制喪禮也春
履雨露而怵惕秋履霜露而悽愴孝子以天時之變念
其親之不得見也是故散齋七日致齋三日隂幽以思
而祭者可見矣祭之日入室必有見乎其位出户必有
聞乎其聲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蓋非牲牷

肥腯粢盛豐備而已此聖人所以制祭禮也人有貴有
賤有富有貧而未有無親者也其禮雖異其情則同王
制曰庶人縣封葬不為雨止不封不樹喪不貳事亦其
喪禮也庶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亦其祭禮
也然㝠㝠之民勸於利而懲於威苟非上之所財成則
末由也已故小司徒有其禁令而酇長治之也三年問
曰將由夫患邪淫之人與則彼朝死而夕忘之矣然而
從之則是曽鳥獸之不若也夫焉能相與羣居而不亂

乎揚子曰人而不祭豺獺乎是喪祭之禮廢則人不如
禽為其上者所宜憂也 
 
 
 
 
 旴江集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四     宋 李覯 撰
   教道第六
鄉師正歲稽其鄉器比共吉凶二服閭共祭器族共喪
器黨共射器州共賔器鄉共吉凶禮樂之器吉服者祭
服也凶服者弔服也比長主集為之祭器者簠簋鼎俎
之屬閭胥主集為之喪器者夷槃素俎掲豆輁軸之屬
族師主集為之此三者民所以相共也射器者弓矢楅

中之屬黨正主集為之為州長或時射於此黨也賔器
者尊俎笙瑟之屬州長主集為之為鄉大夫或時賔賢
能於此州也吉器若閭祭器者也凶器若族喪器者也
禮樂之器若州黨賔射之器者也鄉大夫備集此四者
為州黨族閭有故而不共也此鄉器者旁使相共則無
廢事上下相補則禮行而教成夫有其禮者必有其財
而後可行也由士以上則田禄足矣庶人農力或不免
凍餒而求其備禮不亦難乎故禮不下庶人者以此苟

非乏財則人無禮不立何斯民之不得用哉先王患之
乃使比長閭胥族師集罰物以為服器民有用者則共
之若有故而不共則鄉大夫以公物補焉民無傷財而
可得服器則夫能言者肯不行禮哉如是而不行禮則
納之刑辟其又何辭宜乎其天下大服也任延為九真
太守駱越之民無嫁娶禮法各因淫好無適對匹不識
父子之性夫婦之道延乃移書屬縣各使男年二十至
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齒相配其貧無禮聘令

長吏以下各省俸禄以賑助之同時相娶者二千餘人
其産子始知種姓彼一郡守猶能教人以禮而助之以
財况四海之富乎哉
   教道第七
典命上公九命為伯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
九為節侯伯七命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七
為節子男五命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五為
節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

加一等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亦如之公之孤四
命其卿三命其大夫再命其士一命其宫室車旗衣服
禮儀各眡其命之數侯伯之卿大夫士亦如之子男之
卿再命其大夫一命其士不命其宫室車旗衣服各眡
其命之數夫宫室取以待風雨是則蓬茨足矣衣服取
以禦寒暑是則紵絮足矣車馬取以代勞是則柴轂足
矣器物取以利用是則瓦釡足矣然而耳目之欲雖窮
壯極麗猶未足以厭之也先王因人之情而制之以為

貴賤等級使貴者得以逞賤者無所覦則上下有體而
朝廷以尊費用有節而財力不乏至于庶民亦有以防
之故大司徒以本俗六安萬民六曰同衣服謂民雖有
富者衣服不得獨異也不然則人人可以僭上上下一
體則朝廷不尊家家可以大費費用無節則財力乃乏
亂患所以作禮讓所以衰也仲叔于奚繁纓以朝而仲
尼惜之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而賈
誼長太息無意乎民則已苟有意哉是所先急也

   教道第八大司樂凡建國禁其淫聲過聲凶聲慢聲淫聲若鄭衞
也過聲失哀樂之節凶聲亡國之聲若桑間濮上慢聲
惰慢不恭也大胥掌學士之版以待致諸子版籍也大
胥主此籍以待當召聚學舞者卿大夫之諸子則案此
籍以召之漢大樂律曰卑者之子不得舞宗廟之酎除
吏二千石到六百石及關内侯到五大夫子先取適子
高七尺以上年十二到年三十顔色和順身體修治者

以為舞人與古用卿大夫子同義也深矣乎聲之感人
也如水之激如草之偃自生民以來莫之能免也樂記
曰志微噍殺之音作而民思憂嘽諧慢易繁文簡節之
音作而民康樂粗厲猛起奮末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
廉直勁正莊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寛裕肉好順成和動
之音作而民慈愛流辟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淫
亂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禁其淫過凶慢之聲而舞人
又取卿大夫子有中和祇庸孝友之徳者是聲與人無

不正也聲與人無不正則聞之且見之者焉得不正乎
子夏曰今夫新樂進俯退俯姦聲以濫溺而不止及優
侏儒獶雜子女不知父子樂終不可以語不可以道古
此新樂之發也噫舞者男女自相雜子夏已疾之而况
白黛黒笑言於尊俎間乎董仲舒所謂民之師師者
宜不宜也然則天下多淫辟之罪有以矣夫
   教道第九
師氏掌以媺詔王以三徳教國子一曰至徳以為道本

二曰敏徳以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惡教三行一曰
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
長保氏掌諫王惡而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
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乃教之六儀一曰祭祀之容二曰賔客之容三曰朝廷
之容四曰喪紀之容五曰軍旅之容六曰車馬之容以
媺詔王告王以善道也諫者以禮義正之國子公卿大
夫之子弟師氏教之而世子亦齒焉養國子以道者以

師氏之徳行審諭之而後教之以藝儀也師保詔王以
善諫王之惡王者既立乎無過之地矣又使教養國子
而世子與焉是策之上也王制曰樂正崇四術立四教
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
書王太子王子羣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
俊選皆造焉則古之教人者世子無不在也文王世子
曰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齒於學之謂
也故世子齒於學國人觀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

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衆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
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衆著於
君臣之義也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
也然而衆知長幼之節矣故父在斯為子君在斯謂之
臣居子與臣之節所以尊君親親也故學之為父子焉
學之為君臣焉學之為長幼焉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得
而國治夫將以宗廟社稷屬之可不教乎賈誼有言天
下之命繫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三

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文中子曰
儲后不訓而晉業隳矣觀惠帝之失天下可無寒心也
哉荀卿曰聖王有百吾孰法焉欲觀聖王之跡則於其
粲然者矣後王是也道過三代謂之蕩法貳後王謂之
不雅然則舍周其何適哉孔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
不復夢見周公噫猶有望於今之世乎 
 

 
 
 
 
 
 
 
 旴江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五      宋 李覯 撰
  明堂定制圖序
  五宗圖序
   明堂定制圖序
臣伏以明堂者古聖王之大務也所以事上帝嚴先祖
班時令合諸侯朝廷之儀莫盛於此然而年世久逺規
模靡見經傳所出參差不同羣儒譸張各信其習修墜

補闕何所適從臣雖顓䝉嘗竊議於斯矣臣謹按周禮
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
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大戴禮盛徳記曰明堂者自
古有之凡九室一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
牖禮記月令天子正月居青陽左个二月居青陽太廟
三月居青陽右个四月居明堂左个五月居明堂太廟
六月居明堂右个中央土居太廟太室七月居總章左
个八月居總章太廟九月居總章右个十月居𤣥堂左

个十一月居𤣥堂太廟十二月居𤣥堂右个此三書者
皆聖賢之所作述學者之所傳習而一事殊制乖逺如
此注釋之家亦各未為精當考工記五室鄭康成解之
木室於東北火室於東南金室於西南水室於西北土
室於中央故聶崇義三禮圖其為明堂接太室四角以
為四室蓋用此也且既以五室象五行矣則木火金水
之王當在東南西北之正何乃置之四角而云木室兼
水火室兼木若必如是則中央之室復何所兼哉此説

誠未可用也盛徳記九室蔡伯喈之徒傳之接四室之
角又為四室聶崇義誤以為秦人明堂圖者是也按秦/實無
明堂但後儒見月令有天子居明堂之文以月令是秦/相吕不韋所作春秋十二紀之首章疑為秦之明堂耳
然今觀月令明堂十有三位無九室之説蓋崇義誤取/大戴九室之堂以為秦制也又鄭康成亦駮大戴云九
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似秦相吕不韋作春秋時所益/者非古制也噫康成注禮記既知月令是吕不韋所作
春秋矣而月令豈有九室之文哉何以輙駮大/戴九室以為出於吕氏春秋乎誠舛繆之甚也然其四
室之角復為四室未知何所施用將以象五行享五
帝乎則五室足以備之矣安用其餘將以配十二辰乎

則四隅各兩室重在一方之上覈其意義反覆不安此
説亦未可用也月令十三位本無此總數但以一大室/四太廟八左右个其實十
三/位鄭康成注青陽左个則曰太寢東堂北偏云太寢者/欲明明堂
與太寢/制同孔穎達正義以為云東堂者則知聽朔皆堂不
於五角之室中且夫謂之廟與个者當須各是一位豈
同在一堂靡所限隔而可稱為廟與个也蓋康成既執
明堂為五室若於此十三位又為限隔則是室數頗多
與已意相違故曲飾其辭以為三位同在一堂貴不害

於五室之文耳此説固不可用也至唐李林甫等注月
令青陽左个則曰寅上之室青陽太廟則曰卯上之室
青陽右个則曰辰上之室明堂左个則曰巳上之室明
堂太廟則曰午上之室明堂右个則曰未上之室太廟
太室則曰太廟明堂總名太室中央室也總章左个則
曰申上之室總章太廟則曰酉上之室總章右个則曰
戍上之室𤣥堂左个則曰亥上之室𤣥堂太廟則曰子
上之室𤣥堂右个則曰丑上之室觀此言太室處中央

餘十二位各置其辰之上誠合於理然其謂太廟明堂
總名及十三位俱以為室則誤矣明堂之上既獨以子/午卯酉為太廟則太
廟安得為明堂摠名哉十三/位不俱謂之室解見於後又其人但知十三室各在
其辰之上而不謀所以建立之處且太室既居中矣若
以餘室連太室而為之則四面各可置一室四角缺處
又各可置一室復不能令各在其辰之上其餘四室更
何所安就欲巧而成之愈乖於方位矣或將逺太室而
為則未見有明文言之者是此説亦未可用也後魏時

有李謐者愍大禮之淪亡憤先儒之異議作明堂制度
論以折衷於世其指以月令為宗而采周禮大戴之言
以參合之云其室居中者謂之太廟太室當太室之東
者謂之青陽太廟當太室之南者謂之明堂太廟當太
室之西者謂之總章太廟當太室之北者謂之𤣥堂太
廟以是為合於周禮之五室又云四面之室各有便房
謂之左右个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是為合於大戴
户牖之數今雖圖象莫存然按文察之謐之所言竊所

未諭且太室四面各為一室則四角缺處各方二筵二
筵之地乃為兩便房如東南角二筵地便當為青陽/右个及明堂左个矣他皆倣此
址既狹况地形斜角不知何以置之復何以能令各在
其辰之上夫分十二辰之位當須尺步平均然後能正
也豈有四面之室既以二筵為一辰左右之个乃以二
筵為兩辰哉舉兹一隅又知其不足取法也臣愚竊謂
考工記盛徳記月令三家所指制度誠大同但立言質
略意義弗顯訓傳之士泥文太過因而背馳李謐之志

稍欲搴而合之矣奈不得其㫖尤而效之臣以月令之
文最為明著輙亦取以為本而通之周戴月令雖秦人/所作然皆追
述古先聖王之道其中雖有官名時事不合周法者蓋/吕氏欲以古道行之於時故稍或損益之豈可謂皆非
古制/歟夫以白虎通曰明堂上圓下方八窓四闥上圓法
天下方法地八窓象八風四闥法四時九室法九州十
二坐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法七
十二風斯言合於事理因亦取之臣謹詳考工記是言
堂基修廣非謂立室之數東西九筵南北七筵是言堂

上非謂室中東西之堂各深四筵半南北之堂各深三
筵半若堂室共在九筵七筵之内則雖如鄭氏五室之/制從東至西亦須三室已據六筵之地外東堂止
有一筵半西堂止有一筵半毎筵深一丈三尺五寸從/南至北又三室據六筵之地外南北之堂各纔半筵深
四尺五寸狹隘甚矣况室數更多豈可容哉蓋記者上/言堂上之修廣次述室中之丈尺本非一貫而談也四
堂東曰青陽南曰明堂/西曰總章北曰𤣥堂五室凡室二筵是言四堂中央
有方十筵之地自東至西可營五室自南至北可營五
室十筵中央方二筵之地既為太室矣欲連太室而
餘室則不能令十二位各直其辰當須於東南西北四

面各虚方二筵之地四角缺處又各虚方二筵之地周
而通之以為太廟而太室正居中所謂太廟太室者言
此太廟之中有太室也太廟之外當子午卯酉四位上
各畫方二筵地以與太廟相通不為/室所謂青陽明堂總
章𤣥堂等太廟者也以其當青陽之堂上故曰青陽太/廟餘三面皆倣此或問於臣曰經
所謂太廟太室者當是青陽等四太廟居四方而太室/在其中央故云太廟太室也子何須謂太室四旁虚地
為太廟而云太室在其中哉臣對曰太室四旁既不得/不有虚地既有虚地而經云太廟太室則太室四旁虚
地非太廟而何且青陽等四太廟去太室猶隔二筵之/地何以得云太室在四太廟中央乎又問曰子必云四

太廟不為室而與十太廟相通者何哉臣對曰中既有/太廟子午卯酉又各名太廟而地實相接則不得不相
通/也當寅申已亥辰戌丑未八位上各畫方二筵地以為
室所謂左入右个者也八个之室并太室而九所謂九
室也室四面各有户户旁夾兩牖所謂三十六户七十
二牖也青陽明堂總章𤣥堂四太廟前面各為一門出
於堂上門旁夾兩窓所謂八窓四闥也以廟之與堂當/有所限隔故各
為一門也謂之闥者小門也以太廟所出故其制異於/羣室之户耳窓牖異者亦以廟門旁變於室中之制也
四廟九室共十三位而白虎通云/十二坐當是畧中央土所居矣左右之个其實皆室

但以分處左右形如夾房故有个之名也太廟之内此/謂
太室四旁二筵地/非青陽等太廟也以及太室其實祀文王配上帝之位也謂之廟者義當然矣土者分王四時負載萬物於五
行最尊故天子當其時居太室用祭天之位以尊嚴之
也四仲之月各得一時之中與餘月有異故復於子午
卯酉之方取二筵地假太廟之名以聽其朔也此謂青/陽等太
廟也或問於臣曰太室四旁各二筵之地既為太廟又/已當子午卯酉之正人君若尊嚴仲月何不止於此聽
朔而乃復於其外别取二筵地假太廟之名哉臣對曰/太室四旁各二筵地雖為太廟而當子午卯酉之正可

以聽仲月之朔矣然若以此二筵地便為子午卯酉之/位則餘辰又不正矣與夫連太室而為室何異哉秪如
以太室東户前二筵地便為卯位聽仲春之政南户前/二筵地便為午位聽仲夏之政則辰已二位須過在東
南一角豈復能當青陽右个明堂左个之上哉故宜各/於太廟之外别取二筵地與左右个並列而假太廟之
名然後能使十/二辰皆正也若是則三家之指曷有異哉但周禮言
基而不及室大戴言室而不及廟稽之月令則備矣然
非白虎通亦無以知窓闥之制也臣又詳鄭説明堂九
階南面三階三面各兩階且毎面各三位而獨南面三
階其餘各兩階求其義則靡所法象揣於事則不便升

降今觀聶崇義所謂秦人明堂圖者其制有十二階似
恐古之遺法也當亦取之禮記外傳曰明堂四面各五
門今按明堂位曰九夷之國東門之外八蠻之國南門
之外六戎之國西門之外五狄之國北門之外九采之
國應門之外時天子負斧扆南嚮而立南門之外者北
東上應門之外者亦北面東上是南門之外有應門
也既有應門則不得不有臯庫雉門矣明堂者四時所
居四面如一南面既有五門則餘三面皆有五門矣鄭

康成注明堂位則云正門謂之應門孔穎達正義曰正
門謂之應門者以明堂更無重門非路門外之應門天
子宫内有路寢故應門之内有路門明堂既無路寢故
無路門及以外諸門但有應門耳且既有東南西北門
矣而又有應門非重門而何歟觀其本意當謂變南門
之文以為應門也又但見王宫有路門其次乃有應門
今明堂無路門之名而但有應門便謂更無重門而南
門即是應門矣且路寢之前則名路門其次有應門明

堂非路寢乃變其内門之名為東門南門而次有應門
夫復何害於義抑夷蠻戎狄之君既在四門之外而外
無重門則是列於郊野道路之間矣豈朝㑹之儀而草
草若是乎王宫常常所居猶設五門以限中外明堂者
效天法地尊祖配帝而止一門以表之是豈協於事宜
也則四面各五門斷在不疑矣臣又詳鄭康成注考工
記夏后氏世室則云世室者宗廟也商人重屋則云重
屋者王宫正堂若太寢也周人明堂則云明堂者明政

教之堂也此三者或舉宗廟或舉正寢或舉明堂互言
之以明其同制又注玉藻曰天子廟及路寢皆如明堂
制仍與諸儒抗荅多方援引固以為三者同制後學承
之莫有非者臣愚竊謂之不然矣苟路寢有四時之位
則天子自可坐而聽朔奚用逺赴明堂若以尊嚴國政
當假祭天之廟以聽之則事畢而還復於路寢居其時
之堂何所為也宗廟之祭堂事室事一面而足四方之
堂未聞所施設也雖世室有五室之説亦/未必如鄭注有四堂也既曰明堂將

