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龜鑑八卷 > 卷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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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 張光祖 撰政事門
       王公漙事周祖為秘書郎置幕府從征李守貞王景崇得朝臣交結書周祖欲暴其事溥力請焚之後世宗嘗問漢相李崧蠟九書結契丹有記其辭者否漙曰使崧有此肯以示人耶逢吉輩為之爾世宗遂優贈其官趙韓王為相太祖即位之初數出微行或過功臣之家不可測一日大雪向夜叩趙普門普亟出惶懼迎拜從容問曰夜久甚寒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著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成算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默然久之曰非臣所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二邊之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爾遂定下江南之議 太祖既得天下召普問曰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建長久計其道如何普曰鎮節太重君弱臣強而已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上曰卿勿復言吾已諭矣上因晚朝與故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酣上曰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為富貴不過多積金帛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好田宅重為子孫久遠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兵權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賜賚甚厚諸功臣皆以善終 趙韓王事太祖時有羣臣立功當遷官上素嫌其人不與普堅以為請曰刑以懲罪賞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賞者天下之刑賞非陛下之刑賞豈得以喜怒專之上怒甚起普亦隨之上入宫普立於宮門久之不去上寤乃可其奏普欲除某人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普復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太祖怒取其奏壞裂投地普顔色自若徐拾奏歸補綴明日復進之上乃寤用之後果稱職呂文穆公蒙正以寛厚為宰相太宗尤所眷遇有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因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過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敢言聞者歎服以謂賢於李衛公遠矣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也 呂文穆公為相夾袋中有册子每四方替罷謁見必問其有何人才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必賢也朝廷求賢取之囊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張文定公齊賢為相時戚里有争分財不均更相訴訟更十餘斷不能服公即命各供狀結實乃召兩吏趨歸其家令甲入乙舍乙入甲舍
       呂正惠公端居相位會太宗大漸李太后與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隂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勲知制誥胡旦謀立潞王元佐上崩太后使繼恩召端端知有變鏁繼恩於閤内使人守之而入太后謂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何如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豈可遽違先帝之命更有異議乃迎太子立之 