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疑節十二卷 > 卷八 <<

       元 袁俊翁 撰
       孟子
       孟子嘗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及於性善孝弟之論乃皆專舉堯舜何耶
       嘗攷公孫丑有伯夷伊尹何如之問正以二人出處之有異孟子遂舉孔子仕止久速之適其可而謂予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此章大旨蓋專言一己之志惟求其出處之與同也故孟子於孔子仕久止速之可凡两言之聖之時也一語尤足以盡其要以至他日不怨不尤之論正與孔子合是則願學孔子之論豈欺我哉再攷孟子答文公之問告之以性善言必稱堯舜以實其說及於曹交有人皆可為堯舜之問則答之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凡此两章蓋皆泛言衆心之理必原其賦受之與共也故於儲子之問答亦曰堯舜與人同耳以至平日議論之間不曰憂之如何如舜而已則曰孳孳為善舜之徒也若此類者蓋皆往往原厥初天賦於人之理聖人得我心之所同遂直以堯舜之所為而勉諸人也雖然此特論前三章之章旨云爾若以聖人之道言之則孔子之道即堯舜之道堯舜之道即孔子之道仲尼祖述堯舜其道豈有二哉謂予不信請質孟子篇末堯舜湯文孔子見知聞知之論斯得之矣
       天降大任一章何以舜竝言之
       儗人必於其倫禮經有是言也孟子論天降大任一章直以舜與傳說膠鬲管夷吾孫叔敖百里奚並言之豈其倫哉夫說命三篇已非管子諸人所敢望舜性之也猶有待於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言之愈有所不通也吁孟子立言之本意初非尚論古人以相儗蓋感其道之不行而覬他日之或遇故托古人之事以自釋上而聖君賢相下而霸者之佐未有不先難而後獲者士君子稍有自資於斯世未可遽以艱難險阻而自沮也倘以此意求之則前者之疑皆可釋然於胸中矣且舜之所以性之者以理言也此所謂動心忍性增益不能者以事言也安可謂此理之在我無復值在外之事耶况動心忍性言者竦動其心堅忍其性先儒嘗論所謂性亦指氣禀食色而言耳然則動心忍性之性與性之之性正自不同初不必合是而為之疑也竊考孟子此章大旨正與德慧術知恒存疢疾二語相似彼則末舉孤臣孽子以為之證此乃首論古人之出處而後發為動心忍性增益不能之說要皆孟子有所激而言之學者不可不察
       湯武身之反之同歟異歟
       前所謂性之身之者申之以五伯之假蓋主事功言也後所謂性之反之者申之以盛德之至蓋主義理言也二章大旨非惟身之反之之不同亦且性之性者之有異何則前論事功者性之以功用言安於自然而行之身之則有待於勉強而非出於自然後論義理者性者以本體言得其本然而全之反之則有待於反復而後反乎本然論者知性之性者之有異則可與論身之反之之不同矣合而論之性之安焉者也即所謂由仁義行也身之執焉者也即所謂行仁義也性者性焉者也即所謂誠者天之道也反之者復焉者也即所謂誠之者人之道也然則身之以功用言反之以本體言其立論不無事功義理之殊耳夫豈有二道哉究論其極則是道也非惟身之反之之不殊雖然與堯舜性之性者其道一而已矣
       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而孟子又謂文王猶方百里起何歟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然則孟子據傳而言文王之囿信有方七十里之廣矣及孟子之答公孫丑又曰文王猶方百里起此二說皆出於孟子之書此以方言彼亦以方言則是文王之國方百里乃取方七十里以為囿其所餘者方三十里不知何以容城郭宫室宗廟社稷官府民居之屬耶徐而攷之文王初年繼王季治岐不過一侯國耳及其享國五十年之間民心日附疆土日廣以至三分天下有其二末年迥非初年比矣要之孟子所謂方百里者指文王初年時事耳所謂囿方七十里乃文王中年末年時事彼一時此一時也况孟子明謂猶方百里起起之云者是原其初年言之明矣囿方七十里云者朱子固嘗謂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也愚按詩云王在靈囿正當靈臺民附之後此其謂文王中年末年時事者益可徵矣究至此極則孟子前後二說所言各得其實初何矛盾之有雖然此亦不足深論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者不必論其為囿之小大而當求其與民同樂之盛文王之國方百里起者不必論其為王之難易而當求其以德行仁之實論至於此而後可以得孟子難疑答問之本心