以事上帝也宗廟將以尊先祖也而以已之正寢與之
同制蓋非尊祖事天之意也矧鄭之此説並由胷臆必
謂明堂宗廟路寢同為五室三代皆然但修廣之度因
時而變周監二代其為宗廟則法修廣於夏其為路寢
則取尋尺於商其為明堂則自為度筵之制實皆不改
於五室焉此説既非經見安用迂闊而談奚不直謂周
家作宗廟則法於夏路寢則法於商明堂則自為之各
求其制以示於世乎得非康成見世室有五室既以五

行推之明堂之文復有五室求其説而不獲及重屋之
下都無室數遂乃巧為之辭以謂其制皆同乎又當見
明堂位稱太廟天子明堂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
門以為魯行天子之禮魯之太廟既如明堂則周之太
廟亦如明堂矣臣謂若周之太廟制如明堂魯之太廟
又如明堂則是魯之太廟如周之太廟也何不曰太廟
天子太廟而云明堂哉斯蓋魯行天子禮樂享帝告朔
當倣於周然以人臣不敢立天子政教之堂故於周公

之廟畧擬明堂之制以備其禮非周之宗廟如明堂也
或問於臣曰路寢制如明堂雖經無明文然太史職云/閏月詔王居門終月先儒皆以為天子閏月聽朔於明
堂門中還而又處於路寢門也既閏月聽朔於明堂門/中還而又處於路寢門則是常月聽朔於明堂之上還
而處於路寢之上其居位亦當如在明堂中時也然則/路寢亦如明堂有四時之位明矣臣對曰太史職閏月
詔王居門終月蓋止是朔日詔王居明堂之門聽一月/所當行之事終盡而返耳豈復有明文言還處路寢門
哉蓋鄭氏之徒欲明三者/同制妄生枝葉以言之也又况蔡伯喈以為明堂太廟
太室太學辟廱雖名别而事同其為紕繆不已甚乎袁
準正論駮之詳矣大戴亦云其外有水名/曰辟廱於斯則誤也若其建置之

所則淳于登云明堂者在國之陽三里之外七里之内
丙已之地玉藻聽朔於南門之外康成之注亦與是相
合夫稱明也宜在國之陽事天神也宜在城門之外建
置之説兹焉可取於戲哲人既往禮器凋敝先王大法
散在簡策而言近指逺學者多迷專門自用互相非毀
故自漢興迄于有唐布政之宫屢曽營繕而規為鹵莽
莫合聖制羣議交鬭誰將正之明君賢士疚心久矣臣
生長草野涵泳恩澤仰兹大典輙所究尋伏惟我國家

拓境踰四溟太平僅百載徳義充溢禮教興行封泰山
祀汾隂耕藉田郊見上帝遺文逸美於是交舉聖神
之衷殆將經始於斯堂乎四方有識注望多矣臣身雖
賤微亦願此時稍禆萬一自託不朽故今敢先以所見
制度具圖以獻圖凡以九分當九尺之筵東西之堂共
九筵南北之堂共七筵中央之地自東至西凡五室自
南至北凡五室毎室二筵則取於周禮考工記也一太
室八左右个共九室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

二牖則協於大戴禮盛徳記也九室四廟共十三位則
本於禮記月令也四廟之面各為一門門夾兩窓是為
八窓四闥則稽於白虎通也十二階則采於聶崇義三
禮圖也四面各五門則酌於明堂位禮記外傳也堂之/下門
之内本無修廣之數故今但圖五重門即不計其丈尺/舊説明堂宫方三百步自可因宜處置也或問於臣曰
臯庫雉應門之號四面皆同何也臣對曰四堂者皆天/子所居所居之而皆若王朝焉無東西南北之異也今
但變其内門之名以誌四方而應門以外諸門不改焉/耳又問曰既云路寢不與明堂同制而明堂之門乃假
王宫諸門之名何也臣對曰明堂之上所以事天尊祖/布政教之所也故不與王寢同制門者限内外通出入

而舊圖無所法象但以天子聽政所居/象如王朝故假宫門之名亦何害於理况取諸書畧無
偏棄異同之論庶可息焉古先之模或在於是號曰明
堂定制圖鴻覆無私儻垂甄録施之於用必有可觀若
夫棟宇之高卑土木之文飾至尊所居之服御上神所
享之儀物此禮官學士之職非小臣之能盡也輕議國
容罪當殊死謹上
   五宗圖序
大傳曰别子為祖注云别子謂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

後世以為祖也又曰繼别為宗注云别子之世適也族
人尊之謂之大宗是宗子也又曰繼禰者為小宗注云
父之適也兄弟尊之謂之小宗又曰有百世不遷之宗
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其繼别
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
則遷者也注云遷猶變易也繼别子别子之世適也繼
高祖者亦小宗也先言繼禰者據别子子弟之子也以
高祖與禰皆有繼者則曽祖祖亦有也則小宗四與大

宗凡五説者曰别子謂公子諸侯之庶子也若細别言
之則妻之所生為適妾之所生為庶若秪據正體言之
則妻之長子為適其次子以下及妾所生通得謂之庶
子也諸侯之適子適孫繼世為君而庶子不得禰先君
故自與其後世子孫為始祖也云若始來在此國者謂
非君之親或是異姓始來在此國者亦得謂之别子自
與其後世子孫為始祖也别子之適子世繼别子為大
宗族人尊之雖五世以外皆為之齊衰三月為其母妻

亦然所謂百世不遷者也其别子之庶子不得禰别子
則自使其適子繼已而為小宗所謂繼禰者為小宗也
繼禰則與親兄弟為宗也又其適子則繼祖與同堂兄
弟為宗也又有適子則繼曽祖與再從兄弟為宗也又
其適子則繼高祖與三從兄弟為宗也其庶子皆不得
繼禰各自使其適子繼已而為小宗焉是自高祖之後
至𤣥孫凡四世就此第四世小宗之三從兄弟而言則
其人有小宗四矣宗共繼禰者親兄弟也又與之共宗

於繼祖者同堂兄弟也又與之共宗於繼曽祖者再從
兄弟也又與之共宗於繼高祖者三從兄弟也然則四
宗備矣又與四宗共宗於大宗是為五宗也其於小宗
各以本服服之親兄弟齊衰期也同堂兄弟大功也再
從兄弟小功也三從兄弟緦麻也至第五世繼高祖之
父者與四從兄弟無服不復為之宗所謂五世則遷者
也若世數尚少則小宗或有三或有二或有一其曰小
宗四者蓋極言之耳不必皆然也凡人生子或衆或寡

今此圖盡為二子以甲乙第之斯蓋設法貴於省文若
庶子之多者可以此例推之也甲者皆適也乙者皆庶
也適者皆為小宗庶者皆不繼禰其㫖甚明弗復盡注
贊曰吾於三宗見孝弟之至焉高祖以上逺矣而數十
百世尊其正體不忘祖也何孝如之袒免以外疏矣而
合之以食序以昭穆厚同姓也何弟如之先王之所以
治天下此其本歟周衰法弛斯道以亡庶匹適者有之
矣幼陵長者有之矣祖以世斷逺則忘之矣族以服治

疏則薄之矣骨肉或如行路尚何有於天下乎於戲書
燔簡脫幸存其畧而學者弗之察吾甚病焉故表之以
圖云
 
 
 
 
 旴江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六      宋 李覯 撰
  富國策十首
   富國策第一
愚竊觀儒者之論鮮不貴義而賤利其言非道徳教化
則不出諸口矣然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孔子曰足
食足兵民信之矣是則治國之實必本於財用葢城郭
宫室非財不完羞服車馬非財不具百官羣吏非財不

養軍旅征戍非財不給郊社宗廟非財不事兄弟婚媾
非財不親諸侯四夷朝覲聘問非財不接矜寡孤獨凶
荒札瘥非財不恤禮以是舉政以是成愛以是立威以
是行舍是而克為治者未之有也是故賢聖之君經濟
之士必先富其國焉所謂富國者非曰巧籌筭析毫末
厚取於民以媒怨也在乎强本節用下無不足而上則
有餘也節用之説何如曰凡言國計者未嘗不以儉徳
藉其口也而皆不得其説必以茅茨土階冬裘夏葛為

帝王之徳是乃非聖無法不近人情宜乎人主之弗聽
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使齪齪吝嗇下同匹夫不得
自廣則安用尊卑為哉周制王有六寢后有六宫内官
百有二十人女奴不在其數食用六榖膳用六牲飲用
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罋衣
有文繡器有寳玉次舍共具所至無闕用四代之禮備
四夷之樂玩好有焉匪頒有焉好用有焉王及后之用
財皆不㑹計其所以自廣何如哉若是而從墨翟之道

晏嬰之學以儉陋為是則周公之制作果非乎故曰凡
皆言儉徳者皆不得其説也愚以為時有不同事有通
變用之不足則禮從而殺亦聖人之意也有周而上兵
農未分天子六軍諸侯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
皆出於民居則為比閭族黨州鄉行則為伍兩卒旅師
軍必耕而食必蠶而衣國之經費兹不與焉故以九州
之財奉千八百君而有餘也秦漢而下兵農漸異衣食
縣官者動數百萬内嚴宿衛外驅戎狄轉運千里賞賜

鉅萬國之經費日以廣焉故以九州之財奉一君而不
足也當其有餘之時用之可以盈禮遇於不足之際則
宜深自菲薄如周之制尚當裁减甚於周者非敢聞也
小過曰君子以用過乎儉語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
不孫也寜固儉非聖人之中制有時而然不得已也故
孝文帝躬衣弋綈革舄韋帶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欲
為一臺度用百金廢而不為夫豈不知説耳目便身體
極至尊之用哉葢念不傷財不害民損上益下之道也

故其十二年而賜民租税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税
孝景之時乃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至武帝之初
七十年間人給家足都鄙廪庾盡滿而府庫餘財京師
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大倉之粟陳陳相因語後世之盛
王必稱文景其故何哉以能適時之變過自菲薄而然
也於惟一祖二宗創業屬統功徳至矣延洪於我后靡
不勤且儉矣而今羌戎背恵邊境暴師勞費不息帑藏
不實此其過自菲薄損上益下之時也伏惟日損之又

損之以文景之心為心則天下幸甚
   富國策第二
民之大命榖米也國之所寳租稅也天下乆安矣生人
既庻矣而榖米不益多租稅不益増者何也地力不盡
田不懇闢也周制井田一夫百畆當今四十一畆有竒
人無易業而一心於農農時不失農功不粗則地力可
盡也既又賦之以萊或五十畆或百畆或二百畆課其
餘力治其曠土則田可墾闢也經界既毁王法弗復然

猶能者時出焉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以為地
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參分去一為田六百
萬畆治田勤謹則畆益三斗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
里之増减輙為粟百八十萬石矣漢捜粟都尉趙過能
為代田一畆三二夫三百而播種於中苖生葉
以上稍耨隴草因隤其土以附苖根盛暑隴盡而根深能
風與旱一嵗之収常過縵田一斛以上善者倍之此盡
地力之效也孝景詔曰郡國或磽狭無所農桑或地饒

廣薦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議民欲徙寛大地聽之
此墾田之意也今者天下雖安矣生人雖庶矣而務本
之法尚或寛弛何者貧民無立錐之地而富者田連阡
陌富人雖有丁强而乗堅驅良食有粱肉其勢不能以
力耕也専以其財役使貧民而已貧民之黠者則逐末
矣冗食矣其不能者乃依人莊宅為浮客耳田廣而耕
者寡其用功必粗天期地澤風雨之急又莫能相救故
地力不可得而盡也山林藪澤原隰之地可墾闢者往

往而是貧者則食不自足或地非已有雖欲用力末由
也已富者則恃其財雄膏腴易致孰肯役慮於菑畬之
事哉故田不可得而墾闢也地力不盡則榖米不多田
不墾闢則租税不増理固然也今將救之則莫若先行
抑末之術以敺㳺民㳺民既歸矣然後限人占田各有
頃數不得過制㳺民既歸而兼并不行則土價必賤土
價賤則田易可得田易可得而無逐末之路冗食之幸
則一心於農一心於農則地力可盡矣其不能者又依

富家為浮客則富家之役使者衆役使者衆則耕者多
耕者多則地力可盡矣然後於占田之外有能墾闢者
不限其數昔晁錯言於文帝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
爵今宜逺取秦漢權設爵級有墾田及若干頃者以次
賞之富人既不得廣占田而可墾闢因以拜爵則皆將
以財役傭務墾闢矣如是而人有遺力地有遺利倉廪
不實頌聲不作未之信也管子曰與之在君奪之在君
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惟上所裁擇

   富國策第三
貨莫貴乎金賄莫重乎帛所貴乎金者以其器成而可
革革之而不耗也所重乎帛者以其用功甚省而有益
於寒也今兹乗輿之器享燕之用内賞賜羣臣外交通
四夷必不可毋用金銀百官在位六軍在籍夏有暑冬
有寒必不可毋用絲帛何以使金多而足用帛賤而易
致哉愚以為東南之郡山高者鮮不鑿土深者鮮不掘
失職之民網漏之姦晝夜合作足蹈重泉而不憂於陷

首戴川澤而不虞於壓鑛石雲涌鑪炭之熖未之有熄
一泥一沙蔑遺利矣是金非不出也平原沃土桑柘甚
盛蠶女勤苦罔畏饑渇急采疾食如避盗賊繭簿山立
繰車之聲連甍相聞非貴非驕靡不務此是絲非不多
也金盡出而用不足盖用之者衆也絲雖多而帛不賤
盖不専以為帛也古者以金銀為幣與泉布並行既而
稍用為器飾然亦未甚著也今也翕然用之亡有品制
守閭閻者唯財是視自飲食頮沐之器玩好之具或飾

或作必以白金連斤絫鈞以多為惬財愈雄者則無所
不至矣舉天下皆然故金雖盡出而用益不足也古者
錦文不粥於市不示民以奢也今也庶民之家必衣重
錦厚綾羅縠之衣名狀百出弗可勝窮工女機杼交臂
營作争為纎巧以漁倍息其為帛者盬工惡絲而已故
絲雖多而帛不賤也金不足則價騰躍價騰躍則出邦
布而市之費日増焉猶不能登其數則率民而買之彼
農民未嘗蓄金銀一旦當具則必資於豪黨資於豪黨

則或壊其産焉官増其費民壊其産此實弊之大也帛
不賤則貧民弗可得貧民弗可得則紵絮不足以禦冬
而凍者多矣官之税買其價弗損而唯行濫之得帛行
濫則軍吏之衣莫能完固而貧者多矣官價弗損人民
多凍軍吏多貧此亦弊之大也今將救之則莫如明立
制度其用金銀上下有等多少有數匹庶賤類毋得僣
擬則金不可勝用也君子小人服章有别民非布帛毋
得輙衣工機之功將復其本則帛不可勝用也果能此

道矣是宿弊之源可坐而塞也孔子曰為政先禮禮其
政之本乎制度禮之實也善為政者得無留意哉
   富國策第四或曰前所謂敺㳺民而歸之謂逐末也冗食也末者何
事冗者何名其所以敺之請言其術曰所謂末者工商
也所謂冗者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工不造琱琢商
不通侈靡偽飾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
賈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故工之所作賈之所粥商

之所資皆用物也用物有限則工商亦有數今也民間
滛侈無度以竒相曜以新相夸工以用物為鄙而競作
機巧商以用物為凡而競通珍異或旬月之功而朝夕
敝焉或萬里之來而墜地毁焉物無益而利無筭故民
優為之工商所以日多也古者祀天神祭地祗享人鬼
他未聞也今也釋老用事率吾民而事之為緇焉為黄
焉籍而未度者民之為役者無慮幾百萬廣占良田利
宅媺衣飽食坐談空虚以誑曜愚俗此不在四民之列

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官有定數今也郡縣之治未免寛
貸冐名待闕傭書雇納請嘱之流動以千計内滿官府
外填街陌交相賛助招權為姦狗偷蠶食竭人膏血此
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執左道以亂政殺假於鬼
神時日卜筮以疑衆殺周禮有醫師掌疾醫瘍醫以治
萬民之疾病疕瘍其員不過十數今也巫醫卜相之類
相摩轂相擊也或托滛邪之鬼或用亡驗之方或輕
言天地之數或自許人倫之鑒迂怪矯妄獵取財物人

之信之若司命焉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天子
諸侯大夫士用樂庶人無用樂之文况新樂之發子夏
所不語匹夫熒惑諸侯孔子誅之今也里巷之中皷吹
無節歌舞相樂倡優擾雜角觝之戯木棊革鞠飬玩鳥
獸其徒之數羣行類聚往来自恣仰給於人此又不在
四民之列者也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
寒而不耕者凡幾夫不織者凡幾女奈何民不饑且寒
也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民饑寒而上不匱者未之有也

欲敺工商則莫若復樸素而禁巧偽樸素復則物少價
巧偽去則用有數利薄而不售則或罷歸矣如此則工
商可敺也欲敺緇黄則莫若止度人而禁脩寺觀止度
人則未度者無所待而皆罷歸矣禁脩寺觀則巳度者
不安其居而或罷歸矣其不歸者後數十年物故盡矣
如此則緇黄可敺也欲敺官府之姦則莫若申明憲令
慎擇守宰法嚴而吏察則無所措手無所措手則不得
不罷歸矣如此則官府之姦可敺也欲敺方術之濫則

莫若立醫學以教生徒制其員數責以精深治人不愈
書以為罪其餘妖妄託言禍福一切禁絶重以遘募論
之如法為之既艱則不得不罷歸矣如此則方術之濫
可敺也欲敺聲伎之賤則莫若令民家毋得用樂衣冠
之㑹勿納俳戯申命闗防呵其過往用之既少則不得
不罷歸矣如此則聲伎之賤可敺也敺之有術復之有
業然而不力於農者未之信也
   富國策第五

或曰釋老之弊酷排者多矣然以脩心飬真化人以善
或有益於世故聖賢相因重其改作今欲敺緇黄而歸
之無乃已甚乎曰夫所謂脩心化人者舍吾堯舜之道
將安之乎彼脩心化人而不由於禮苟簡自恣而已矣
昔孟子之闢楊墨曰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
無父也今山澤之臞務為無求於世呼吸服食謂夀可
長非為我乎浮屠之法棄家違親鳥獸魚鼈毋得殺伐
非兼愛乎為我是無君兼愛是無父無父無君不忠不