真宗即位垂簾引見羣臣呂端於殿下平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堦率羣臣拜呼萬歲錢宣靖公若水為樞密副使時李繼隆與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罪遂奏轉運使乏軍糧太宗怒立召中使一人付三函令乘驛馳取轉運使盧之翰等三人首公争之請先推驗有狀然後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罷公獨留廷中不去上既食久之使人偵廷中有何人報云有細瘦而長者尚立焉上出詰之曰爾以同州推官再朞為樞密副使朕以爾為賢乃不才如是耶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狀使得待罪二府臣當竭其愚慮不避死亡今陛下據李繼隆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而知之鞫驗事狀明白加誅何晚上意解如若水議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既而遼入塞事皆虚誕繼隆坐罷招討知秦州
       王晉公祐事太祖為知制誥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蓋魏州節度使符彦卿有飛語聞於上祐至魏得彦卿家僮二人挾勢恣横以便宜决配而已及還朝太祖問曰汝敢保彦卿無異意乎祐曰臣與符彦卿家各有百口願以臣之家口保符彦卿又曰五代之君多因忌猜殺無辜致享國不長願陛下以為戒
       王文正公為相時宫禁火灾真宗驚惶語王旦曰兩朝所積朕不敢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公對曰陛下富有天下財帛不足憂所慮者政令賞罰有所不當耳臣備位宰相天灾如此臣當罷免繼上表待罪上乃降詔罪巳許中外上封事言朝政得失後有大臣言非天灾乃王宮失於火禁請置獄上出其狀當斬决者數百人公持以歸翌日乞獨對曰初火灾陛下降詔罪巳臣上表待罪今行此刑恐不副前詔有違天意果欲行法願罪臣以明無狀上欣然聽納免死幾百輩  文正公以上官泌知河陽諸公白公泌欲轉運使會京東有闕諸公曰可差上官泌公不答因奏對言泌向日議差河陽然亦合入一職司會京東轉運使闕更禀上旨上閲泌歷任日與轉運使諸公歸相語曰王公無私如此 王文正公為相張士遜出為江西轉運使辭公於政事堂且求教公從容曰朝廷㩁利至矣士遜起謝後迭更是職思公之言未嘗求錐刀之利識者曰此運使最識大體 王文正公再涖大名代陳堯咨既視事府署毁圮者即舊而葺之無所改作什器之損失者修補之如數政有不便委曲彌縫悉掩其非及移守洛帥陳復為代覩之歎曰王宜為宰相我之量不及也蓋陳以昔時之嫌意謂公必反其故發其隱也 王文正公為相時寇凖知永興軍誕日排設如聖節儀晚衣黄服簪花走馬或奏寇凖有叛心真宗怒甚手出奏示執政曰寇凖乃反耶旦熟視笑曰寇凖許大年紀尚騃耳可劄與寇凖知上意亦解 文正公為相有求差遣見其人材可取將收用必正色拒絶之已而擢用或不足收用必和顔溫語待之子弟問故公曰用賢人主之事我若受其請是市私恩也故峻絶之使恩歸於上若其不用者既失所望又無善辭此取怨之道也 王文正公或歸私第不去冠帶入静室中默坐家人惶恐莫敢見者而不知其意後公弟以問趙公安仁趙公曰見議事公不欲行而未决此必憂朝廷矣 王文正公以病求罷入見滋福殿真宗曰朕方以大事託卿而卿病如此因命皇太子拜公公言太子盛德必任陛下事因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後皆為名臣
       李文靖公為相真宗雅敬之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曰梅詢曾致堯等是也帝深然之 李文靖公每言丁晉公小人之才不可用寇萊公始與晉公善薦於文靖屢矣而終未用一日萊公語文靖曰比屢言丁謂之才而相公終不用豈其才不足耶公曰如斯人者才則才矣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萊公曰如謂者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笑曰他日後悔當思吾言晚年與寇權寵相軋交互傾奪至有海康之禍始服文靖之先識 龜山語録真宗問李文靖曰人皆有密啟而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密啟夫人臣有密啟者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上曰善祖宗時宰相如此天下安得不治
       向文簡公知廣州至荆南即市南藥以歸在官一無所須以廉清聞
       張忠定公自蜀還詔以牛冕代公公曰冕非撫御才其能綏輯乎踰年果致王均之亂後雖討平之而民尚未寧上以公前治蜀長於安集威惠在人復以公知益州事蜀民聞之皆鼓舞相慶公知民信易嚴以寛凡一令之下人情無不慰愜蜀部遂大治 張忠定公問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對曰侍郎威惠及民民皆信服公曰前一任未也此一任應稍稍爾秀才只此一个信五年方得成 公誨李畋曰子異日為政信及於民然後教之言及於義然後勸之動而有禮然後化之静而無私然後民安而樂業矣行斯四者在乎先率其身不然則退必有後言矣
