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疑節十二卷 > 卷九 <<

       元 袁俊翁 撰
       孟子
       孔孟去齊遲速不同
       按魯論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固嘗善吾夫子之言矣然徒知善其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蓋亦說而不繹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况齊景公之待孔子也初則謂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既而又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是以孔子之去蓋不係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耳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此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宜也至若孟子之於齊雖居賓師之位而未嘗受禄然其君臣問答層見叠出大哉言矣善哉言乎齊王亦深切為孟子敬特未免溺於功利之習人欲之私不能委國授之以政而使得以行其道耳他日孟子致為臣而歸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即此數語則知齊王拳拳於孟子者為何如回視景公不能用也一語大有間矣此孟子之去齊三宿而出晝亦宜也夫孟子三宿出晝之本心與尹士言之明矣至於他日王謂時子之說其意非不勤而孟子卒不之就齊王不能以禮下之而乃欲以利誘之孟子豈肯為之哉由是而觀孟子出晝之濡滯其設心豈為利禄計蓋深有望於得君以行道耳道之不行則浩然有志不可挽矣其視孔子去齊雖有遲速之不同而其去國之心則一也要之孔子去齊之速者景公明有不能用也之言其行義達道之望絶矣孟子去齊之遲者明有繼此得見之語不免尚有反予用予之望也孔子孟子同道昜地則皆然
       孔子去魯不税冕而行乃謂遲遲吾行何歟
       論聖人出處之大節不當泥其迹而當原其心自其迹而論因祭而肉不至乃不税冕而行速莫速於此矣然自其心而論去魯之志本萌於齊歸女樂之時子路嘗勸之行而不行直待其燔肉不至而後行遲遲吾行之說聖人豈欺我哉先儒嘗謂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遲遲其行也燔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斯言得之
       君子論聖人之行事有出於一時辨難之語有出於平居議論之辭出於平居議論之辭者為得其實出於一時辨難之語者或有所激要不可以同異觀也
       遲遲吾行之說孟氏之書凡两見一則專以去魯而言一則以去魯去齊而配言皆非為時人問答而設蓋出於平居議論之辭素所深信而屢言之是為得其實也至若行不税冕之說乃因淳于髠為孟子去齊之疑反覆問難卒舉此說以為之辨遂謂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愚意孟子此語未必果得其實蓋當時有所激而言耳按史記叙孔子去魯之本末謂桓子卒受齊女樂又不致燔俎於大夫孔子遂行是則孔子之去魯其行不為不遲遲矣且即聖人吾猶可止一語而觀遲遲氣象尚可想見即此以證孟子遲遲吾行之說得其實行不税冕之說有所激善考古者試詳之
       孟子嘗曰久於齊非我志也又曰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何歟
       孟子去齊之後嘗答公孫丑曰久於齊非我志也及高子以尹士之言告孟子孟子乃又謂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前後自言其心志得毋久速之異乎吁無以異也蓋為其所答之間有不同耳公孫丑以仕不受禄為問孟子乃以非也告之其下自言不受之故遂謂久於齊非我志也竊原孟子之志正欲行其道也使吾道之得行則受其禄而無媿今齊王非不知吾言之為善而卒不見之於施行竟未能使吾志之得遂此所以寜辭之而不受也至於尹士之語人者乃以干澤疑孟子而為三宿出晝是何濡滯之辨高子以告孟子乃歷歷告以千里而見王是子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其所以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者深有望於齊王改而反之是心也即厥初欲行其道之本心也合而論之其答公孫丑曰久於齊非我志者蓋自其未去之前言之惜齊王之不足與有為也答高子曰三宿出晝予心猶以為速者蓋自其將去之際言之覬齊王之尚可與有為也其所謂我志其所謂予心則皆不過欲行其道而已耳豈干禄求位云乎哉况自今觀之三宿出晝猶以為速則孟子之於齊躊躇久之者固可信矣至於出晝而不追浩然有歸志則其久於齊非我志者所言豈欺我哉