孝况其弗及者則罪可知矣故韓愈曰釋老之弊過於
楊墨也然而曰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則言之太暴敺
之無漸何者飽食安居其習巳乆一旦歛數十百萬人
而冠之則驚擾甚矣故前所謂止度人而禁脩寺觀者
漸而敺之之術也緇黄存則其害有十緇黄去則其利
有十男不知耕而農夫食之女不知蠺而織婦衣之其
害一也男則曠女則怨上感隂陽下長滛濫其害二也
㓜不為黄長不為丁坐逃繇役弗給公上其害三也俗

不患貧而患不施不患惡而患不齋民財以殫國用以
耗其害四也誘人子弟以披以削親老莫飬家貧莫救
其害五也不易之田樹藝之圃大山澤藪跨據畧盡其
害六也營繕之功嵗月弗已驅我貧民奪我農時其害
七也材木瓦石兼収並采市價騰踊民無室廬其害八
也門堂之飭器用之華刻畫丹漆末作以熾其害九也
惰農之子避吏之猾以傭以役所至如歸其害十也果
去之則男可使耕而農夫不輟食矣女可使蠺而織婦

不輟衣矣其利一也男則有室女則有家和氣以臻風
俗以正其利二也戸有増口籍有増丁繇役乃均民力
不困其利三也財無所施食無所齋民有羡餘國以充
實其利四也父保其子兄保其弟冠焉帶焉沒齒弗去
其利五也土田之直有助經費山澤之富一歸衡虞其
利六也營繕之勞悉已禁止不驅貧民不奪農時其利
七也良材宻石亦既無用民得築盖官得繕完其利八
也滛巧之工無所措手棄末反本盡縁南畮其利九也

宫毁寺壊不傭不役惰者猾者靡所逋逃其利十也去
十害而取十利民人樂業國家富强萬世之策也何憚
而不為哉將以存而勿論乎則董仲舒以為諸不在六
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説滅
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將以為民
祈福乎則詩云豈弟君子求福不回此皆賢人之至論
先聖之法言也少留神明孰禦焉
   富國策第六

古人有言曰榖甚賤則傷農貴則傷末謂農常糶而
常糴也此一切之論也愚以為賤則傷農貴亦傷農賤
則利末貴亦利末盖農不常糶有時而糴也末不常糴
有時而糶也以一嵗之中論之大抵斂時多賤而種時
多貴矣夫農勞於作劇於病也愛其榖甚於生也不得
已而糶者則有由焉小則具服器大則營昬䘮公有賦
役之令私有稱貸之責故一榖始熟腰鎌未觧而日輸
於市焉糶者既多其價不得不賤賤則賈人乗勢而罔

之輕其幣而大其量不然則不售矣故曰斂時多賤賤
則傷農而利末也農人倉廪既不盈竇窖既不實多或
數月少或旬時而用度竭矣土將生而或無種也耒將
執而或無食也於是乎日取於市焉糴者既多其價不
得不貴貴則賈人乗勢而閉之重其幣而小其量不然
則不予矣故曰種時多貴貴亦傷農而利末也農之糶
也或闔頃而収連車而出不能以足用及其糴也或倍
稱賤賣毁室伐樹不能以足食而坐賈常規人之餘幸

人之不足所為甚逸而所得甚饒此農所以困窮而末
所以兼恣也易繫辭曰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
為非曰義財者君之所理也君不理則蓄賈専行而制
民命矣上之澤於是不下流而人無聊矣此平糴之法有為而作也管仲行於齊李悝行於魏耿夀昌行於漢
國不失實人獲其利自晋迄隋時或興廢厥聞未昭唐
天寳中天下平糴殆五百萬斛兹全盛之事也大宋受
命將百年矣榖入之藏所在山積平糴之法行之乆矣

盖平糴之法行則農人秋糶不甚賤春糴不甚貴大賈
蓄家不得豪奪之矣而官之出息常什一二民既不困
國且有利兹古聖賢之用心也然其所未至則有三焉
數少也道逺也吏姦也一郡之糴不過數千萬其餘畢入
於賈人至春當糶寡出之則不足於饑也多出之則可
計日而盡也於是賈人深藏而待其盡盡則權歸於賈
人矣是數少之弊也倉儲之建皆在郡治縣之逺者或
數百里其貧民多糴則無資少糴則非可朝行而暮歸

也故終弗得而食之矣是道逺之弊也舉掌之人政或
以賄槩量不均行濫時有及其出也或减焉或雜焉名
曰裁價實則貴矣是吏姦之弊也今若廣置本泉増其
糴數則蓄賈無所専利矣倉儲之建各於其縣則逺民
可以得食矣申命州部必使亷能則姦吏無以侵刻矣
如此利國便人事可經乆是謂通輕重之權不可不察
   富國策第七水旱之憂聖王所不免堯湯之事賢愚嘗共聞也故君

人者務多蓄積以為之備王制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
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㓙旱水
溢民無菜色周禮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恵鄉里之
委積以恤民之囏阨門闗之委積以飬老孤郊里之委
積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積以待覉旅縣都之委積以待
凶荒此皆計國用之餘随便蓄積以須乏困故時可灾
物可夭苗可槁地可赤而人不可饑也自井田法壊軍
國務煩政取一切或未猶逺兵有儲邊有備則國之幸

矣吏之能矣元元之民自為之而已矣夫民之無知靡
衣媮食豐嵗粒米狼戾有不愛也食之亡節用之亡度
或委於糞土或腐於甑甗或以飫狗馬或以肥雞鶩計
口論費幾何而不倍蓰也及其㓙年則家不素蓄人不
豫備室如罄矣突不黔矣草木之根實不足以飽矣於
是强者為盗賊弱者轉而死溝壑父母妻子不能相保
此禍亂之階善為國者所宜留意也嚮者天地嘗有灾
矣百姓嘗有饑矣使以安撫為號者擁節而宵征吏以

勸誘為辭者弗絶於耳或出御府之金或下鬻爵之令
君心勤止不翅慈母然而榖生有時不可以坐而待也
儲峙有數不可以從天降也求之甚至得之幾希以此
振民不亦難矣愚竊跡古制之宜於時者莫若義倉之
為愈也盖豐年損其有餘儉年救其不足事至纎悉功
垂無窮故隋開皇中始立社倉終於文皇得無饑饉唐
太宗曰既為百姓先作儲貯官為舉掌以備㓙年非朕
所須横生賦斂利人之事深足可嘉今宜於天下縣治

各建倉廪踵唐之制以義為名然唐之用心固善矣斂
散之法則未盡得宜彼計民稼種以畮税之及無田者
亦各有差則能入粟之人非窮民也至㓙年則入粟之
家或自有貯備不當賙救於是窮民享之矣出此而入
彼有䘮而無得奚以異於厚斂乎今莫若以農末之民
各分戸等每於秋成以次入粟謂之寄留至㓙年則下
戸之乏食者凖數給還其上戸則轉以給窮民書其轉
給之數積以嵗年數登若干者拜以爵級以寵異之則

富人樂輸窮民受賜矣與夫臨事而鬻爵無粟而虚求
不可同日而語也
   富國策第八
昔在神農日中為市致民聚貨以有易無然輕重之數
無所主宰故後世聖人造幣以權之其始以珠玉為上
幣黄金為中幣白金為下幣但珠玉金銀其價重大不
適小用惟泉布之作百王不易之道也根周苗漢蔓於
隋唐或因或革模法無常獨開元之號最得中制相承

遂至於今斯固先史商之乆矣大抵錢多則輕輕則物
重錢少則重重則物輕物重則用或闕物輕則貨或滯
一重一輕利病存乎民矣至以國計論之莫若多之為
貴何者用有常數不可裁减故也朝家治平日乆泉府
之積嘗朽貫矣而近嵗以來或以虚竭天下郡國亦罕
餘財夫泉流布散通於上下不足於國則餘於民必然
之勢也而今民間又鮮藏鏹之家且舊泉既不毁新鑄
復日多宜増而却損其故何也錢非温也不可衣而弊

之也非脆也不可食而盡之也然而安在哉是有姦人
銷之也姦人所以得銷者以惡錢容於市銅像銅器容
於寺觀也竊觀人間或銷法錢殽雜他巧以為惡錢其
作必於重湖大江窮山深谷風濤所阻猛獸所在人不
得見吏不得呵是法令無由而勝也銷一法錢或鑄四
五市人易之猶以二三則常倍息矣民既蓄惡錢不可
使勿用利之所在是法令亦無由而勝也國失法錢而
民得惡錢惡錢終不可為國用此錢所以益少也又緇

黄之家競禮銅像易模變巧動必滿堂鐃鉦鐘磬之噐
所在雷震謂取於官則有害冶鑄其私則以錢為之耳
新故渾殽公私莫辨是法令亦無由而勝也用之廣矣
利數倍矣故槖焉而熖鍜焉而聲者徃徃而是披榛而
行𠂻甲而商者不絶於道緩則恣所為急則鬭而死是
法令亦無由而勝也像則日新器則日長其所銷者寜
有紀極此錢所以益少也今欲絶盗鑄莫若去惡錢去
惡錢非急誅之謂也欲辨銅像銅器莫若一取而銷之

勿得復用也何謂絶盗鑄莫若去惡錢夫盗鑄之人散
在幽逺卒以法繩之則吏必苛察獄必寃濫閭里之間
將不安居焉苟有利矣雖死而必求苟無用矣雖縱之
弗為惡錢去則盗鑄者無用無用則盗鑄自絶矣故曰
絶盗鑄莫若去惡錢也何謂去惡錢非急誅之謂也今
人間既多惡錢一旦急之則莫敢出莫敢出則是銷法
錢之銅而積之無用之地國既失實民且傷財固莫若
下令収惡錢而銷之除其殽雜償以銅價示之期日要

之重典民既畏法而喜於得直將畢入於官官挾其銅
因以資冶鑄則法錢益増惡錢盡去矣故曰去惡錢非
急誅之謂也何謂欲辨銅像銅器莫若一取而銷之勿
得復用也今寺觀櫛比像器之設遽數不終必詰之
作之新乎因之故乎取之官乎得之私乎則是増吏員
不足以按廣獄城不足以繫令愈急而姦愈生非術之
善也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則銅積足以資冶鑄工
巧無所措其手銷錢之弊不禁而止故曰欲辨銅像銅

器莫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也至於蠻夷之國舟車
所通竊我泉貨不可不察古之人曰錢者亡用器也而
可以易富貴富貴者人主操柄也果慎斯術則操柄無
失而羣下服從有國之急務也
   富國策第九
縣官食租衣税古之道也自漢而下兵益興經費益
足日生他名猶罔克濟勢不可已非上失也山澤之富
天地所以飬人者鬻鹽之利博矣故東郭咸陽致生累

千金吳王濞富埒天子孝武因置鹽鐡官是時國用饒
給而民不益賦未必不由此也朝家酌古鹽法有因有
革或引之池或汲之井或熬之海一出公上人不能私
此其因者也東南列郡官自斥賣舟運銜尾倉儲如坻
商旅之行斂手無措此其革者也然先王之制未有始
善而末不弊者盖作法之時上心切至吏皆圗功人皆
畏法而姦謀未生始以是善也累世之後事同凡常吏
或觧弛人或慣習而姦謀日生末以是弊也官初糶鹽

時操其贏甚厚而郡國鹽積常不足於糶今之郡國昔
之郡國也戸口蕃息則倍蓰矣而糶益少鹽益滯者何
也是姦謀入焉耳彼鹽之來逺者逾江湖嵗於波月於
風焉近者亦百數十里維堤堰宿葭菼焉軍之窮吏之
狡者家於是食於是私賣其什之幾而足以他物固其
常也既輦而倉則舉掌之人又私賣其什之幾而足以
他物無慮公鹽常失其半而半他物焉民之食鹽既多
私賣者矣而公鹽之出不可賒貫故坐肆占賣者郡纔

數十以數萬家之食仰數十戸之鹽一銖一兩不可與官為市必取於斯人之徒其勢必小其權量増以糞土
常不啻以倍價取半鹽矣公鹽貴而汙私鹽賤而潔山
澤之甿城邑之豪競食之而竊販者亦交馳焉是則民
雖衆多或食私鹽或食糞土利輸於姦而官之糶益少
鹽益滯矣令非緩也法非輕也利之所誘雖日刑人號
痛之聲動乎天地弗能禁也故今日之宜莫如通商商
通則公利不減而鹽無滯也何謂商通則公利不减夫

官自糶鹽利信厚矣然舟有壊倉有堕官有俸卒有糧
費已多矣若官鬻鹽而糶與商人使自行之既權其息
因取闗市之税而費省焉是公利不减也何謂商通則
鹽無滯夫商人衆而務售則鹽不殽雜所至之地又以
貫於市人則列肆多得斥賣賣者多而務售則鹽亦不
殽雜昔啖糞土者今皆食鹽昔憙竊販者今皆公行鹽
之用益廣是以無滯也公利不减而鹽無滯財用以足
刑罰以清治世之懿也或曰官鬻鹽而糶與商人有息

焉有税焉息寡而税薄則公利損息多而税厚則商不
來何如曰不若寡薄之為愈也寡薄則何以使公利不
損曰東南和糴幾二百萬轉漕之費不為不多矣今糴
鹽與商以米㩁折則數百萬斛可坐致淮海是於公利
少也哉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此通變之時不可忽

   富國策第十
或曰天下之貨茶最後出而國用頼焉今兹有説乎曰

茶非古也源於江左流於天下浸滛於近代君子小人
靡不嗜也富貴貧賤靡不用也有國者從而籠之利一
孔矣而世之所貴家之所蓄則非有公茶者何公茶濫
惡不味於口故也每嵗之春芽者既掇焙者既出則吏
呼而買之民輓而輸之矣民之淳或以利而姦也吏之
察或以賄而闇也於是乎行濫入焉草邪木邪唯恐器
之不盈也塵邪煤邪唯恐行之不昻也商筭而行或不
售也則販者鮮矣倉儲之乆或腐敗也則水火乗之矣

是以邦之泉布竭於市估而積之亡用之地息未収而
本或䘮矣若東南列郡則吏自斥賣課不甚多時或不
登焉而民之自用常數倍矣來有甚逺價有甚貴而人
争取之者味羙也塗有甚險法有甚重而人争販之者
利厚也廵按之使逐捕之卒日馳於野黥額之吏鞭背
之人日滿於庭愁怨愈多而姦不可禁督責愈重而財
不可阜勢之所運末如之何也巳今日之宜亦莫如一
切通商官勿賣買聽其自為而籍茶山之租科商人之

稅以此較彼殊塗一致且商人自市則所擇必精所擇
精則儥之必售儥之售則商人衆商人衆則入稅多矣
又昔之所以披草莽懐兵刄務私販者禁嚴故也既已
通商則當安行夷路自實官府亦入稅多矣况不滯本
泉不煩威獄利國便人莫善於此或曰子謂通茶鹽之
商其如逐末何曰昔之未通商也文峻而網宻富厚重
慎之子罔㳺其間故蚩蚩細民以身易財者入焉若法
通商則大賈蓄家射時而趨細民何利焉非逐末之路

也於戯鹽始於漢茶始於唐取以濟時事非師古異日
邦財饒衍王道寖昌棄之於民不勝大願
 
 
 
 
 
 

 
 
 
 
 
 
 
 旴江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七     宋 李覯 撰
  强兵策十首
   强兵策第一
兵之作尚矣黄帝堯舜以來未之有改也故國之於兵
猶鷹隼之於羽翼虎豹之於爪牙也羽翼不勁鷙鳥不
能以死尺鷃爪牙不鋭猛獸不能以肉食兵不强聖人
不能以制褐夫矣所謂强兵者非曰日尋干戈暴骨萬

里逞一朝之忿以求横行天下也必有仁義存焉耳仁
義之説何如曰歴觀世俗之論兵者多得其一體而未
能具也儒生曰仁義而已矣何必詐力武夫曰詐力而
已矣何必仁義是皆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愚以為仁義
者兵之本也詐力者兵之末也本末相權用之得所則
無敵矣故君者純於本者也將者駮於末者也孫子曰
主孰有道將孰有能道道徳也能智能也又曰將者智
也信也仁也勇也嚴也乃知君則專用道徳將則智信

仁勇嚴並用之矣昔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不敢逺引
請以漢事明之韓信言於漢王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
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大王
之入武闗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約法三章秦人
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
定也此項王失仁義而漢王得之之謂也及信為將以
木罌缶渡而虜魏王背水陣立赤幟而破成安君成安
君不聽廣武君䇿以為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故身死泜

水上此成安君失詐力而韓信得之之驗也然為將者
多知詐力而為君者或不通仁義故雖百戰百勝而國
愈不安敵愈不服也所謂仁義者亦非朝肆赦暮行賞
姑息於人之謂也賢者興愚者廢善者勸惡者懲賦斂
有法繇役有時人各有業而無乏用樂其生而親其上
此仁義之凡也彼貧其民而我富之彼勞其民而我逸
之彼虐其民而我寛之則敵人望之若赤子之號父母
將匍匐而至矣彼雖有石城湯池誰與守也雖有堅甲

利兵誰與執也是謂不戰而屈人之兵矣若彼貧其民
我亦貧之彼勞其民我亦勞之彼虐其民我亦虐之而
望敵人之來是猶以鴆漿待渴者以附子呼飢人彼寧
無聊必死而已孰為來哉敵無歸心而誓必死則我雖
以太公為將孟賁為卒飛兎為騎太阿為兵未易可圖
也而况吾民不附自生他變亦不可不慎也國家積徳
累仁為之百年矣黎民懐惠且歌舞矣不幸戎心怙亂
阻我王命師興三嵗未獲振凱雖天𠂻勤恤而軍事惟

煩或以財賦或以力征元元無知頗或愁怨而西方尤
甚矣伏惟發徳音為天下慮内以紓吾民外以誘來者
則邊鄙可安大功可立有識之願也
   强兵䇿第二
或曰天下之事宜何慮哉曰以天下為一身則諸夏腹
心也邊徼手足也腹心安寧氣和而神旺則手足之疾
非吾禍也若腹心不寧役其氣而疲其神以專治手足
手足未愈而腹心殆矣故用兵之法必修諸内而後行

