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疑節十二卷 > 卷二 <<

       元 袁俊翁 撰
       論語二
       夫子一貫之旨何以獨語參賜二子
       曾子平日所學蓋已隨事精察但未知其體之一耳夫子知其真積力久將有所得故一呼其名而直語之以此子貢平日所見蓋已能識多學但未知所本之一耳夫子知其積學功至亦將有得故先發其問而申言之及此也曾子一聞其說即曰唯而無疑固已深領聖道之妙子貢雖未能如曾子之即唯而亦未始如門人有何謂之問是則子貢蓋亦默會於片言之下矣要之聖門自顔子之外曾子篤實者也子貢頴悟者也諸子皆所不及故此二子得聞諸子之所未聞也
       曾子子貢俱聞一貫之旨參以魯稱乃能申以忠恕之說子貢以言語稱反無一語及此何歟
       大抵論聖門悟道之淺深要當究其平昔講論之素不可徒以一節觀也曾子子貢之在聖門俱聞一貫之妙參以魯稱乃能申以忠恕之說賜以言語稱反無一語申明之豈二子誠有悟未悟之間歟吁是本無足疑也曾子因有門人之問故得以申其說子貢則當時偶無問者耳向使有人於此亦有何謂之問吾知頴悟如子貢言語如子貢必將有以發明夫子所言之理矣曾子子貢易地則皆然論者果可徒即此以論二子之悟未悟哉要之當時子貢之悟道其不及曾子者不能如曾子之曰唯耳及要其他日之所就蓋與曾子亦無大相遠也朱子語錄或問夫子之牆數仭不得其門而入豈夫子之道高遠故不得而入邪荅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高鑽堅瞻前忽後如有所立卓爾曾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子貢得入故能言文章可得而聞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他人自不能入非高遠也即是而論子貢可聞不可聞之說其與曾子忠恕而已之說同一悟也况南軒張子嘗論多學一貫一章亦曰此子貢初年時事耳至於論夫子之得邦家則所謂一貫之理蓋識之矣至是則子貢立道綏動之說囘視曾子忠恕之論其所悟又何間乎吾故曰論孔門弟子悟道之淺深要當究其平昔講論之素而不可以一節觀也
       曾子何以不在四科之列
       魯論記顔閔等數子而列四科安知其出聖人稱予之辭乎抑出門人記述之筆乎於是未可知也然考上文夫子有從我陳蔡之論則當時記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長者使果出聖人稱予之辭此固指曾從陳蔡之間者也抑果出門人記述之筆此亦指曾從陳蔡之間者也不然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先儒釋而辨之者亦已詳矣且以曾子之在聖門獨得聖道之傳而乃不與四科之列安知其曾從陳蔡之間否耶嘗考家語困誓篇載孔子遭阨陳蔡之間自子路入見子貢執轡之外他皆不及猶未見曾子之在與否也在厄篇首尾載孔子陳蔡之厄初則子路子貢更出迭入而相問荅末則子貢問糴顔囘仲由炊而進飯本末尤詳至如曾子則敝衣而耕於魯固辭不受魯君之致邑孔子聞之乃取參之言足以全其節即此而論則夫子厄陳蔡時其他弟子從否有難一一盡考曾子自耕於魯初未嘗有其厄者審矣當時既不與厄則他日評品之所不及者宜也
       宰我何以在言語科
       