       屢言不見諸侯之義而乃見梁惠齊宣何歟
       觀聖賢出處之大節固因其平日之議論以致疑亦因其議論之詳而有以自白於天下後世也或謂孟子之書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公孫丑曰不見諸侯何義然孟子見梁惠齊宣皆不遠千里何歟吁不特二子之問為然也萬章亦嘗敢問不見諸侯何義是蓋師弟子講明之間屢相質問一而再再而三者也合而論之孟子答三子之問不曰古者不為臣不見則曰庶人不傳質為臣不敢見於諸侯否則又曰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信斯言也諸侯誠若不得見也徐而攷之其大旨要各有在答陳代曰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是則不招而往不可也招之而後往則可矣答萬章曰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然則召之而見不可也就之而後見則可矣答公孫丑則以踰垣閉門者為已甚廹斯可以見矣是則時君求見之切則亦可得而見矣諸侯豈卒不可見乎大抵不見諸侯者非真不可見也特不先往見之耳君子之至是邦則必其君先就見也然後往見之若異國之君不得越境而來則必以禮貌先焉然後往答其禮故孟子之於齊梁二者各居一於此按史記梁惠王三十五年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軻至梁然則孟子之見梁王也正所謂必以禮貌先焉然後往答其禮者也至若孟子之於齊初見固未可攷然齊王嘗有如就見之辭又有王就見孟子之實以至軻書所載一則曰齊宣王問二則曰齊宣王問是蓋欲有謀焉則就之即此而証則孟子之見齊王其初必自彼先就見之然後往見之也抑嘗参諸孟氏之書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他日乃之任而見季子愚謂梁君任守位雖不同而孟子之所以見之者要皆必以禮貌先焉然後往答其禮者矣孟子之之也文公初為世子過宋而見之及其即位兩使然友問之愚謂齊大小國雖有異而孟子之所以見之者要皆彼先就見然後往見之者矣特軻書於任之交際載之頗詳於齊梁交際之初則偶未之載耳要之梁王之見招之而後往也齊王之見就之而後往也就之招之而後往是亦廹斯可見之意也
       公孫丑問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然不遠千里而見梁王何耶
       嘗考孟子之答公孫丑首舉古者不為臣不見一語以示不見諸侯之義者固已然下文申以段干木泄柳之事則謂廹斯可以見矣次謂陽貨欲是孔子之事豈得不見引之以明可見之節也是則孟子之所謂不是諸侯者豈終不可見耶有廹斯可是者有豈得不見者要亦相時度宜可也孟子之見梁王安知非廹斯可是歟又安知非豈得不見歟按史記魏王三十五年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子至梁蓋以禮貌先焉而後孟子往答其禮耳此正與孟子所謂陽貨先豈得不見同一揆也然則孟子之出處與平日之議論初不相悖果何疑為
       朱子嘗謂不見諸侯者不先往見也見梁惠王者答其禮也又謂此是梁惠王招之而至孟子出處必不錯了大抵不見諸侯者非真不可見也特不先往見之耳凡其所居之國而不仕焉則必其君先就見也然後往見之若異國之君不得越境而來則必以禮貌先焉然後往答其禮耳按史記孟子至梁一語而論則孟子本不在梁實因其禮聘之勤乃自外而至梁也異國之君不得越境而來而能先之以禮貌則安得不往見哉向者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亦所以往答其禮也嘗舉孟子至梁而見梁王證諸之任而見季子同一意也諸侯豈終不可見哉