諸外彼長于技擊風氣勁直强則犯上弱則離散執而
誅之用力非少舎而弗問時復侵軼顧權制之何如耳
故當今之慮若興屯田之利以積穀於邊外足兵食内
免饋運民以息肩國以省費既安既飽以時訓練來則
奮擊去則勿追以逸待勞以老其師此䇿之上也若宿
兵於外仰給於内前不敢進後不敢退雖曰無功幸免
於敗千里饋糧二十致一材木敝於車輦牛馬死於牽
徬男女困餓室家空虚行之數年敵承其敝此䇿之中

也若帥師深入贏糧而隨少人則攻戰不足多人則饋
饟不繼道險而有伏勢孤而無援與無知之俗争一旦
之命萬一蹉跌禍在不測此䇿之下也今將出上䇿則
何如曰屯田之利建議者多矣而執事未之從者其以
地少可耕之田乎軍無可耕之人乎今之郡國民既庶
矣誠少曠土可以耕也今之禁衛卒素驕矣誠無勤者
可以耕也然而可耕之田安取之哉曰邊郡之民有困
者矣有不安其居者矣苟募其徙内地授以生業使之

安堵乃以其故田宅𨽻於屯官則不患無田矣然而可
耕之人安取之哉曰邊郡之兵自禁旅之外别置屯軍
凡天下廂之冗役者法之流移者民之願從者合而籍
之以𨽻於屯官則不患無人矣田既入人既聚然後辨
其夫畮列之廬舎授之耒耜教之稼穡明立勸課時加
督察勤則有賞惰則有刑然而農功集矣既又為之什
伍立其長帥賦以兵器與其甲胄乗其閒暇習之戰鬭
是謂因内政以寄軍令也然而武事興矣食既足兵既

練禁旅未動而屯軍固已鋭矣以紅腐之積濟虎貔之
師利則進戰否則堅守國不知耗民不知勞而邊將髙
枕矣彼其不忠不孝愚弄其民於矢石間而我以餘力
馭之亡有日矣或曰屯田固便矣徙民内地不亦擾乎
抑其授以生業於國用何如哉曰民得去兵冦輕賦役
而就善地若水之於下魚之於淵也今募其徙是順民
之政也漢武帝徙闗東貧人於隴西北地西河上郡凡
七十餘萬口後加徙猾吏於闗内當是之時弗聞其擾

也且以輦運之費為徙民之生業不亦多乎輦運則連
年不息民業則一與之而巳矣暫勞永逸其此之謂乎
然則民樂内徙而邊郡虚如之何曰嚮者民多而兵少
故鬭者寡而驚者衆如使民少而兵多則鬭者衆而民
有賴矣以兵易民何虚之有哉在漢趙充國在唐婁師
徳皆以屯田利盡西土威震羌胡兹薦紳先生之所常
言也惟熟圖之   强兵䇿第三

或曰屯軍之耕自養可矣禁旅坐食胡能給之曰古者
制農田百畝百畝之分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
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農夫食五人其人之食上年
則人四鬴中年則人三鬴下年則人二鬴計一夫之耕
其登穀不寡矣今屯軍之耕姑以下農夫為率一夫耕
而食五人則十萬夫耕所食禁旅四十萬人矣以二十
萬夫耕則餘四十萬人之食三年耕則有二年之蓄矣
雖有凶旱水溢巖廊之上可無西顧之憂也然則屯田

之利可施於天下乎曰今天下公田往往而是籍沒之
産未嘗絶書或為豪黨占佃或以裁價斥賣公家之利
亦云薄矣其勢莫若置屯官而領之舉力田之士以為
之吏招浮寄之人以為之卒立其家室藝以桑麻三時
治田一時講事男耕而後食女蠶而後衣撮粒不取於
倉寸帛不取於府而帶甲之壯執兵之鋭出盈野入盈
城矣其所輸粟又多於民而無養士之費積之倉而已
矣此足食足兵之良筭也或曰議者多稱鄉軍何如曰

周禮小司徒㑹萬民之卒伍而用之家出一人比為伍
閭為兩族為卒黨為旅州為師鄉為軍此先王之法也
管子作寓令之政卒伍定乎里而軍政成乎郊連其什
伍居處同樂死生同憂禍福共之故夜戰則其聲相聞
晝戰則其目相見緩急足以相死故能外攘戎狄内尊
天子以安諸夏也夫設鄉軍以自衛前哲之意深矣人
之愛親戚重財物盖天性也冦賊之來將殺我丁强虜
我老弱蹂躪我田宅掠取我金帛則凡噍類皆有鬭心

矣君人者因民心而利𨗳之既訓練之又將領之則其
守戰至死非賞罰使之然也竊觀近世鄉無軍目人不
知武事家不藏兵器寇賊之來則以袒裼之軀投餌於
虎口賊去信宿則吏卒至吏卒至而無所獲益為勞敝
矣雖然豈唯野而巳哉不曰郡乎曰縣乎自非方鎮多
無備豫客軍百十僅如逆旅幸而治平矣萬一有狂夫
大呼則奚以待之故鄉軍之名不可不察也近者亦籍
戸而為之矣萬家五百亦巳多矣然恐將吏未得人訓

習未得理何者統帥則縣令也縣令豈皆賢偏禆則戸
民也戸民豈皆善撫御或失變故無常此謂將吏未得
人也令之所教姑令習射曽不知坐作進退之節心背
左右之冝耳不辨金鼓目不别旌旗一旦用之敺市人
耳此謂訓習未得理也如欲將吏得人莫若精擇縣令
勿拘官序一以材能縣令得人則偏禆之選亦得人矣
然後明戰陣之法以授之則訓習得理矣如此則鄉軍
日强也屯軍以征戎鄉軍以守備郡國之勢皆王之藩

屏也
   强兵䇿第四
或曰地勢西北髙東南下地髙而寒其民體厚而力强
氣剛而志果地下而温其民體薄而力弱氣柔而志回
故西北之兵能辛苦有成功而東南之士少所立此士
大夫咸知之也而子謂郡國屯軍可以征伐意者非東
南之謂歟曰是老生之論也夫民之性情有地氣矣是
之謂風也教而使之在君長矣是之謂俗也聖王不擇

民而教賢將不擇士而使擇民而教是國無顔冉未可
學也擇士而使是世無賁育未可戰也水至柔也揚之
以風則可使覆舟金至剛也冶之以火則可使成器頋
所用之方畧何如耳江南有卑薄之稱荆楚有剽輕之
議其傳非一世矣然楚若敖篳路籃縷而其後世常與
晉争諸侯吴太伯㫁髮文身而其後世亦先晉歃項籍
以八千人起㑹稽而殺秦降王遷漢王於蜀分裂天下
號稱為霸宋武帝以百餘人起丹徒而誅桓正晉遂平

齊地長驅闗洛是則東南之士亦甞與西北校矣惟其
將之才不才也然以今日之事言之則習有所多技有
所長亦不可不察也若夫沙平草淺千里在目土不成
丘水不成谷馬肥人輕來往電駭雙帶兩鞬左右馳射
此非南軍之所長也山陵險阨草木蓊蔚江流吞天巨
浪時起行人疑惑飛鳥不度徒歩相搏短兵相擊此亦
非北軍之所長也北征而用南軍衆則笑之矣南征而
用北軍未有言其不可者竊所未諭也江海之濵或一

盗肆虐一邦被擾則命王人帥王卒以捕之以多擊少
以短擊長費或甚厚而功或不立此亦一失也嚮者征
南蠻谿洞則可監矣去平地而即險阻出中國而入瘴
癘狡穴未堙而吾軍殆矣竊惟廟筭之深未必不及此
也盖郡國無精兵不可不内發故也載使置軍屯田隨
便興發則何征而不服何討而不誅哉至若以古名將
將之以騎戰之法教之舎此所短從彼所長則運之天
下亦猶袵席間也

   强兵䇿第五
兵矢者軍之神靈也甲胄者人之司命也故一夫奮劍
則千人披靡孟賁袒裼則童子闗弓能殺之矣然兵不
利不若無兵之愈也無兵則慎所擊而逺於敗矣甲不
堅不若無甲之愈也無甲則知所避而免於死矣有兵
而不利有甲而不堅而假之以求勝恃之以求生則誤
大事取大禍莫斯之甚也故周官考工為器之法天有
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後可以為良凡

器皆然况於兵乎故其為弓也取六材必以其時凡相
幹欲赤黒而陽聲角欲青白而豐末膠欲朱色而昔筋
欲小簡而長大結而澤漆欲測絲欲沈六材之全然後
冬析幹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體氷析灂春被
弦其為矢也前弱則俛後弱則翔中弱則紆中强則揚
羽豐則遲羽殺則趮是故夾而揺之以眡其豐殺之節
橈之以眡其鴻殺之稱凡相笴欲生而摶同摶欲重同
重節欲疏同疏欲㮚其為戈殳㦸矛之柲也攻國欲短

守國欲長置而揺之以眡其蜎炙諸墻以眡其橈之均
横而揺之以眡其勁其為甲也眡其鑚空欲其惌眡其
裏欲其易眡其朕欲其直櫜之欲其約舉而眡之欲其
豐衣之欲其無齘是先王之為兵甲必及其時必美其
材工則必良事則必試如此其至也惟今郡國之貢兵
器果何如哉聚工而作卒嵗後巳未甞試也連輿而出
方舟而上無不受也簡閲不明則精粗不别精粗不别
則制作必濫制作濫則工不必巧材不必美况天時乎

况地氣乎加以師興之際卒然求取斬木以為弩伐竹
以為箭或取非其時或産非其地備數而止行濫固多
暴之日則焦濡之雨則朽以之應敵不知其可矧新甲
之制出於一切次紙為札索麻為縷費則省矣乆將奈
何凡此之類皆有識之所聞見也至於郡國兵庫或乆
不啟戰守之具未嘗修飾事至而慮亦非智者所能也
愚以為天下造兵宜専命守臣以蒞之總置使名以督
之工之選必難其人而進其食以優之材之取必善其

物而増其價以來之取之有地來之有時為之有法日
省之月試之善至多則賞惡雖少而刑上下檢察用為
急務其舊兵革勿絶繕完以備豫為政則龍淵太阿不
獨稱於古而蠻夷猾夏有血刃之期矣
   强兵䇿第六
孫子曰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故古者天子遣將於太廟
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制之
乃復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至淵者將軍制之故李

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决於外
不從中御也周亞夫之軍細栁軍中唯聞將軍之命不
聞天子之詔也夫古先哲后於王業亦艱難矣安不㤀
危其心亦至矣豈故欲示人以利器成人以威柄以天
下之命屬之於一臣哉蓋任賢之道不得不然也馬之
所以能千里者以其獨行也若使駕以輜車驂以蹇驢
役夫罷羸執轡其上則未必不傾覆矣况乎致逺哉鳳
之所以能千仞者以其自恣也若使繫之以線縷飬之

於園囿藩籬之類啁啾其側未必不憂死矣况乎冲天
哉用兵之法一歩百變見可則進知難則退而曰有王
命焉是白大人以救火也未及反命而煨燼乆矣曰有
監軍焉是作舎道邊也謀無適從而終不可成矣竊跡
其原蓋知之不盡信之不篤也知之不盡恐其不賢也
信之不篤懼其不忠也不賢而無所制則或敗事矣不
忠而無所監則或生變矣是故束之以詔令持之以親
貴焉然恐其不賢胡不選賢而任之懼其不忠胡不擇

忠而使之未見其賢而任之是國無賢耶未知其忠而
使之是下無忠耶與其用之之疑曷若取之之慎孔子
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必也授以
節度使之遵行耶則王人之微者自足為之矣安用大
臣哉大臣而尚可疑耶則小臣胡為而可信也彼誠不
忠耶則不知有君矣何憚於一小臣哉昔韓信平齊七
十餘城南靣稱孤與楚則楚重與漢則漢重鼎足之形
可坐而定也而藉金石之交荷解衣推食之徳蒯通之

説弗忍從也當是之時豈有監之者哉及其削爵為侯
居京師奉朝請乃欲外結陳豨内因諸官徒奴以行大
事誠非嚮者三分之勢也而卒以叛逆者君恩不終而
懐怨望也漢孝武之於霍子孟蜀先主之於諸葛孔明
皆託以六尺之孤而弗聞有變者君臣之義至深國士
之遇可懐也苟推赤心疇敢不順苟為疑之人亦無足
信者今兹兵興矣將用矣惟上心曠然與忠賢為一體
無置節目於其間則將才如神軍鋒如雷功業易可成


   强兵䇿第七
國之所以為國能擇將也將之所以為將能養士也人
莫不愛身而以身當矢石莫不愛死而以死衛社稷者
厚無所往也故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溪視卒如
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呉起吮疽而戰不旋踵李廣與士
卒共飲食而愛樂為用親非父母也倫非兄弟也然而
所以撫循盡得其歡心者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故臨敵

易將兵家所忌彼其推恩信分甘苦曠日持乆上下親
矣猶不能以有功一旦而易之則雖賢矣雖仁矣上恩
不可一言而洽也下情不可一顧而通也卒然用之則
安能以有為哉馬之馳矣而斷其蹄雖代以驥足弗能
行也子之孩矣而逐其乳雖繼以毛嬙弗能育也昔燕
以騎刼代樂毅遂有即墨之敗七十餘城盡反於齊趙
以馬服子代㢘頗遂有長平之降四十萬衆皆阬於秦
功或不可早建事或不可速成亦明主所宜察也竊觀

今之易將誠以敗衂不稱故也夫任人當審其賢不賢
未可責其勝不勝也不賢而勝非國之福也適所以召
敵也賢而不勝非國之患也適所以儆之也使彼勝而
驕我敗而怒以無功之將用無功之士竭智盡力以求
洒恥則不知山之有髙石之有堅水之有溺火之有焚
死之可畏生之可懐矣孰能當其鋒哉吳子謂魏武侯
曰人有短長氣有盛衰君試發無功者三萬人臣率以
甞之其可乎今使一死賊於曠野千人追之莫不梟視

狼顧何者恐其暴起而害已也是則一人投命足懼千
夫故其以三萬人而破秦十萬衆也今以敗而易之是
古名將無敗者乎孟明視敗於崤而秦伯復其位方有
焚舟之報荀林父敗於邲而晉侯赦其罪卒致曲梁之
功棄瑕錄用古之道也若賢而易之是雖有過人之畧
無所復用斯足以快盗心而巳矣不賢而易之是去劇
就閒如釋負擔斯足以遂其私而巳矣後之人將曰苟
勝焉何恤乎富貴苟負焉不過一左遷而巳任之不甚

乆責之不甚重人或苟且將焉用之幸而天威在上盗
不敢前如使易將之際羣情未安約束未定謀未及周
備未及設而犬羊乗之禍亦不可測也誠能注意賢才
期之逺大一勝勿遽賞賊平之後則茅土存焉一敗勿
遽罰事終不濟則鈇鉞存焉困獸猶鬭况大將乎是則
恥不足洒而賊不足平也
   强兵䇿第八或曰一敗勿罰過可畧也一勝勿賞何以使人曰勝而

勿賞是所以使人之術也愚甞深跡有國者之行事未
始不以賞使人也而或失使之之道焉夫爵者所以貴
也祿者所以富也富貴者是人之所欲也仁非伯夷叔
齊㢘非於陵仲子孰能不動其心哉故智者竭慮勇者
盡力辨者以説文者以檄不敢家其家不敢身其身不
逺於蠻貊之外不威於矢石之間日不為暑風不為寒
渴不暇飲飢不暇食孳孳焉從於王事者賞使之然也
雖有至性自天至誠發中不待勸沮而决所去就者兹

蓋非常之士豈可以衆人望之哉乃知賞之於使人至
矣其為失者賞之太速而浮於功也徒知賞之可以使
人而不知賞極則弗能使之矣舉億萬之衆贏千里之
糧足未履於山川手未煩於枹皷虜獲未盈車斬首未
數級而幕府巳獻捷矣朝廷已議功矣爵等有數而敵
人無數賜物有盡而賊衆無盡故天討未行而䇿命極
矣尺地未収而府庫殫矣身既已貴家既已富子女玉
帛所欲者陳於前矣兄弟親戚所愛者受其賜矣體習

宴安志在驕佚勝則無以加敗則失其舊畫虵之足世
所戒也是賞典雖在安能復使之哉其間亦有矜功䟦
以求姑息國家之弊多或由之唐季五代可覆而視
也此無他賞之太速而浮於功之咎也故曰勝而勿賞
是所以使人之術也古者師還飲至䇿勲事成而賞誰
云晩耶抑又聞之書曰徳懋懋官功懋懋賞無徳而官
則官不足以勸有徳無功而賞則賞不足以勸有功如
使傝受位私昵受賜則何以待功徳之臣哉位雖髙

與傝同賜雖厚與私昵同是徳不足貴而功不足重
其誰勉之哉今者明明在上誠日慎於賞爵則師可使
武臣可使力而四方無虞矣
   强兵䇿第九人莫不有才才莫不可用才取其長用當其宜則天下
之士皆吾臂指也故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
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决取其利愚者不愛其死因
其至情而用之此軍之微權也昔伊尹之興土功也强

脊者使之負土眇者使之推傴者使之塗各有所宜而
人性齊矣竊觀世俗之論則有異於此不求於巳而專
責於人不用其長而專攻其短適時則謂之違禮從權
則謂之壊法剛毅則謂之不遜倜儻則謂之不檢輕財
則謂之不儉為生則謂之不㢘見其一不問其二觀諸
外不察諸内以帷幄之談而校之老生之議以戎馬之
任而同之俗吏之選是猶責越客以騎射望燕卒以乗
舟雖其賢才何益於事哉蘇秦謂燕易王曰孝如曽参

義不離其親宿息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事
弱燕之危王哉㢘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
武王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於首陽之下有㢘如此王
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進取於齊哉信如尾生與女
子期於梁柱之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有
信如此何肯揚燕秦之威却齊之强兵哉故知善不必
皆可惡不必皆否置之有地使之有時一不可廢也小
之於大用是匹雛不能以舉千鈞也大才之於小用