       馬正惠公知節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嘗有所顧憚王冀公丁晉公用事每廷議不直輒面詆之真宗初或甚忤然終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稱其正直嘗與王欽若奏事上前欽若或懷數奏出其一二其餘匿之既退以己意稱聖旨行之嘗與公俱奏事上前欽若將退公目之曰懷中奏何不盡出之又與同列奏對次忽厲聲曰王欽若等讀盡劄子莫謾官家公退見王文正公詞色尚怒因語曰諸子上前議論如此吾幾欲以笏擊死之但恐驚動君相耳公歎撫久之
       李謙漙有將劉進勇力絶人數以少擊衆并人患之乃以蠟丸封書讒進陽遺其丸晉帥趙贊得之以聞太祖即詔謙漙械送闕下謙漙曰此反間也願以闔門保之太祖得奏遽釋進厚賜金帛遣之
       畢文簡公士安在政府時契丹謀入塞公首疏五事陳選將餉兵理財之策帝多納用乃進公吏部侍郎參知政事入謝帝曰行且相卿然時方多事求與卿同進者其誰可公頓首辭謝曰寇凖兼資忠義善斷大事此宰相才也帝曰聞其性剛使氣對曰凖資方正慷慨有大節忘身徇國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積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蒙休德涵養安佚而西北跳梁為邊境患正若凖者所宜用也帝曰然王沂公為相會章聖不豫劉后諷宰臣丁謂欲臨朝中外洶洶無敢言者公謂后戚錢惟演曰漢之呂后唐之武氏皆據非其位其後子孫誅戮不得保首領公后之肺腑何不入白皇后萬一宮車不諱太子即位太后輔政豈不為劉氏之福乎若欲稱制以取疑於天下非惟劉氏之禍恐亦延及公矣惟演大懼入白之其議遂止王沂公在中書章聖上僊外尚未聞中書密院同入
       問起居召詣寢閣東面垂帷明肅傳遺命輔立皇太子及皇太后權聼斷軍國大事退而發哀公於殿廬草具遺制丁謂欲去權字公曰皇帝冲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况言猶在耳何可改也且增减制書有法豈期表則之地先欲亂之耶謂勃然曰參政却欲擅改遺制乎公曰曾適來寢殿中實不聞此言若誠有之豈敢改 章獻明肅太后權處分軍國事聽斷儀式久而未定丁謂欲每議大政則皇太后坐後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坐前殿朝羣臣其餘庶務中書樞密院平决之公時判禮儀院獨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先帝之天下也非陛下之天下也奈何使兩宮異位不共天下之政是壅主上之聰明絶下情而不使通况宮人專政亂之始也乃采用蔡邕所述東漢故事皇帝在左母后在右同殿垂簾中書樞密院以次奏事如儀而後人心始定 景德中朝廷始與契丹通好詔遣使將以北朝呼之公請止稱契丹本號朝論韙之 沂公與李觀察維薛尚書昳同謁王文正公公託病薛頗不平公壻韓億時在門下見之一日以此白公公曰韓郎未之思耳王薛皆李之壻相率而來恐有所干於朝廷事果不可沮之無害若可行答以何辭執政之大忌也韓謝曰非億所知
       李文定公迪居相位真宗不豫大漸之夕公與宰執以祈禳宿内殿時仁宗幼冲八大王元儼者有威名以問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去執政患之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曰王所須也文定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黑令持去王見之大驚意其有毒也即上馬去文定臨事大率類此 真宗既疾甚殆不復知事李迪丁謂同作相内侍雷允恭者嬖臣也自劉后以下皆畏事之謂之進用皆允恭之力嘗傳宣中書欲以林特為樞密副使迪不可曰除兩府須面奉聖旨翌日争之上前聲色俱厲謂辭屈俛首鞠躬而已謂既退迪獨留納劄子上皆不能省記而二相皆以郡罷允恭傳宣謂家以中書闕人權留謂發遣謂因直入中書見同列召堂吏諭之索文書閲之來日與諸公同奏事上亦無語衆退獨後及出道過學士院問吏今日學士誰直曰劉學士筠謂呼筠出口傳聖旨令謂復相可草麻筠曰命相必面得旨果爾今日必有宣召麻乃可為也謂無如之何他日再奏事復少留退過學士院復問誰直曰錢學士惟演謂復以聖旨語之惟演即從命既復相乃逐李公及其黨正人為之一空
       丁公謂險詐然亦有長者言真宗常怒一朝士再三語及輒稍退不答上作色曰如此叵耐問輒不應謂進曰雷霆之下臣若更加一言則虀粉矣真宗欣然嘉納魯肅簡公為正言事有違誤風聞彈疏真宗稍厭之公自訟於上前曰臣在諫列而諫守臣職也陛下以數而厭之豈非事納諫之虚名俾臣尸素苟禄乎臣竊愧之願得罷去上悦其忠慰勉以遣他日御筆題殿壁曰魯直
       呂文靖公夷簡當仁宗初莅政問輔臣四方奏獄來上不知所以裁之如之何則可公進曰凡奏獄必出於疑疑則從輕可也帝深以為然故終仁宗之世疑獄一從於輕