孔門四科各以所長名於世求之魯論蓋自可見獨以宰我之在聖門其於言語問荅之間屢為聖人之所誚責曾無一語之可取聖門乃亦置之言語之列何邪愚嘗求之史記弟子傳則稱其利口辯給家語弟子解則稱其有口才以言著名孟子公孫丑之問荅亦稱其善為說辭是則宰我之為人誠為一談辯之士也聖門豈輕予之哉魯論所載宰我之言固皆無足稱者然宰予晝寢之時夫子有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即此而証則宰我本長於言語者信矣特未免夷考其行而不揜焉者歟他日孟子常引賢於堯舜之論自非深於知道者不能道也要之宰我之於子貢本皆以言語稱於世特魯論每詳於子貢問荅之辭而於宰我之言語所存者皆不免於有疵而其醇者反遺之而不及載耳嘗聞諸家語曰宰我有文雅之辭而知不充其辯即此而求之魯論若使民戰栗之說若井有仁焉之說又如三年之喪期已久矣之說皆徒辯而知不足也賜之億則屢中惟其達故爾要之宰我子貢均之有口才者也特子貢之知有餘而宰我之知不足此宰我有不及於子貢也雖然聖門以言語取二子者固宜先子貢而次宰我今語孟乃反乎此要必他有其故夫子嘗曰夫言貴實賜之華不如予之實也此聖門所以先後二子之意歟吁甚矣言語之不可不務實
       子張問崇德辨惑樊遲問崇德脩慝辨惑問有詳畧而答亦不同何歟
       先儒嘗論聖門諸弟子問荅處弟子各從其切己上問聖人亦各從其切己上答此師友問荅之有同異也按魯論以明為問者僅一子張以知為問者僅一樊遲曰明曰知皆所以求釋其惑然張之問明者一而遲之問知者再於此見二子之失莫重於惑而遲之惑又有甚於張焉故張止於崇德之問特其好善之未足遲則兼有崇德脩慝之問其於好善惡惡之心皆未固也至於聖人所荅脩慝止於遲者姑舍是若崇德辨惑問同而荅異盍亦考其故焉大扺子張天資本超卓而少誠實惻怛之意樊遲天資本遲鈍而每多粗暴近利之習是以荅子張以忠信徙義為崇德正與荅問達所謂質直好義同一旨此所以警其少誠實之意者審矣荅樊遲以先事後得為崇德正與荅問仁先難後獲同一義此所以警其多近利之習者信矣忘身及親告之遲以其多粗暴之習欲生欲死之惑告之張以其少惻怛之意此又不言可知己遲之粗暴他無可據張之為人但觀曾子子游有難仁未仁之論及夫子有譛愬不行之戒則其少惻怛之意益著矣即此而論弟子各從切己上問聖人各從切己上說豈不信乎雖然聖人平日告二子者亦有同歟曰有忠信篤敬之可行恭敬忠之不可棄此為異詞而同旨不專為二子切己上荅也
       子張樊遲俱以辨惑為問夫子所荅雖不同而皆不告以辨之之方何歟
       二子之所問者同而夫子之所荅者異此正所以各授之以其方也何也聖人各因其切己之失而救之正猶醫者各因病以處方也夫以子張之為人少惻怛故以己之好惡而欲人之生死已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則惑之甚也欲心無常此子張切己之失處樊遲之為人多粗暴故以一朝之忿而忘其身已惑矣甚而又且及於其親則惑之甚也忿心或遇此樊遲切已之失處故聖人於子張則告以欲生欲死之蔽於樊遲則告以忘身及親之害是皆究其受病根源而告之辨之之方蓋莫善於此矣合而言之夫子之告子張教之以窒欲夫子之告樊遲教之以懲忿懲忿窒欲皆為方之良者然於人各有所施以懲忿而施之張以窒欲而施之遲則皆不切於其病矣弟子各從切己上問聖人亦各從切己上荅甚矣哉聖人之善荅問也
       子張問崇德而夫子荅之者亦曰崇德樊遲問崇德脩慝而夫子荅之者亦曰崇德脩慝獨於二子之問辨惑夫子乃皆不復以辨惑為辭是何不敎以辨之之方歟吁聖人各因切己之失處而告之是即示之以辨之之方也初何待明以辨惑言而後謂之辨惑哉大抵子張之為人不免少惻怛之意而愛惡之不常故夫子告之以欲生欲死之蔽樊遲之為人不免多粗暴之習而忿激之或過故夫子告之以忘身及親之害辨之之方固未有切於此者矣且荅子張以欲生欲死之蔽者正其辭而斥之曰是惑也告樊遲以心身及親之害者反其辭而曉之曰非惑歟曰是曰非見之真而言之確此非辨而何哉切嘗譬之良醫之處方有告以去病之道者有戒以受病之源者皆所以為處方之善者也今聖人答二子之辨惑雖未曾告以去病之道而實戒以受病之源亦可謂善處方者矣論者將奚疑
       夫子荅樊遲宰予南宫适之問或抑或揚皆待其出而後言之何歟