是堯舜不能以牧羊也故曰多言多語惡口惡舌終日
言惡寢卧不絶為衆所憎為人所疾此可使要遮閭巷
察姦伺禍也權數好事夜卧早起雖劇不悔此妻子之
將也先語察事勸而與食實長希言財物平均此十人
之將也切切截截垂意肅肅不用諌言數行刑戮刑必
見血不避親戚此百人之將也訟辨好勝嫉賊侵陵斥
人以刑欲整一衆此千人之將也外貎怍怍言語時出
知人飢飽習人劇易此萬人之將也戰戰慄慄日慎一

日近賢進謀使人知節言語不慢忠心誠畢此十萬人
之將也温良實長用心無兩見賢進之行法不枉此百
萬人之將也明主誠能不牽於世俗之論而盡乎才用
之宜則不視而形不聽而聲不降席而横行乎四夷矣
   强兵䇿第十
將之有兵法猶儒之有六經也儒莫不讀六經而知道
者鮮矣將莫不讀兵法而適變者鮮矣世一賢士猶為
踵武國一賢將猶為比肩其故何也性生於内而學成

於外非學問之能移性也水之湍者决之也而聚鄭白
之工不能以流涸澤刃之芒者礲之也而盡南山之石
不能以利鉛刀本之不善末無及也然值承平之世言
堯舜者皆可以為善當有事之際學孫吳者未必能應
敵緩急之勢異也夫兵者詭道有形或不可視有聲或
不可聽合散如雷電隠見如鬼神而欲以昔人之餘論
既往之陳迹擬議於其間不亦難乎苟非有髙世之識
出類之才動如循環一歩百變者其孰能與於此哉楚

漢之時諸將多矣唯韓信起於餓𨽻戰而必勝攻而必
取未甞敗北者何也豈其兵法皆衆人之所未學者乎
蓋其用之非衆人之所及也是謂反兵法而用兵法也
兵法曰絶水必逺水客絶水而來迎之於水内令敵半
渡而擊之利欲戰無附於水而迎客也及信與龍且夾
濰水陣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
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此反半
渡之文也而卒以勝者雜於利而務可伸雜於害而患

可解也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而信攻趙未至井陘
口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趙軍望見大笑之此反前
左之文而卒以勝者䧟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
存也反其顯而用其微人以為拙已以為工智者不能
與其謀巧者不能同其伎用兵若此可以言學矣今以
衆人之識讀衆人之書而求以勝彼亦已疏矣昔趙奢
之子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甞與其
父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

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將括則已若必將之破趙
軍者必括也及孝成王使括為將藺相如曰王以名使
括若膠柱而皷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
趙王弗聽故有長平之敗乃知有將才者必習兵法習
兵法者不必有將才况以言取人孔子病諸兵戰之場
立尸之地固明主所宜留意也
 
 旴江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八      宋 李覯 撰
  安民策十首
   安民策第一
愚觀書至於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未嘗不廢書而歎也嗟乎天生斯民矣能為民立君而
不能為君養民立君者天也養民者君也非天命之私
一人為億萬人也民之所歸天之所右也民之所去天

之所左也天命不易哉民心可畏哉是故古先哲王皆
孳孳焉以安民為務也所謂安者非徒飲之食之治之
令之而已也必先於教化焉教化之説何如曰夫俗士
之論未有不貴刑法而賤禮義也以為天下之大可域
之於圄犴也羣生之重可摩之以刀鋸也聞有稱王道
誦教典也則衆共笑之矣必謂殺之而不懼尚何有於
教化乎是皆不睹聖人之情者也獨不知教失而後惡
化成而後刑刑所以不勝惡也善觀民者見刑之不勝

惡也則反之曰是教之罪也焉可以刑不勝惡而謂教
益不可用也譬諸人身導飬得理則無疾疾作而後
用藥藥所以不勝病也善觀身者見藥之不勝病也則
反之曰是導飬之失也焉可以藥不勝病而謂導飬益
不可用也記曰昏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滛辟之
罪多矣鄉飲酒之禮廢則長㓜之序失而争鬭之獄繁
矣䘮祭之禮廢則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衆矣聘
覲之禮廢則君臣之位失諸侯之行惡而倍畔侵陵之

敗起矣故禮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於未形使人日徙
善逺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居山者不知
居澤者不知獵習之之異也今欲令禁人以網罟詰
獵者以從禽雖日撻之弗可改也已民有以生之而無
以教之未知為人子而責之以孝未知為人弟而責之
以友未知為人臣而責之以忠未知為人朋友交㳺而
責之以信未知亷之為貴而罪以貪未知讓之為美而
罪以争未知男女之别而罪以滛未知上下之節而罪

以驕是納民於阱也雖日誅之死者弗之悔而生者弗
之悟也使民父子親夫婦和宗族相睦郷黨相信財不
以争力不以鬬肅肅雍雍相從於禮譲之地是為安乎
使民父子不親夫婦不和宗族不睦鄉黨不信財則必
争力則必鬭呼天扣心相從於刑戮之埸是為安乎此
周所以長世而秦所以不祀也洪惟聖神掃五代之弊
跨唐據漢拱揖三王教化之情靡不存乎中矣而或未
明未具無以觀示於下幸而昭然垂日月之光俾穴隙

之㣲咸有所見斯萬世之福也
   安民策第二
或曰欲教化之明且具則奚由曰莫若學校之宜於時
也夫士者衆之所仰望也服儒衣讀儒書而躬小人之
行是塗民耳目也士之不徳師非其師也師之不才學
校不脩之過也記曰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羙惡
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
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故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是故擇

師不可不慎也然則師者雖非人君之位必有人君之
徳也古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仕焉而已者
歸教於閭里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閭里之細猶以國
之老臣為之師况其大者乎師有其人教有其業詩書
禮樂以本之干戈羽籥以文之天子於是養老焉世子
於是齒胄焉黨正於是飲酒焉郷大夫於是賔賢能焉
父子君臣長㓜之道於是乎觀之六徳六行六藝之教
於是乎取之司馬辨論官材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

爵之位定然後祿之其不帥教者命國之右鄉移之左
左鄉移之右不變移之郊不變移之遂不變屏之逺方
終身不齒其教之也𤰅其選之也至善者必興惡者必
廢則其學者皆勸勉媿耻而求為君子矣士皆君子則
衆人望之若景嚮焉奚不善之云乎故曰君子如欲化
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也
後王多務古制未暇家自為學人自擇師學乎學孰孔
孰墨在我而巳矣師乎師孰堯孰桀在我而已矣故有

以無用之文為學以不令之人為師聽其言則欲齊名
於聖哲觀其行則或慙色於閭閻乗流一遷汗漫弗復
往者不知其非来者以為當然蚩蚩之氓何以取法今
者内有國子之館外有諸侯之學聖人之意有所在矣
然師以講説為名而不掌於教育士以文辭為業而不
舉其徳行師不掌教育則觧經之外人之賢不賢一不
當知也士不舉徳行則執筆之餘身之善不善一不足
慮也是則何補於事哉誠宜申命學官以教育為職時

無賢才則其咎也明著學版以徳行為選郷有善譽則
可進也如此而人材不多俗化不美是六經羣言皆欺
後世也
   安民策第三
或曰今茲京師首善每嵗論秀士矣轉而從徳行其
也而州郡之學無薦引之文欲一取之何如曰教而用
之學校之興於古也不教而用之選舉之隆於今也教
則易為善善而從正國之所以治也不教則易為惡惡

而得位民之所以殃也試者其言也用者其行也言有
偽善則取之矣行有真惡弗可得而知也然而授以操
柄加之人上是以赤子之肉投畀虎穴也况綉繢雕琢
之文又不足以為善言乎則其疇昔之志夙夜之學瀝
盡於數刻之試而胷中未始有一毫可為效官之資也
禮儀則習於同列政體則咨於老吏自受爵之日為學
製之始奈何欲致治興化也惟今太學論士既不觀徳
行矣而學士之版徒記姓名而巳求試而來報罷而去

以天子之辟雍與諸生假道而過耳郡國雖或興學而
士之進取罔由於此是皆存學之名失學之實也按唐
制自京師郡縣皆有學焉每嵗仲冬課試其成者長吏
㑹屬僚設賔主陳俎豆備管弦牲用少牢行鄉飲酒禮
歌鹿鳴之詩召耆艾叙少長而觀焉既餞而與計偕其
不在學而舉者謂之鄉貢此近古旁求之法也而一出
課試不由行實亦同歸於弊矣為朝家之計莫若斥大
七館使薦紳之族咸造焉増修州學使士庻人之秀咸

在焉擇賢以為之師分經以為之業限以積乆毋得擅
去日觀其徳月課其藝賢邪非一時之賢乆居而不變
乃其賢也能邪非一時之能歴試而如一乃其能也如
是而得人不精未之信也其有急於耕飬或素已成就
不在學者則循舊貢舉先其名譽後其課試舉之非一
人之舉必鄉曲共舉也用之非一人之用必天下共用
也如是而得人不精亦未之信也古者諸侯貢士一適
謂之好徳再適謂之賢賢三適謂之有功迺加九錫不

貢士一則絀爵再則削地三則絀爵削地畢矣誠能以
得士為賞失賢為罰則羣下孰不一意於察舉乎尚慮
有遺則莫若使大臣得舉所知漢法三公大將軍皆開
府辟召豈虚言哉或曰嚮者亦嘗先名譽而後課試矣
以其進者濫而取者私也今而復之其可乎曰進皆有
濫取皆有私顧其利害何如耳糊其名而易其書有司
不得輕重焉是吏之公也君子之道不逞於童子之雕
蟲是法之私也以名取之則亦反是矣吏之私者則刑

可速也法之私者雖聖人因之末如之何矣此賢者所
以日削教法所以不競也惟觧而更張之乃為邦之盛
節也
   安民策第四天之生人有耳焉則聲入之矣有目焉則色居之矣有
鼻焉則臭昏之矣有口焉則味壅之矣耳之好聲無窮
金石不足以聽也目之好色無窮黼黻不足以觀也鼻
之好臭無窮鬱鬯非佳氣也口之好味無窮太牢非盛

饌也苟不節以制度則匹夫擬萬乗之富或未足以厭
其心也故周禮大司徒之職施十有二教其九曰以度
教節則民知足謂以法度教民使知尊卑之節則民之
所用雖少自知以為足也又以保息六安萬民其六曰
同衣服謂民雖有富者衣服不得異皆深衣而巳則貧
者安也自周綱觧結禮樂崩壊商賈大者衣必文采食
必粱肉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千里
㳺敖冠盖相望乗堅策肥履絲曵縞兼并豪黨之徒以

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於奢侈室廬
輿服僣於上無限度而貪人恣行矣凡風俗之所以薄
獄訟之所以繁者民貪故也惟人之飬生豈甚相逺哉
食雖豐不過數人之榖也衣雖厚不過數人之帛也一
夫之田五畆之桑亦足以自為矣然有粟腐倉而甚於
饑錢朽貫而甚於貧藏姦挾詐晝争夜奪如盗賊之為
者有由然也天下之材其大者可室也天下之寳其貴
可器也天下之織其巧者可衣也天下之畜其珍者

可食也駿可乗也良可御也鄭衛之哇可樂也燕趙之
美可妃也昏姻之際賔客之接䘮之有具祭之有品以
多為貴以奢為禮婦人婢子愚夫小兒愛樂稱誦習以
為俗如是雖窮天地之産安能以濟一民之欲哉故其
甚富而貪不可熄也以此細民亦務相師法或有罄一
年之蓄而費於數刻冐死亡之辟而資於宴好善士所
不能化齊斧所不能威其故非他耻不若人也如使上
下有等奢侈有制在埶則尊無列皆賤富不得獨文貧

不得獨質萬金之居與下戸為伍則飽食之餘無所復
用庶乎亷譲可興而和平可致也
   安民策第五
為國者未有不欲其民富且夀矣薄稅斂所以富之也
而水旱乗之民亦弗可得而富也省刑罰所以夀之也
而癘疫奪之民亦弗可得而夀也水旱癘疫之來隂陽
之不和也夫陽一於復而六於乾隂生於午而成於亥
消息有數進退有時非猖狂妄行之物也無形焉盖非

逸而動勞而止也無情焉又非與於喜奪於怒也然而
不以其叙者有感而應有召而來也洪範九疇二五事
一曰貎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八庶徵曰雨曰
暘曰燠曰寒曰風貎曰恭恭作肅肅時雨若謂君行恭
則時雨順之言曰從從作乂乂時暘若謂君政治則時
暘順之視曰明明作哲哲時燠若謂君能照哲則時暖
順之聽曰聰聰作謀謀時寒若謂君能謀則時寒順之
思曰睿睿作聖聖時風若謂君能通理則時風順之反

是則狂恒雨若謂君行狂妄則恒雨順之僣恒暘若謂
君行僣差則恒暘順之豫恒燠若謂君行逸豫則恒煖
順之急恒寒若謂君行急則恒寒順之䝉恒風若謂君
行蒙暗則恒風順之其傳又曰貎之不恭是謂不肅惟
金沴木言之不從是謂不乂惟火沴金視之不明是謂
不哲惟水沴火乂之不聰是謂不謀惟土沴水思之不
睿是謂不聖惟金木水火土沴由是而言人君五事不
修則雨暘燠寒風不以其時水火木金土交相為沴水

旱所以狎至癘疫所以放行也然而君人者不以身為
身以天下之身為身也不以心為心以天下之心為心
也如使下皆狂則上誰與肅下皆僣則上誰與乂下皆
豫則上誰與哲下皆急則上誰與謀下皆䝉則上誰與
聖故明王欲肅則去下之狂欲乂則去下之僣欲哲則
去下之豫欲謀則去下之急欲聖則去下之䝉君明臣
忠百姓親睦然後可以致和氣也若能自知而不能知
人能自治而不能治人愚者在位貪者在職以戕賊元

元家愁戸怨靡所控告是雖堯為天子舜總百揆其何
以媚於上下神祗哉故去四㓙舉十六相所以為大功
也夫郡守縣令吾民之司命也漢孝宣與良二千石共
治顯宗謂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則民受其殃豈徒語哉
惟聰明睿智益垂意於任官則烖害可消而富夀在矣
   安民策第六
民之所從非從君也從其令也君之所守非守國也
其令也君端冕乎奥阼之位而民被堅執鋭履膓渉血

赴死萬里者令使之也君夙駕乎囿㳺之中而民居處
笑語如不知者令不及故也是民從令非從君也封疆
有固山川有險人猶踰之比閭小吏執三尺之法則老
姦大豪無敢違者是君守國不如守令也君以令用民
民以令事君令之所取民亦取之令之所去民亦去之
故令可一而不可變也是萬物之四時也天之於物也
春夏以出秋冬以内兹四時之常也如使柔風既扇疾
雷既奮植者向榮動者起蟄而革之以沈隂亂之以繁

霜則勾萌者傷而蠉蝡者死矣唯其鈍而晩出者相賀
得計也至秋冬則亦然是則勾芒再至而品物不以為
春黄落在兹而智者不以為秋也是故令之於民也與
其出而中廢不若勿出之愈也善人見勸而莫肯進懼
其令變而不必賞也惡人見禁而莫肯改幸其令變而
不必罰也朝一命焉夕一命焉羣吏奉承之不暇愚民
惶惑而失圖出令如此不若勿出之愈也先王慎乃出
令謂審之於内而後行之於外也其不可乎雖稷契之言

臯陶之謨不宜於時不足試也其可乎雖士傳言焉庻
人謗焉志之先定不足疑也夫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
昔子産治鄭其始也民疾之曰孰殺子産吾其與之及
其乆也民愛之曰子産而死誰其嗣之載使子産聞謗
遽改小國之政將何如哉洪範曰庻民惟星星有好風星
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謂
衆民所好不同而君臣政治各有常法不可失政教之
常以從民欲也何者善人少而惡人多也明明后誠能

謹令之所以出則羣心洗濯知所適從矣
   安民策第七君者親也民者子也吏者其乳保也親不能自育其子
育之者乳保也君不能自治其民治之者官吏也赤子
之在襁褓知有乳不知有母也細民之在田野知有吏
不知有君也乳之不才則飢之渇之驚之癎之親雖慈
不能幸其子以生也吏之不才則窮之役之殺之害之
君雖仁不能幸其民以安也然乳保之任不離帷房之

間親之卧起可以接也官吏之職必逺畿疆之外君之
視聽無由及也是故置吏不可不慎也竊思今之所謂
良吏者多不得其𠂻焉不思古道不觀人情各是其所
是非其所非而巳其務近名者則曰政必以猛其務隂
徳者則曰政必以寛其務自異者則曰前之政猛矣我
必以寛前之政寛矣我必以猛其務自守者則曰何必
以猛何必以寛斷諸法而已矣是皆一方之論也政必
以猛乎其如善人何多其逮捕峻其推鞫苛察則謂之

智深文則謂之公火之炎矣無間玉石霜之隕矣孰分
蘭蕙仁者之愛果如是哉政必以寛乎其如惡人何弛
其囚繫輕其撻戮以容姦為大度以緩令為識體鴟梟
鳴樹而弗忍言弋射虎豹食人而弗忍慮機陷義者之
斷果如是哉政必改前乎則前人之猛治者皆惡人也
改以寛孰謂可哉前人之寛治者皆善人也我改以
猛孰謂可哉政必以法乎則法輕而情重者何以威之
哉法重而情輕者何以恩之哉是故近名者刻薄之人

也隂徳者柔邪之人也自異者詭激之人也自守者畏
愞之人也皆不足以知治體矣仲尼曰寛以濟猛猛以
濟寛政是以和盖言寛猛不可偏任也失之於寛則濟
以猛失之於猛則濟以寛寛猛並行然後為治也何謂
寛猛並行哉於善則寛而於惡則猛也臯陶曰宥過無
大刑故無小過雖大而宥其寛也故雖小而刑其猛也
明主誠宜處寛猛之用以命羣吏謹察其所為而廢興
之則治道一致而百姓阜康矣