       見知聞知之論在文王時見而知者何以言太公望散宜生而不及周公
       甚矣尚論古人之為難也尚論古人意各有在焉得人人而及之且當時措辭立論姑舉其槩耳議者或曰孟子自言欲承三聖而篇末見知聞知之論在文王時乃及太公望散宜生而不及周公何歟愚嘗即孟子而觀之其上舉堯舜禹湯文孔子則由某至於某曰由曰嘗至皆專指之辭也其下歷舉禹臯陶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之屬則皆以若言之云者泛指之辭初不僅此二人而止也或曰若泛指之辭言之可也然當時試舉其概在文王時舉周公亦奚不可今乃舍周公而言太公望散宜生豈無故乎吁孟子篇末乃歷叙前後羣聖道統相承而言也凡所謂聞而知之者皆間於五百餘歲之後道統蓋有所屬其論見而知之者堯舜時舉禹臯陶湯時舉伊尹萊朱文王時舉太公望散宜生蓋皆就當時略舉一二人以示其槩耳且如文王時豈止略於周公而不言哉聖如武王亦不之及蓋以武王周公皆文王之子也先儒論易嘗謂世歷三古人三聖三聖指羲文孔子而不及周公蓋亦以父文王而子周公父統子業故不及此章維歷叙羣聖前後道統相承文王周公父子一家此孟子寜舍武王周公而舉太公望散宜生也不然以武王周公之盛德豈不及於太公望散宜生哉要之當時立言意各有在試舉泛指之辭言之凡同時之知道者殆皆在列雖不言猶言也况孟子之於盡心雖不及周公然於離婁篇歷舉舜禹湯文武周孔之事記者乃取此三章相屬而以予私淑諸人一章繼其下正以見古今道統相傳之有在是則孟子之於離婁明舉周公於數聖人之間則周公之聖德其於道統之授受固昭如也孟子所謂欲承三聖者即此証之而益信
       孟子以夷清惠和為聖又以為隘與不恭何歟
       君子論人臧否必當其實醇疵两不相揜此正仁者之能好惡人也竊嘗攷之孟子論伯夷之不事不友不立不言則稱其清也非過情論柳下惠之不羞不卑不怨不憫則稱其和也非失實伯夷之風能使頑亷而儒立柳下惠之風能使鄙寛而薄敦則其所謂清與和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故孟子嘗特稱二子以為百世之師而於二子之清和必皆以聖許之宜也至若伯夷之不屑就常以若將凂焉為心衣冠塗炭每失之褊柳下惠之不屑去常以焉能凂我為心袒裼裸裎多失之慢此孟子不得不為隘與不恭之辨也大抵清不與褊期而褊自至和不與慢期而慢自生是皆清和二者流弊之極雖夷惠亦不自知非孟子有仁人好惡之公心豈能為是臧否人物之論醇疵两不相揜哉論者或以一言蓋一人一事蓋一時蓋皆非也
       稱夷惠百世之師又言其隘與不恭何耶
       二章大旨皆舉古人以為來世法其稱二子之聖而許其為百世之師蓋勉夫人就其所可者也其稱二子之隘與不恭而謂君子所不由蓋戒夫人去其所不可者也就之去之各有攸當初不失仁人君子之公心果何害其異論哉况孟子稱二子之為聖人者初非聖人之全德伯夷聖之清柳下惠聖之和殆皆一節之至於聖未免有所偏勝焉清之偏勝也失之隘和之偏勝也失之不恭理固然已自就其所可者言之夷之風能使頑亷而懦立惠之風能使鄙寛而薄敦此百世所可師者也自去其所不可者而言之夷不屑就常以若將凂焉而為心惠不屑去常以焉能凂我而為念此君子所不由也世之人學夷者未必得夷之清而先得夷之隘學惠者未必得惠之和而先得惠之不恭此孟子安得不舉百世之可師者為學者勉復舉君子之不由者為學者戒甚矣君子之論人也公而待世也周
       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而伯夷太公乃聞文王興而後來歸何耶
       大抵士君子之立身行己有求其在我者也有求其在外者也求在外者不能無所待求在我者不可有所待使在我之事而有所待則失之自暴而自棄在外之事而無所待則失之自炫而自鬻二者胥失之矣孟子嘗謂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然伯夷太公獨非豪傑乎孟子乃謂其處東海北海聞文王作興而後來歸何歟吁孟子論豪傑無文王猶興者指人心天理而言以進德修業者為事也孟子論二老因文王來歸者指二老出處而言以致君澤民者為事也以進德修業為事者係諸己非人之所得與此乃求其在我而不可有所待也以致君澤民為事者係諸人非己之所得專此乃求其在外而不能無所待也二章自是二意初果何所馳背乎大抵士君子之立身行己其大要曰學曰仕而已學也不可有所待仕也不可無所侍不可有所待者天爵之所固有不能無所待者人爵之自外至無所待而待不可也有所待而不待尤不可也立身行己之間惡乎待惡乎不待請審於斯二者
       論孔子之集大成何以言知而不言仁言聖而不言神也