       季任儲子皆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他日乃有見不見之殊屋廬子嘗以為問乃曰為其不成享也夫苟以儀不及物為不享則幣交亦不當受矣安得受之於前而不見之於後何歟
       孟子嘗論交際之道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又謂苟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然則聖人君子於人交際之初特揆之於禮何如耳豈逆計其誠心之至不至哉方二子之以幣交也一則在其近境一則在其國中致幣以交禮之常耳初不自來而以幣交未為非禮孟子謂其既致幣而後來見又果安得而不受耶及孟子既受之後固當來見而卒不來其誠意之不至可知矣特季子之不來為可諒而儲子之不來為可責此其見季子而不見儲子也至於二子幣交之初均受之而不辭是乃聖賢君子待人厚處豈逆計其誠心之有不至與我以誠心待人而人不以誠心待我於我何咎焉愚因孟子他日之不見儲子反而求諸前日受儲子之幣於此深見聖賢君子待人之厚也向使儲子之初交孟子即料其誠心之不至則必毅然不之受矣而孟子豈肯若是其待人之薄哉甚矣儲子有負於孟子受幣之本心也
       論君子之去就徒以禮貌之隆就之而不去可乎
       孟子嘗論君子之去就初言致敬有禮將行其言則就之言既不行則不待禮貌之衰則去之此固君子出處之正也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而能致敬有禮則就之必待其禮貌衰而後去之夫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今徒以禮貌之隆則就之而不去可乎哉吁聖賢行道濟世汲汲之本心蓋未始不以行道之為務也特時君一見之頃豈能一語即合而其道之得行耶何幸其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彼固有慕道之心姑就之而不去或可徐俟其天之定幡然而改從則尚有望於吾道之得行也及其禮貌之既衰則其慕道之心怠矣君子亦於此而觖望矣惡得而不去由是而論君子所以因禮貌而姑就之者實有望其道之得行豈徒尚區區之禮貌以為之去就耶孟子去齊嘗曰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即此數語可以觀聖賢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矣抑嘗論之孟子謂君子所就三正前所謂行可之仕際可之仕公養之仕孔子且然况他人乎夫其所以就際可公養之仕皆尚有望於行可初非徒以際可公養之為足也聖賢救時行道汲汲之本心於此良可感已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又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何歟
       聖賢所謂君子之樂者有二有内樂有外樂内樂者樂以理外樂者樂以位内樂之樂以理則窮而在下者皆得以有之外樂之樂以位則非達而在上者不得以有之也
       上章所謂君子之三樂指内樂而言窮而在下者之事也下章所謂君子樂之者指外樂而言達而在上者之事也推其前言窮而在下者之事故王天下之樂所不與焉後言達而在上者之事則王天下之樂乃其分内事矣當時纂集孟子之書者以是两章以次相承正所以交相補而足其意也窮而在下之君子三樂之在内者固皆得而有之王天下之樂初非外之而不以為樂特無其位而不得以有之耳達而在上之君子雖曰有其位而得以有夫王天下之樂然前所謂三樂者亦不可以外此理也是故上章所謂王天下不與存焉者初非謂王天下之不足樂也特以窮而在下不得以有其樂也一章首末凡两言之正謂君子之樂當務内而不務外也下章既曰君子樂之又曰所性不存焉斯言也正謂君子之達而在上雖得以有外樂之盛而尤不可不以内樂為務也合而論之其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於此見君子之内樂者可視外樂之為輕其曰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於此見君子之外樂者當視内樂之為重外樂不可以求其必得内樂則必求其得不得則不止也雖然前三樂一係於天一係於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先儒嘗謂三樂之中不愧不怍其本歟愚敢謂君子樂之之樂尤當以是為本凡在上在下之君子其於不愧不怍之樂可不勉夫