       甚哉聖人教人之心為無己也有問於我竭其兩端此聖人之本心也奈何彼無憤悱之機則吾不得以施其啓發之力由是而有不復者焉然於不復之中又有不能已於言者於此可見聖人教人之心為無己也且如樊遲有稼圃之請夫子嘗拒之以吾不如老農又拒之以吾不如老圃彼竟不悟不問而出夫子惟恐其誠謂農圃之不如銳然從之而無愧則其失甚矣由是於其出也發而為小人哉之論乃歷歷然申以好禮好義好信之辭使遲得所聞庶可覬其知自正也宰予有短喪之問夫子嘗警之以於女安乎又絶之以女安則為之彼竟不悟不問而出夫子惟恐其誠以稻錦之可安恬然為之而不怪則其罪深矣由是於其出也發而為不仁也之論乃諄諄然申以三年天下通喪之說使予得所聞或可望其知自反也以至南宫适嘗有羿奡禹稷之問所言初非不正特其意將以禹稷比夫子夫子不敢當之故不荅适乃不能再問而出安知其默識聖人所以不答之意否耶夫子惟恐其有所未悟將謂其言之未善故不荅則適以沮其慕善之心由是於其出也發而為君子哉之論而復申以尚德哉之稱使适得所聞正欲其知所自信也然則夫子之於三子皆為其不能再問故不得以面命之既出又有不能已於言焉後之論者往往以是致疑於聖人聖人豈有所避忌而然邪曾不思樊宰二子之可責者猶或不欲面斥其非若南宫之可許者何亦待其退而後言哉大抵聖人之於門弟子見其有毫髮之美者惟患未得以進夫善見其有纎芥之失者惟恐適所以遂其非故雖不再問亦自不能已於言向使當時三子問之弗措則必不待其出而後言矣嗟乎聖人責樊宰於既出之後者猶未足見其教人無己之心至於稱南宫於既出之後者深足以見其教人之心為無己也不特此也孟懿子問孝荅以無違懿子不能再問恐其體認之誤則又特舉以告樊遲而啓其問甚矣哉聖人教人之心為無己也不然聖人何以曰吾無隱乎爾
       孔顔之樂同異
       朱子嘗謂程子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程子之言引而不發後世諸儒未有能指實發明之者然則孔顔之所樂何事且未易知况於欲求其所樂之同異可乎要之聖賢德業未易以迹求聖賢氣象自可以意想但即此兩章沈潛涵泳大畧自可見矣樂在其中云者盖有從容自得之意不改其樂云者直有服膺弗失之狀然則夫子之樂乃性焉安焉之聖大而化之者也顔子之樂乃執焉復焉之賢守之者也非化之也此聖賢分量終有所不同耳雖然顔子潛心夫子其未達者一間使天假之年則不日而化矣是以孔顔之樂雖有異而所以樂其樂者未始不同聖人之樂有未易至賢者之樂容可及焉學者欲尋孔顔樂處且當從事於博約之誨用力於克復之功以求至於顔子之地等而上之終可以入孔聖之域矣顔何人哉希之則是
       子路言志者再何以不同
       士君子之言志有二有平居之志有顯用之志不可以槩論也子路言志者再車馬輕裘之論此特為朋友設是蓋言其平居之志也有勇知方之論事有干於君民是蓋言其顯用之志也當其與顔子同侍之時夫子特曰盍各言爾志蓋君子素其位而行於此姑言其平居之所志爾及其與曾冉公西同侍之時夫子明謂如或知爾則何以哉是正以顯用之志問之顧安得不以顯用之志以對耶然則車馬輕裘之論止及於朋友者所志非小有勇知方之論關係於君民者所志非大其志蓋各有所施故爾抑嘗論之子路所言顯用之志蓋自度其材而所自期者若此他日夫子答孟武伯之問亦謂千乘之國可使治賦囘視子路有勇知方之論以千乘之國言者正相合於此益足見子路言志之所自期者為不誣也
       夫子答孟季之問由求者何以異
       孟武伯有子路仁乎之問而併及於求夫子荅以由可治賦求可為宰是蓋告以二子所宜之職也季康子有仲由可使從政之問而併及於求夫子荅以由也果求也藝是蓋告以二子所優之才也苟自常情觀之荅武伯仁乎之問則當告以二子所優之才荅康子從政之問則當告以二子所宜之職今聖人之所荅反是其故何耶徐而究之武伯仁乎之問其心盖以聖賢之全德望諸子而仁豈易言耶聖人將直以仁許之則不免於小吾道方抑之以未仁則又適足以輕諸子故聖人皆各稱其所宜之職仁則諉之以不知庶乎二子或得見用於當世也至於季康子從政之問其心蓋知二子之可用矣而不過質正於聖人耳聖人又何庸歷歷告以所宜之職哉故止各稱其所優之才而於從政乎何有庶乎二子皆得取信於康子也論至此極則聖人之荅問意各有在豈苟云乎哉向使荅武伯以二子所優之才則近於迂荅康子以二子所宜之職則幾於贅聖人必不爾也且嘗論之他日由求二子之言志由則曰可使有勇求則曰可使足民皆有合於聖人可使治賦可使為宰之論甚矣聖人之善知人也
       夫子嘗稱由求赤三子可使之才矣他日侍坐又發如或知爾則何以哉之問何邪