   安民策第八
赦者所以恤其民也贖者所以優其臣也民之無狀自
䧟罪辜或銜刀於市或刻其肌膚蚤刑暮犯纒綿弗絶
繞以叢棘被以五木託身獄吏畢命螻蟻聖人傷焉此
赦之所以作也羣公卿士盡瘁爾職以身從君以家徇
國而子姪有過或麗於法撻之戮之同夫甿𨽻則耻及
其門憂及其親聖人傷焉此贖之所以起也是則惻隠
之至念功之著而儒先之論未有言其可者何也所利

寡而所害衆也竊迹古先哲王之制刑法非期殺人乃以
生人也非欲作威乃以作福也夫物生有類類則有羣
羣則相争争則相害是以强者脅弱衆者暴寡智者詐
愚勇者苦怯或則以殺或則以傷不有王者作人之相
食且盡矣故先王立禮則天之明因地之性刑罰威獄
以類天之震曜殺戮也温慈恵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
也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其次用鑚鑿
薄刑用鞭扑大者陳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殺人者死

然後人莫敢殺傷人者刑然後人莫敢傷弱寡愚怯之
民有所頼矣故曰鞭扑不可弛於家刑罰不可廢於國
征伐不可偃於天下也若曰有赦焉有贖焉是皆仁者
之過也昔王符有言曰賊良民之甚者莫大於數赦贖
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傷矣其論甚詳前哲稱之然
今日之事又甚於古且國之大祀皆有期日天下所與
知也必以是時而赦是啓人以惡也挾其姦邪以逞其
欲脱身而行避吏幽逺天波一洒復為編戸者所至而

見也何百神受職之年有椎埋為姦之弊商旅或不敢
越疆孤嫠或不敢出戸此㝠㝠之民無告之甚也又衣
冠子孫負勢馳騁禽虜下戸貪暴無厭已之贖金無窮
而人之肌肉有盡孰能以敲扑之苦易銖兩之罰哉此
又㝠㝠之民無告之甚也與其赦之曷若使畏而不犯
與其贖之曷若使耻而不為幸赦而姦卒以不悛人鬼
以怒死亡以亟非所以恤之也幸贖而惡終以不悔辱
其祖考堕其門閥非所以優之也文中子曰無赦之國

其刑必平兹諸葛亮所以治蜀也古者公族其有死罪
則磬於甸人其刑罪則纎剸亦告於甸人獄成有司讞
於公公三宥之不對走出致刑於甸人故曰公族之罪
雖親不以犯有司正術也所以體百姓也公族尚然况
其下者乎儻留神明以義割㤙示天下以大公則萬世
永頼矣   安民策第九
先王之道取於民有制計口發財曰賦収其田入曰税

賦共車馬兵甲士徒之役充實府庫賜予之用稅給郊
社宗廟百神之祀天子奉飬百官禄食庶事之費諸侯
亦什一而税大國貢半於天子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
一皆市取其州美物每嵗貢之故太宰以九貢致邦國
之用一曰祀貢謂荆州包茅之屬也二曰嬪貢謂青州
之絲枲也三曰器貢謂梁州之銀鐵徐州之磬荆州之
丹兖州之漆也四曰幣貢謂雍州之璆琳梁州之熊羆
狐狸徐州之纎縞也五曰財貢謂荆州之杶幹栝栢楊

州之篠簜也六曰貨貢謂揚州之金貝荆州之大龜也
七曰服貢謂豫州之絺紵也八曰斿貢謂徐州之珠荆
州之璣雍州之琅玕也九曰物貢謂徐州之魚青州之
鹽揚州之橘柚也地之所生各有其宜貢之所入各有
其常地宜則物得其性靡不可用也貢常則人知其期
靡不必有也益於國而無損於民兹先王之所以冐天
下也地不以宜則物不美物不美而責之可用非市於
他邦不足以用也貢不以常則人無備人無備而責之

必有非買於蓄家不能以有也故取之於非其地求之
於非其常皆農人之病而商賈之利也管子曰嵗有凶
穣故榖有貴賤令有緩急則物有輕重人君不理則蓄賈
游於市乗人之不給百倍其本矣謂上令急於求是物
則重緩於求是物則輕賈人務蓄積而須上令之所急
求盖有百倍之息也况乎師興之際事出多塗昨求今
備猶以為晩市於他邦則民之常産納諸商人之槖買
於蓄家則嵗之常用抔諸賈豎之手饑寒之憂不逺而

至矣竊惟仁人在上豈欲剿吾民哉以國無素蓄故也
物無素蓄則事至而求事至而求則不得其常矣不得
其常則懼乎一方不能給也故均之列郡均之列郡則
不以其地矣古人有言曰旱則資車水則資舟物理然
也夫能以不用為用不急為急物皆有備則國不憂而
民不勞矣
   安民策第十
前志有之王法必本於農嗟乎衣食之急生人之大患

也仁君善吏所宜孳孳也昔周公遭變陳后稷先公風
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者七月之詩是也其一章曰
一之日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嵗此言寒
氣至矣人之貴者無衣賤者無褐何以終嵗乎三之日
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畆田畯至喜此言
夏正之月始修耒耜其二月舉足而耕耕者之婦子俱
以饟耒至於南畆其見田大夫又為設酒食焉言勸其
事又愛其吏也其三章則春日既温倉庚既鳴可蠺之

候女則遵墻下之徑而求柔桑又感事苦而有與公子
同歸之志也其三章則鵙鳴將寒絲事畢而麻事起又
染采以為祭服也其四章則取狐貉為裘以助女功既
而君臣及民因習兵俱出田也其五章則穹窒熏䑕塞
向墐戸以避寒氣而居之也其六章則穫稻為酒以助
飬老之具又以瓜瓠麻實乾荼之菜惡木之薪以助男
飬農夫也其七章則築塲圃納禾稼野功既畢入治宫
中之事晝取茅夜索綯且治野廬之屋而祈來年百榖

於公社也其八章則藏氷以備暑國君間於正事而饗
羣臣正齒位也是聖人為邦使民男女相助以業衣食
田官臨視與在隴畆叙其傷悲時其嫁娶果菜必備室
廬必葺憂思勤苦如此之至因其閒暇然後講武事飬
耆老饗羣臣正齒位禮義以興王業以成豳有雅頌不
其至哉今天下之廣生民之庻天子坐乎法宫之中責
成於諸吏之近民者果盡得人耶狃富貴者以田野為
鄙事嗜儒雅者以離俗為清賢姦贓庸闇復甚於此纎

悉之談何自入哉或獄訟不决經年逮捕或功役繁興
連頭驅掠閭里之内煩費百端奪其農耕亂其蠺織徃
徃而是也此其無故事有可假法有可誣也誠申命四
方以吏課為後以農政為急勸農之官交舉其職時行
屬縣問民疾苦土田墾闢稼穡蕃滋百姓樂業而無寃
人則書以為功反是則劾以為罪或幾乎農時不違而
頌聲可作也
 

 
 
 
 
 
 
 
 旴江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九     宋 李覯 撰
   平土書
 生民之道食為大有國者未始不聞此論也顧罕知
 其本焉不知其本而求其末雖盡智力弗可為巳是
 故土地本也耕穫末也無地而責之耕猶徒手而使
 戰也法制不立土田不均富者日長貧者日削雖有
 耒耜糓不可得而食也食不足心不常雖有禮義民

 不可得而教也堯舜復起末如之何矣故平土之法
 聖人先之夏商以前其傳太簡備而明者莫如周制
 自秦用商鞅廢井田開阡陌迄今數千百年學者因
 循鮮能道平土之謂雖道之猶鹵莽未見其詳於戯
 古之行王政必自此始儒有欲談三王可不盡心哉
 抑焉知其不復用也於是本諸經該諸傳記條而辯
 之云
一曰按周禮大司徒職曰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

以求地中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乃建王國焉
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樹之此王畿廣輪之數也
二曰按司馬法曰王國百里為郊二百里為州三百里
為野四百里為縣五百里為都又按周禮載師職曰以
㕓里任國中之地以場圃任園地以宅田士田賈田任
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逺郊之地以公邑
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縣地
大都之田任畺地杜子春以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

郊鄭康成以二百里為甸地三百里為稍地四百里為
縣地五百里為畺地鄭注不甚詳明其意然也先儒皆/同周禮亦謂五百為都其曰甸稍
縣都者/是也此王國逺近之别也然司馬法與周禮其言頗
異意者文王在岐作司馬法及周公攝天子位從而增
損之以為周禮乎今本周禮為定下意/倣此
三曰按大司徒職曰令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
使之相受四閭為族使之相𦵏五族為黨使之相救五
黨為州使之相賙五州為鄉使之相賔又按遂人職曰

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鄼五鄼為鄙五鄙為縣五
縣為遂皆有地域而溝樹之鄭司農云百里内為六鄉
外為六遂康成謂異其名者示相變耳今據百里内近
郊逺郊之地也近郊逺郊既為六鄉其餘又以為場圃
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也場圃任園地郊/甸皆冇之今獨
於郊言/者畧也百里外甸地也甸地既為六遂其餘又以為公
邑之田也司農云賞田者賞賜之田也康成謂圃樹果
蓏之屬季秋於中為場樊圃謂之園宅田致仕者之家

所受田也士田仕者亦受田所謂圭田也賈田在市賈
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
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公邑謂六遂餘地天子
使大夫治之自此以外皆然二百里三百里其上大夫
如州長四百里五百里其下大夫如縣正是以或謂二
百里為州四百里為縣遂人亦監焉家邑大夫之采地
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也王子/弟所
食邑亦三等母弟及王之庶子與公同食地在畺稍疏/者與卿同食地在縣又疏者與大夫同食地在稍故在

下別言王子/弟所食邑也然則稍地為家邑縣地為小都畺地為大都其餘亦皆以為公邑也此任地之異也
四曰按司馬法曰六尺為歩謂方六尺也歩為/方一尺者三十六歩百為
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
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又按周禮小司徒職曰
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
縣為都康成曰此謂造都鄙也采地制井田異於鄉遂
九夫為井方一里四井為邑方二里四邑為丘方四里

四丘為甸方八里旁加一里則方十里為一成四甸為
縣方二十里其實四/成也四縣為都方四十里四都方八十
里旁加十里乃得方百里為一同也又按匠人職曰一
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
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
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
尋深二仞謂之澮康成謂井里之制小司徒經之匠人
為之溝洫相包乃成耳又按遂人職曰夫間有遂遂上

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冇洫洫上有涂千夫有
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康成謂十
夫二鄰之田百夫一鄼之田千夫二鄙之田萬夫四縣
之田由斯而言是六遂之地所有田也舉六遂則六鄉
自明矣此制田之例也然司馬法又與周禮之言有異
司馬法有歩畮夫屋井周禮如之但不别為屋耳司馬
法十井為通十通為成周禮則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
丘為甸一甸旁加一里為成司馬法十成為終十終為

同周禮則四成為縣四縣為都四都旁加十里為同又
司馬法止為一制無逺近之殊周禮則三百里以外都
鄙為井田鄭云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地其界曰都鄙所居也二百里以内鄉
遂為十夫百夫千夫萬夫則是殊制矣今亦本周禮為

五曰按康成注葢依王制凡地除山陵林麓川澤溝
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餘以為田覯謂王制之云
抑未為得康成取之良誤矣夫山川之廣狹自非目見

不可以億度者也地埶或數百里平易無山川者或聫
屬有之城郭涂巷之類又不得知其多少載使山川之
廣城郭涂巷之多則三分地或不止占一分也山川之
狹城郭涂巷之少則三分地或不能占一分矣以是而
云三分去一未知何從得之也今覯所計秪除王城及
五溝五涂有成數可見者裁去之自餘悉以平地例為
田其中所有山川城郭等占廢令執事者自依所占丈
尺裁去之定法之始不宜豫言也且經所謂方十里為

成方百里為同亦皆以平地例制之耳未嘗言有外物
占其間也推此以往他可知矣
六曰按匠人職遂廣二尺深二尺溝廣四尺深四尺洫
廣八尺深八尺澮廣二尋八尺曰尋鄭/注重屋義然深二仞而遂人
職遂溝洫澮川皆無尺數康成謂遂溝洫澮皆所以通
水於川也遂廣深各二尺溝倍之洫倍溝澮廣二尋深
二仞以南畮圗之則遂從溝横洫從澮横九澮而川周
其外焉其尺數皆依匠人是則經之互文明矣而川之

廣深康成不解賈釋云此川亦人造雖無丈尺之數葢
亦倍澮耳是則川廣四尋深四仞也又遂人職遂上有
徑溝上有畛洫上有涂澮上有道川上有路康成謂徑
畛涂道路皆所以通車徒於國都也徑容牛馬畛容大
車涂容乘車一軌八尺曰軌鄭/注經涂義然道容二軌路容三軌覯
謂涂容乘車一軌廣八尺也然則畛四尺徑二尺明矣鄭/云
徑容牛馬畛容大車謂容大車一軌廣六尺然皆無文/可據以意言之耳既以涂依洫廣道依澮廣則徑畛自
可依遂溝二/尺四尺也而匠人職遂溝洫澮康成云遂上亦有徑

覯謂既以互文觀之則溝上亦有畛洫上亦有涂澮上
亦有道也其尺數亦如之矣然此五溝五涂所占不寡
而康成之注止以萬夫為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為
方八里旁加一里為一成絶不言溝涂所占若以溝瀆
涂巷巳在三分去一之數則此五溝五涂者本經緯於
田間固不別在一處苟田在於此而溝在於彼則云巳
在三分去一之數可也今田與溝混在一處則萬夫不
得止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不止方八里也若以溝

涂不别出秪就減夫田為之則名為授田百畮而又以
溝涂占之非所以損上益下之義也且遂徑至小而川
路至大臨遂徑者則所減甚少臨川路者則所減甚多
名曰平土其實不平至矣是豈聖人之意乎今覯悉計出
之見於後然萬夫則於舊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有所
増占一甸則雖於舊八里之外亦有所増占其如有旁
加一里因就用之固猶不出一成之内其要皆在以官
地為溝涂不害民田而已耳抑又鄉遂之地一統於公

故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可以増占都鄙受封各有里
數故一成之外不可别求雖封邑不止于一成然自一
成為之始則其餘方免不足也
七曰按萬夫舊方三十三里少半里凡數三分有/一為少半則是
三十三里一百歩也三百歩/為一里萬夫之間自東至西九十
遂九十徑遂廣二尺徑廣二尺則六十歩也此歩直謂/廣六尺不
言方也後/以意察之九洫九涂洫廣八尺涂廣八尺則二十四歩
也兩旁二川三路川廣四尋為三十二尺路廣三軌為

二十四尺則一十八歩有四尺也東西計増一百二歩
有四尺自南至北九十溝九十畛溝廣四尺畛廣四尺
則一百二十歩也九澮九道澮廣二尋為一十六尺道
廣二軌為一十六尺則四十八歩也兩旁二川二路其/廣
同/之則一十八歩有四尺也南北計増一百八十六歩有
四尺 東西増一百二歩有四尺并舊三十三里一百
歩通計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 南北増一百八
十六歩有四尺并舊三十三里一百歩通計三十三里

二百八十六歩有四尺 又以所増之地拆之為夫以/舊
方三十三里一百歩歸為/萬夫外所増者并筭之則東西所増從一百二歩有
四尺横三十三里一百歩求歩得一百二萬歩其竒以
為尺則得二十四萬尺南北所増從一百八十六歩有
四尺横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求歩得一百八十
七萬八千九百七十二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二十四萬
六千九百二十八尺積尺得四十八萬六千九百二十
八尺歸之為歩又為一萬三千五百二十五歩二十

此以三十六尺/為方一歩也積歩得二百九十一萬二千四百九
十七歩二十八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二百九十
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每萬夫并五溝五
涂所占通計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
二十八尺也
八曰按五十里為近郊以兩面合言之方百里也王城
當中方九里自王城四面拒于近郊之表各從四十五
里有半其横各百里以萬夫如舊方三十三里一百歩

則面可置三萬夫今既増之則不能容適可置二萬夫
矣且以城之外則有野涂毎面三門固有三涂其埶必
當中間直出于郊則二萬夫須避而處兩角以每面而
視之則各有二萬夫統而論之則四角纔四萬夫也百
里為逺郊以兩面合言之方二百里也自近郊之表拒
于逺郊之表各從五十里其横各二百里東西二面各
可置五萬夫南北二面各可置三萬夫皆以地形相軋
纔足容此一十六萬夫也二百里為甸地以兩面合言

之方四百里也自逺郊之表拒于甸地之表各從一百
里其横各四里東西二面各可重行置二十萬夫外行/一十
一萬夫裏/行九萬夫南北二面各可重行置一十六萬夫外行九/萬夫裏
行七/萬夫亦皆以地形相軋纔足容此七十二萬夫也其餘/皆不
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其數見於後
九曰按近郊之内方百里為方一里者萬凡里九夫則
九萬夫也除王城九里為方一里者八十一是為七百
二十九夫其餘方一里者九千九百一十九為八萬九

千二百七十一夫四角置四萬夫之田每萬夫并五溝
五涂所占共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
二十八尺四段通計四萬一千一百六十四夫九十九
畮九十一歩有四尺外猶有四萬八千一百六夫有八
歩三十二尺此地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也十曰按逺郊之内方二百里為方一里者四萬凡里九
夫則三十六萬夫也除近郊之内巳占方一里者萬為
九萬夫則此逺郊方一里者三萬為二十七萬夫四面

置一十六萬夫之田每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共一萬
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十六段
通計一十六萬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畮六十四
歩一十六尺 東面一行五萬夫前筭每萬夫各有川
路四周其外葢如近郊四萬夫在四角不相接者也今
此五萬夫成列則其間當省四川四路謂自西/而東者凡一川
一路南北之廣几歩二尺東西之長三十三里二百二
歩有四尺求歩得九萬九百一十八歩其竒以為尺則