       前章初非以王天下不與存焉為不足而實以其有三樂為有餘後章初非以君子樂之者為有餘而實以所性不存焉為未足下文有謂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此正搃結前後两章之意大行不加君子樂之之樂者以之窮居不損君子三樂之樂者以之樂其所樂皆性其所性可也當時孟子之書以此两章相屬不無意云雖然君子樂之之樂者係於天命非可以人力致者固已君子三樂之中一係於天一係於人亦豈可得而容吾力乎惟不愧不怍之為樂此乃盡其在我有不得不致吾力者後之君子未問其窮耶達耶其於不愧不怍之樂要不可不知勉
       告滕文以貢助徹之法嘗引龍子善不善之論及答畢戰則又請野助國賦賦即貢也何相戾歟
       推明貢助之法莫詳於孟子勸行貢助之法莫善於孟子曾謂孟子之立論前後有相戾哉竊攷三代之制貢自貢助自助徹則兼用貢助之法孟子所引龍子之言注者謂古賢人未詳其世代愚意龍子善不善之論必在於春秋戰國之世周末徹法之流弊助善而貢不善耳决非直指夏貢殷助之得失然也向使夏貢果若是其不善則何足以致有夏之盛治哉至於答畢戰之問野及國中貢助異用蓋周之所謂徹法者正如此即孟子此語而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之不行貢法亦不止什一矣孟子於此二語之間外野内國既别其遠近九一什一復别其重輕貢助兼行又安有善不善之間耶合此两節而論其告文公者論前代已行之法則舉其弊以警夫君其答畢戰者論今日當行之法則酌其宜以勉夫君大意蓋無非所以為民也先儒嘗論孟子於經界之事雖當禮法廢壞之後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以為新不屑屑於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大才者旨哉斯言
       九一什一之說何以不同
       古者井田之制每井畫為九區私者八而公者一其為九一之說明矣至於什一之說乃参殷周二代之制以取中於夏制云爾夏貢法計畝均收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而殷制不可攷周徹法公田百畝中除二十畝為八家田廬所謂五畝之宅二畝半在田是也然則公田除二十畝之外一夫止耕公田十畝是為十一分中取一耳合而言之什一者夏貢法也九一者殷助法也周徹法則為什一分之一是以耕者九一見於文王治岐之時猶殷制也及通三代之賦法則貢法什一者居其中助法九分之一為少增徹法十一分之一為少减本亦無大相遠故曰其實皆什一也其實云者蓋有可上可下之義存其間皆不過舉大約以就盈數言之未可指為確然之的論也
       周制原謂郷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其後孟子告畢戰亦曰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然則九一什一之制本亦並行而不悖可也
       孟子論周室之班爵禄何以與二禮不同
       孟子所謂五等六等之制及天子之卿受地以下参諸王制其小目不無小異而其大綱未始不同至若論天子制地以下王制以田言而里數正相合論耕者所獲以下王制以農田言而人數正相合三論君卿以下之禄與王制文互異而數實同是則孟子之於王制初亦無大相遠及攷周禮大司徒記公侯伯子男之封疆夏官軄方氏論公侯伯子男之邦國自五百里以下降殺以百非特孟子不相合於王制亦不相合論者盍亦求其所折衷要之王制明出於漢博士諸生所作兼論三代之制不專為周制言也孟子所答明指周制故其間大同而小異蓋三代因革之有不同也至如周禮本周公之遺書而今之周禮非周公之全書蘇頴濱謂諸儒以意損益者衆張橫渠謂其間必有末世添入者理或然也如尚書周官云周官有三公三孤之稱而今之周禮乃不載周官司空掌邦土而周禮司空掌邦事周官曰六服五服而周禮言九畿九服則周禮於周官之書且不合况欲援此参孟子之同異乎蘇張之說為得之矣列爵惟五分土惟三此周書武成說也列國一同自是以衰此左傳子產說也孟子所論者周制愚敢質諸周書左傳庶乎其可信矣
       答今之諸侯取民猶禦者何其恕論魯五百里在所損益者何其嚴