       聖人之於門弟有對其人言者有向他人言者向他人言者告以其材之所優聖人固未始不知之也然對其人言者正欲叩其志之所向以覘他日之所就聖人豈誠不知邪是以由求赤三子之在聖門聖人各以其所可使者言之蓋荅孟武伯之問則然也至於他日侍坐乃有何以之問似不知其為人者蓋對此三子而問之也聖人之發為是問政將聳其聽而勉其學深望其有造於遠大之域惜也三子不識聖人發問之意而僅隨所能以為對由也可使有勇即可使治賦之云求也可使足民即可使為宰之謂赤也願為小相又即可使與賓客言之事是三子者皆不免僅安於小成而無志於遠大宜乎子路之見哂而求赤二子亦卒非聖人之所與也論至於此則聖人既知而復問者不必疑聖人有所警而門人不之省者良可惜也雖然聖門弟子言語多務實此三子者各言其志証諸夫子可使之論亦可謂得其實矣倘或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亦何益之有夫子荅武伯之問隨其才而稱其所可為對諸弟子而設問者觀其志而覘其所欲為要之稱其才之可為者許其所已能也覘其志之欲為者勉其所未至也聖人教人之心無有窮已其所屬望於二三子者豈止於治賦為宰與賓客言而已哉
       聖人固素有知人之明而必覘其自知之何如故雖其所已知而猶發於問者此也及觀三子之言志正與聖人稱其所可使者無異旨是則聖人平日之知人其許之者若是門弟子之自知而自許者亦若是人己之見適相脗合至此益足証聖人之許人者非過譽門弟子之自許者非過望所言皆得其實又何庸疑聖人之既知而復有問邪
       夫子嘗稱由可治賦及其自稱可使有勇則哂之何邪
       竊原夫子所以哂之者非哂其不能也蓋哂其言之不讓耳以子路之才於武事固其所優然於荅問之間正當謙冲退托婉而言之可也乃今辭氣失之剛暴哆然以此自任聖人安得不哂之邪當時曾晳嘗有何哂之問夫子固明謂其不讓厥後門弟子記其言又加以率爾之言率爾云者可見其言之不讓明矣他如夫子於求赤二子亦嘗許其可使為宰可使與賓客言當此言志之頃二子之所自許亦與夫子之言相脗合然求也言可使足民則終以如其禮樂以俟君子之辭赤也言願為小相則先以非曰能之願學焉之語氣象雍容聖人又何哂哉朱子集註於哂由之下嘗謂夫子蓋許其能特哂其不遜此言為得之矣雖然其言不讓夫子哂之宜也然其所以言者不徒曰勇且以知方言之是則其勇也蓋亦義中之勇非徒勇而已矣論者要未可以夫子之哂少之也
       子張問政又問從政所荅何以不同
       問政此政也問從政亦此政也政豈有二乎哉要之聖人先荅子張之問政者專為其人言也後荅子張之問從政者泛指其事言也專為其人言者專論守其在我之道泛指其事言者泛論施以及人之方其不同也固宜嘗考問政一章置諸齊景公季康子問政之間大抵皆專為其人言也問從政一章直以係諸帝王政事之末尤足証泛指其事言也合而論之先荅問政專為其人言者此必子張初年時事因其資之所失而告以守其在我之道也後荅問從政泛指其事言者此必子張晚年時事因其材之所能而授之施以及人之方也意記者先後之序正此意耳
       聖門弟子之所問有詳畧故聖人之所荅有繁簡論者要不可以異觀也顔淵所載子張惟問政而已堯曰所載子張問何如斯可以從政矣然則一問政一問從政固自有詳畧之不同是以聖人之荅之也前則荅之以居無倦行以忠而僅舉為政之大體後則荅之以尊五美屏四惡而歷舉為政之小目合而觀之問之畧者荅亦簡問之詳者答亦繁正所謂小叩小鳴大叩大鳴善待問者如撞鐘耳先儒釋從政章嘗論告問政者多矣未有若此之備也要之聖人非徒告之備也政以其所問有異故不得以不備魯論一書問政者雖多而問從政者惟此而已宜乎聖人告之為最備也
       程子嘗論子貢問為仁非問仁也故孔子告之以為仁之資愚敢謂子張之問從政猶子貢之問為仁所問者異故所荅有不同也
       泰伯憲問二章恥也同異
       君子之仕也固未始以干祿為心而亦未始無心於得禄特不過以行道為先務道既行則禄自隨之耳世有道不得行而苟夫禄者固可恥或有吾道得行之時不能有為而徒徇乎禄無道可行而不得夫禄均之為可恥也