       呂許公慶歷初仁宗服藥久不視朝一日聖體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臣公聞命移頃方赴比至中使數輩促公同列亦贊公速行公愈緩轡既見上曰久疾方平喜與卿等相見而遲遲其來何也公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一旦聞急召近臣臣若奔馳以進慮人心驚動耳上以為得輔臣之體 天聖時大内火灾宮室畧盡比曉朝者盡至日宴宮門不發不得聞上起居兩府請入對不報久之追班上御拱宸門樓有司贊謁百官盡拜樓下公獨立不動上使人問其意對曰宮庭有變羣臣願一望天顔上為舉簾俯檻見之乃拜陳文惠公堯佐謂治煩之術任威以擊強盡察以防姦譬如激水而欲其澄也故公為政一以誠信每歲正月夜放燈則悉籍惡少年禁錮之公召諭曰尹以惡人待汝汝安能為善吾以善人待汝汝忍為惡耶因盡縱之凡五夜無一人犯法者
       杜正獻公有門生為縣令公戒之曰子之才器一縣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不然無益於事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歷任多歷年久上為帝王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得以申其志今子為縣令卷舒休戚繫之長吏夫良二千石固不易得若不奉知子烏得以申其志徒取禍爾龎莊敏公過京師謁上時上新用文富為相謂公曰朕新用二相如何公曰二臣皆朝廷高選陛下抜而用之甚副天下之望上曰誠如卿言文彦博猶多私至於富弼萬口同詞皆云賢相也公曰文彦博臣頃同在中書詳知所為實無所私但惡之者毁之耳富弼頃為樞密副使朝士大夫未有與之為怨者故交口譽之冀其進用而已有所利焉若富弼以陛下之爵禄樹私恩則非忠臣又何足賢也陛下所宜深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賢而用之則當信之堅任之久然後可以責成功上曰卿言是也 至和三年以災異詔中外咸言得失公密疏曰太子天下本今陛下春秋固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無所係心願擇宗室之宜為嗣者早决之羣情既安則災異可塞矣
       諫議田錫好直諫太宗時上言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真宗即位屢召對言事嘗請抄畧御覽三百六十卷日覽一卷又采經史要言為御屏風十卷以便觀覽及卒真宗謂李沆曰田錫直臣也天何奪之速朝廷每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每見公色必莊嘗目之曰朕之汲黯也幸龍圖閣閱書指東北隅架二漆函謂陳堯咨曰此田錫章疏也
       王文忠公堯臣使還行至涇州而德勝寨兵逼其將姚貴閉城叛公止道左解裝為榜射城中以招貴且發近兵討之初吏白曰公奉使且還歸報天子爾貴叛非公事也公曰貴土豪也頗得士心然初非叛者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後必生事為朝廷患貴果出降
       王公質通判蘇州州守黄宗旦得盗鑄錢者百餘人以託公公曰事發無迹何從得之宗旦曰吾以術隂鈎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鈎人寘之死而又喜耶宗旦慙服悉緩其獄稱公曰君子也
       韓魏公為右司諫時灾異數見公以灾異屢發主於執政者非才累言於上又奏曰若杜衍范仲淹孔道輔宋祁胥偃衆以為忠正之臣可備進擢者王曾呂夷簡蔡齊宋綬亦人所屬望也章十上不報公抗疏乞出疏示中書勅御史臺集百官會議上乃罷宰臣王隨陳堯佐參政韓億石中立等四人及宣麻日乃張士遜昭文章得象集賢宋庠晁宗慤參政天下大失望是時朝廷欲以公為知制誥寵其盡言公曰諫行足矣因取美官非本意也人其謂我何公又言賞罰當從中書出今數聞有内降不可不止王沂公見公論事切直謂公曰比年臺諫官多畏避為自安計否則激發近名如君不負所職公為諫官三年所存諫藁欲斂而焚之以效古人謹密之義然恐無以表章從諫之美乃集七十餘章為三卷曰諫垣存藁自序於首畧曰諫主於理勝而以至誠將之 韓魏公居相位初英宗即位以憂得心疾太后垂簾同聽政帝遇宦官少恩左右多不悦者乃讒間兩宮遂成隙太后對輔臣嘗及之公慮宫中有不測者一日因對以危言感動太后曰臣等只在外面不得見官家内中保護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穩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語自家更是用心公即曰太后照管則衆人自照管同列為縮頸流汗或謂公曰語不太過否公曰不得不如此間有傳帝在禁中過失事衆頗惑之公曰豈有殿上不曾錯了一語而入宮門得許多錯來自爾妄傳語言者稍息帝疾甚時有不遜語太后不樂大臣有不預立皇太子者隂進廢立之計惟公確然不變參政歐陽修深助其議嘗奏事簾前太后嗚咽流涕遽道不遜狀公曰此病故耳病已必不爾子病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懌修乃進曰太后事仁宗數十年仁聖之德著於天下婦人之性鮮不妬忌昔溫成驕恣太后處之裕如何所不容今母子之間而反不能忍耶太后曰得諸君知此善矣太后意稍和修復進曰仁宗在位歲久德澤在人人所信服故一日晏駕天下禀承遺命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辭者今太后一婦人臣等五六措大耳舉足造事非仁宗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太后默然他日琦等見帝帝曰太后待我無恩公曰自古獨稱舜為大孝者蓋父慈愛而子孝此常不足道惟父母不慈愛而子不失孝乃可稱爾今但陛下事之未至耳父母豈有不慈者帝大悟自是不復言太后短矣 韓魏公事仁宗受遺詔輔太子英宗初為皇子時允弼最尊屬心不平及即位先獨召允弼入稱先帝晏駕皇子即位大王當賀允弼曰皇子為誰曰某人允弼曰豈有團練使為天子者何不立尊行公曰先帝有詔允弼曰焉用宰相公叱下曰大王人臣也不得無禮左右甲士已至遂賀次召諸親王見六軍百官中外晏然英宗即位已數日初掛服於柩前哀未發而疾暴作