       嘗觀中庸論道之次第往往以知行並言未有不先知而後行者是以孟子論孔子之集大成始終知聖正以知行言也或曰仁義禮知是為四德專言仁則可以包四者今乃言知而不言仁善信美大聖神蓋有六等神為六者之極功今乃言聖而不言神何歟嗟夫知之為知合仁義禮知而並論固列於四者之末然中庸三達德則知又居三德之首而仁反次之聖之為聖合善信美大聖神而並論固列於六者之亞然洪範五事則聖又處五事之極而神不與焉曰知曰聖初豈可以淺近觀哉是以夫子之於聖不能則曰吾豈敢夫子之於知不曰我無能則曰驅而莫知辟擇而不能守然則知也也蓋亦未昜至也雖然此特聖人之謙辭耳若知與聖夫子蓋有之矣子貢聖門高弟於吾夫子嘗以將聖稱又以既聖稱以至稱至學不厭之之為知知者不惑之為自道是則夫子之聖且知可知矣
       條理者即易所謂知至至之終條理者即易所謂知終終之彼此雖有功力淺深之間然皆所以先知而後行至於知與聖則天矣知所以知之也聖所以行之也此所以始知而終聖也昔南軒嘗以致知力行論之而未詳愚敢援中庸知行之論信孟子所謂始知終聖者正以先知後行言也况先儒嘗曰仁知如元亨利貞元便是仁貞便是知四端仁知最大無貞則元無起處無知則如何是仁又曰仁為四德之首而知則能成始而成終猶元為四德之長然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貞不貞無以為元也是則知仁豈可以優劣觀哉先儒嘗曰神不可知謂聖之神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神人也又曰所謂神則是聖人之妙人不可得而測者非聖人之外復有所謂神神則聖人不可知者也是則聖神又可以淺深觀哉要之知以知言聖以行言先知後行此其始知而終聖也言知而仁在其中言聖而神寓其内舉此而遺伋庸何傷
       曾西畏子路而鄙管仲果何所見
       大抵士君子之立志惟以道義為先而功利不足較也苟自常情觀之子路之才不過千乘之國可使治賦而已回視管仲之相齊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其功業豈相侔哉然或人之問曾西比之子路則蹴然而不安比之管仲則艴然而不悦不知曾西何所見而然歟吁曾西之志在道義而不在功利耳董子云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道也竊觀子路管仲之行事譬之御者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獲者也管仲乃詭遇而獲禽者也倘以謀利計功言之則子路誠不及於管仲然自正義明道而論則管仲又安敢望子路之萬一哉曾西曾子之孫仲尼之徒也宜其以道義為重而不尚乎功利先儒所謂志於道德者功名不足道是豈或人之所能哉嗟夫或人之不知曾西無足怪也丑也日遊於孟子之門而乃以管晏之功望孟子孟子遂引曾西答或人之語以告之正欲借子路與管仲並以明道義功利之重輕丑於此盍亦知所擇矣而奈丑之卒不悟也甚矣功利之易於溺人也如此學者可不知所戒哉
       孟子告子之不動心何以不同
       孟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其於公孫問答之間言之悉矣大抵孟子之不動心出於自然告子之不動心強之使然其氣象之不侔固昭如也然告子之言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四語之中言心者再孟子之言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二語之中畧不及心豈孟子之心學反不若告子之密歟吁盍亦参諸上下文則可知矣上文有謂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由是而論孟子之不動心正以持志為主曾謂孟子止長於知言養氣而不及心乎况言而能知見之者真氣而能養守之者固見真守固此方足以觀其心法之正下文且明謂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是則孟子知言養氣之學所主者心明矣要之告子雖合言與氣而歸諸心者其於心學反疎孟子雖止曰知言養氣而不及心者其於心學甚密何以知之孟子專主於義而告子以義為外此所學之相反也不然孟子何以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堯舜授受執中而已孟子言必稱堯舜者也而子莫執中乃不之取何歟