得一十二萬一千四百四十八尺歸之於歩又為三千
三百七十三歩二十尺積歩得九萬四千二百九十一
歩二十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九夫四十二畮九
十一歩二十尺此五萬夫之間所省四川四路共省三
十七夫七十一畮六十六歩有八尺西面亦如之 南
面一行三萬夫其間當省二川二路謂自北/而南者凡一川一
路東西之廣九歩二尺南北之長三十三里二百八十
六歩有四尺求歩得九萬一千六百七十四歩其竒以

尺則得一十二萬二千四百五十六尺歸之於歩又
為三千四百有一歩二十尺積歩得九萬五千七十五
歩二十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九夫五十畮七十
五歩二十尺此三萬夫之間所省二川二路共省一十
九夫有一畮五十一歩四尺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
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畮三十四歩二十四尺卻於上
十六段一十六萬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畮六十
四歩一十六尺之内除此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畮三

十四歩二十四尺外猶占一十六萬四千五百四十六
夫五十三畮二十九歩二十八尺 逺郊二十七萬夫
除此十六段占一十六萬四千五百四十六夫五十三
畮二十九歩二十八尺外猶占二十萬五千四百五十
三夫四十六畮七十歩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也
十一曰按甸地之内方四百里為方一里者一十六萬
凡里九夫則一百四十四萬夫也除逺郊之内已占方
一里者四萬為三十六萬夫則此甸地方一里者一十

二萬為一百八萬夫四面置重行七十二萬夫之田每
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共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
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七十二段通計七十四萬九百
六十九夫九十八畮四十歩 東面外行一十一萬夫
其間省十川十路每一川一路計九夫四十二畮九十
一歩三十尺共省九十四夫二十九畮一十五歩二十
尺 東面裏行九萬夫其間省八川八路共省七十五
夫四十三畮三十二歩一十六尺 上兩行中間又省

一横川一横路謂自北而南/横亘九萬夫前筭每萬夫南北廣三十
三里二百八十六歩有四尺九萬夫南北共廣三百五
里一百八十歩今以其間先巳既省八川八路每一川
一路南北廣九歩二尺八川八路共巳省七十四歩有
四尺九萬夫猶廣三百五里一百五歩有二尺則此川
路横三百五里一百五歩有二尺從九歩有二尺求歩
得八十二萬四千四百四十五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一
百九萬九千三百七十二尺歸之於歩又為三萬五百

三十八歩有四尺積歩得八十五萬四千九百八十三
歩有四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則此一横川一横路所
省八十五夫四十九畮八十三歩有四尺凡東面兩行
二十段之間省十八川十八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
二百五十五夫二十二畮三十一尺有四步西面亦如
之 南面外行九萬夫其間省八川八路每一川一路
計九夫五十畮七十五歩二十尺共省七十六夫有六
畮四歩一十六尺 南面裏行七萬夫其間省六川六

路共省五十七夫有四畮五十三歩一十二尺 上兩
行中間又省一横川一横路謂自西而東/横亘七萬夫前筭每萬夫
東西廣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七萬夫東西共廣
二百三十五里二百一十八歩有四尺今以其間先槩
省六川六路每一川一路東西廣九歩二尺六川六路
共巳省五十六歩七萬夫猶廣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
十二歩有四尺則此川路横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十
二歩有四尺從九歩有二尺求歩得六十三萬五千九

百五十八步其竒以為尺則得八十四萬八千一百
六十八尺歸之於歩又為三萬三千五百六十歩有八
尺積歩得六十五萬九千五百一十八歩有八尺歩百
為畮畮百為夫則此一横川一横路所省六十五夫九
十五畮一十八歩有八尺凡南面兩行一十六段之間
省十四川十四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一百九十九
夫有五畮七十六歩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九百八
夫五十六畮一十四歩有八尺卻於上七十二段七十

四萬九百六十九夫九十八畮四十歩之内除此九百
八夫五十六畮一十四歩有八尺外猶占七十四萬有
六十一夫四十二畮二十五歩二十八尺 甸地一百
八萬夫除此七十二段占七十四萬有六十一夫四十
二畮二十五歩二十八尺外猶有三十三萬九千九百
三十八夫五十七畮七十四歩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
川/也是鄉遂之田制備矣
十二曰按一甸舊方八里旁加一里為成成方十里也

一甸之田方八里中有六十四井自東至西八井也井
有九夫自東至西三夫也三夫之間則有二遂二徑遂/廣
二尺徑/亦二尺八井則有十六遂十六徑八井之間及兩旁則
有九溝九畛溝廣四尺/畛亦四尺遂徑溝畛共増二十二歩有四
南北亦如之凡此井田為溝洫異於鄉遂萬夫此每/夫之四面從横皆為遂井之四面從横皆為溝以至
於邑丘甸不復別為限隔旁加為成乃為洫焉成之四/面從横皆為洫以至於縣都亦不復别為限隔四都旁
加為同乃為/澮周其外焉十里之中既取八里二十二歩有四尺以
為一甸之田及遂徑溝畛外止有一里二百七十七歩

有二尺每面分得二百八十八歩有四尺乃以二百歩
為二夫之田從二/夫也二夫之間及其外又以一歩二尺為
二遂二徑則計二百一歩二尺矣其餘更有八十七歩
二尺成之每面又為一洫一涂洫廣八尺/涂亦八尺然多是兩成
相接平分之則此面占一歩二尺以八十七歩二尺又
除此一歩二尺餘止有八十六歩矣今以二夫之田為
二行前以二百歩/為二夫者也又以八十六歩為一行共三/行也四面每
面内第一行横列二十四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夫每

面第二行二十六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八夫第三行
不成夫者以畮言之四面每面横一百歩從八十六歩
者二十八段共一百一十二段每段為方一歩者八千
六百是為八十六畮四角每角方八十六歩者一段共
四段每段為方一歩者七千三百九十六是為七十三
畮九十六歩積畮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每/段
巳有遂徑溝畛間/之不復計為夫矣一成之中除一甸之田及遂徑溝畛
洫涂所占外旁加更得田二百八夫其不成夫者又得

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鄭云旁加一里謂加一/井也今此不得為井矣
又計成之面横百歩者二十八横八十六歩者二共横/二千九百七十二歩又其間為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
畛兩旁二半洫二半涂共横二十八歩通計三千歩/凡三百歩為一里此横十里畧無差也四面皆然
成為縣經曰四甸其/實四成也四縣為都四都六十四成也方八
十里旁加十里加一/成也為百里謂之一同一同百成矣前
筭成法每一成合各為一洫一涂四周其外然以多是
兩成相接故平分之各占半洫半涂今此一同百成其
中六十四成四面皆有接每面各秪占半洫半涂如前

法矣至於旁加三十六成則四旁三十二成各一面無
接四角四成各回曲兩面無接也既無接則當為全洫全
涂乎曰否凡一同之外當為澮與道也澮周於同道周
於澮若是則須變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也半洫半/涂其廣
一歩二尺一澮一道其廣/五歩二尺然則増四歩也三十二成各一面無接變其
一靣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澮道所増之地横十里
從四歩求歩得一萬二千内除横二十八歩從四歩前
是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二半洫二半涂皆為/從者展計

一百一十二歩外猶占一萬一千八百八十八歩歩百
為畮是為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前筭一成之田其
不成夫者猶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今復増
此澮道所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外止有九千八
百八畮九十六歩 四成皆囬曲兩面無接變其兩面
之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 一面如上所計増占一
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 一面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歩
本十里也其四歩/已人右面所計矣從四歩求歩得一萬一千九百八十

四歩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四歩前是二十遂二十
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歩之地矣展計
一百四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九十六尺歸之於歩又為
二歩二十四尺通計一百六歩二十四尺外猶占一萬
一千八百七十七歩一十二尺歩百為畮是為一百一
十八畮七十七歩一十二尺前筭一成之田其不成夫
者猶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今復増此兩面
澮道所占共二百三十七畮六十五歩一十二尺外止

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 一同百里
為方一里者萬凡里九夫則九萬夫也今此筭一同百
成成中一甸甸六十四井井九夫是為五百七十六夫
旁加又得二百八夫總計七百八十四夫百成則七萬
八千四百夫也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
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
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又四成成有九千六百
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八萬八千

二十九畮二十二歩二十四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
九千八百八十夫二十九畮二十二歩二十四尺統論
之則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二百八十夫二十九畮
二十二歩二十四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
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七百一十九夫七十畮七十七歩一十二尺雖然
此獨以一同言之耳如兩同相接則又省焉别見於後
今據稍縣都並是兩同相接無用此制然述法之始須/先定一同而後可議其有接無接故特先為此制也亦
恐山川隔破其間或有獨置一同之處焉耳經曰同間/謂之澮誠謂兩同間為一澮也洫以下意亦同以都鄙

而形鄉遂是以前二萬/夫之間皆省一川也
十三曰按稍地二十同其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無
抵甸地也甸地雖有萬夫之川與之相接然其/制度不同故此稍地別為澮道若無接然也其四
同各四面皆有接在四/角也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無接
每同無接之面凡十成 中間八成每成之一面變其
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如前所計每成増占一百一
十八畮八十八歩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
畮九十六歩 左右二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

以為一澮一道亦如前所計每成増占一百一十八畮
八十八歩又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以囘/曲故
此一面又變之然與他同接故但為半澮半道半洫半/涂共八尺半澮半道共一十六尺然則増一歩二尺地
矣/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歩本亦十里也其四/歩巳入右面所計
矣/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二千九百九十六歩其竒以為
尺則得三萬五千九百五十二尺歸之於歩又為九百
九十八歩二十四尺積歩得三千九百九十四歩二十
四尺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一歩二尺前是二十遂

二十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歩之内矣
展計二十六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百四十四尺歸之
於歩又為九歩二十尺通計三十五歩二十尺外猶占
三千九百五十九歩有四尺歩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
五十九歩有四尺每成兩面増占一百五十八畮四十
七歩有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七百六十九
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有接之面凡二十六成 二十
四成處三面每面/八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

澮半道所増之地横十里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三千歩
其竒以為尺則得三萬六千尺歸之於歩又為一千歩
積歩得四千歩内除横二十八歩從一歩二尺前是二
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二半洫二半涂展計二十八歩
其竒以為尺則得三百三十六尺歸之於歩又為九歩
一十二尺通計三十七歩一十二尺外猶占三千九百
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歩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六十二
歩二十四尺每成除此澮道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

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
二十一歩一十二尺 二成處兩角每成之一面變其
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如前所計増占三十九畮六
十二歩二十四尺又一面亦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
半道皆以囘曲/故又變之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八歩四尺
本亦十里也其一歩二/尺巳入右面所計矣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二千九百
九十八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萬六千有八尺歸之於
歩又為一千歩有八尺積歩得三千八百九十八歩有

八尺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一歩二尺前是二十遂
二十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之一歩二尺
之/地展計三十五歩二十尺展歩尺之詳見上此後凡不/相筭而但言成數者葢前有
類者矣覆尋/之可見也外猶占三千九百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歩
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每成兩面
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
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 每同
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

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
其八成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其二成成有九
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又二十四成成
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又二成成
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
九十九萬四百六畮四十七歩有四尺一切以夫折之
則又為九千九百四夫六畮四十七歩有四尺統論之
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三百四夫六畮四十七

歩有四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
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六百九/十五夫九十三畮五十二歩三十二尺四同各四面
皆有接每同四面三十二成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
以為半澮半道每成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
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
歩一十二尺 四角四成各回曲兩面變其半洫半
涂以為半澮半道每成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
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

八歩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
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
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八
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其四成成有九千八百四
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九萬一千
一百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尺一切以夫折之則
又為九千九百一十一夫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
尺統論之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三百一十一

夫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
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六百八十八夫有一畮六歩
二十/四尺凡稍地二十同同九萬夫合計一百八十萬夫今積得
田一百七十六萬六千一百一十二夫九十九畮二十
七歩有四尺葢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一
百八十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三萬三千八百八十七夫七十二歩三十三尺
十四曰按縣地二十八同各四面皆有接其制如稍地
之角角置四/同者也二十八同同九萬夫合計二百五十二萬

夫今積得田二百四十七萬二千七百三十五夫七十
畮一十三歩一十二尺葢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
澮道也以二百五十二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四萬七千二百六十四夫二十九畮八
十六歩二/十四尺
十五曰按畺地三十六同其三十二同各三面有接一
面無接其制如稍地之正正置十六/同者也四角四同各二面
有接二面無接囘曲/故也每同前左右兩行一十六成以自/内視
角為/前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計増

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
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 後左右兩行一十六成每成
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計増占三十九
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
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 前角一成變其兩
面各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計其増占二百三十七
畮六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六
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 左右兩角二成每成

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又一面變其半
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又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
澮半道計共増占一百五十八畮四十七歩有四尺外
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
二尺 後一角一成其兩面各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
澮半道計共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
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
四尺 每同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

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
邉三十六成其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
歩又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
十二尺又一成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
尺又二成成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
尺又一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
百成通計九十八萬九千六百一十四畮有四歩一十
六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九千八百九十六夫一十

四畮有四歩一十六尺統論之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
八千二百九十六夫一十四畮有四歩一十六尺其餘
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
千七百有三夫八十五/畮九十五歩二十尺凡畺地三十六同同九萬夫合
計三百二十四萬夫今積得田三百一十七萬八千九
百一十四夫六十三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葢其餘盡
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三百二十四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
占六萬一千八十五夫三十六畮七十四歩二十四尺/凡五涂各有所隔徑隔於溝畛隔於洫涂隔於澮道隔

於川所隔之處必有橋焉川之水必决路而洩之以歸/於大川各随地埶所向不可定其隔處井田之徑畛涂
道亦如鄉遂為橋澮之水亦洩而歸諸大川也司險職/曰周知其山林川澤之阻而達其道路康成謂川澤之
阻則橋梁之下文曰設國之五溝五涂而達其道路康/成雖不復解然以上文觀之此為橋梁亦明矣匠人職
澮之下曰専逹於川各載其名盖/謂大川也以此察彼知其皆然是都鄙之田制備矣
十六曰或曰大哉王畿之廣輪王國之逺近任地之異
制田之例山川之不億度溝涂之有増占自萬夫以至
于一同自近郊以至于畺地繄子之論詳矣其所以授
於民多少之數可得而聞與曰夫治民必先定其居處

而後可使之樂業也故司空執度度地以居民正為此
焉今六鄉六遂各七萬五千家也然此纔謂農民其餘
有百工商賈庶人在官者凡此之類抑又多矣載師職
曰以㕓里任國中之地康成謂㕓民之區域也里居也遺
人職曰掌鄉里之委積以恤民之囏阨康成謂鄉里鄉
所居也縣師職曰掌邦國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康成
謂郊里郊所居也賈釋云鄉里據國中即六鄉之民居/在國中載師以
㕓里所任/地是也郊里據在郊即六鄉之民/所居郊者也然則六鄉之居布

在國中外至近郊逺郊也遂人職曰辨其野之土以頒
田里夫一㕓田百畮則六遂之居在甸地者也舊說㕓/者二畮
半一家之居孟子曰五畮之宅樹之以桑當從孟子五/畮為正甸地既一㕓五畮則郊内國中亦各五畮也
然康成注遂人謂㕓城邑之居注載師云以㕓里任國
中而遂人職授民田夫一㕓田百畮是㕓里不謂民之
邑居在都城者與鄭意以六遂之民雖田在甸地而居
於國中且甸地於國二百里也去家二百里而耕孰為
便哉抑王城方九里為方一里者八十一凡里九百畮

為七萬二千九百畮盡以為遂民之居一家五畮纔可
容萬四千五百八十家况王宫祖社朝市國宅之屬及
鄉民所居在其中乎則六遂七萬五千家於何置之苟
鄭意都城是都邑之城則六遂所管與都邑異遂民不
可越在都邑也又其往來亦非近矣且康成既以六鄉
之居有在於郊則六遂之民奚為不可居甸乎是失之
甚矣大司徒職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
室數制之康成亦謂城郭之宅曰室葢鄭以六遂居在

國中故於都邑亦云室在城郭也其經意但以室數為
家數豈分於城之内外與其實采地之民或居城郭或
在野焉其地葢亦不出一㕓五畮之數也或曰敢問莫
非王民也而吾子之論以六鄉為農人而百工商賈之
類不與其數何哉覯觀鄭注則然且裁其理至當矣夫
農人國之本也三時力耕隙而講武以之足食以之足
兵或致之於庠序習禮義為賢才是天民之良者也故
為之鄉為之遂以編著之而統于司徒司徒教官也若

夫工商之類棄本逐末但以世資其用不可無之安足
比於農人哉抑其各有所統工則統於司空賈則統於
司市庶人在官者各統於其官府其餘皆然雖不繫於
鄉遂可也曰既不繫於鄉遂則其所處郊乎國乎曰聖
王敦本尚儉雖有工賈必不甚衆庶人在官者亦有常
數其餘益寡矣國中或可以居之抑其朝夕有事於市
朝當在國中乃為便也
十七曰或曰奠民之居既承教矣耕田之數願聞其

曰按大司徒職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
室數制之不易之地家百畮一易之地家二百畮再易
之地家三百畮此都鄙授田之制也不易之地嵗種之
故家百畮一易之地二嵗一種故家二百畮再易之地
三嵗一種故家三百畮以地利有厚薄宜差之也又遂
人職曰辨其野之土上地夫田百畮萊五十畮餘夫亦
如之中地夫田百畮萊百畮餘夫亦如之下地夫田百
畮萊二百畮餘夫亦如之此六遂授田之制也亦以地

利有厚薄故差其萊數以平之萊田之休不耕者也至
六鄉之田未見明文惟小司徒職云乃均土地以稽其
人民而周知其數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
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
二人以覯觀之若以為都鄙六遂乎則中地下地巳増
其田萊畮數榷其收入亦必無偏不容更有七人六人
五人所食之差也此盖是六鄉授田之制以郊地狹隘
而六鄉分之矧塲圃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