       大呼語言恐人所不可聞左右皆反走大臣輩駭愕癡立莫知所措公亟投杖於地直趨至前抱入簾曰誰激惱官家且當服藥内人驚散公呼之來擁上以授之曰皆須用心照管官家再三慰安以出仍戒見者曰今日事惟某人見某人見外人未有知者復就位哭處之若無事 英宗即位有疾光憲太后垂簾同聽政有入内都知任守忠者姦邪反復間諜两宫時司馬温公知諫院呂諫議為御史凡十數章請誅之英宗雖悟未施行公一日出空頭勅一道參政歐陽修已簽趙槩難之修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說公坐政事堂召守忠數其罪謫蘄州取空頭勅填之差使臣即日押行意以為少緩則中變矣 英宗初以憂疑得心疾太后垂簾聽政公潛察帝已安而太后未有還政意乃先建議於帝曰可一出祈雨使天下之人識官家甲午祈雨於相國寺及醴泉觀士庶驩呼相慶戊申太后出手書付中書還政是日遂不復處分軍國事先是上疾稍愈間日御前後殿視朝聽政兩府每退朝入内東門小殿覆奏太后如初太后再出還政手書上既康復無他太后復降詔書還政亦欲罷東殿垂簾嘗一日取十餘事幷以禀上上裁决如流悉皆允當公退與同列相賀謂曾公亮等曰昭陵復土琦合求退顧上體未平遷延至今上聽斷不倦如此誠天下之大慶琦當於簾前先白太后請一鄉郡須公等贊成之公詣東殿覆奏上所裁决十餘事太后每事稱善同列既退獨留白太后如向與公亮等言太后曰相公安可求退老身合居深宫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且容老身先退公即稱前代如馬鄧之賢不免貪戀權勢今太后便能復辟誠馬鄧所不及因再拜稱賀且言臺諫亦有疏章乞太后還政未審决取何日撤簾太后遽起公即厲聲命儀鑾司撤簾簾既落猶在御屛後微見太后衣也 韓魏公當仁宗之末英宗之初朝廷多故公臨大節處危疑苟利國家知無不為或諫曰公所為如是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非明哲之所尚也公歎曰此何言也凡為人臣者盡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顧事之是非如何耳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成遂輟不為哉聞者愧服其忠勇如此 英宗初晏駕急召上未至英宗復手動曾公愕然亟告韓魏公欲止召太子公拒之曰先帝復生乃一太上皇愈促召上其逹權知變如此 韓魏公知大名魏之牒訴甚劇而事無大小親視之雖在疾病不出亦許通問請命而就决於卧内或以公任勞事過多勉其委於佐屬而少自便安公曰兩辭在官人之大事或生或死或予或奪至此一言而决吾親之猶恐有所不盡况可以委人乎 韓魏公嘗謂處事不可有心有心則不自然不自然則擾太原土風喜射故民間有弓箭社公在太原不禁亦不驅故人情自得亦可寓武備於其間後繼政者下令籍為部伍仍須用角弓太原人貧素只用木弓自此有賣牛置弓者人始騷然矣蓋出於有心也 韓魏公為相曾公為亞相趙康靖歐陽公為參政凡事該政令則曰問集賢該典故則曰問東廳該文學則曰問西廳至於大事則自决之人以為得宰相體 韓魏公在相位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鎮風俗列侍從備臺諫以公議用之多有未嘗識者人亦不知出何人門下所薦引於上前者未嘗輒漏其語間上有宣諭或同寮談說人始聞之公初罷相上問孰可以為執政者公力薦韓絳忠直公輔之器上遂用為樞密副使既而有排毁絳者上曰韓琦之去惟薦此人 魏公當國日東坡試制科中程英宗即欲便授知制誥公曰蘇軾之才遠大之器也他日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今驟用之則天下之士未必以為然適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與修注何如公曰記注與制誥為鄰未可遽授不若且於館閣中擇近上貼職與之他日擢用亦未為晚乃授直史館東坡聞之曰公可謂愛人以德矣