       邦無道穀之可恥與夫富且貴焉之恥者蓋皆道不得行而苟夫禄者也邦有道穀之為恥者蓋指不能有為而徒徇乎禄也邦有道而貧賤之為恥者蓋指無道可行而不得乎祿也憲問篇於此兩節皆專指穀而言泰伯篇此兩節又指富貴貧賤而言似皆重在於祿而其大意實以道之行不行為輕重論者但求之朱子集註可知已釋憲問篇者曰邦有道不能有為邦無道不能獨善而但知食禄皆可恥也釋泰伯篇者曰世治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庸人不足以為士矣可恥之甚也合此二說而論則邦無道不能獨善是即世亂而無能守之節者固已邦有道不能有為其與世治而無可行之道雖有得禄不得禄之殊其為庸碌則一耳夫以邦無道之時得穀而富貴固以不能行道之可恥邦有道之時不能有為而徒食禄無道可行而貧且賤均為不能行其道是又可恥之尤者也二章大旨其所恥者本不在得禄與否而皆以不能行道之為恥耳可不戒哉
       子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又曰邦有道穀恥也何也
       聖人之教學者無往非以得時行道之為心也苟有其道不得其時是固無足責者時既得矣而在我無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固為可恥又或徒知苟禄而不能有為以行其道豈不尤可恥哉
       二者皆以邦有道言蓋皆可謂得其時者矣然當是時而貧且賤焉是蓋在我無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為可恥也邦有道穀者徒知苟禄而不能有為以行其道亦可恥矣大抵邦有道之時在我不足以致夫禄與夫徒知苟禄之為心斯人也均之無道之可行可恥一也故聖人立言之要無非勉學者既得其時必行其道此旨一而已矣雖然貧且賤焉之恥猶為庶幾邦有道穀之恥深可責焉何則貧且賤焉之恥此不過既得其時而在我無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甘於貧且賤焉而已矣至於邦有道穀之恥是乃既得其時而徒以苟禄為心不能有為以行其道身計得矣如君民何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之甚矣夫子有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此士君子不可以不講也
       夫子有曰君子謀道不謀食又曰君子憂道不憂貧此二語蓋深戒學者當以行道為務而不當以求禄為心大抵道為重而禄為輕也
       邦有道而為貧賤之恥也蓋世治而無可行之道故為可恥之甚是恥也非憂貧也憂無道之可行也邦有道穀而亦以為可恥者蓋邦有道不能有為而但知食禄故可恥是恥也徒謀食而不謀所以行其道也世之學者倘能一以謀道憂道為心必求在我之盡其道則於邦有道之時自足以致夫禄而亦無苟禄之失二者之恥皆可免矣雖然學者求免於二者之恥將何如亦曰脩其天爵而已矣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自無貧且賤焉之恥既得人爵而毋棄其天爵則亦可以免邦有道穀之恥矣學也禄在其中學者不可以不知勉
       善人教民兩章何以異
       教民而可以即戎者僅能使民知義而盡忠君愛上之道為邦而可以勝殘去殺者直能使民向化而有遷善遠罪之風其為功效之淺深不言蓋可知已然以七年百年計之則歷年少者其功淺歷年多者其效深理固然也苟自教民七年積而至於為邦百年之久則前日之亦可即戎者終亦可勝殘去殺矣是則七年而可即戎者非劣百年而可勝殘去殺者非優大抵歲月有遠近故其功效有淺深耳要之教民七年者可一身以致之為邦百年者非繼世而成之其可乎是以七年而可即戎者論一時之近功百年而可勝殘去殺者論繼世之極效不可以槩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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