田在其間則雖有中地下地不得更増其畮數但以其
家人多少制之七口以上則授之以上地六口則授之
以中地五口以下則授之以下地焉其實皆百畮也地/有九等所養男女自二人以至十人/七六五者舉中地之三等而言也今據逺郊之内田二
十萬夫近郊四萬夫逺/郊十六萬夫其不為萬夫之川者又有一十
五萬三千五百五十九夫四十六畮七十九歩四尺近/郊
四萬八千一百六夫有八歩三十二尺逺郊一十/萬五千四百五十三夫四十六畮七十歩八尺葢以
為六鄉之田也里也里居/也塲圃也宅田也士田也賈田

也官田也牛田也賞田也牧田也其餘則王城之外有
環涂環涂/七軌有野涂野涂/五軌有郊四郊皆/有神兆有明堂明堂在國/之陽三里
之外七里之内丙已/之地宫方三百歩有藉田藉田/千畮有學虞庠在國/之西郊有榭
榭所以講軍實足以臨見王之士卒而已其所不奪/穯地瘠磽之地於是乎為之其埶須在城之外也
或有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其不為萬夫之川/者亦未計出五溝
五涂所占/也下同又其餘則以待餘夫也或曰郊内無餘夫之
文子何以言之曰六鄉之人不得不有餘夫且舉遂則
鄉可知矣亦計郊内地猶有以待之也甸地之田七十

二萬夫其不為萬夫之川也又有三十二萬九千九百
三十八夫五十七畮七十四歩八尺盖以為六遂之田
也㕓也其餘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又
其餘則以為公邑也或曰子既言鄉有餘夫而於遂何
以不言且遂人職巳著之矣曰遂之餘夫所受之田屬
公邑耳不可析言也遂之家數與田既有定限其地域
溝樹之矣若有餘夫其田何從而得必外取於公邑
焉曰然則六鄉餘夫所受之田何以不為公邑曰郊内

地狹其隙者必不甚多且近偪王國故雖以待餘夫不
復別稱為公邑也或曰公邑獨遂之餘夫耕之乎曰不
然康成謂士工商以事入在官而餘夫以力出耕公邑
覯謂亦非獨士工商而已也雖庶人在官者畜牧之家
之餘夫亦出耕於此焉民之生息嵗月浸多積數世之
後其餘夫豈可勝數公邑雖廣或弗能容矣是聖人先
有以待之也若稍以外則八十四同稍地二十同縣地/二十八同畺地三
十六/同除名山大澤不以朌凡當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不廢悉以班之其餘以

為王子弟食邑公卿大夫采地又其餘則以為公邑也
其食邑采地之内則自以授其所管之民其餘亦或有
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又其餘則以待餘夫也
又弗能容則亦當出耕於其所近公邑其人則繫於都
鄙其田稅則歸於王官是公私兩利之意也或曰遂人
云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於畿康成謂去山陵林麓
川澤溝瀆城郭宫室涂巷三分之制其餘如此以至於
畿康成固知都鄙為井田矣則其意謂公邑自稍以外

亦如甸地為萬夫之川與曰是康成之誤也此川上有
路以達於畿止謂由此路而往可通於畿耳以明其所
以為道路於田間者非妄也將以利往來之人内通於
國外通於畿國近而畿逺逺之可達近可知矣是以省
文言畿而不言國也非謂一槩為萬夫之川以至於畿
也且自稍以外公邑誠以采邑之餘一切使大夫治之
後復欲爵禄於人又取之以為采邑也公卿大夫寔有
定員若有王子弟則世世生息安有紀極是采邑之増

無世無之苟今公邑盡為萬夫之川他日造都鄙為井
田又當改作乎何勞力之甚也若造都鄙而循用萬夫
之川非制也以覯論之甸地公邑自依六遂萬夫之川
稍縣畺地公邑亦循都鄙井田之制或近或逺隨宜而
變於義當矣或曰都鄙授田則有不易百畮一易二百
畮再易三百畮凡三等遂地授田則有上地田百畮萊
五十畮中地田百畮萊百畮下地田百畮萊二百畮凡
三等鄉地授田則有上地家七人中地家六人下地家

五人雖以地利差其口數其田實皆百畮凡一等而康
成之義自六鄉以及甸稍縣都悉以不易一易再易通
率之云一家受二夫且不易一易再易獨是都鄙授田
之制豈可以包鄉遂乎曰康成固妄矣非徒不可以包
鄉遂也雖都鄙之制有不易一易再易然須定有一百
畮不易者二百畮一易者三百畮再易者合六百畮而
三家受之此則可云通率一家受二夫也若多少稍差
則巳失之矣况其積筭數百萬夫而乃公言通率一家

受二夫何其徒用心哉今則皆不取焉但備舉鄉遂都
鄙授田之明制使執事者躬相地宜而頒之不敢以預
言也
十八曰或問田里之論則然矣其王子弟食邑公卿大
夫采地小大之法何如曰康成謂其制三等百里之國
凡四都一都之田稅入於王五十里之國凡四縣一縣
之田稅入於王二十五里之國凡四甸一甸之田稅入
於王其意以公采地為一等百里之國也王之母弟/及庶子同

采地為一等五十里之國也稍疏/者同大夫采地為一等二
十五里之國也最疏/者同又其注載師謂家邑大夫之采地
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然則三
公百里之國在畺地卿五十里之國在縣地大夫二十
五里之國在稍地也畺地三十六同同為百里之國一
是為三十六國也縣地二十八同同為五十里之國四
是為一百一十二國也稍地二十同同為二十五里之
國十有六是為三百二十國也此其大畧耳苟有名山

大澤占之則依所占減焉或王子弟公卿大夫人數少
食之不盡則以其餘為公邑以俟後耳然今按周禮公
三人其鄉老二鄉則公一/人盖此三公兼之卿十有五人三孤六官及六/卿大夫每鄉卿
一/人大夫則冬官巳亡唯五官在五官之屬大夫三百三
十七人煩不/備舉若加以冬官之屬及公邑又别有大夫治
之其數盖不下四百人也今稍地為二十五里之國三
百二十或有名山大澤占之則從而減焉又王子弟最
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若是大夫之邑其不足者多矣然

縣地為五十里之國一百一十二雖有名山大澤占之
及王子弟稍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而卿止於十有五人
其餘地盖尚多也大夫之邑不足其取諸此乎雖王之
母弟庶子衆多畺地弗能容之取於此亦可也又其餘
乃以為公邑焉或曰禮云天子立三公九卿二十七大
夫八十一元士於周禮何其不同也曰此夏禮而商因
之者也其地則公百里卿七十里大夫五十里至周則
自卿以下增其員而減其祿盖後世政事漸繁事繁則

官不得不増官多則祿不得不減勢使然也
十九曰或人請問賦稅之法覯對曰按太宰職以九
斂財賄一曰邦中之賦二曰四郊之賦三曰邦甸之賦
四曰家削之賦五曰邦縣之賦六曰邦都之賦餘三者/不出於
田里故/不舉康成謂賦口率出泉也今之筭泉民或謂之賦
此其舊名與鄉大夫以嵗時登其夫家之衆寡辨其可
任者皆征之遂師之職亦云以令其財征皆謂此賦也
是則周時巳如漢筭泉但漢法筭泉人百二十周之賦

泉數則未聞矣又按載師職曰凡任地國宅無征園㕓
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
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此征則皆指田稅也康
成謂國宅凡官所有宫室吏所治者也周稅輕近而重
逺近者多役也園㕓亦輕之者㕓無榖園少利也經又
曰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
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亦謂宅不毛者罰以一里二十
五家之泉今詳司農注引孟子云㕓無夫里之布其意

可取盖凡稅者各随其地所出田有穀則輸其穀宅有
桑麻則輸其布帛唯㕓里在國中者人衆宇廣無所樹
藝則課之出泉布亦料其㕓地所可樹藝多少二十之
價而取其一焉若城外之宅可樹桑麻而怠廢不為者
則依國中例課之出泉布盖樹桑麻易為功而出泉布難為力所以罰之使其勤耳故曰宅不毛者有里布也
田不耕者出屋粟康成謂罰以三家之稅粟周禮不為/屋但以三
家之稅粟借/文以稱之焉葢不耕一夫之田則納三夫之稅粟倍重

之亦以罰其怠也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謂出
夫稅家稅夫稅者百畮之稅家稅者出士徒車輦給繇
役盖勤而就田業則有夫家之稅間而無職事者亦有
夫家之稅與其無地而輸財孰若受田之獲利也此亦
以勸其勤耳大畧自國以至於畿稅輕者不减二十而
一重者不逾十二漆林雖重/顧亦少焉皆以役多少叅折之也此
賦稅之定令也或曰古者皆謂周稅什一今此論何其
等級之多乎曰其謂什一舉近郊而言也古之言質舉

近而畧逺也後儒耳目不接得其畧而失其詳因謂皆
什一也夫周禮豈可誣哉抑不獨於周然也其言夏商
什一者亦猶是也後凡言什/一者意同或人又問曰幸卒業於賦
稅矣其所以制軍旅具車甲願因言焉曰按夏官司馬
曰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軍將皆命卿
二千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
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
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康成謂軍師旅卒兩伍皆

名也伍一比兩一閭卒一族旅一黨師一州軍一鄉
家所出一人此則六鄉為六軍七萬五千人也又按遂
人職曰以嵗時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簡其兵器教之
稼穡康成謂遂之軍法追胥起徒役如六鄉若是則六
遂亦為六軍七萬五千人也但以王家迭而用之則其
興發常六軍耳故止言六軍也此鄉遂制軍之法也又
按司馬法通三十家出匹馬士一人徒二人成三百家
出革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終三千家出革車十乘

士百人徒二百人同三萬家出革車百乘士千人徒二
千人此雖井田顧未與周制同今按春秋成元年三月
作丘甲杜氏注以為丘出戎馬一匹牛三頭甸出長轂
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此
甸所賦今魯使丘出之譏重斂故書左傳哀十一年季
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
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
如是則以丘亦足矣杜氏亦謂丘出戎馬一/匹牛三頭是賦之常法若不度於

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
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訪焉以是
觀則丘賦實周公之典舉丘則甸明矣如此一同百甸
甸旁加為成/則百成也亦百乘也百乘則戎馬四百匹牛一千二
百頭甲士三百人歩卒七千二百人乘數雖同而士卒
之制多少異矣今亦本周制為定葢甸以内六鄉六遂
則為十二軍迭用其六軍稍以外八十四同則為八千
四百乘亦逺近異制矣如有名山大澤占之同數/不滿則亦依數減之矣以一

切而言則畿内千里合當百同故古謂天子萬乘也大
凡康成謂成之一甸同之四都出田稅其旁加者甸旁
以治成之洫都旁以治同之澮覯謂溝洫始為之也則
用力多後治之也則用力寡矣曷足免其田稅乎今觀
車賦止於甸不言成豈非旁加者不與車賦但主為治
洫乎總百成之旁加者既各盡治其洫又共治其同之
澮以役折役於事為宜且其治洫澮一嵗中豈數數然
哉是賦稅軍旅車甲之議盡矣

二十曰或曰古之人皆謂周為公田公田百畮其二十
畮以為八家之居八家各受百畮以為私田通九百畮
為一井公田借民力以耕不稅其私田詩春秋論語孟
子之說皆然特周禮為異稅夫無公田康成以為周之
畿内用貢法稅夫無公田/夏之貢法也邦國用助法制公田不稅夫/商之助法也
畿内用貢法者鄉遂及公邑之吏旦夕從民事為其促
之以公使不得恤其私邦國用助法者諸侯専一國之
政為其貪暴稅民無藝此論何如曰天子之政自國而

形天下者也豈有天子之國自稅民田而令諸侯但為
公田而不稅哉雖其嵗入同歸於仆一然非所以身率
之謂也且畿内有鄉遂公邑之吏旦夕促之以公而諸
侯之國豈無其吏能促之者乎苟為其貪暴稅民無藝
則若王政明諸侯奉法雖使之稅敢過制乎若王政不
明諸侯不奉法雖為公田彼不能外取乎是皆非通理
之論也覯謂周之畿内以及天下諸侯一用貢法稅夫無
公田也公田商禮也抑文王之時雖已受命尚為商之

諸侯其田猶依商禮至武王得天下周公攝政作禮樂
方遂變之故言周為公田者其原在聞之於文武之時
而不知周公已變之也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商人
七十而助周人百畮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
者藉也則孟子既知周制與商異矣其下文又曰詩云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
助也孟子雖知周制與商異然見詩有公田之文其詩
又是周雅故復疑周亦為公田如商之助也其曰由此

觀之雖周亦助則疑之之辭也既疑周為公田故至滕
文公使畢戰問井地乃對以圭田餘夫公田之說謂今
可行也夫圭田亦商禮也周則曰士田矣餘夫二十五
畮葢亦商禮也周則皆百畮矣然則孟子所稱悉是所
聞商時之禮徒見周詩引公田乃復疑是周制耳不然
何以上文云周人百畮而徹如徹取之謂與至如周詩
所引公田亦非指言當時之事葢以幽王政煩賦重君
子傷今而思古故引古公田以諷之亦不言之公田果

在何王之時也獨其上章云播厥百榖既庭且碩曽孫
是若鄭箋云曽孫謂成王也若以成王之時則周公巳
作禮樂矣而曰雨我公田是周制果為公田也然康成
何以専指曽孫為成王夫孝孫曽孫抑是事宗廟之通
稱禮曰稱孝子孝孫以其義稱也其稱曽孫某謂國家
也若是則人君能繼先祖有國家君子取其廟中之稱
而稱之曰曽孫皆可也豈成王得専之哉安知詩人所
指不謂武王也文王也苟詩人所指謂武王以上則自

是周公未制禮之前誠無害於周禮之夫稅也且孟子
對齊宣王亦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是乃正
指九一公田在文王也文王則依商禮决矣獨至周詩
而疑之疑之又不明辨從而遂其疑謂答畢/戰也顧亦先後
反矣先言徹後/言公田也春秋宣十五年初稅畮左傳曰初稅畮
非禮也榖出不過藉以豐財也覯謂魯之先田稅既定
矣然山林川澤之旁歴世之後或頗墾闢以有餘畮宣
公又履而稅之傳稱穀出不過藉葢丘明謂周家雖

不謂公田然其井邑之所出稅穀亦不過商時藉數如
孟子所謂其實皆什一之義也非謂周有公田而借民
力以耕也公羊曰古者什一而藉穀梁曰古者公田為
居井竈葱韭盡焉是皆舉商禮以言之也大凡先儒多
稱商禮抑非止聞之於文武之時而不知周公巳變之
也葢亦孔子商之子孫其服行尚依商禮檀弓夫子曰/夏后氏殯扵
東階之上則猶在阼也殷人殯扵兩楹之間則與賔主/夾之也周人殯扵西階之上則猶賔之也而丘也商人
也予疇昔之夜夢坐奠於兩楹之間夫明/王不興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將死也而論語曰周

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誠夫子其身之私則法
先祖天下之公則從時王且周制文於商也其可忽諸
先儒徒見夫子行商禮因謂天下之法盡當從商則其
所言多稱商禮傳之積乆後世莫知其本源誤謂之為
周制故言周制者或以商禮雜亂其間則後世之言益
不可信也如有若之對哀公盍徹與實止謂周家什一
之徹法不足更疑其道公田也夫如是則詩春秋論語
孟子皆不謂周公之制有公田後世諸儒解之者非也

康成惑之亦非也自王國以至於藩服一也或曰助法
不善與周公故變之也曰助法善之大也周公變之慮
之深也夫周公以民益頑吏益猾公田之耕或不盡力
藉榖之入或有隠欺不如一委之民而制其賦稅稅有
所常責有所在安坐而視其入也禮制愈崇國用愈廣
何暇從容如上世乎雖然無所増重也第謹其定數耳
於民既無傷於國則不乏是聖人慮之深制之中也或
曰敢問司馬法既為井田而周公變之何也曰司馬法

雖為井田然其未方也唯井方一里成方十里同方百
里焉其餘十井為通則長十里廣一里十成為終則長
百里廣十里皆不方也周公欲以封邑諸侯羣臣故自
井以上皆方之邑方二里丘方四里甸方八里縣方二
十里都方四十里成與同則仍依司馬法方者依之不
方者改之無小無大皆方也舉而用之之易也井田既
變則車賦亦不得復依司馬法矣故以丘甸制焉且一
甸六十四井雖盡再易之地猶可授一百九十二家其

出甲士歩卒共七十五人不為多矣抑征討有時非常
常而用也故士卒之數増焉皆聖人以義制事預備不
虞之道也或曰司馬法文王時所作而周公敢變之何
也曰夫孝者謂能承其志意非必盡循其政令膠柱而
不改也况文王雖作司馬法而未之施行乎文王在岐
為諸侯見商祚將盡知天命在巳故經始司馬法待其
即天子位而行之文王大勲未集武王克紂而崩周公
攝政乃取其書而述傳之可則因否則革廣以衆制而

為周禮焉益無過也曰文王聖人也其為書安有否而
可革者乎曰聖人因時制宜文王之時與周公之時異
故文王以其時而言周公以其時而變也或曰諸侯之
國亦井田也其制何若曰亦猶都鄙而巳矣始之為鄉
遂次之為都鄙或滿以萬夫或極以一同至於諸侯則
不言其田制其取諸都鄙亡疑矣欲知外者觀諸内欲
知逺者本諸近兹不待備言而可鑑也大哉周公乎接
文武之聖救商人之敝以之為禮禮無不中以之為政

政無不和土天下之廣也而一塊莫敢争先為之限也
口天下之衆也而勺飲無所闕先為之業也率飽煖之
民而納之於仁義驩焉可不反顧矣其曰兼三王不亦
宜乎後雖有作者周公其弗可改也巳曰然則如之何
則可曰法而行之復為一周乎
右定著二十章經析其㣲注擇其善極數明用㑹異
同勁正備具無越此書矣猶懼其未可以灼見也作三
圗以翼之一曰王畿千里之圗二曰鄉遂萬夫之圗三

曰都鄙一同之圗圗之矩畫頗髙廣故别行不綴於篇
明明后如欲舉周公之制觀是書按是圗以令之其如
取諸掌乎若猶未也敢私於學禮者故書
 
 
 
 
 

 
 
 
 
 
 
 
 旴江集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     宋 李覯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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