       理有名同而實異者問其名則同較其實則異論者不究其實之異而徒狥其名之同可乎自昔堯舜傳心大法執中二字乃其要領孟子言必稱堯舜者也及於子莫之執中孟子乃不之取何歟吁甚矣古今之論理者不可徒狥其名之同而不究其實之異也夫苟徒狥其名之同則楊氏之義墨氏之仁皆可得與堯舜之仁義並稱矣惟按其實而究之則楊氏義失於為我墨氏仁失於兼愛至此而後知楊墨之仁義異乎堯舜之仁義故孟子闢之而不少恕也今子莫之執中也亦然徒以執中而論似與堯舜之執中無以異孟子每以堯舜之道告人固不得不取之也豈知子莫之執中正為楊墨皆不能無過不及之偏子莫知楊墨之失中遂度於二者之間而執其中似近之矣而猶未也為其執中而無權也執中無權猶執一也孟子之說固自明白果安得與堯舜之中而並論耶堯舜之執中正中庸所謂君子而時中是也子莫之執中其視堯舜之執中名雖同而實則異孟子言每稱堯舜而於子莫之執中不之取豈不宜乎要之孟子不取子莫之中蓋與闢楊墨之仁義均為惡似而非者其名同而其實異也他如湯之執中正有得於堯舜執中之法則孟子未始不喜談而樂道之者以其名實之相應耳吁至此益信子莫之中徒有其名而無其實也
       闢楊墨何其前後異論
       聖賢之於異端方其背正而適他則距之也甚嚴及其舍他而入正則其待之也甚恕初非始終有二心蓋維持斯道者當如是也嘗觀孟子予豈好辨一章極言楊墨為害之甚而直以距楊墨自任且謂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竊原公都子之問外人皆稱夫子好辨然則當時與楊墨辨者疑僅有一孟子而已及觀逃墨歸楊逃楊歸儒一章則直有歸斯受之之語且謂今之與楊墨辨者如追放豚既入其笠又從而招之蓋言彼既來歸不當追咎其既往之失是則孟子亦不復與之辨矣合二章而論之是何前者距之嚴而今者待之恕耶吁皆是也方其背正而適他也距之不嚴則人不知彼說之為邪及其舍他而入正也待之不恕則人不知此道之可進前可見其義之盡後可見其仁之
       為維持斯道計也雖然墨者夷之求見而至於再意既誠矣受之可也孟子乃竟因徐子以告語之而不之見又何歟吁教亦多術矣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孟子欲承三聖在於距楊墨豈當時害道者止於楊墨歟
       賢聖之闢異端先去其甚者耳何則聖賢君子之衛道莫先於惡似而非者也楊朱墨翟之害竊吾道之仁義以自名最易於惑人之耳目而壞人之心術焉向使楊墨自為一家人皆知為異端則於吾道乎奚病惟夫楊氏之為我似義而非義墨氏之兼愛似仁而非仁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楊墨之言夫程子嘗論楊氏為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故孟子只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即此而論則當時異端為吾道害固不止於楊墨而未有如楊墨之甚者孟子特舉其距楊墨以承三聖者固宜不寜惟是他日孟子闢陳相從許行之道亦舉魯頌膺懲之說而言周公之事蓋孟子衛道之功無往不以承三聖自任也孟子救時憂世之心亦勞矣
       以心論大人者二同乎異乎
       自古聖賢之論心有指心之體言者有指心之用言者夫寂然不動心之體也感而遂通心之用也惟能全其體於寂然不動之中故能盡其用於感而遂通之際使徒寂然而無感則吾心豈誠若死灰而已哉孟子以心而論大人者二初言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誠若澹然無所為也及論心之官則思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此為大人而已矣是則又以思為之主得無先後之異旨歟吁大人之為大人一而已矣前言不失赤子之心者以心之體言也後言心之官則思而先立其大者以心之用言也先儒嘗謂大人之心通達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只此數語自可貫两章而通釋之矣夫所謂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者此正是心之官則思先立乎其大者而小者弗能奪也擴而充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正為其心之能思故爾合而言之不失其赤子之心者存其體也先立乎其大者充其用也二章大旨不失其為互相補未見其為两相戾也或曰二章之論析體用言之可也然心之官專以思言似非大人氣象豈知思曰睿睿作聖思者實為聖功之本無思而無不通固為聖人然無不通生於通微通微生於思自思通而至於無思則大人其聖人矣方其大而未化此正思通時也論者安得以思為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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