       富韓公熙寧初再相神宗首問邊事公曰陛下臨御未久臣愚以為首當推恩惠布德澤三十年未可道著用兵二字若干戈一興上貽聖憂下竭民力願勿首先留意邊事萬一鄰國渝盟人神共怒為應敵之計可也上曰所先當如何公曰阜安宇内為先蓋是時王荆公已有寵勸帝用兵以威四夷故公言及後果用王韶取熙河以窺靈武結高麗以圖大遼又用章惇取湖北夔峽之地用劉彝沈起窺交阯造戰艦於富良江上又用郭逵趙卨宣撫廣南使直搗交阯交阯扼富良江兵不得進瘴死者十餘萬人元豐四年五路進兵取靈武夏人决黄河水櫃兵將凍溺飢餓死者數十萬人又用呂惠卿所薦徐禧築永樂城夏人以大兵破之自禧而下死者十餘萬人報夜至帝早朝當宁慟哭宰執不敢仰視帝歎息曰永樂之舉無一人言其不可者又謂宰執曰自今更不用兵 富韓公在朝延州民二十人詣闕告急上召問具得諸敗亡狀執政惡之命遠郡禁民擅赴闕者富韓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耳民有急不得訴之朝則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 契丹自晉天福以來踐有幽薊北鄙之警畧無寧歲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德元年舉國來侵真宗用寇凖計親征澶淵射殺其驕將順國王達蘭敵懼遂請和時諸將皆請以兵會界河上邀其歸徐以精兵躡其後殱之敵懼求哀於上遂詔諸將按兵縱敵歸敵自是通好守約不復侵邊者三十有九年及元昊叛兵久不决契丹之臣有貪而喜功者以我為怯且厭兵遂教其主設詞以動我欲得晉高祖所與關南十縣慶歷二年聚重兵境上使其臣蕭英劉六符來聘仁宗命宰相擇報聘者時敵情不可測羣臣皆不敢行宰相以富弼名聞乃以公接伴英等入境上命中使勞之英託足疾不拜公曰吾嘗使北卧病車中聞命輒拜今中使至而公不起見何禮也英矍然起拜公開懷與語如主賓相見禮英等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從從之不可從更以一事塞之公具以聞上命御史中丞賈昌朝館伴不許割地而許增幣且命報聘見契丹契丹曰南朝違約塞雁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請舉兵而南寡人以謂不若使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公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德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争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也契丹驚曰何謂也公曰晉高祖欺天叛君而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廣獲金帛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百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公曰就使勝所去士馬羣臣當之歟亦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歲幣盡歸入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歲一二人耳羣臣何利焉契丹大悟首肯久之公又曰塞雁門者以備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勢不得不增城隍皆修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闕耳非違約也晉高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也哉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則有詞矣曰朕為祖宗守國必不敢以其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利其租賦耳朕不欲以地故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己增幣以代賦入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詞耳朕亦安得獨避用兵乎澶淵之盟天地鬼神實臨之今北朝首發兵端過不在朕天地鬼神豈可欺也哉契丹感悟遂欲求婚公曰婚姻易以生隙且人命修短不可知不若歲幣之堅久也本朝長公主出降齎送不過十萬緡豈若歲幣無窮之獲契丹主曰卿且歸矣再來當擇一受之卿其遂以誓書來公歸復命再聘受書及口傳之詞於政府既行次樂壽謂其副曰吾為使者而不見國書萬一書詞與口傳者異則吾事敗矣發書視之果不同乃馳還都以晡入見宿直學士院一夕易書而行既至乃不復求婚專欲求增幣曰南朝遺我書當曰獻否則曰納公争不可契丹曰卿勿争南朝既懼我何惜此二字我若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公曰本朝皇帝兼愛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鋒鏑故屈己增幣何名為懼哉若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南北敵國當以曲直為勝負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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