       諸侯征歛之無藝兼并之踰制本皆先王之罪人也律以王制皆所當罪然征歛之無藝其罪小兼并之踰制其罪大論者要不可以無别萬章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禦也孟子答曰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及與慎子論齊魯初封皆儉於百里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論者莫不疑其前說之何恕而後說之何嚴乎吁前所謂取民猶禦者征歛之無藝也其罪較小後所謂魯五百里者兼井之踰制也其罪較大兼并之踰制者當損而不損則何取其為王制征歛之無藝者遽然而加誅則將有不可勝誅者矣由是而論則後所謂有王者作而在所損者非過嚴前所謂有王者作而不即誅者非過恕因其罪大小而别緩急輕重之宜此其所以為王道也且萬章所問未免責之苛故孟子曉之以從恕慎子所答未免言之峻故孟子不得不以嚴喻之是以聖賢君子之善立言也文中子嘗謂春秋之於王道是輕重之權衡曲直之䋲墨愚敢謂孟子開口便說王道似此两節蓋亦權衡䋲墨之所寄歟吁此孟子所以為六經之春秋也
       書經夫子之所定孟子乃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何歟
       君子立言或有所為而發者未可遽以為通論之辭也孟子嘗曰盡信書不如無書此蓋正為血流標杵一語而發豈誠以今之書為不可盡信耶讀孟子者通上下章而論之則可見其立言之本意矣上章謂春秋無義戰而譏敵國之不相征下章謂善陳善戰為大罪而謂征者之焉用戰此章乃特舉血流標杵而為仁人無敵之疑蓋當戰國之際干戈日盛糜爛其民而莫之恤意者血流標杵之言時人未必不援以藉口孟子乃托言書之不可盡信以闢之其為救世憂世之心亦可憫矣向使孟子誠以為書不可盡信也則其著世垂訓又何援此以為證甚而言至再三者有之邪吁於此益足見書之不可不信也
       孟子引詩指古人之行事皆與本文不合
       孟子論詩以引古人之行事者凡三其曰憂心悄悄愠於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殞厥問文王也先儒釋者曰前二語本言衛之仁人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之後二語本言太王時事孟子以為文王之事以當之是乃借詩人之語以斷古人之事言之可也至於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前後两引此語一則曰周公方且膺之一則曰是周公所膺也此皆確然以為周公實事非前两引者比也按今此詩為周公之頌當時孟子亦明以魯頌言矣而乃指為周公之事凡两言之而無異辭何邪孟子長於詩者也詩尚未經秦火而得見其全詩且去魯僖之世若此其未遠者魯國之境若此其甚而所言若是者要必的然有所見昭然有所徵豈有以僖公之事而為周公之事哉按今魯頌世傳以為僖公之詩竟無所攷獨閟宫一詩詩中明言周公之孫莊公之子是為僖公無疑矣然所言詩中之事参之春秋皆無所証此蓋出於詩人頌禱之辭先儒論之熟矣是以閟宫之詩指以為周公之事者蓋有由矣此詩乃頌僖公也能復周公之宇也頌之以復周公之宇必望之以行周公之事詩序借曰未足以為信詩中蓋明以復周公之宇言矣故詩中所言大抵皆指周公之行事以責望於僖公也是以膺戎狄懲荆舒在僖公則未然之事在周公則已然之事孟子援此詩而直以為周公所膺者信不誣矣若曰舉僖公之事而借以為周公之事愚知孟子之必不然也
       孟子何不言昜
       孟子雖不明以昜言而所言多脗合乎昜之理是故孟子之於昜非不言也特不明言之也孟子七篇仁義為本何必利何必曰利之說誠若不取乎利而不知其深有取於大昜利者義之和之微旨先儒屢言之矣他如孟子往往以仁義對言者蓋有得於曰仁與義之人而有合乎隂陽剛柔之两端仁人心一語專言仁以包四者即乾坤四德而統言乎乾元坤元也性善之說本於繼善成性之說夜氣之論原於嚮晦宴息之說浩然之氣所以至大至剛以直者又祖於坤六二方大之說旨意合同若此者衆曾謂孟子果不言昜乎况孟子雖未始自言昜然先儒不曰知易者莫若孟子則曰孟子可謂善用昜否則又曰孟子精通於昜其踐履處皆是昜為是說者夫豈無所見哉
       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及答北宫錡畢戰何以皆言其略
       論理者貴乎明故不容於不詳論事者貴乎實故不得以不略當略而反詳則事不實當詳而反略則理不明或詳或略各唯其當而已孟子博學詳說之論正言博學於文而詳說其理論理之辭貴乎明故不得不窮至理而詳說之也乃若答北宫錡班爵之問則曰嘗聞其略答畢戰井地之問曰此其大略蓋此二節皆以事言論事之辭貴乎實故不得不據其事而略陳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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